第10章
了海市。 第一时间,她去医院咨询我的下落。 前台一脸古怪: 「我们医院从没收治这个病人,你是不是搞错了?」 程默川故意挑拨: 「难道江哲根本没事,是故意和你置气?他怎么舍得这样让你折腾呢?」 哪知盛婉竟然好脾气的摇头: 「这事不怪他,怪我,他只是中暑,想来很快就好了,我应该先回家找他才对。」 程默川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不一会儿,盛婉驱车回家。 还没进家门,就喊我的名字: 「江哲,江哲?」 管家张叔一脸疑惑: 「小姐,姑爷六天前说和你出去约会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啊。」 盛婉愣在原地,喃喃问: 「那江哲有没有联系你,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张叔摇摇头,小心翼翼问: 「小姐,你和姑爷吵架了?」 盛婉下意识摇头,在屋内走来走去,终于想到一个人。 她给我的好兄弟打电话,一连打了十个。 却是忙音,显然被拉黑了。 程默川乐了: 「可能江哲还不想见到你,要不然——」 话音未落,盛婉脸色一凝: 「我直接去他家找他。」 程默川无言。 只见盛婉仿佛不知疲倦般,辗转三个地方找我。 她敲响我兄弟家门。 一开门,发现是她,我兄弟冷着脸关上。 她伸出脚卡住门,急忙问: 「你这是什么意思?江哲呢,他是不是在你家?」 我兄弟露出一个讽刺的笑: 「盛婉,你来的太晚了,江哲他早就出国了,临走前让我给你带句话,别去打扰他!」 想不到我兄弟还是很靠谱的。 我在心里默默给他点个赞。 程默川添油加醋 「我急得江哲离婚时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难道他真的去国外找——」 盛婉沉了脸,用力跺脚,几乎将下唇咬出血: 「江哲,你好的很!」 她眼神有些茫然,想到什么,忽然挽住程默川的胳膊: 「顾天明,你告诉江哲,三天后我会和阿川举办婚礼,让他爱来不来!」 她笃定我爱她如命,听到她和别人结婚的消息会发狂,不顾一起地赶回来搅局。 程默川眼中闪过一丝狂喜。 我兄弟闻言,只是讽刺一笑: 「盛婉,你等不到他的。」 这三天时间里,我看着她细心筹备婚礼,定礼服,定戒指。 这精心准备的程度,和当初我们结婚时她敷衍的态度大相径庭。 戳了戳系统,我不耐烦道: 「这都快两个礼拜了,还没修好,你们系统效率也太慢了吧。」 系统慢吞吞回复: 「还不是怪你自己,七年时间都没攻略下盛婉,功败垂成。」 或许是当了同事,系统的活人感更强了,我气笑了。 婚礼前一晚,盛婉在房间里捧着手机发呆,似乎在等什么。 她终于忍不住给我发消息: 「江哲,我要结婚了,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消息依旧石沉大海。 下一秒,她打电话给助理: 「你查查江哲最近的机票购买记录,看他有没有回国打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助理很快回复,疑惑道: 「盛总,江先生没有出境记录,他应该就在国内阿。」 盛婉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用力到发白,沉沉应了声: 「我知道了,婚礼推迟。」 她没有犹豫,披上外套,精致出门,开车。 车外环境越来越熟悉。 竟然是。 我家?! 她就这么希望我这个前夫出席她的婚礼吗? 凌晨时分,我家里人早已睡下,却被哐哐哐的砸门声敲响。 我爸不耐烦地开门,发现是盛婉,不耐烦顿时转为更深的厌恶: 「你来干什么?」 盛婉眸如点星: 「江哲在哪,让他出来。」 我把讽刺一笑: 「我早就和江哲那个吃里扒外的小子断绝关系了,你不知道吗?!」 盛婉一愣。 从前她只把心思放在管理企业,好积攒实力报复我上面。 在她的记忆里,我应该是备受宠爱的豪门大少爷。 她怎么不知道,我竟然和江家断亲了。 这么想着,她也问出了声音。 我爸老脸扭曲一瞬: 「盛婉,你明知故问有意思吗?当初首富之女看上江哲,可他非要娶你,让我出资挽救你家的破产危机,后来更是吃里扒外帮着你对付我们江家,这种不孝子,不要也罢!」 盛婉一脸空白: 「可,当初不是他为了娶我,用家族逼迫我,甚至赶走了程默川——」 我爸粗暴打断她。 「什么程默川?那个小白脸?当初那人知道江哲要和你联姻,连夜勒索我,我不过告诉他这是违法行为,他就连夜带走你的存款离开。江哲那蠢货怕你伤心,还让我隐瞒,让我告诉你程默川是我赶走的。」 说起陈年旧事,他气不打一处来,咣当关上了大门。 天空嚯然炸响两道惊雷。 不过几个呼吸间,大雨倾盆。 盛婉却像失去知觉一般,失魂落魄地走在雨中,脚步迟缓。 不知过了多久,程默川从盛婉助理的车上下来,打着伞向她奔来: 「婉婉你怎么在这里,听说你突然要取消婚礼,我很着急!」 下一秒,他手中雨伞被打歪,淋了个透心凉。 他一脸茫然。 盛婉死死盯着他: 「你再说一遍,七年前,你是怎么被赶走的。」 程默川心神一颤,表面依旧镇定: 「难道是江哲和你说了什么?婉婉,我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发誓,当初我不是故意离开你的,是江哲逼我离开,找了二十个打手围在我家,我也是没有办法,他还让我拿走你的资金假装辜负你——」 啪! 盛婉反手甩了他一个耳光,手掌都被震的发麻。 耳光声在雨声中依旧清脆。 程默川捂着红肿的脸不明所以,还想开口狡辩。 盛婉冷冷道: 「程默川,你最好只有这件事欺骗了我。」 盛婉越过程默川,上车,让助理不用管程默川直接开走。 车内气压低的可怕,助理小心翼翼问: 「盛总,回家还是?」 「去顾家。」 …… 顾家。 好兄弟正在睡梦中,忽然被惊醒。 一开门,发现盛婉浑身湿透,被吓了一跳。 却没想到盛婉扒拉开他,直接闯入他家,左顾右盼,大声喊着: 「江哲,别躲了,你就顾天明一个朋友,还能去哪?!」 「如果你再不出来,我就让顾氏破产!」 好兄弟半梦半醒,瞬间吼道: 「他已经死了,你想干什么?!」 盛婉愣住,活像台年久失修的电风扇似的缓缓扭头。 「你说什么?」 见自己说漏了嘴,我兄弟咬唇,自暴自弃地从阁楼取出一个骨灰坛: 「江哲,就在这里。」 他深吸一口气: 「他不想让人发现他的踪迹,我打算过段时间悄悄将他安葬,想不到你——」 「开什么玩笑!」 盛婉却一把打翻骨灰坛,骨灰洒落在地。 她瞳孔震颤,喃喃道: 「江哲那么健康,都说祸害遗千年,他怎么可能会死!」 我兄弟瞬间红温,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嘶吼道: 「盛婉,你嘴下留德!江哲他当年在雪崩中救你差点活生生冻死,后来又为了挽救你家企业,硬生生跪断两条腿,不得不放弃自己职业赛车的爱好,你有什么资格说他是祸害!」 想不到我的秘密,会在这时候曝光。 我自嘲一笑。 不过,盛婉应该不会相信吧。 却没想到,盛婉脸色煞白,比死人的脸色还要难看: 「当初雪崩救我的人,不是程默川吗?他不是因此才体弱多病吗?」 我兄弟满眼嘲讽: 「盛婉,你瞎吗?程默川那细狗身材,能在冰天雪地里找到你,背你一天一夜下山还只是体弱而已吗?江哲他为了救你割脉给你喂血喝,自己却失血过多失温,抢救了十几个小时才活过来,可等到的,是你忘恩负义,是你和程默川告白,感谢程默川的恩情!」 一字一句,落在盛婉耳中,却宛如利刃刺穿心脏。 她哇地吐出一口红血。 我兄弟看见她吐血,不禁目瞪口呆: 「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 盛婉拦住他,坚定问: 「你告诉我,江哲是怎么死的。」 我兄弟满脸悲凉: 「全身器官衰竭,他临死前不过想弥补遗憾,想让你和他告白,约会,求婚,满足多年夙愿,可你都不愿意。」 盛婉浑身一颤,终于彻底昏死了过去。 耳边,系统忽然响起噪声: 「攻略目标盛婉悔恨值到达百分之八十。」 我震惊地看向系统。 系统冷哼一声: 「当初给你那三个任务,就是想让你装可怜夺得盛婉的悔恨值,给你修复健康的躯体。谁知三个任务做完,她悔恨值还不到百分之十。」 「好在,现在这个任务似乎就快要完成了。」 「主系统说,等盛婉悔恨值收集到百分之一百时,就有足够能量开启传输通道了。」 隔天,盛婉转醒。 她面色不变,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平静吩咐助理,说得话却疯狂: 「你找到程默川,我要他生不如死,我要他挫骨扬灰。」 助理不敢置信看着她,最终点头称是。 见时机成熟,系统忽然在她面前现身: 「盛婉。」 听到电子音,盛婉被吓了一跳,警惕道: 「你是什么东西?」 「当年江哲在雪崩中为了救你,自己付出了生命,我是被他感动,给他维持生命的系统。」 「你是系统?!」 盛婉目光一寸寸亮起来: 「所以江哲没事,江哲还能重生,对不对?你告诉他,我会对他好,我知道了一切真相,其实我早就喜欢他,我只是不敢承认,不甘心自己爱上了他……」 她的情话动听,系统却嗤笑一声: 「当年我给了江哲一次机会,只要他能和你结婚满七年,那我就把他的生命给他,保护他长寿平安。可最终,他攻略失败,被我抹杀了。」 「盛婉,你为什么就不能多等那一个半小时,迫不及待要和他离婚,要让他去死?」 说完,系统消失。 只见躺在病床上的盛婉瞳孔缩小到了极致,似乎听到了这世间最恐怖的东西。 「啊啊啊啊——」 她抱头嘶吼出声,涕泗横流掀开被子跪在地上祈求: 「系统求你救救江哲,我愿意用我的性命换他回来!」 系统满意道: 「攻略目标盛婉悔恨值到达一百,宿主江哲传输通道已开启。」 踏入通道的瞬间,系统告诉我: 「你放心,只需要完成五个攻略任务,你就可以带着系统奖励随便选择你一个你喜欢的世界度假。」 我点点头,不再回头。 (完) 穿越到冷宫的第一年,我捡了只小猫陪我。 穿越到冷宫的第二年,我又捡了个快死的小太监。 他喊我娘亲,骗了我半碗热粥。 后来他喊我阿姊。 再后来,他喊我云儿。 我们三个一起过了好多年。 二十五岁那年,小猫老了,我也要出宫了。 他让身边的公公给了我一袋银子。 公公说,陛下说了,不必谢恩了。 我福了一下,转身要走。 公公急了。 「云姑姑,若你不想走,说一声陛下肯定会同意的。」 我轻轻摇了摇头。 「不了,湖州定亲的那家不愿意再等了。」 1 辰时三刻,永巷西门。 被遣散出宫的宫女洗净铅华,换上民服,由敬事监的小太监引领着排成一排等着出宫。 我因来得晚了,便排在了最后一位。 门吏按制高呼三声「去秽迎新」。 宫女们便依次抬步跨过那个比寻常高了三寸许的断缘槛,算是断了和宫里的万般前缘。 风夹着雪在窄窄的宫道里盘旋。 有人喜有人悲。 只我在想着,这不争气的腿怎得这般疼。 我使劲憋了口气忍住。 前面还有十来个人就到我了。 只十来步路了。 就是挪也能挪出去的。 突然几个太监向我身后极为恭敬地拱手。 「大总管,不过是遣散几个宫女,怎敢劳得您的大驾?」 我一回头,是内侍监大总管郭公公。 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是皇上最信任的大伴。 平时不是在太和殿便是御书房。 永巷西门这种卑晦之处能见他倒也稀奇。 大家都忍不住偷偷打量他。 我低着头尽量靠墙边躲着。 郭公公横持玉麈,那些太监便噤了声。 他疾步走到我跟前,拱手叫了声:「云姑姑。」 我俯首还道:「郭公公。」 那些人看到他找的是我,便又都装作没看见。 心里大概又要可怜我几分吧。 以前,宫人都传新帝李承烨有个像眼珠子一样护着的人,叫苏云儿。 现在,宫人皆知我是新帝李承烨最讨厌的人。 哪怕我今天就要走了,也不妨碍昨夜他罚我在雪地里跪了四个时辰。 起因是我摔断了一枚簪子。 据说那是他幼时和准皇后赵婉容定情的信物。 谁求情,陛下就罚谁。 没人再敢出声。 我跪在那里的时候,心里盘算着这次跪得有点久。 再用艾草不知道能不能驱走腿寒。 我曾以为我穿越而来的那个雪天是最冷的。 整个琼华宫蛛网四结,四处漏风。 只剩我一个洒扫宫女。 连裹腹的东西都要求人。 后来才知道,这都不算什么。 遇见他,有的是更冷的天。 遇见他那天,我刚用最后一点粗麦麸,勉强煮了碗粥喝了两口。 他就穿着破烂的太监衣服从狗洞里爬了进来。 奄奄一息地躺在了庭前桂树下。 我本想装作没看见的。 他迷迷糊糊地对我喊了一句娘亲。 让我想起了另一个世界自己的妈妈。 因着一场疫情,做医生的我救得了别人,却没能救得了自己。 我染疾将逝的时候,妈妈还是不舍得我,她一直守在我身边。 我们一起死在了那个冬天。 他喊了一声娘亲,我就心软了。 我把那碗热粥一点一点喂给了他。 后来,因为我养的小猫三花偷溜出去不见了。 我难过了好几日。 他想把它找回来。 猫没找到,却被管事的公公发现了,要把他带走。 他身子很弱,反抗不了,便被拖着走。 我刚从少府监求了点窗纸,回来的半路正好碰到。 他怕连累我,装作不认识。 瘦小的身躯瑟缩着。 我又心软了。 他被带走肯定是活不了的。 我跪求那公公留下他。 我说他也撑不了多久,还要麻烦你们找席子把他卷了扔到乱葬岗。 不如把他留给我试药吧。 我因着用青蒿绞汁救了大半宫人,他们大多都会给我几分薄面。 公公看了一眼他那死人一般没一点血色的脸便走了。 公公走后,我站起时膝盖一软差点摔倒。 他红着眼眶说:「阿姊,以后我一定让你再也不用跪人。」 可没想到以后让我跪最多的人就是他。 我让他不满意了,我让准皇后生气了,我让太后着恼了…… 第一次罚跪的时候,我顶着毒日跪了半个时辰,也没有按照他说的给赵婉容道歉。 我读过的书,让我无法屈辱地去求一个男人分一点爱给我。 可他咬牙道:「苏云儿,嫉妒和恃宠而骄的女人是最蠢的。」 我听了觉得浑身都是冷的。 冷到我都泛起了死意。 后来我发现自己矫情了。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跪得越来越多,越来越久,我都还活着。 每当以为自己撑不下来的时候,我都告诉自己再忍一忍。 因为我记得穿越来时,有个声音在我脑子里说它是系统。 它说等它再找我,我就可以回到有妈妈的世界。 可是我等了这么多年,它也没来找我。 我跟自己说,若是再受罚,我就再也不要等了。 反正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死。 当李承烨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让我在殿外跪四个时辰时,我没有像往常一样争辩那个簪子本就是断的。 我也没有说也曾有个少年在我及笄的时候,红着脸送我一支自己刻的竹簪,忐忑却又傲娇地说,以后我就喊你云儿了。 我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好。」 李承烨却莫名恼火,砸了最喜欢的砚台。 2 终于轮到我跨断缘槛了。 郭公公却挡在了我前面。 敬事监的小太监看了我一眼,又看了郭公公一眼,赶紧回避了。 郭公公道:「云姑姑,陛下昨晚撤了炭火,在雪地里站了一夜。 你前脚走,他后脚就咳了一大口血。」 我低声道:「皇上早岁身体积弱,让太医好好调理罢。」 「云姑姑可否给皇上看一下? 你知道,陛下只肯吃你开的药的。」 「郭公公,我今年二十五岁了。」我淡淡回道。 郭公公沉默了。 他也知道,今年是我能出宫的最后一年了。 宫里的规矩,二十二岁的宫女便可以要求出宫了。 到了二十五岁不出宫的,那就要在宫里待到老死的。 他也知道那是李承烨的把戏。 我第一次被罚跪的时候,就想着要走了。 可第一次我要出宫那天,李承烨跌断了腿。 第二次我要出宫那天,李承烨误食花生过敏,奄奄一息。 太医全被撵走了。 他知道我懂医术。 看到我走不了时,他嘴角都压抑不住笑意。 我听到他跟郭公公说:「大伴,她终究是舍不得我的,对吧?」 他不知道我不是舍不得他,我是在等系统。 当初系统说让我等它,但它没有说在哪里等。 我怕离开了,系统就找不到我了,我就回不到有妈妈的世界了。 于是我被罚很多次也不敢离开。 我真的只是因为要等系统,不是要等他的。 最多等他算是顺便的事情。 可我真没想到四个时辰是那么漫长啊。 漫长到我把自己不长的一生都想了好几遍,太阳还没出来。 漫长到我足够放下所有的念想,也放下他了。 我不后悔曾救了他。 他登基后励精图治,百姓安居乐业,是难得的好皇帝。 但我后悔没有早点离开,白白让自己受这么多折磨。 我抬脚就要跨过门槛了,郭公公急了。 「云姑姑,你就没有什么要跟陛下说的吗?」 我想了一下,又停住了脚步,回过了头。 「是有件事,跟你说可好?」 3 郭公公忙不迭道:「好的,好的,杂家一定转禀陛下。」 我道:「这个,不是说给陛下的。 是我想求您一件事儿。 三花我带不出宫去。 上次它跑出去后,瘸了一条腿,胆子也变得很小,再不肯离开琼华宫。 可那宫殿终究是要住人的。 不知能否拜托您给它安排个好去处? 它已经很老了,活不了多久了。 若它不在了,你帮我找棵桂树埋了可好? 它喜欢在桂树下晒太阳。」 郭公公一时语塞。 半晌才道:「云姑姑,你真是菩萨心肠啊。」 我回道:「郭公公也是菩萨心肠呢。」 郭公公陪了李承烨多少年便认识我多少年。 有几个人能像他一样,在心里一直盼着我们好呢? 我一脚跨出了宫门。 郭公公就跟着出了宫门。 他塞给我一个银袋子,是一百两银票。 「陛下特意嘱咐,若云姑姑坚持出宫门,便把这个给你。 这银子,原是给千两都不算多的。」 郭公公喉头滚了滚:「可陛下说,多了怕你走太远。」 我笑了。 李承烨也会撒谎了。 他不是怕我走太远。 他是想用这银子换我的原谅,换我不会丢下他的承诺。 当初流落宫外时,为了活命,我跟野狗争食。 抢了半块饼子给他,他却不肯吃。 我以为他是嫌弃。 他说:「阿姊,你也有两天没吃东西了。」 他怕我饿着。 那时他多大呢? 十二岁吧。 我十四岁。 最后他把那饼子分成两半,我俩一人一半。 他说:「阿姊,你说一百两银子有这饼子大吗?」 长这么大,我还真没见过一百两银子。 可在心里换算了下,也知道比这饼子大多了。 我说:「一百两银子大好多啊,够买一个带院子的宅子,还能再买两只小羊三只大鹅呢。」 「那以后,我若是惹阿姊伤心了,便给你一百两银子,你就原谅我可好?」 「好啊。我便买了宅子,你来寻我便好。」 「那阿姊可是诺了我的,不能不要我啊。」 「好啊。」我笑着回道。 他那时便决心要做让我伤心的事了吧。 我还把他当孩子,他却早就不是了。 既不得父亲喜欢,又没有什么母族支撑。 娶重臣之女获得助力,他该是早就算计好了。 他极聪慧,也极擅长揣度人心。 可他不知道,最伤我的从来不是他立了别人为后。 而是他登基之后,口口声声怕我恃宠生娇,说是为我长久打算,逼我跪着接受所有安排,还要我把这当成恩典。 他根本不必这样的。 说到底,我也就是个宫女。 他唤我阿姊,我便当阿姊就好。 他唤我云儿,我便想着那就在他身边守着也行。 我既不会不切实际地去求独占一个男人的爱,也不会去与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的爱。 我是心甘情愿只做个宫女的。 他不懂我。 那就罢了吧。 我平静地收下银子。 北风袭来,我的膝盖比针扎还疼。 疼得我喘不过气来,眼睛便也红了。 郭公公以为我是因为不舍得什么才红了眼睛。 「云姑姑,若你不想走,说一声陛下肯定会同意的。」 我说:「不了,湖州定亲的那家不愿意再等了。」 郭公公一愣:「你在湖州还定有亲事?」 「有的呢。」 4 宫门之外,只剩一辆青棚马车候在那里。 车上落满了雪。 安静得像是一幅画儿。 只那马儿见了人来便抖了抖身子。 雪扑簌簌落下,露出红棕色的顺滑毛发。 那画就活了起来。 让人看了心头不由得一颤,像是活过了前世今生一般。 我走过去,马车上立即跳下来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 没有多高大,却也生得一副文净的好模样。 我对郭公公道:「接我的人来了。 多谢公公这么多年的关照。」 郭公公看了男人一眼,想说什么。 可最后只是挥了一下玉麈,拱手道:「云姑姑言重了。 杂家记着是你的救命之恩。 若你遇到什么难事儿,随便找个采买的宫人给杂家捎个口信就行。」 我福了一下,转身向马车走去。 没有回头。 那男人迎了我两步,接过我手中的包袱,小心地搀着我上了马车。 轿帘放下,淡淡的药香盈于四周。 男人轻声问:「走吗?」 我轻声回:「走吧。」 马蹄不急不缓地叩击着寂静的青石路。 碾碎了宫墙的影子。 惊飞了栖在枯树上的寒鸦。 那寒鸦盘旋着掠过车顶,不知又飞过谁家屋檐。 惊梦觉,弄晴时,声声只道不如归。 5 御书房中。 新帝李承烨打了个盹。 他又梦到了母妃刚死的时候。 那年他八岁,毫无势力的母妃与皇后有隙,不堪受辱三尺白绫走了。 他就被遗忘在废弃的冷宫,成了人人皆可欺的落水狗。 负责监管他的太监嫌在他这里没有出头之日,便时常辱他出气取乐,让他磕头才能换口饭吃。 宫里发了打摆子的疫情,他很快就不行了。 监管他的宫人怕被传染跑了,他才逃了出来。 可他也没力气跑不了太远。 就逃到了相邻的冷宫琼华宫。 没想到遇到了一个神仙般的人。 看他的眼神像娘亲一般。 她说她叫苏云儿。 他看见她皱着小脸盯着眼前的碗,咽了口唾沫。 最后还是全喂给了他。 那时候,他一遍遍从噩梦中哭喊着惊醒。 苏云儿总会燃起烛火去哄:「别怕,都过去了。」 他不放心地攥紧她的袖子,一遍遍地确认。 「阿姊,你不会也丢下我吧?」 她一遍遍地回答:「不会的,我在呢。你一喊,我就能听到的。」 她真是如她所诺,从没丢下他。 从冷宫隐忍到宫外逃生,再到登上九重。 好像他一睁眼就会看见她。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个噩梦了。 他不会再因噩梦哭喊,却还是一身冷汗。 「阿姊?」他脱口而出。 四周一片寂寥。 他莫名觉得心刺痛了一下。 案上灯火明灭。 立后的诏书摆在那里。 他朱笔悬在半空迟迟未落。 天下初定,军权仍在赵家。 前殿后宫皆说赵婉容端肃得体堪掌凤印。 可他不知为何就是不想在那里写上赵婉容三个字。 该是另外三个字吗? 他抬眼就能看到琼华宫的飞檐刺破雪幕。 那是他执意违制为她修的,甚至比皇后的凤栖宫还要高出三尺。 御史台反对的折子像小山一样堆在案头,可他都压了下去。 当初他喝粥的时候就想着要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现在还是。 可是她呢? 赵婉容说她是恃宠而骄。 好像有几分道理。 她以前明明是有着玲珑心的人,看得透人情世故,为了他跪得求得软得,现在却像变了一个人。 先是和婉容冲突,接着气晕了太后。 大家都忙着救太后,她却说那太后,吹她眼皮还皱着,动她胳膊还僵着,根本就是装晕。 他能不知道吗? 太后是赵家人,是为了婉容故意生事的。 那太后一言不合就把先帝的爱妃制成人彘。 现在还不是决裂的时候。 她就不知道避开一点锋芒吗? 太后本要她去守陵的,他用了两个二品职位,才换得太后松口。 不过是罚她佛前抄经两个时辰。 她回来后再见他,就只肯俯身喊陛下。 他以前央着她喊他小七。 他在皇子中排行第七,只有他娘亲才昵称他小七。 她被闹不过,便应着了。 可是那以后,她再也不肯这样喊了。 昨天出宫的名册本是不用给他看的。 鬼使神差,他还是要来看了。 果然看到了苏云儿的名字。 大伴说是她自己非要出去的。 他想了想,这么闹下去终不是个办法。 那时她把从野狗嘴里抢过的饼子递给他时,他就下了决心。 无论多难,他都要登上九重。 他再也不要她为了他去跟野狗争食。 他想跟她说,虽然她不是皇后,但等他们有了孩子,那就是太子。 他甚至决定,为了让他们的孩子不受他受过的苦,他不会让别人有他的孩子。 他满腔热切地把她传来。 结果一见面,她只是淡淡又疏离地低着头,就像他是别的什么陌生人一样。 那些话他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偏偏碰上赵婉容拿着糕点来了,俩人又因为一枚断了的簪子冲突了。 赵婉容闹得挺凶,说那是他给的定情物,非要罚她跪四个时辰。 她一反常态,让她道歉她便道歉了。 让她跪她便跪了。 他没来由地就生气了。 他不知道自己气什么。 气她都不问一句那簪子是不是他送的吗? 气她忘记了他给谁送过簪子吗? 还是……气她根本不在乎的样子? 他本想直接把两人打发走的。 但转念一想,四个时辰天就亮了。 她那膝盖,跪四个时辰后,不休息大半天肯定是没法走的。 那她就会错过出宫的时间走不了了。 这实在是个不丢脸却又能阻止她出宫的法子,而且还能消了赵家的气。 只是没想到这老天属实可恨。 已是三月竟然落雪。 李承烨看着殿外风雪中那个倔强跪着的身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四个时辰……他觉得自己不知是哪里痛得喘不过气。 「云儿,忍一忍,再忍一忍……等我……」 他突然不敢深想这忍的代价是否太过惨烈。 他只能赌,赌她像前几次一样,最终会心软留下。 可没想到四个时辰一到,她爬起身,一瘸一拐地就走了。 他忽然想起当初母妃丢下他自尽前便是这个万念俱灰又决绝的样子。 他心里有点慌,便喊了郭公公来。 「那银子,她收下了吗?」 郭公公回道:「收下了。」 他舒了口气。 收下了就好。 收下来那就是原谅他了。 不是不要他了。 这样也好。 她出宫避开赵家,至少危机没那么大。 可是今天雪这么大,她不是很怕冷的吗? 真病了,可如何是好? 他是又想她出去,又心疼她出去。 左思右想,满脑子就像一团扯不清的乱麻,最后就化成了一句气闷的话。 「她宫外又没什么人,也不知道巴巴出去干什么!」 郭公公额上沁出了一层薄汗。 好像一涉及到她,他就变成个患得患失的少年,再不是那个雷霆君主了。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也还是开口了。 「我看到有马车接云姑姑走了。 听她说,她要去湖州。」 李承烨一脚踩空,差点摔倒。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6 马车转过墙角,又过了两个路口。 再往前是平康坊。 我跳下马车。 那马车便压着青石路吱吱嘎嘎地向另一个方向走了。 太阳已经出来了。 雪停雾散。 像是个好日子。 秦楼楚馆犹宿醉,百姓烟火笼半城。 平康坊如往常般热闹起来。 我来到馎饦摊前,炭火已经烧得通红。 摊主见来了主顾,操着一口关西话吆喝得格外起劲。 我要了一碗,又配了一个馕。 我又偷偷撒了好些胡椒粉。 两口下去,热气混着胡椒气窜进鼻腔,刺得我满眼是泪。 止都止不住。 摊主看了看我,劝道:「小娘子,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都会过去的。 没有什么是喝一碗胡辣馎饦还忘不掉的。」 我笑了笑。 他认不出我了,也还是那么心善。 当初我和李承烨藏在平康坊躲追杀。 我病倒了。 李承烨去求他做了一天工,赚了一大碗馎饦,也撒了好多胡椒。 还要了一个刚出炉的馕。 他怕冷掉了,揣在怀里,小跑着找到了我。 胸口都烫红了,还傻笑着:「云儿,快趁热吃。」 那夜我梦到李承烨掉下悬崖。 就像真的一般。 我急醒了。 看着李承烨正趴在我的床头,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出来。 那一刻我真的好怕自己救不了他。 他感觉到我动了,便抬起头。 眼睫还沾着迷蒙。 触到我眼泪那刻,他陡然绷紧脊背。 这该是他第一次见我落泪。 少年人不会藏心事,他掌心发颤地替我拭泪:「谁让阿姊哭的? 谁都不能再让阿姊哭的,我发誓。」 这样真挚滚烫的话语,谁敢说自己听了不会动心呢? 世上最利的刃,是你本不信许诺,却又因为是他,偏偏又信了。 所有逃亡的日子皆是冷的。 只有藏在平康坊的日子是暖的。 若时光便停留在那一刻,也是好的。 然而世间遗憾大抵如此。 彩云易散琉璃脆。 想着想着,我嘴里的馎饦比那黄连汤还苦涩。 罢了,这样也好。 没有掺着真情的假意是骗不了人的。 我猜,那个跟踪的人看到了。 他的主子会安心了。 苏云儿原身是湖州籍的。 我找来接我的人也是湖州籍的。 这很合理。 可是我要去的地方,不是湖州。 既然要走,便是要去他再也寻不到我的地方。 7 琼华宫中。 李承烨立在桂树下。 那树初见时不过三尺,现已亭亭如盖。 只那华盖皆雪,风过便落了一身。 三花懒懒地蜷在树根。 以前这个时候,苏云儿总是笑着嗔声小懒猫,把它抱进屋里。 他就会涎着脸赖上去。 「云儿怎得对猫比对我还好呢?」 她总是红着脸笑他:「你还能和一只猫比!」 他想过很多次怎么也能把自己变成那只小猫,就那么盘在她的胸口。 明明刚捡到他的时候,她是那么做的。 后来他病好了起来,她就不肯了。 她总是对弱小的东西心软得很。 可是怎么办呢? 谁都能弱小,偏偏他不能。 他必须强大,不然又怎么能护得住她呢? 就像她出宫,她以为只是离我而去。 却不知道后面杀机四伏。 他怅惘而立。 一声虫鸣。 李承烨的影卫到了。 「杀手处理干净了?」 「是。」 「她去了哪里?」 「平康坊。」 「做了什么?」 「吃了碗馎饦。」 然后……」 影卫没再说下去。 李承烨难得急了。 「说下去!」 「属下见云姑姑泪下如雨。」 李承烨踉跄一下,顿觉心如刀绞。 他知道她是忆起了之前的日子。 她去了平康坊。 她记得。 她哭了。 她终究对他是有情的。 是啊,云儿怎么会不要我呢? 她没去湖州,那湖州亲事定然是诓我的。 他心情仿佛溺水者抓住了浮木一般,又看到了希望。 顺手把三花抱在怀里,慢慢摸着它道:「知道你为什么叫三花吗? 因为阿姊老大,我老二,你老三又花痴,就知道黏住阿姊。 以前我还醋你,以后不会了。 等阿姊回来了,咱们就在这里,再也不分开了。 我都听阿姊的,你也要听,不要再乱跑了。 知道你不见了阿姊多伤心吗? 知道找你费了我多大劲吗?」 三花乖乖伏在他身上软软地喵呜一声。 他舒了一口气。 「她吃完又干什么了?」 他问得随意。 只是很想知道没有他的时候,她在做什么。 影卫道:「在平康坊的兰舍开了间房,又在坊间逛了逛,还买了一根竹簪。」 「什么?」李承烨心里一惊。 买竹簪? 那我送她的那支呢? 不对,这不是问题的关键。 她的腿刚跪过,根本走不了那么远。 她懂医理,当更是知道现在的情形必须要赶紧医治腿疾。 他忽然想起与她平康坊躲追杀时曾说过:「这里鱼龙混杂,就是父皇想找也找不到我们。」 她说:「那以后不想见人就藏在这个地方吧。」 李承烨心里越来越慌张。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了。 她忍着腿痛闲逛应该只有一个目的:迷惑跟踪的人,然后离开。 他心里暗急。 「难道这次,她是真的不要我了吗? 就算是不要我,那也不要命吗? 再遇杀手怎么办? 你能抵杀手一剑吗?」 李承烨声音颤抖道:「快备马!朕要出宫!」 影卫赶紧跪地道:「陛下放心,那杀手,属下处理得很干净。 今日早朝,赵将军求见,您让他等在御书房快两个时辰了。」 李承烨拳头握得死死的。 别人只道他身居九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可是,南北驱驰霜雪经年,他知道这天下从来不是一人之天下。 就像现在,他是皇上,他得去安抚赵家。 可是他又不能抛下云儿。 他莫名心慌,好像这次错过苏云儿,就会永远失去她。 影卫看出了他的挣扎,手握软剑暗示:「陛下,留得青山在啊!」 李承烨听了猛按住胸口。 他被庞大的恐慌笼罩着。 他知道她的性子。 看着柔软,骨子里却烈得很。 他最怕,青山依旧在,却无佳人顾! 8 我没想到李承烨会派他的影卫跟踪我。 我陪着他东躲西藏那么久,早就练出了敏锐的直觉。 何况他培养影卫从不避我。 就连影卫受伤的药都是我配的。 我又怎会发觉不了呢? 可他是疯了吗? 竟把影卫派出来跟踪。 现在朝廷什么形势? 刀光剑影,杀机四伏。 即使他不珍惜自己的性命,也得为万千苍生百姓计啊。 夺位之争再起,苦的便是百姓。 本来是想歇一下,疗一下腿疾再走的。 可从看到影卫那一刻,我就打定主意立即离开了。 可是要去哪里呢? 我一时想不出来。 穿越而来,本就没有来处,又何谈归处呢? 还是先走再说吧。 为了甩开影卫,在马车上时施针暂时封闭了痛穴。 现时又痛了。 那就痛吧。 还好只是腿痛而已。 我进平康坊时是个小娘子,离开时是一个瘸腿美少年。 接我的人在城郊的城隍庙外等我。 可我绝没想到来接我的竟然是他! 9 崔世元,湖州杏林崔氏二郎。 湖州是苏云儿原身的故乡,我有着她的记忆。 我计划出宫时,便央了湖州籍的一个掌事姑姑帮我寻个湖州籍的郎中。 在这个世界,我给不了别人什么财富交换。 郎中认了未婚夫的身份,我便将我所学医术传之于他。 如此也可以两不相欠了。 那日在马车里,他本要对我说些什么。 可我看见了跟踪的人,便提前下了马车。 本以为他回了湖州的。 没想到他还等着我。 坐在马车里,他深深鞠了一躬。 「苏姑娘,请恕在下无礼,又见面了。」 说话间,淡淡药香充满鼻息。 「在下听闻姑娘擅长行医除疫,斗胆请姑娘救救江南百姓。 唐突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原来江南瘟疫又起。 他明明很急,却又不想为难我。 一副君子如玉的温文模样,一番话说得也是言辞恳切。 医者仁心,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吧。 我忽然想起那个世界里,疫情肆虐时,作为医者即使付出性命却也时常无能为力。 那种无力感和悲怆的心情,即使今时今日忆起也是揪心地难受。 那我便去江南吧。 「苏姑娘大义!我替江南百姓谢谢您!」 我轻轻摆了摆手。 「崔郎中毋需客气。」 我不是也让您白担了我未婚夫的名声吗?」 崔世元脸一下子红了。 我问:「现下江南是什么情形?」 崔世元叹了口气道:「十室九空,闾阎萧然。」 我皱了皱眉。 我穿来那年就知,这个时期,疟疾是非常流行的致命疾病。 每几年便会流行一次。 而《肘后备急方》还没问世。 当初我用青蒿之法救了宫中之人,也教了太医。 不知为何江南道又会任疫情肆虐。 难道病情又有了变异? 「请问崔郎中,他们可用了什么救治之法?」 崔郎中道:「黄花蒿煮水顿服。」 我按了按眉心。 看来当初传出宫的方子还是错了。 时人习惯煎药,以为煎药效果更好。 可青蒿素怕高温,高温煎取又如何能有效果呢? 我道:「黄花蒿没错,可是方法错了。 需黄花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 青蒿煮水,去之甚远啊。」 崔世元叹道:「真是上苍有好生之德,不灭江南啊。 往年此时黄花蒿才出芽,今年竟连叶子都这么长了。 漫山遍野,竟比往年也多出许多。」 我心神一动。 是啊,是有几分神奇啊。 是因为江南异常的春暖? 还是……系统,是你吗? 我似乎感觉到它又回来了。 10 正说着,忽听车外有小厮嚎哭。 「二郎君,你快回去吧。 老太君和老爷都只剩最后一口气等着您呢。」 原来崔家也染疫了。 崔世元并未临床实践过除疫之法,未必来得及救治。 我不得不改了主意,与崔世元一路疾驰去了湖州。 湖州满城皆是死气。 崔家二老皆口唇发绀,浑身打战,已是半昏迷。 崔世元面目悲戚。 「我救了那么多人,怎得救不了自己的亲人?」 他这一句话仿佛重锤敲在我心头。 我不也是同样的吗? 我还更甚。 没救了自己,还害了妈妈。 可是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 接下来的日子,充满了死与生的较量,像在血与泪的泥沼里跋涉。 腿伤在连日奔波下反复发作。 那针封闭的痛楚仿佛积攒了数倍反噬回来。 我咬牙忍着,将浸渍绞汁的法子教给崔世元和聚集的医者。 看着一户户紧闭的门扉重新打开,看着绝望的眼中重新燃起微光,支撑着我摇摇欲坠的身体。 崔世元始终与我并肩而战。 加入我们的人越来越多。 湖州之疫逐渐过去。 湖州百姓千恩万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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