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林望舒:“回去后,咱们找胡同里王裁缝做衣裳。” 宁苹心思还在“肚子里得有货”上,没听清,只跟着点点头。 林望舒便带着她过去了新华书店,可惜书店里关于学习复习的资料实在是匮乏,和以后没法比。 最后她眼尖地看到一本数学书,叫工科数学,请销售员帮自己拿过来,拿到手发现是本专供工农兵学员的教科书。 她打开看了看,前面是比较粗浅的数学,参加高考估计不行,又往后翻,却发现,后面竟然是计算机原理和编程。 当下也是纳闷了,原来工农兵的工科数学竟然还讲这个。 她想想,到底是买了。 一时又挑了两本语文书,讲文言文和中国文学的,只能是聊胜于无了。 她又问宁苹:“你看看想买什么书吗?” 宁苹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俺不行,俺看到字就头疼。” 林望舒:“……咱能有点出息不?” 宁苹:“姐,你自己读吧,别拉俺,俺真不行。” 林望舒心想这估计是真不想读,一着急,都忘记说“我”,又成“俺”了。 当下只好算了,不过好在过几年改革开放了,八十年代初,如火如荼的,机会多的是,她到时候二十几岁,只要肯努力,别被那个酒腻子男人拖累了,干什么不成。 这么说着话,两个人从书店出来,过去等电车,谁知道恰好就见陆殿卿正打眼前过。 他穿着V领的薄羊毛衫,笔直的长裤,胳膊上还搭着一件外套,简明干练,在人群中出挑得有些扎眼。 陆殿卿也看到林望舒,他顿住脚步,站在那里,目光先落在她手中的书上,之后才道:“你是过来买书?” 林望舒点头:“是,想着读读书,好歹进步进步。” 陆殿卿温声问:“买到合适的了吗?” 说着,他便看到了她手里的工科数学。 林望舒有些无奈,随口道:“我一时也不知道做什么好,想着好好学习,补补以前落下的文化知识,看看能不能进学校当个老师,谁知道没合适的。” 陆殿卿解释道:“新华书店的书,都两三年没新的了。” 这也是没办法,过去那些年,正经出版的书都没几个,新华书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想卖也没书了。 林望舒恍然:“这样啊……” 她便想着,要不要去找废品市场或者旧货市场看看,没准能淘到合适的。 谁知道陆殿卿说:“你想要哪科的?我回去找找,我的应该都在。” 林望舒一听,眼睛亮了,她看向他:“高中的每一科我都需要。你也知道,我高一没上完就离开北京了,当时的课本不知道扔哪里去,竟然是一本都找不到了……” 陆殿卿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说话的样子。 四月的阳光清亮地洒在她脸上,她每一丝细微的表情都格外生动鲜明。 好像自从重逢来,这是第一次,她可以和他正经说话,而不是那种不耐烦的敷衍。 他便温声问道:“你的找不到了?” 林望舒点头:“我觉得应该是被我二哥弄丢了吧!” 陆殿卿唇角微微翘起,却是道:“是你自己叠了飞机小人吧。” 林望舒神情一顿,以难以言喻的眼神看向他。 陆殿卿忙道:“不过我的应该都在,可以拿来给你用。” 林望舒微吸了口气,想着伸手不打笑脸人,他既然说要送给自己用,自己犯不着和他计较。 实在是这些书并不好找,她要以大事为重。 于是也到底是忍下:“陆殿卿,那真是麻烦你了。” 陆殿卿眸中带了一丝笑:“举手之劳,不用客气。你落户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林望舒便随口道:“户口已经落下了,工作这不是正在琢磨路子嘛,你要是有什么好机会帮着介绍介绍吧。” 陆殿卿想了想:“你想当老师?” 林望舒说希望帮介绍介绍,那也是例行公事的说法,一般知青回城见到老熟人见面问候,寒暄敷衍几句都这么说。 不过话已经出口,她只好硬接着这个话茬道:“当老师不错,有寒暑假。” 陆殿卿颔首,认真地道:“工作我会帮你留意,过几天我也许会去一趟教育部,看看他们是不是有招工机会,有的话我会告诉你。” 林望舒见他还当真了,忙道:“不用了,我自己随便找找吧,哪至于让你操心,你能帮我找几本书看看,我就很感激了。” 陆殿卿没说什么,却仿佛很不经意地道:“正德呢,这几天也没见他过来?”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林望舒面上便疏淡了:“他啊,再说吧。” 陆殿卿视线一直落在她眼睛上,低声道:“怎么了?” 林望舒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没眼力见儿,实在是意外,这么刨根问底的,他在单位还能混吗? 她再次打量了他一眼,笑道:“没什么,我去商场看看,您先忙。” 作者有话说: 本章出现的菜市口百货,以后电视上的广告,什么“菜百的金,闪耀的金”就是这家了。 第 8 章 第8章晾衣服 林望舒带着宁苹回去胡同里,找了隔壁胡同的孙二奶奶家,那孙二奶奶其实也就六十多岁,据说当年还是关彧馨手底下用过的人,不过后来关家不行了,也就放出去,但两家关系一直很好。 孙二奶奶做了一辈子衣裳,眼神不好了,一看到林望舒,开始都没认出来,就一个劲地盯着林望舒看。 林望舒便笑着说:“孙二奶奶,是我!” 她走的时候才十五六岁,现在五年了,在云南那地方熬得瘦了一圈,肯定不太一样了。 孙二奶奶一听她那声儿,眼泪都差点落下来:“望舒,是你啊,你可回来了,你怎么回来的,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叠声地问,拉着手,喜欢得不得了。 林望舒便和她说了自己的情况,那么多年没见面,自然免不了东问问西问问的,孙二奶奶还从柜子里掏出来点心给她吃:“快吃,快吃,在外头遭罪了吧,可算回来了。” 林望舒便给孙二奶奶介绍了宁苹,大约提了宁苹的事,然后提起做衣裳的事来。 孙二奶奶一听:“行,我来给你们做,别看我年纪不小了,可我还能做,也会做现在的新衣裳,现在不是流行两用衫吗,我都会做,保准给你们做得洋气好看,穿出去有面儿!” 林望舒:“好,那麻烦孙二奶奶了。” 旁边的宁苹听了,小声问:“姐,也要给俺做新衣裳啊?” 林望舒:“对,咱俩一人一身。” 宁苹摇头又摆手:“啊?不用,千万不用!我不缺衣服穿,我现在穿着这身挺好的。” 林望舒看她这样,也就不劝了,只是道:“你穿成这样,我带出去觉得跌份,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穷成什么样了,以后也影响我找对象。” 宁苹瞪大眼睛:“……这样?” 林望舒点头:“就是这样。” 宁苹:“那,那还是做吧。” 旁边的孙二奶奶看这样,差点憋不住笑起来:“一人给你们做一身,年轻姑娘家,还是穿着好看点,想当初望舒妈,也是讲究人,打扮起来多好看!” ************* 从孙二奶奶家出来,林望舒绕过去后院,后院那里有一个小门,可以直接过去自己家胡同。 宁苹现在身份不明,就这么贸然住自己家,也是想着别太大张旗鼓,万一有人问起来自己哥哥的事,不好回答。 刚穿过小门,就见到一个眼熟的身影,这才认出来,竟然是陆殿卿家的胡奶奶,穿着灰色对襟断卦,断褂上别着针线,底下是蓝灰灯笼裤,盘着头,手里端着大洗衣盆,正弯腰走出院子。 胡奶奶好像是陆殿卿母亲家那边一直用着的人,是看着陆殿卿母亲长大的。 陆殿卿父亲大概十年前被打发到胡同里住,当时陆殿卿母亲身上不好了,这位胡奶奶并一位爷爷便跟着过来一起照顾,之后陆殿卿母亲被送过去香港,那位爷爷被送走了,胡奶奶没地儿去,便留在陆殿卿家,照顾着陆殿卿父子。 胡奶奶人很好,并没什么架子,来了后很快和大家打成一团,性子和善,做事也地道,平时胡同里谁家有什么难处,她都会多少照顾着。 林望舒记得她上初中那会胡同口老陈媳妇生了病,没钱治,还是胡奶奶出了一半钱,又张罗着大家伙凑份子捐款,算是把老陈媳妇的病治好了。 那时候她家穷,几个月不见肉腥,有一次胡奶奶还特意招呼她过来,给她饭盒里装了肉让她偷偷吃了。 所以林望舒对胡奶奶很是敬重,如今见到,连忙打了招呼,又过去要接过来洗衣盆。 胡奶奶看到林望舒,放下洗衣盆,欣慰地看着林望舒:“出去几年了吧,到底是回来了,就是瘦了,回头让你妈好好给你补补。” 林望舒:“奶奶你这是晾衣服,我来帮你吧。” 胡奶奶:“今天天儿好,大家伙都洗衣服晾被子,里面铁绳挂满了,我想着晾墙外头。” 林望舒顺手从洗衣盆里拿过来衣裳,帮着晾在晾衣绳上:“奶奶,你看着一点没变,还是那个样。” 胡奶奶笑叹:“怎么能没变呢,我都六十多了,老了。” 当下也一起动手,旁边宁苹见了,赶紧凑过来帮忙。 一边晾衣服一边说话,胡奶奶说起自己家的情况,说她老兄弟现在没了,家里没什么亲人了,又说陆家要落实政策,要搬过去以前的四合院了,陆殿卿父亲也恢复职位了。 林望舒其实早就知道会这样,不过乍听到自然感慨,陆殿卿父亲恢复职位,这算是陆家的大事了,也是以后一些事情的起点。 陆殿卿父亲外国留学的高级知识分子爱国人士,据说早早发下誓愿,华夏不兴誓不成家,到了解放后好几年,三十四岁才结婚生下陆殿卿。 等他搬过来这边胡同住,小五十岁的人,级别已经很高了。 当下笑道:“这可是大喜事,我回来的时候遇到陆殿卿了,他没提这茬。” 胡奶奶有些意外:“是吗,原来你遇到他了?这孩子嘴巴怎么跟蚌壳一样,什么都没说,我还惦记着你呢!” 林望舒看胡奶奶那语气,便觉得特别熟悉,想着再过几年,她又得在那里说“这孩子怎么回事,眼看三十了也不处对象,他是想怎么着”。 不过后来她就去世了,她不知道陆殿卿后来都三十四了依然单着。 林望舒:“当时坐车,比较匆忙,也没来得及说什么。” 胡奶奶:“他在国外待了一年多,才刚回来,最近几天处理一些家里的事,过两天就得重新上班,不过暂时可能不出国,也看国家安排吧,咱们就是服从国家安排。” 林望舒:“陆殿卿从小就聪明,一看就有出息。” 胡奶奶提起陆殿卿,话总是没完;“殿卿在国外这一年表现好,回来要升一级,估计工资能涨,其实家里也不指望他那点工资,不过提拔了总是高兴!” 林望舒:“那真不错,他前途肯定好。” 他家里长辈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带“长”字的,路子都是规划好的,想怎么走怎么走,就算不想走这条路了,下海经商,也是要资源有资源,要人脉有人脉,怎么都比一般人强。 说话间,木盆底下还剩一件衬衣,林望舒拿起来,这才觉得有些眼熟,好像是陆殿卿的,她想起他仿佛永远笔挺整齐一丝不苟的样子,便随口道:“奶奶,这个衬衣估计回头得熨熨吧。” 胡奶奶:“对,这是殿卿的,他平时太讲究了,不喜欢我帮他,衣服都是自己洗,我也是看他今天换下来没来得及,顺手帮他洗了,回头给他熨了。” 林望舒便拿了旁边的木头衣架,将衣服挂在上面,举着要去挂铁绳上。 虽知道正举着,就见胡同那边走过来一个人,赫然正是陆殿卿。 他显然认出来自己的衬衣,他的神情便凝固住,脚步也顿了下来。 林望舒忙笑着道:“我帮奶奶晾衣服。” 陆殿卿动作好像有些僵硬,疑惑地看向胡奶奶。 胡奶奶:“我看你放那儿就给你洗了,你放心,回头给你熨了。” 陆殿卿脸上没什么表情,低声说:“我自己洗就行了。” 胡奶奶笑叹,对林望舒道:“这孩子,我帮他洗他还嫌多事了,他就这样,打小什么事都自己做,性子别扭着,以后不管他了。” 林望舒其实也有些尴尬,她只是敬老爱幼而已,她可不想帮陆殿卿晾衣服,当下忙道:“奶奶,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胡奶奶笑道:“回头多来我这里坐坐。” 走在胡同小道里,林望舒想起刚才陆殿卿的样子,便无奈:“宁苹,你看做人有时候得有分寸,不然会被人嫌弃。” 宁苹:“姐,下午那个人说要借给你书,俺心想这人挺好,没想到他突然那么冷着脸,倒像是谁欠了他钱!一看脾气就不好!” 林望舒轻叹了下:“没事,他说好借给我的书,应该会借的。” 他倒不是会计较小事的人。 事实上他的人品一直都是很过关的。 *********** 晚上时候,林望舒舅舅关靖城过来了,随着一起来的是林望舒的表妹关珠清。 关家以前是大户人家,在早那会儿也是有头有脸的,后来家里不行了,也曾经腆着脸找那旧日认识的人家,陪着笑求人家帮衬点。 但关彧馨志气,觉得犯不着,她管着家里,家里日子才好过起来,她又自己给自己做主嫁给了家里的仆人。 关靖城比关彧馨小几岁,凡事都得靠这个姐姐帮衬,所以在姐姐跟前特别恭敬小心,就林望舒记得的,有时候舅舅正和人说笑,突然间见妈妈过来了,舅舅看到,立即收了笑见个礼,那恭敬的样子,真是一般人见都没见过。 照关彧馨的说法,这就是礼数,穷死了也得讲究礼数。 这传统就这么一直保留下来了,一直到了现在,关靖城五十岁的人了,遇到什么事还是得提一下姐姐。 对此,关彧馨也是没法:“扶不起来的烂泥,到老也不让人省心。” 这次关靖城过来,手里提着一斤鸡蛋,脸上挂着笑:“姐,望舒回来了啊,下乡了几年,可算是回来了!” 林望舒是五六年的,上学晚,高中上了一年就下乡了,其实这算是好的,满打满算也就只在云南熬了五年。 林望舒忙笑着打了招呼,又看向关靖城身旁的关珠清。 关珠清比林望舒小一岁,小的这一岁是要紧关键,运气好,没下乡,现在已经工作了,被安置在国棉二厂当工人。 不过关珠清性格内向,做什么都有些小心翼翼的,没胆儿,她见到林望舒,也只是轻轻抿唇笑了下,小声喊了句:“姐姐。” 关靖城便不高兴了,呵斥关珠清:“怎么不和你姐好好打招呼,你姐刚回来!” 说着就使眼色。 关珠清显然不太情愿,不过还是凑过来林望舒身边说话。 林望舒便拿了自己从云南带过来的一包茶叶:“舅,云南的茶饼,你尝尝这个味儿。” 关靖城笑呵呵的:“望舒做事就是周到,我常说,让珠清没事跟你学学。” 林望舒听着这话,其实并不太爱听。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关珠清并不喜欢自己,甚至一直反感着。 可能是因为关靖城张嘴就是跟着你姐学,天天有人这么叨叨,搁她她也会反感。 不过现在她作为那个被反感的,她也不乐意,脸上也就淡淡的。 要不说姐妹情也是要缘分呢,就算亲姑舅表姐妹,不投缘也白搭。 这么说着话,关靖城便问起来雷正德的事:“总算回来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关靖城其实也就随口一问,关彧馨却瞬间冷了脸:“结婚?结什么啊,那个对象,我越看越不好,想着这事就这么算了,回头让望舒再找好的,咱们大姑娘不愁嫁。” 关靖城一怔:“啊?不是都处了好几年吗?” 关彧馨:“哪好几年,就一年多!再说处过怎么了,这不没结婚,没结婚咱就能散。” 关靖城:“说得也是……” 林望舒低头在那里剥蒜,感觉到一道视线,便看过去,却恰好看到关珠清打量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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