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也未能像曾经阻止江月那样,去阻止满宫的蛇蝎。 若圣上真的要计较,整个后宫都得死,前朝也会随之掀起动荡。 既然杀不得,那就一起堕入地狱吧。 圣上性情大变,日日宣淫,说一句酒池肉林也不为过。 那些自诩高洁,骂云嫔是荡妇的女子,也逐渐沦为旁人口中的荡妇。 云嫔之死,圣上要满宫妻妾的名誉来抵。 皇后曾跪在龙榻之下,声嘶力竭劝谏圣上,可留给她的,只有床幔后的靡靡之音。 皇后因此得了心病,终日卧病在床,最后带着不甘撒手人寰。 若说满宫妃嫔谁没有受到影响,那便是阴谋的主导者——江月。 唯有在大公主景婵面前,荒淫无道的圣上,才有几分正常模样。 江月身为大公主名义上的母亲,因此保住了自己的颜面,不至于像低等嫔妃那样,褪尽衣衫,与好几个姐妹同榻侍奉。 而同为云嫔孩子的景宣,就没这么好运了,头上顶着“野种”的骂名,没有母妃看顾,父亲又疯狂荒淫,他在皇子所,受尽白眼长大。 景宣的死活跟江月无关,她也不想管。 花锦城得偿所愿,蛰伏后宫,为她驱使。 很快,管理后宫的权力便落在了江月手里,那是从芳贵嫔手里夺来的。 云嫔出事的时候,是芳贵嫔管理后宫,芳贵嫔又是皇后的人,皇后便无形中把最大的一口锅背到身上。 太子和安亲王一直不懂,为何圣上对他们从来不假辞色,太子更是三废三立,就连太子逼宫失败,景安前去“救驾”,圣上也并未考虑过景安,只是在大公主景婵和景宣之间挑选。 其实祸根啊,在此时就种下了。 权力的滋味让江月飘飘欲仙,玉蝉儿的笑让江月倍感幸福。 人的欲望是无限的,她的一生已经看到头了,但是玉蝉儿没有。 太子和景安失去圣心,景宣没有母妃帮他筹谋,又顶着云嫔淫秽后宫一事,被怀疑血脉不纯。 景端虽然母族不错,可是个酒囊饭袋,至于其他低位嫔妃生的皇子,要么愚钝,要么夭折,不值一提。 就连圣上都夸过,若景婵是皇子,大禹朝江山后继有望矣。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她江月的女儿,才是皇位的最佳人选! 公主又如何? 她的玉蝉儿值得世间最好的东西。 于是漫长的谋划开始了。 她在宫里筹谋,花锦城在宫外帮她做事,江妃的权力一点点渗透前朝后宫。 可她算到了一切,唯独没算到她女儿被骄纵坏了,远不及她狠心。 圣上重病之时,向景婵透露了她的身世真相,让景婵心怀愧疚,与她产生隔阂。 君家又在关键时候,倒戈向景宣这个妹夫,连君晋都在阻挠景婵更进一步。 景宣登基那天,花锦城在慈宁宫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嘲笑她的筹谋成空,嘲笑她怜女之心错付。 “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比不上云嫔死前的疯癫一瞥。” “江月啊江月,你万般谋划,还是替掖庭淫妇之子做了嫁衣。” “可笑可悲啊。” “哈哈哈哈。” 第880章 认命吗? 她怎么认命? 偏偏她问玉蝉儿,悔不悔时,玉蝉儿斩钉截铁道:“不悔!” 她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是不是不该对无辜的云嫔下手这么狠?以至于她和玉蝉儿之间生出隔阂。 是不是把玉蝉儿保护得太好了些?让她不知人心险恶,人性复杂。 是不是不该让玉蝉儿争夺这个皇位?世间真的有太多比权势更重要的东西,比如情爱。 她被景宣奉为太后,景宣日日天不亮便来请安,似乎比玉蝉儿这个女儿还要孝顺。 玉蝉儿能够继续参政,景宣还放心让君晋手握兵权,出征南蛮。 太子逼宫失败,他的几个孩子被带到永安巷,陆陆续续都死了。 大概是江月存着几分对敬德皇后的愧疚和怜悯,她让花锦城出手,为敬德皇后留下了一个血脉。 景安在宫变时“护驾有功”,又有先帝遗嘱在,被派去了富庶的江南,芳贵太妃陪同前往。 景端还是老样子,每天吃吃喝喝睡睡,傻人有傻福,竟被留在京都。 其他皇子,皆在宫变之时死了。 大家似乎都得偿所愿了,可江月就是觉得不对劲儿。 她将其解释为不甘心。 这种不甘心让她坐立难安,彻夜难眠。 午夜梦回,要么悔恨自己对云嫔下手太狠,导致她跟玉蝉儿母女间有了心结,要么悔恨自己下手不够狠,留下了景宣的性命。 悔来悔去,木已成舟,无济于事。 玉蝉儿完全沉浸于爱情的蜜糖之中,随着君泽一日日长大,需要耗费的精力变多,君晋又时常出征在外,她只能一点点放手朝政,参政公主的威风一日日消减。 君梦兰也是个单纯到有点儿傻的姑娘,身为皇后,任由她这个太后独揽后宫大权,还会因为玉蝉儿的事情,小心翼翼讨好她。 一切的不甘心结束于景尚的出生。 那一天,是所有人命运的转折点。 蛰伏已久,坐稳皇位的景宣终于按捺不住动手了。 无人幸免于难。 江月带着的不甘和悔恨在离宫那一刻达到了极点,长达十六年的筹谋,就此开始。 她人在五台山吃斋念佛,心思牵挂着皇城的一切人,一切事。 花锦城留在宫里,替她掌控一切。 只是她没想到,花锦城早已脱离了她的控制,用她给的钱在江南成立邪教,还将敬德皇后的唯一活下来的孙子当了邪教的教主。 花锦城是个疯子,比她还疯。 她是为了玉蝉儿筹谋一切。 花锦城则是为了毁掉惑帝和云嫔的血脉,甚至毁掉大禹江山。 因为有她护着,花锦城不敢对玉蝉儿动手,便试着把毒手伸向了景宣。 徐皇后那个蠢货,张牙舞爪,得意张狂,没有半分皇后的样子。 徐家也不过是一群无能鼠辈,怎么会得到同心膏这种前朝禁药,毁人心智的东西? 还不是花锦城在后宫多年,终于找到了契机,得到禁药,从而花锦城借徐皇后之手,徐皇后又借周宝林之手摧毁剌帝心志。 可惜这事被顾玉和顾玥发现得太早,否则或许是另一番天地。 而徐皇后在六皇子糕点中下毒,未尝不是花锦城从中挑唆。 她厌恶花锦城愚弄神女教的教徒,却又离不开花锦城利用神女教为她提供的种种便利。 至于江南安亲王叛乱,虽然不是她江月主导的,但的确跟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天下大乱,景宣皇位不稳,玉蝉儿才会有可乘之机。 但天下若真的乱了,给玉蝉儿留下一个烂摊子也不好。 所以在安亲王筹备叛乱时,她知道此事无法阻止,只能通过朱见春之死提醒京都,江南有变,速速支援。 谁料被派往江南这个龙潭虎穴的人是君泽和顾玉。 江南什么情况大家心知肚明,顾玉当时可是六皇子的人,君泽带来的军队也不多。 太后意识到,哪怕君晋死了,哪怕玉蝉儿退出朝堂,哪怕她被“请”到五台山清修,随着景尚一日日长大,景宣的对玉蝉儿的猜忌,也会越来越多。 她命令花锦城,无论发生什么,务必在江南保下君泽,那是玉蝉儿的儿子。 极乐楼里,景双本来是要接应君泽的,但君泽被扣在安亲王手里,是顾玉逃了出来。 顾玉逃出来后,又找上了殷三爷和君显,多处布局又把君泽给换了回来。 直到那个疯子企图炸毁连海堰,太后才知道她对花锦城彻底失去了控制。 他竟然要用洪水毁了整个江南,撼动大禹国基。 幸好顾玉及时出现,接手了神女教,阻止了一场浩劫发生,也保下了带兵出征的君泽的性命。 神女教没了,花锦城元气大伤,再也没有跟太后叫嚣的资本。 太后本来想就此杀了花锦城这个不确定因素,可花锦城又给她带来了一个不得不留下他性命的消息。 徐皇后怀孕了,怀的是个野种。 十皇子是野种,九皇子就不清白了,皇权之争,又会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太后只能忍下愤怒和恶心,继续留花锦城在宫里为她做事,看准时机,拉徐皇后下马。 她从五台山回来后,花锦城日日跟在她身边。 她打心眼儿里厌恶着花锦城,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宫外少女怀春的江月,也变得和花锦城一样面目全非。 她一直留着花锦城的性命,或许是因为花锦城是唯一一个,还记得她曾经模样之人。 但花锦城那个疯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手伸向玉蝉儿和君泽。 原来他毁灭惑帝子嗣,颠覆天下的报复心一直没有放下,只不过被他很好地隐藏起来了而已。 既然如此,她跟花锦城之间最后一点儿情分也不必留了。 麦子是个机灵的小太监,听说与德荣交好,就当是她亏欠德荣的,让麦子送他一程吧。 后来的事情,几方人马恩恩怨怨,再也分辨不清楚了。 她曾怪顾玉屡次三番坏她好事,还给云嫔那个女人洗白,可最后竟是顾玉在关键时候扶持女帝上位,还成了连自己都敬佩不已的孙媳。 原来冥冥之中,一切因果早有注定。 第881章 太后从床上醒来,拍了拍床。 麦子赶紧过来,问道:“太后,您怎么样?” 这几日,太后的精气神明显没有了,令人忧心不已,御医在外日夜守着,唯恐出现什么意外。 太后虚弱道:“叫女帝过来。” 麦子不敢耽搁,虽然天还没亮,依然让人去通知女帝。 女帝心慌不已,害怕太后这是要到日子了,只披着一件衣裳,头发都没梳,就过来了。 到了太后榻前,看到太后形容枯槁的神色,女帝强忍悲痛,眨眨眼,把眼泪收起来:“娘,您怎么样?” 御医说太后已到强弩之末,回天乏术,再拖下去,也不过是苟延残喘,无济于事。 太后颤颤巍巍道:“让小八,给我冲喜。” 女帝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太后提到的小八,正是养在顾玥膝下的八公主,今年十七岁了。 去年看中了林家的二公子,男才女貌,很是般配。 婚期定在了初夏,到时候八公主会迁出皇宫,到宫外的公主府居住,将林家二公子召为驸马。 顾玥这个八公主的养母,也能破例出宫,到公主府颐养天年,不再困于寂寞的皇宫。 现在太后说让小八给她冲喜,实际上,她是不想让八公主因为她的离世而守孝三年,也不想让顾玥在宫里空耗时光,顾家老夫人的身体也不太好了。 她到死,都在为晚辈铺路。 太后叮嘱道:“要快。” 她觉得自己这回是真的撑不下去了。 她一生作恶多端,害人无数,吃斋念佛十六年,也从未生出过慈悲心。 没想到,偏偏是她这个十恶不赦之人,寿终正寝,得偿所愿。 既然如此,便在她还有气儿的时候,能帮那些小辈一点儿,是一点儿吧。 不为自己赎罪,她的罪是赎不过来的,她只想为后辈积德。 因果报应,她愿意下阿鼻地狱,不得超生,唯愿自己种下的种种恶因,不要报应在后辈头上。 女帝噙着泪,勉强露出一抹笑:“小八的婚服一直都备着呢,您放心,快得很。” 太后点点头,像是疲惫极了,又闭上了眼睛。 女帝见她说了几句话,又昏睡过去,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从慈宁宫出来后,女帝便吩咐道:“通知各处,筹办八公主的婚礼,要快,最快!” 女帝发话,谁敢不尽心? 不过一天时间,所有事情便都准备就绪。 八公主和林二公子两情相悦,自无异议。 宫里宫外张灯结彩,婚礼举办地仓促,但并不失隆重。 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女帝想到撑着一口气,也要成全晚辈的太后,便心痛不已。 顾玉、景君泽和顾玥亦是如此,悲喜交加,含泪带笑,一边恭贺八公主的喜事,一边寄希望于这场喜事,真的能够为太后的病情冲喜。 天不遂人愿,到了晚上,八公主和驸马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太后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 女帝,顾玉,君泽和顾玥守在慈宁宫里,太后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昏迷。 她看着顾玉道:“你们先出去,我跟玉儿单独说几句话。” 等人出去后,太后握着顾玉的手道:“玉蝉儿被我宠坏了,有时难免固执,还需你用心辅佐。” 顾玉道:“太后放心,我定会倾尽全力辅佐女帝,不仅仅是为了君泽,更是为了天下。” 太后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在江南接手神女教时,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顾玉道:“太后是一个好母亲。” 太后眼中透露出迷茫:“母亲...” 有些不便跟女帝说的话,此刻竟然跟顾玉说了出来:“我不后悔害死云嫔,但我实在可怜她。” “后宫女子,天下女子,我都可怜她们。” “她们太傻,什么都听男人的,没有丝毫主见,还以奉献自己,讨好男人为荣。” “她们怎么都不知道爱自己啊?” “凭什么女人不能自私啊?” 太后说话缓慢,说一句要缓许久,顾玉耐心听着,也不打断。 “玉蝉儿也傻,傻傻地觉得自己退了一步,就能维护住她跟君晋的感情。” 太后说着,就笑了起来,嘲笑自己的女儿。 “顾玉,你做得对。” 这些话说得没头没尾,顾玉似乎猜到了什么。 太后又絮絮叨叨吐露了许多心事,最后,她握着顾玉的手收紧:“等你彻底放下心来...玉玺,便拿出来吧。” 顾玉的手一动,眼中的震惊再也掩盖不了了。 太后低声一笑,脸上多了几分孩子气:“你瞒得过女帝和泽儿的眼睛,却瞒不住哀家。” 顾玉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喃喃道:“太后...” 太后拍拍顾玉的手,安抚她道:“哀家不怪你,若哀家是你,哀家也会这么做。” 顾玉低头认错:“总之是我辜负了您和女帝的信任。” 最开始,或许是太后忌惮她当时的势力,需要她冲在前面,帮女帝稳固皇位,稳固江山。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太后若真的想要为女儿夺回玉玺,不会拖到临死之前,还跟她单独说这些。 太后摇摇头:“把自己的命运,维系在旁人的信任上,那是傻子才会干的事。” 她又想起往事,低声笑了起来,像是小孩子告状一样,悄悄对顾玉道:“惑帝还对云嫔说过,心中唯她一人,绝不辜负呢。” “可你看,他心里装着云嫔,一点儿都不耽搁他睡后宫妃嫔。云嫔被衣衫不整拖出来,他还是为了脸面,毫不犹豫就让人把云嫔打杀了去。” “后来,惑帝把怒火宣泄在后宫,觉得是后宫妃嫔害死了云嫔,可真正害死云嫔的,不是后宫的蛇蝎妇人,是他自己才对。” “民间不是一直鼓励,夫死妇随,恪守贞洁吗?他因为心爱之人逝去难过,为什么他自己不生死相随啊?反而荒淫无道,带累那么多人遭殃。” 顾玉眼中湿润:“太后懂我!” 她可以信任君泽,却不能将自己完全交付。 可惜唯一能懂她的女人,已然日薄西山。 太后把话题拉回玉玺上面:“女帝可以不要玉玺,君泽也可以不要玉玺,但寰晢或者宸晰,不能不要。” 顾玉郑重保证:“您放心,玉玺只会是我的退路,不会是我谋反的证物。” “等再无人能左右我的命运的时候,我必将完璧归还。” 第882章 太后说完这些话,状态已经很不对了,顾玉不敢耽搁,连忙去唤女帝和御医。 御医忙着给太后施针,可大家都知道无济于事。 景君泽抱着寰晢和宸晰过来,让太后见了见,两个孩子已经能清楚喊出“皇太奶奶”了,也能磕磕绊绊走路了。 宸晰拿着手里的小球,递到太后手里:“皇太奶奶,跟我玩。” 寰晢把手里的拨浪鼓也塞到太后手里,拍着手笑道:“玩玩玩。” 太后指尖微动,拨浪鼓发出“咚咚”的响声:“太奶奶累了,不能陪你们玩了。” 孩子无法理解这声“累了”,依然趴在床边,笑嘻嘻的。 顾玥抛下八公主,也入宫来了,在太后身边描述了今天八公主府的热闹场景。 “小八和驸马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他们本想进宫来看您,给您磕头谢恩,我按您先前的吩咐,拦下来了。”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 她跟小八的感情不深,因为她的原因,让他们的婚礼举办得如此仓促,太后已经心有亏欠了,没必要在人家新婚之夜,劳累他们夫妇过来。 想见的人挨个见过,所有人都把最后的时间留给了女帝和太后母女。 太后昏昏沉沉,嘴里不停唤着玉蝉儿的名字。 女帝鼻头发酸,在榻边一遍遍应着。 过了许久,太后又恢复了几分神志:“玉蝉儿,你还怪我吗?” 女帝知道太后说的是什么,云嫔之事就是扎在她们母女二人心里的一根刺。 不去想的时候,会被忽略,可一旦提及,就会隐隐发痛。 玉蝉儿没说自己怪不怪,她只是紧握着太后的手,哭着道:“娘,您才是我唯一的娘!” 女帝道:“下辈子,我还要当您的女儿!当您的亲生女儿!” 太后笑了笑:“好。” 而后她长长叹了口气:“顾玉她,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都替云嫔澄清了,算是为你了却了一桩心事。” 女帝把眼泪擦了,点了点头。 太后有气无力道:“顾玉性格倔强,你也犟,不过还好,你们都是为了江山着想,泽儿是个会变通的,我真的很放心。” 女帝破涕为笑:“娘能放心就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太后拍了拍床铺,道:“你来,陪娘一起睡会儿。” 女帝脱去鞋袜,上了床,像是小时候那样偎依在太后身边。 太后搂着她又闭上了眼睛,沉沉昏睡过去。 过了子夜,太后再次醒来,她大口喘息着,嘴角不自觉溢出一些痛吟,似乎在忍耐极大的痛苦。 女帝慌张道:“娘,您怎么了?娘?” 女帝正要去叫御医,被太后伸手拉住,现在叫御医也没用了,反而会打扰到这最后的时间,不如母女二人守在一起。 太后问道:“几时了?” 女帝心中害怕,握着太后的手道:“娘,子时了。” 太后点点头,默默忍受着痛苦。 女帝靠在太后身上,哽咽道:“娘,我舍不得你。” 太后的手不停颤抖,抚摸着女帝的头发,艰难道:“人,都有,命数。” 她也舍不得玉蝉儿,舍不得君泽和顾玉,舍不得寰晢和宸晰,舍不得这蒸蒸日上的大好河山。 但一切都在变好,她没有执念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顾玉站在门外,看着圆月一点点西斜,寰晢和宸晰已经被哄睡了,阿姐倚靠在她肩膀上,跟她一起等待太后离去。 景君泽坐在她旁边,牵着她的手。 太后的痛苦越来越重,无意识地呻吟、颤抖,就是不愿咽气。 女帝在一旁候着,不敢哭得太大声,她知道太后不想她难过。 到了天空破晓,一缕阳光撕破天幕时,女帝再也忍不了了。 “娘——” “天亮了!” “您放心去吧!” 一辈子玩弄权柄,心机深沉,害人无数的太后,临终前最后一点儿善念,竟然给了一个不甚熟悉的八公主。 她不希望她死在八公主洞房花烛夜的时候,给那对新人平添晦气。 所以哪怕忍受着痛苦,也强撑着一口气,熬完了一夜。 看到天光透过窗棂,太后隐隐约约看到春日的玉兰树下,一个妙龄少女提着裙角,从树下经过。 香气摇落,她抬头看着枝丫上开得灿烂的玉兰花,脸上露出了一个笑。 俊俏的公子打马经过,问了一句:“江家妹妹喜欢,我替你摘下一朵可好?” 物是人非啊。 太后也没想到,临死前来接她的人,竟会是曾经走马游街,风流倜傥的金澄。 那少女怀春的岁月啊,让她枯槁的心,都忍不住为之一颤。 弥留之际,太后嘴唇动了动。 女帝把耳朵凑过去,听见她喃喃自语:“不必了,玉兰花,就该留在高贵不可攀的枝头。” 屋内的蜡烛燃尽最后一点灯芯,彻底熄灭。 太阳从层层乌云中跳跃出来,霞光漫天。 女帝悲鸣一声:“娘——” 候在外面的人心头猛然一跳,太后这是去了。 麦子率先打开门,跌跌撞撞来到太后面前,看到太后平静离开的面容,也不禁泪流满面。 “太后驾崩——” 一声声传唱响彻宫闱。 顾玉,景君泽和顾玥都跑进宫殿,在太后榻前,含泪叩拜。 女帝哭得不成样子,伏在太后身上,久久不愿离开。 她悔恨自己不争气,皇位前停留了那一步,让太后平白为她耗费几十年心血。 她悔恨自己因为生母之死跟太后赌气,太后前往五台山时,她一开口,不是关怀,不是挽留,竟是质问。 十六年的光阴啊。 她们十六年未见过一面,她娘究竟是怎么怀着对她的爱,呕心沥血,一点点为她筹谋。 最后女帝哭到昏厥,才被顾玉和景君泽一起搀扶下去。 前一天公主成婚,后一天太后驾崩,红绸换白绸。 一朵玉兰花,在高高的枝头,迎着春风悄然绽放。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第883章 弹指一挥间,六年时光逝去。 这六年里,时局安稳,新政频出,百姓安居乐业。 顾玉带着三十多人,呕心沥血耗时六年时间,终于将大禹律法修订完成,大到皇帝诏令,小到乡野间纳税的标准,皆有法可依。 每一条更改的法律,都经过切实的实践,不求尽善尽美,只求方便适用。 厚重的书籍呈上御案那一刻,百官看着这大工程为之一惊。 顾玉淡然一笑:“厉害吗?” 百官点头,无一不服。 顾玉道:“用头发换的。” 众人赶紧去看顾玉的头发,依然乌黑浓密。 时间并没有在顾玉脸上留下太多痕迹,现在一身丞相的大红官服站在那里,依然满是风骨。 一些人担心的“牝鸡司晨,外戚干政,国破家亡之象”并未出现,大禹朝反而在女帝和顾玉这对仁君贤相的共同努力下,蒸蒸日上,呈现盛世繁荣。 再也无人敢用性别来攻击顾丞相,她用自身的实力让无数人心服口服。 然后大家又把目光投向刑部尚书居子石,那如同石头上长着几根杂草的样子,生动解释了什么叫做“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原来新律法上的每一个字,都是用居尚书的头发换的啊。 景君泽也是被岁月眷顾之人,容颜如旧,一根舌头还是不饶人,朝堂之上屡屡把人气得跳脚,不过身上的纨绔感削减,更多了些帝王气势。 女帝和顾丞相相辅相成,太子自然也不会闲着,这些年来参与朝政,甚至在女帝身体不适时监国,虽然嘴上不饶人,可办事十分妥帖。 各地女学兴办,愿读书的女子,有了容身之处。 入朝为官的随侍已经从最开始的三十多人,扩充到现在的一百二十六人。 张蓉正在着手筹备女子科举,随侍考核已经不能满足如今挑选随侍的标准了,需要更完备的科考流程来选拔女性人才。 均田制不断完善,百姓生活日益富足,世家兼并土地的状况在一条又一条法律的规定下,明显遭到抑制。 寒门不断崛起,科举不断完善,丁孝吉除了是文翰司掌事,还被封为太傅,教导寰晢与宸晰学问。 各地兴建书局,平民百姓只要交押金,便可入内阅读。秀才以上功名者,可凭朝廷发放的借书证免费借书。 读书的人多了,治国之才也就多了。 大禹各地还兴修道路,开通水渠,南来北往更加便利, 大禹和西戎之间,交流不断,来往不断,放下干戈,握手言和,逐渐实现了文明大一统。 朝堂上,帝相之间和睦相处,相辅相成,偶有观念不一之时,亦能很快调和解决。 到了女帝五十八岁大寿这一日,牡丹筵跟寿辰一起举办了。 女帝坐在花团锦簇之中,心中感慨万千。 遥想当年,长公主的牡丹筵天下皆知,一度成为年轻男女相看的最佳机会。 而现在,牡丹筵中穿梭往来的有公子贵女,亦有朝廷官员,外邦使臣。 女子们不必戴着面纱扭扭捏捏,能够大方坦然地展示自己的美丽。 一阵叫好声传来,女帝在巧穗的搀扶下站起来,眯着眼看不远处的走马比赛。 这些年她勤政爱民,常常通宵达旦批阅折子,年纪大了,眼睛有些视物不清。 她指着马场上一红一绿两道身影,问道:“那是泽儿和玉儿吗?” 巧穗道:“是呢,太子和顾丞相在比试走马射箭呢。” 女帝笑了起来:“真是孩子心性,都是当爹当娘的人了,总是要争个长短。” 巧穗捂着嘴笑道:“忠义侯还设下了赌局,许多人押注呢?女帝要不要也押一个?” 女帝看了巧穗一眼:“你押了谁赢?” 巧穗道:“自然是押太子赢?” 女帝“嗯”了一声。 巧穗便摸了摸鼻子:“瞒不过女帝的眼睛,奴婢压了顾丞相赢。总觉得太子会让着顾丞相,奴婢也想赢几个钱来花花。” 女帝轻笑一声,从头上拔下一支金簪当赌注:“那你就错了,泽儿必不会让着顾玉,朕押他们两个平局。” 巧穗从女帝手里接过金簪,道:“呦,平局可不好弄出来。您这支金钗呀,只怕有去无回喽。” 女帝笑道:“不如我们拭目以待。” 巧穗捧着金钗过去替女帝押赌,马场外已经围了许多人,都在看太子和顾丞相的风姿。 松阳像是疯了一样,拍着桌子道:“顾玉赢!顾玉赢!中中中!” 看她张牙舞爪的架势,只怕是押了不少好东西。 巧穗把女帝的金钗放在赌桌上,可把忠义候吓了一跳,要不是巧穗及时言明这是女帝下注来了,他险些没跪下请罪。 顾玥牵着寰晢和宸晰,目不转睛看着场上的情景。 随着一支又一支箭羽射出,寰晢和宸晰也吵了起来。 “一定是娘亲赢!” “不,是爹爹赢!” “娘亲能三箭齐发!” “爹爹能一箭破靶!” “胡说,现在不许一箭破靶!” “你玩不起!作弊!” “一箭破靶才是作弊!靶破了还让后面人怎么玩!” 寰晢一瞥头:“哼!” 宸晰也一瞥头:“哼!” 马场上,顾玉一袭绿色骑装,英姿飒爽,目光坚毅,看中靶心一次次拉弓。 每发出一支箭,都能引起周围人的喝彩。 景君泽骑着黑马,一袭大红色干练骑装,意气风发,亦是不甘示弱,拉弓至满弦,大有当年一箭破靶的风姿。 可惜当年没有射中,今年亦是不能射中,靶心安排得极厚,根本穿透不了。 一圈又一圈下来,靶心被射满了箭羽,就是分不出一个胜负。 景君泽策马来到顾玉身边:“怎么办?这样下去分不出胜负啊。” 清风拂动顾玉的头发,虽然分不出胜负,但已经酣畅淋漓了。 顾玉瞥他一眼:“把你射花的本事拿出来啊。” 景君泽道:“射花的本事没有了,簪花的本事还留着。” 当年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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