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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是何人?” 老人道:“属下是二十多年前,驻扎落日关的顾家军,李洪。” 顾玉身子逐渐僵硬,道:“胡说八道,落日关一役,驻守落日关的顾家军悉数阵亡,你冒充顾家军居心何在?” 李洪老泪纵横:“属下不敢欺瞒镇国公,敢问镇国公可知,老镇国公尾椎处有一块儿青色的梅花胎记。” 顾玉眯起眼,她父亲死得早,嫡母姨娘也都没有跟她提过,她不知道父亲身上有没有胎记。 但顾玉知道,绍无极迟迟不支援是真,将幸存下来的顾家军与西戎人埋葬在万人坑里也是真。 李洪道:“老镇国公后背曾受过严重刀伤,军中缺医少药,属下曾协助军医,用烧红的小刀为老镇国公剜除腐肉,所以知道老镇国公尾椎处有一块儿青色的梅花胎记。” 若李洪并非她父亲亲近之人,她父亲绝不会让李洪帮忙处理伤口。 至于梅花胎记,王匀和郑都督费尽心机把李洪找来,不至于在这种一问便知的事情上撒谎。顾玉若是不信,大可回京问问嫡母姨娘。 但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李洪是从别人口中知道她父亲尾椎处有梅花胎记的,借此来博取她的信任。 顾玉问道:“我父亲带的顾家军皆在落日关阵亡,你既然是我父亲的亲信,为何还活着?可是做了逃兵?” 李洪道:“顾家军与西戎僵持不下之时,老镇国公多次遣人出去,请求朝廷支援,派出了三四波人,无一回来,最后一次,便是派的属下。” “属下和另外五个同袍顶着风雪来到拥雪关,发现拥雪关里驻扎着朝廷军,我等惊喜万分,以为顾家军终于有救了。” “可雪天路滑,属下骑的马不小心掉入雪坑中,怎么也拽不出来,属下的一条腿还被马给踹断了。五个同袍着急去请援军,属下便让他们先走,原以为属下会冻死在雪地里,谁知属下被路过的猎户救起,那五个同袍一去不回。” “属下从猎户口中得知,绍太尉带的朝廷军已经在拥雪关停留了一个半月了,还大发善心,把军饷分发给受灾百姓。而那个时候,顾家军连草根树皮都没得吃。” “属下这才反应过来,绍太尉早就带着援军到了边关,只不过故意拖着不肯支援,为了不让西戎进犯,顾家军尽数冻死、饿死在了落日关。” “镇国公,您可一定要为老镇国公和冤死的顾家军报仇啊。” 除了李洪的痛哭声,帐篷里安静极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用眼睛余光去窥视顾玉的反应。 顾玉却像一尊雕塑坐在上首,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丰州太守率先打破平静:“顾钦差,他说得不错,据丰州的州志记载,当年绍太尉率领朝廷军赶往落日关时,曾向丰州借道。” 其余三位太守也纷纷应和,说绍太尉的确是在十月初就到了西北的。 顾玉忽然嗤笑一声,打破了僵硬的氛围。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四个太守面面相觑。 仅仅是借道过去,的确说明不了什么。 当年朝廷传出去的战报,绍太尉可是一到边关,便与老镇国公一起抵抗西戎。可惜顾家军残留无几,全军覆没。 若非亲身经历,谁会相信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顾家军能撑够四个月呢? 这早已突破了人所能承受的极限。 然而顾玉脑子里只有飞柏叔叔说的,人吃老鼠、吃草根、吃树皮、吃战马、吃人。 手上的瓷器酒盏裂开了一道缝,顾玉及时放了下去。 然后她看向李洪,语气冰冷道:“你说的这些,我一个字都不信。” 李洪面如死灰:“属下知道,二十多年过去,镇国公贸然听到这些不信也是应当的。可这二十多年来,属下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绍太尉如日中天,顾家军死的死散的散,顾家上下唯剩女眷,您也只是呱呱而泣的婴儿。若是说了,属下难逃一死,世人也不会相信。属下苟且偷生,不配做人,临死前唯一欣慰的,便是您已长大成人,或许有报仇之力。” 李洪便拔出腰间的匕首,道:“老镇国公和顾家军的冤屈不可不报,属下愿以死明志。” 顾玉眼睁睁看着他把匕首插入脖子,鲜血喷溅。 这种死法很痛苦,可他看向顾玉的眼神里充满希冀。 几息过后,李洪便没了声息。 帐子里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第657章 一会儿功夫就死了两个人。 在座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还算撑得住场面。 王匀给郑都督使了个眼色,郑都督看向四位太守道:“时辰不早了,我送送几位。” 四位太守站起身来,对顾玉道:“下官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 郑都督正要带着人离开,顾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站住。” 众人回头,看到顾玉坐在上面,眼神里满是杀意,嘴角却半含着笑。 他们刚刚做的事可不人道,把顾玉父亲和部下的死血淋淋地揭露出来,在顾玉的凝视中,不禁头皮发麻。 然而顾玉只是道:“把尸体带走。” 几人不禁松了口气,崔长史连忙过去把李洪的尸体拽了出去,其余几人也都落荒而逃。 帐子里只留下一滩血迹,和顾玉、王匀二人。 顾玉知道,王匀现在站在这里,代表的是王丞相跟她谈话。 王匀率先问道:“顾钦差果真不信?” 顾玉道:“信如何?不信又如何?” 王匀道:“倘若顾钦差信了,自然一切好说。倘若顾钦差不信,王丞相手里还有许多证据,可以呈到圣上的御案上,拼个你死我伤。” 顾玉倚靠在椅子上,直视着王匀。 “那就交给圣上定夺啊。” 野兽露出了獠牙。 猛禽伸出了利爪。 谁不知道,绍无极是圣上手里的刀,一言一行皆代表圣上的意愿。 若当年的真相公之于众,圣上自然会把绍无极推出去当替罪羊,可他们这些爆出来的人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王丞相这只老狐狸向来喜欢坐山观虎斗,怎么会亲自下场,惹得自己一身腥? 别忘了,病虎还有三分威风,把圣上惹急了,说不定就拼尽全力,把所有的力气都使到王丞相身上。 当然,顾玉自然也不会有好下场。 这场博弈的筹码是柄双刃剑,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王匀笑出了声:“我真是没想到,顾钦差听到当年的真相,还能这般淡定自如。” 顾玉道:“我也没想到,王丞相不惜搭上自己,也要拉我和绍太尉下水。” 王匀道:“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嘛顾钦差,仇人的仇人便是朋友,刚刚李洪的话千真万确,您与绍太尉却是有血海深仇。王丞相这是想帮您。要不然就凭您自己,想与绍太尉对抗,还有得耗呢。” 顾玉嘴角挂着讽刺的笑:“说说吧,王丞相想让我做什么?” 王匀从怀中掏出一个账本递给顾玉,道:“这是军饷案和‘军改农’案所有的罪人,劳烦顾钦差呈上去,到时,自有转机。” 顾玉随手翻了翻,真正的祸首都不在上面,不过值得注意的是,上面以武将居多。 顾玉终窥破了乾坤:“等这些账本呈上去后,这些人都会指认绍太尉,说一切都是绍太尉指使?” 而真正做这些的人,依然逍遥法外。 王匀赞同地看了顾玉一眼:“顾钦差是聪明人。” 顾玉道:“绍无极在江南坑杀了两万叛军,最后发罪己诏的还是圣上,成立内卫处,大肆屠杀世家,弹劾的折子雪花一样压在圣上案头,圣上也未过问一句。你们丞相凭什么觉得,区区一个军饷案就能扳倒绍无极?” 王匀道:“顾钦差,当年您什么都没干,王丞相都能以莫须有的罪名将您投入狱中,现在‘证据确凿’,又有何不可呢?” 顾玉的心砰砰砰直跳。 心里涌现了两道声音。 一道声音告诉她赶快答应下来,答应下来后,就能成功扳倒绍无极,报仇雪恨了。 这个念头一旦涌出来,就让顾玉浑身发热,指尖颤抖。 另一道声音告诉她赶快冷静下来,这是一个王丞相给她设下的陷阱,一旦踏进去,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可这是个什么陷阱呢? 王匀还在一旁自说自话:“绍太尉早已惹得天怒人怨,您只要在背后轻轻一推,他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或者您想亲手杀了他?是千刀万剐,还是剥皮拆骨,王丞相说了,随您心意而定。” 顾玉心里两道声音相互交织着,让她耳朵嗡鸣,眼前一阵阵眩晕,浑身热血沸腾。 就算是陷阱又能怎么样? 当诱惑足够大,陷阱又何尝不能踏入? 她仿佛看到了顾家军旗上的赤红火眼,看到了顾飞柏佝偻的身躯,看到绍无极脸上的疤痕,看到了圣上虚假的笑。 答应他! 答应他! 顺水推舟,杀了绍无极,为顾家军报仇。 答应他...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动静,把顾玉从万千思绪中拉回现实。 回过神来,顾玉发现自己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王匀没有理会外面的动静,看着清醒过来的顾玉露出可惜的神色。 不过随即又挂上胜券在握的表情,王匀道:“让我们来猜一猜外面发生了什么?” 顾玉眯起眼,紊乱的呼吸昭示着她内心的动摇。 王匀道:“我猜一定是您跟平南将军有什么约定,但平南将军看到两具尸体抬出去,郑都督等人也都陆续走了出去,唯独您没有消息,他还是着急了,想要闹出些动静,获得您的回应。” 顾玉心中大骇,为什么王匀说这话时,这般淡定自如? 顾玉想到来这里之前,君泽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忧虑,这才后知后觉感到不妥。 君泽那人大大咧咧,从不在她面前袒露自己的忧虑。 可临走前,眼睛却死死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的样子刻在心里。 顾玉终于慌了神,道:“你们做了什么?” 第658章 王匀露出诧异的表情,道:“顾钦差怎么反应这么大?难不成真像王丞相说的,您跟平南将军有断袖之情?” 顾玉的手握得咯吱作响,似乎下一秒就要把手里的持重捅穿他的身体。 王匀道:“顾钦差,让顾家军在西北军中煽风点火,引起他们躁动,的确是个好法子,王丞相说得不错,您的确善于把控人心,就像当初仗着我们没见过您,拿着王家令牌诓骗我们一样。” 顾玉眼神透着杀意,咬牙切齿问他:“你们究竟做了什么?” 王匀道:“人心是最好把控的,也是最难把控的。您前期做的工作再多,也抵不过在他们饥饿时给他们一顿饱饭。” 顾玉似乎猜到了什么,脸色煞白。 王匀道:“今天下午,我们一口气把大半年的军饷都发给他们了,他们一个个高兴得就像过年一样,嘴里喊着‘多谢郑都督大恩大德’,如果郑都督在场,他们恐怕会给都督跪下来,好生磕几个响头。” 是了,顾玉穿越后优越的生活过得太久,那些在底层艰难求生的日子渐渐淡忘。 曾经的她也会因为被老板剥削,加班加点赶工作后,因为几千块钱的奖金狂喜,全然忽略她给老板创造的价值,是这几千块钱的千百倍。 对于饥寒之人来说,比起顾家军给他们宣扬的要奋起反抗,要向上争取自己应有的权益,他们更关注这个冬天该怎么度过。 积压已久的愤怒被蝇头小利轻易抹去,可悲的是,这点蝇头小利本就是他们该得的。 君泽不知道这种情况吗? 不,他知道。 只是连顾玉这个在底层长大的人都忽略了,从小养尊处优的君泽自然也不会想到。 可他为了防止随时会出现的危险,经常去检阅自己的军队,今天下午,他自然也发现了西北军一口气发了半年的军饷。 君泽什么都没告诉她,只让她保护好自己。 还有突然被君显派过来保护她的黑娘子,怕是那个时候,这叔侄二人就打算先瞒着她们,然后拼死把她们俩送出去。 情况急转而下,之前本有一大半可能,能够在军心涣散的西北军中杀出一条血路。 现在却是成了困兽之斗。 顾玉身上的气势一下子泄了,瞧着有些失神。 现在好像只有一条路可走,屈服于王丞相。 报仇的机会就在眼前,想要扳倒绍无极,没有什么法子比跟王丞相合作更快了。 顾玉,你还在犹豫什么? 层层压力之下,顾玉几乎都要答应下来,可是电光火石间,似乎听到了一阵哭声。 那哭声并不真切,仿佛是从远方而来。 那是年幼的顾玉在贫民窟挣扎求生的日子,或许是因为饥饿,或许是因为欺凌,或许是因为疼痛。 面对一望无际的漆黑未来,她看不到任何希望。 她觉得生活痛苦,却连痛苦的根源是什么都找不到。 站的越高,看的越远。 现在的她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儿。 她看得明白,那些在饥寒中苦苦挣扎的戍边将士,痛苦不在自己身上,而在于为了一己私欲,把军饷层层盘剥的贪官污吏手中。 一旦她为了报仇,掩盖真正的罪恶,把这么多替罪羊推出去,任由这些贪官污吏在西北作威作福。 那她又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人可以自私,也可以无私。 顾玉自认不是一个无私的人,可当她一个决定,能够改变万万人的命运之时,她无法坦然地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 顾玉身子晃了晃,小幅度摇摇头。 王匀对顾玉的挣扎似乎早有预料。 “我知道顾钦差在顾虑什么。虽然您想杀了绍太尉为顾家军报仇,但您觉得自己包庇真正的祸首,却把无辜之人推出去顶罪,让这么多为国抛洒热血之人忍饥挨饿,您心里过不去这道坎儿。” “可是您看,您费心思护着的这些人,为了区区一袋米,几两银子,便全然忘了自己的初衷,本该与您一心反抗,如今为了这些施舍纷纷软了脊梁,把刀剑对准您。” “这还只是半年的军饷,一旦我承诺他们,若把您拦在西北,便奖励三年的军饷,您说,你的骨头渣儿还能剩下吗?” 顾玉眼中充满红血丝,是个人都能看出他的愤怒。 “是你们卑鄙!” 王匀道:“非是我们卑鄙,而是人性如此。” “为了这些鼠目寸光的人,放弃复仇的机会,甚至葬送自己的命。” “不值得啊,顾钦差。” 顾玉深吸一口气。 她该感谢王匀这番话,让她更加坚定自己的选择。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鼠目寸光,浅薄无知之人,可这不代表这些人就该被碾在脚下,仰人鼻息。 王匀步步紧逼:“顾钦差,事到如今,您没得选。” 顾玉缓缓吐出一口气,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 还没有到绝路。 她还有得选。 虽然西北军可能因为新发的军饷重新凝聚起来,但总有清醒之人,哪怕寥寥无几。 加上收回来的顾家军,君泽手里有四万多人。 杜庞那儿一旦接到消息,就会快马加鞭把郑都督叛变的消息传到京都。 上次顾玉往京都传消息,西北军有可能叛乱,圣上虽然不敢全信,但必定有所准备,一旦郑都督有所异动,便可以直接开拔。 只要她跟君泽杀出边关,到了阴阳岭,黑娘子就能利用错综复杂的地形,带他们躲起来。 剩下的就是等待雍州兵马的接应,和朝廷军的救援。 虽然危险倍增,但君泽还在外面焦急地等她的消息,她绝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候自乱阵脚。 她该相信君泽的,再大的风险他们都捱过去了,现在只要有一线可能,就不能放弃。 王匀见顾玉不说话,便继续道:“顾钦差,我们不想把事情闹这么僵的,只是你能顺利复仇,王丞相能拔取眼中钉肉中刺,互利互惠,何乐而不为呢?” 顾玉再睁开眼时,眼底已是清明一片。 与虎谋皮,实在太险。 她恐怕会被王丞相吃得连渣儿都不剩。 既然看不清他布下的局势,就坚定自己最开始选的路。 顾玉手里将持重握得更紧了些,现在帐子里只有她和王匀,想要杀了他并不难。 而外面戍守的守卫也不是她的对手,凭借黑娘子的功夫,跟在她身边自保没问题。 弹指间,顾玉已经把等会儿要逃跑的路线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似乎感受到了顾玉身上的杀气,王匀非但不害怕,眼中反而露出一抹轻蔑。 王匀道:“您不会还想从这里逃出去吧?” 顾玉已经缓缓抬起来手臂,做出了蓄势待发的动作。 只要三秒的时间,她就能踩着桌子,冲到王匀面前,把持重刺入他的身体。 然后她会点燃藏在腰间的烟花,把这个帐子烧掉,再拉上黑娘子逃走,与君泽他们汇合。 顾玉要赌,赌这些人多多少少会忌惮她的钦差身份和君泽皇亲国戚的身份,不敢让他们两个一起死在边关,况且她对王丞相还有利用价值。 既然一方不敢下死手,就是他们的生机。 就在顾玉要动手的一刹那,王匀再次信心满满开口。 “顾钦差,您还是太小瞧王丞相了。” 顾玉心头一凛,道:“你什么意思?” 第659章 王匀道:“王丞相给你们用一次八百里加急就够了,哪儿还会允许你们用第二次。” 顾玉瞳孔倏然缩紧。 王匀怎么会知道她打算让杜庞八百里加急,送消息到京都? 还有,她这一路来得这般顺利,莫非第一次的八百里加急,也是王丞相默许的? 顾玉再次出了一身冷汗。 王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一半顾家令牌,摆在眼前,让顾玉看了个清清楚楚。 这一半顾家令牌正是顾玉交给杜庞那一半,纸条是顾玉的人向雍州传的消息。 顾玉拿起令牌大惊:“你们杀了杜庞!” 王匀发出一声轻笑,不以为然地对顾玉摆摆手:“杀害一州太守的罪过还是大了些。我们可没那个胆子。” 真是笑话,钦差他们都杀得,一个杜庞,他们怎么会杀不得? 顾玉勉强压着心底的慌乱:“你们做了什么?” 王匀嗤笑道:“我们只是...劝说杜太守向王丞相投诚。” 顾玉再次大惊道:“这不可能!” 杜庞对郑都督和王丞相的恨深入骨髓,杜庞看着胆小惜命,实则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不然他不会顶着整个西北的怨怼,八百里加急把军饷被截的消息传入京都,以求朝廷派下人来。 更不会在顾玉为了军饷跟王家人接触后,毅然决然把她这个钦差卖给黑娘子。 王匀讽刺一笑,并没有在顾玉面前解释太多,道:“顾钦差若是不信,不妨等归京的路上,亲口问问他。” 交谈时,顾玉死死盯着王匀,从他的微表情中,顾玉知道他没说谎。 饶是顾玉心有准备,此时也如遭雷击。 然后,更让顾玉遭受打击的还在后面。 王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折子,一字一句地念了上面的内容。 念完后,王匀便随手把折子丢到了地上,用脚踩了上去。 顾玉头皮发麻,她认出来了。 那是她几个月前,从雍州寄往京都的折子。 为了避免折子到了京都,被王丞相劫走,顾玉直接寄给了丁孝吉,打算让丁孝吉给圣上伺候笔墨时,把折子呈交圣上。 可现在竟然出现在王匀手上。 文翰司出了叛徒吗? 或许在丁孝吉收到或者看到折子前,叛徒先一步把折子劫走了。 亦或许丁孝吉出了什么事,才会让折子出现在王匀手上。 一股深深的压抑感淹没了顾玉,她连呼吸都变得格外艰难。 她抬头看着王匀,不知怎么,王匀的脸与王丞相的脸重合在一起。 亦或者王匀就是王丞相的传话筒,王丞相本人根本不必在这里,仅靠王匀说的这几句话,就足以让顾玉胆战心惊。 她已经尽可能让自己保持理智,不被西北这一路的顺利蒙蔽双眼,可是依然落入了王丞相布好的一个个圈套里。 在狱中孤立无援,任人摆布的感觉再次涌上她的心头。 不,比那一次的感官还要强烈。 她发现她走的每一步都在王丞相预料之中,她做的每一次部署,都被王丞相轻松化解。 她以为西北军人心涣散,实则被克扣的军饷一到,西北军就会再次安于现状,放弃抵抗。 她以为她故意让杜庞克扣一半军饷,借此先发制人,可是王丞相主动让郑烨把军饷的贪墨真相摆在她面前。 她以为她可以传出八百里加急的消息,可是王丞相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杜庞也心甘情愿放下仇恨,归顺于他。 她以为她三个月前的密信就已经传到京都,圣上早该警惕起来,实则圣上根本没看到信,更别说有所动作。 唯一的变数,也是王丞相没想到她早就知道的仇。 可这一点变数又能做什么呢? 除了暗恨自己棋差一招外,什么都改变不了。 什么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她输得一败涂地。 心理防线尽数崩塌。 外面又传来一些动静,不知道君泽做了什么,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恐慌、惊惧、自卑、羞愧... 所有负面情绪齐齐涌上心头。 她深深意识到自己跟王丞相的差距,凭她那点儿心思计谋,在王丞相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与此同时,她也意识到了一个更为可怕的现实: 若她不与王丞相同流合污,她是绝对出不了西北的。 就算出得了,也会付出惨痛的代价,比如君泽。 王匀只是侧了下脸,看了眼外面的火光。 “平南将军还真是担心您啊。” “这才多大功夫,他就闹出两阵动静来。” “顾钦差,您得快点儿做决定了,不然他会不会等急了,直接杀过来,就不好说了。” ------------------------------------- 从帐子里出来,顾玉的里衣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遍又一遍。 边关的夜风吹来,顾玉彻骨生寒。 黑娘子见到她,急忙跑了过来。 借着边关惨白的月色,和周遭铁盆里的火焰,黑娘子看到顾玉嘴唇失色,面色苍白,身体僵硬,像是受到了天大的打击。 黑娘子连忙搀扶着她。 距顾玉进入帐子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有侍卫请黑娘子往一旁的帐篷里歇息,黑娘子都冷着脸拒绝了。 她头脑简单,却也知道听从君显和顾玉的安排就不会出错。 她记着顾玉让她在外面等,哪里都不要去,她便寸步不离。 哪怕看到两具尸体被拖出来,哪怕看到那些假模假样的官员陆续走出。 比起在外什么都不知道的君泽,她能通过帐子,看到里面烛光映照的倒影。 她看到里面推杯换盏,看到戏子登场,看到顾玉持剑杀人... 看到顾玉跟那个男人相对而立。 时间一点点流逝,她的心高高悬起,直到看到顾玉平安从里面走出来。 黑娘子吹了许久的冷风,身子早就冷透了,可是当她触碰到顾玉的手,却发现顾玉的手比她的还冷。 像冬季挂在屋檐上的冰棱一样。 没走几步路,顾玉就把半边身子都倚靠在了她身上。 黑娘子大惊失色。 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向来风轻云淡,处变不惊的顾钦差竟然... 被吓得腿软了。 身后王匀也从帐子里走了出来。 “顾钦差慢走不送。” 声音像是阴毒的蛇,光让人听到就倍感不适。 黑娘子狠狠瞪了王匀一眼,王匀并未在意,大笑着背手离开。 ------------------------------------- 京都的夜色比西北的华丽不知多少倍。 丞相府的亭台楼阁在月光下散发着雍容华贵。 丞相夫人跟在他身边嗔怪道:“你也太严厉了些,看沛儿都被你吓成什么样了。” 自从王沛把王家令牌交给顾玉的事情暴露后,王沛便卷着私房钱跑路了。 带着王启把京都周遭的城镇玩了个遍,把钱挥霍一空,才灰溜溜跑了回来。 王丞相有心给他一个教训,就命人把他押在祠堂里,让他眼睁睁看着王启被打个半死,又命人把祠堂的烛火都熄灭了,反锁在里面。 现在王沛正在祠堂里哭天喊地,总算有了几分知错的样子。 王丞相抚摸着胡须:“他就是胆子太大,才不知天高地厚。年轻人嘛,总得跌跟头,才会长教训。” 丞相夫人道:“唉,总算没闯出大祸,都在您意料之中。” 王丞相道:“哪儿有这么多意料之中,只要事情的结果不跑偏,中间翻出多大的浪都不值一提。” 丞相夫人道:“算算时日,顾家小儿也该妥协了。” 王丞相轻蔑一笑:“还是太嫩了点儿,若她再磨炼个二十年,或许能跟我有一较之力。” “现在?呵。” 第660章 太尉府的后院是一个宽敞的练武场。 两个人打得不可开交,影子在月光的映照下快如闪电,凌厉的剑气带动周遭枯叶。 十招过后,其中一人被打倒在地,长剑脱手而出。 另一个高大的身影一步步走近,压迫感十足。 王乐游闭上眼,咽下口中的血腥味:“恭喜绍太尉,武功又精进了。” 虽是恭喜,但他的语气里带着不甘和绝望。 绍无极看着手上的长剑,一双鹰目泛着惊喜,嘴角也微微弯起一个弧度。 然而笑容只有一瞬,他稍稍平息了内心的激动,便居高临下道:“还不够。” 他要更强。 武学无止境,但他要无限接近止境。 月光照耀下,地面上倒映着他的兵器,却并非他惯常用的重剑,而是一把轻巧的长剑。 绍无极的武功遭遇了瓶颈,先是因为顾玉以“快”胜了他三分,后来又因为濒死的王乐游打退了他一步。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稳坐第一的绍无极忽然有了焦虑。 于是他大发慈悲,留下王乐游一命,让他助自己一臂之力。 王乐游倒是没让他失望,伤养好后,便表现出惊人的天赋。 秋风飒飒,但刚刚酣战一场,绍无极浑身都是热的。 他终于找到了突破瓶颈的方法。 从前他挥舞的重剑,猛则猛矣,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便是过重过大,难免拖慢出手的动作。 顾玉便是凭借这一点,将长剑抵在他的腰腹。 为了突破自己,也为了更好地保护圣上,绍无极舍弃了跟了他三十多年的重剑,拿起来长剑。 自从上次玄清道长摔倒在他面前,圣上便撤销了他佩剑觐见的殊荣。 一旦圣上在宫里遇见危险,他重剑不在手边,就只能借用侍卫的长剑或者长刀了。 哪怕圣上在宫里遇见危险的可能微乎其微,可绍无极不允许任何万一出现,所以干脆舍了重剑,拿起长剑。 经过一段时间的艰难磨合,武功意外大幅精进。 长剑的身法与重剑的力度密切结合,自成剑意,空寂已久的心终于泛起波澜,对武学追求的痴狂也有了发泄之处。 绍无极很满意。 他垂眼看了看王乐游,他正从地上艰难爬起,紧咬的牙关,额头上浮现的青筋,都昭示着今天受的伤不轻。 近一年的时间,王乐游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就没断过。 绍无极的剑意毕竟是与这个人打斗时悟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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