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未眠。只好入宫来太后这里稳一稳心神,有太后娘娘的福泽庇佑,奴婢也能放松些。” 太后道:“你们这对夫妻,都这么多年了,还如此黏糊。你放心,照顾皇后这一胎的几个御医这些日子都候在宫里,不独他一人。再说了,皇后胎相稳固,你们等着领赏便是。” 圣上接连失了四个孩子,对君皇后这一胎看得跟命一样。 皇后有孕三个月的时候,圣上就怕皇后操劳,把宫权又交到太后手里。 衣食都要检查过三遍,才让送入皇后的寝宫,几个御医轮值,一天光平安脉就要请三次。 若皇后稍微有一点儿不妥,便满宫不得安宁。 总而言之,皇后这胎出不了问题。 秋红松了口气,道:“果然该进宫这一趟,听了太后娘娘的话,奴婢这颗心好歹放下了。” 说完,秋红便跟太后道起了家长里短。 大大夸耀了自己的儿子,说他读书上进,聪慧过人。 太后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笑道:“等皇后这胎生下来,你让安御医带德荣去国子监的赵大儒府邸,让赵大儒考核一二,若正如你所说,便让他进国子监读书。” 秋红陪着太后在宫里度过了无数钩心斗角的日子。 对于太后来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她并不吝啬对自己的旧仆施恩。 秋红听了喜笑颜开,道:“谢太后!以后让德荣来给太后磕头。” 太后道:“钦天监算过,皇后这一胎必是皇子。若德荣以后有出息,还可让德荣跟在五皇子身边做事。” 秋红笑意更浓,反反复复说着谢太后。 可主仆二人的轻松愉悦并未维持多久。 一个宫女苍白着一张脸赶来,道:“太后,大事不好了,皇后娘娘大出血,危在旦夕。” 秋红脸色一白。 凌晨时分皇后就发动了,女子生产,就是生一天一夜的都有。 但现在不过几个时辰,就忽然说大出血,让太后心里警铃大作。 皇后这胎已经够仔细了,但架不住后宫女人手段多。 太后迅速道:“圣上呢?” 宫女道:“圣上原本陪着皇后娘娘,但边关传来急报,还不知皇后娘娘什么时候能生下来,圣上就又去了前朝。” 太后皱起眉头。 这也太巧了,圣上刚走没多久,皇后就出了事。 秋红慌张道:“太后,皇后娘娘这一胎不会有问题吧?” 问的是皇后,心里担心的是夫君安御医。 圣上如此在意皇后娘娘这一胎,若皇后生产出了岔子,御医岂有好果子吃? 太后不喜君家人,对君梦兰亦是。 所以皇后生产,她并未多加关心。 可君梦兰毕竟是玉蝉儿的小姑子,姑嫂相处又十分融洽。 看在女儿的面子上,太后还是决定走一趟。 毕竟女子生产,诸多不易。 若有人趁乱作恶,她还能在那里镇着场子。 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站起身。秋红则是紧张地看着太后,希望太后带她过去。 太后无奈道:“你也来吧。” 秋红连忙跟了上去。 到了长春宫,就听到里面一道道痛呼声传来。 宫人乱作一团,有个宫女喊道:“皇后娘娘的血止不住,可怎么办呀?” 太后眼神一凛,对宫人道:“去,拔了她的舌头,打入辛者库。” 女子生产本就艰难,若是皇后听到自己情况危急,心慌之下,更易出事。 果然,有人要对皇后这一胎下手。 太后站在产房外,第一次用温和慈祥的语气对皇后说话。 “梦兰,你胎相稳固,定会万事顺遂,休要听宫人胡言,现在保存好体力...” 话还没完,就听到产房里传来惊恐的叫喊:“不,我不要生了,我不要生了。” 太后皱起眉头,知道君梦兰被君家人惯坏了,娇气得很。 但哪儿有生到一半不生的道理? 紧接着,一道凄厉无比的叫喊声传了出来。 太后吓了一跳,不做他想,直接走了进去。 可进门却看见安御医和其他御医一起,用刀子在皇后肚子上破开一个洞。 鲜血淋漓。 娇弱的皇后因剧烈的疼痛青筋暴起,面目扭曲。 一双美目甚至流下了血泪。 口中除了尖叫,再发不出别的声音。 饶是太后见惯了风雨,也被这残忍的一幕吓得腿软。 第537章 皇后一直是个娇娇小姐,平日里被花刺弄破手指,都要用细软的帕子包着。 而现在却为了生孩子开膛破肚,她的痛苦远远超出了生命所能承担的极限。 惨叫声似乎要把灵魂都撕扯出来。 太后在这声音中找到了理智,当即呵斥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一个御医跪在地上道:“回太后,皇后娘娘胎位不正,再这样下去,龙子会在腹中窒息而亡。臣等是奉命行事。” 不对。 都不对。 皇后的胎位一直稳固,怎会突然胎位不正。 虽然太后没有生过孩子,但在后宫这么多年,对生子之事并不陌生。 但从皇后发动到现在,也不过两个时辰,怎么会到剖腹取子的地步。 还有安御医,为何会说是她下的命令? 一张大网正在朝她收拢。 血腥味让她作呕。 太后道:“奉命行事?奉谁的命?” 这时,安御医忽然抬起头,战战兢兢道:“太后娘娘,不是奉您的命吗?刚刚有个宫女过来,说您下的令,保小不保大。” 太后心头一跳,道:放肆!哀家什么时候下过这样的命令!” 这时,一道细弱的声音传来。 “救我。” “我不想死。” “太后娘娘救我。” “我不要孩子了,我要活着。” “保大人,保大人。” 太后顾不上皇后肚子上可怖的伤口,连忙走了过去。 皇后抓住太后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太后暗自松了口气,旁人误会她也就罢了,好在皇后没有误会她。 不知皇后想到了什么,拼尽全力,握着她的手,把自己手上的佛珠褪了下来。 时下有孕女子有戴佛珠辟邪的惯例,但现在皇后的状态实在不适合戴佛珠,一会儿说不准还要把脉。 太后并未多想,帮她取过佛珠,随手揣进自己怀里。 皇后应当还要说什么,可随着御医和产婆的惊呼,她身下又是一大股血流出。 话未来得及说,皇后便闭上眼睛,彻底昏死过去。 太后伸出手探了探皇后的鼻息,幸好还有气儿。 太后看着一干人等,这个时候根本顾不上替自己辩解,道:“救人!” 所有人又忙活起来。 太后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孩子剖出来。 皇后时而撕心裂肺惨叫,时而昏厥过去,嘴里反复念叨着“救我,救我。”。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细弱的啼哭声传来。 五皇子活下来了。 可皇后彻底没了声音,只有胸脯细弱的起伏昭示着她还活着。 太后甚至不敢去看皇后那血肉模糊的肚子,只是对太医问道:“皇后可还能活?” 御医个个冷汗涔涔,满手是血,无措地盯着那道伤口。 太后警告他们道:“皇后若是出事,你们谁也别想活!” 御医们只好打起精神,死马当活马医。 这屋里有心怀叵测之人,为防五皇子出意外,太后把五皇子抱进怀里。 太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捕捉所有蛛丝马迹。 可还来不及想太多,外面就传来请安的声音。 圣上来了。 “圣上,产房污秽,您不能进啊。” “给朕滚开!” 他丝毫没有往日君王的架子,不顾宫人的阻拦,径直闯了进来。 太后抱着五皇子,看到圣上一张脸阴沉地吓人,还未替自己辩解一句。 怀中的五皇子便痛哭起来,圣上往她怀里看了一眼,便跌跌撞撞地跑到了皇后的床边。 继而,圣上发出了痛彻心扉的呼喊:“梓童!” 床上的皇后并未给出任何回应。 圣上对御医和产婆大吼:“救皇后!若皇后有什么三长两短,朕拿你们是问!” 太后皱起眉头。 皇后虽然昏迷,但未必就丧失了意识,圣上这般大喊大叫,会让皇后更加不安稳。 太后上前一步道:“圣上,你离得远些,好让御医们救皇后。” 孰料圣上猛然转头,恨恨地看向她,声嘶力竭地痛呼:“母后!这是为何啊!” 太后愣了一下,刚刚产房里的人可是一个都没有出去。 圣上怎么会上来就说是她下的令? 如同毒蛇悄悄攀爬到她身上,太后顿感冰冷。 圣上痛心疾首道:“母后,朕知道你不喜欢梓童,对她向来不假辞色,可是这几年来,梓童对您无半分不敬。” “您为何要下这样的命令啊!” “孩子没了可以再生,若是梓童没了...” “朕的梓童啊——” 太后身边的秋红忽然跪在地上,砰砰往地上磕头。 仅仅两三下,秋红额头上就全是血。 秋红哭道:“圣上明鉴!太后娘娘从未下过这样的命令!太后娘娘进来时,皇后娘娘已经被破开了肚子。太后娘娘是冤枉的!” 见太后站在原地,一脸衰败,秋红急了,拉着她的下衣摆哭道:“娘娘,您说句话呀,您从未下过保龙子的命令。” 说? 有什么好说的? 该说的话都被圣上说完了。 这里的人也都是圣上的人。 她说得再多有用吗? 多年玩鹰,一朝却被鹰啄了眼。 一个掖庭淫妇所生的孽障,伪装了这么多年。 骗过了君家人,骗过了玉蝉儿,骗过了先帝,骗过了天下人,连她也骗了进去。 好算计啊。 一个替皇后医治的御医道:“圣上,请节哀。” 圣上拔出佩剑,指向御医威胁道:“给朕救人!救人!” 御医无奈道:“皇后娘娘失血过多,已经回天乏术了,若是施以回阳九针,还可让皇后娘娘最后再跟您说几句话。” 圣上一脸痛苦道:“朕不信!朕不信梓童回天乏术,定是你们医术不精!” 一个御医道:“皇后娘娘生产时,是安御医第一个进来接生的,他说他奉太后娘娘的命,要给皇后娘娘剖腹取子。” 圣上恨恨道:“谁是安御医!”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安御医。 安御医则是脸色苍白地看向太后,道:“不是臣第一个进来接生的,但是...的确有宫女告诉臣,太后娘娘下令,让臣剖腹取子。” 那人还说,他的妻子已经被太后娘娘召进宫了。 宫女拿着秋红的手帕,他虽有怀疑,但皇后忽然大出血,其他御医主动提出了剖腹取子,他只能随着他们照做。 圣上提着剑一步步靠近。 秋红满脸泪痕,跪着爬到了安御医身边,用单薄的身体挡住圣上的剑。 秋红哭道:“圣上,冤枉啊,夫君和太后娘娘定是被人陷害的...” 她的话没说完,圣上便一剑刺穿了她的脖子。 安御医也未能幸免。 太后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好笑。 圣上衣袖上沾满了血,看着她道:“母后,这奴婢是您带进来的,这御医也是您的人。” 所有的一切都想明白了。 今天这场局就是为她而设的。 太后合上眼睛,脑海中闪过万千信息。 她发誓,哪怕在惊心动魄的宫变中,她的思绪都没转得这么快过。 再睁开眼,太后眼中便蓄满了泪水。 她捂着心口,道:“圣上!哀家是被冤枉的!定是有歹人想借哀家之手,铲除皇后和五皇子。” 第538章 圣上的动作硬生生停住了。 看着太后的眼睛,似乎在斟酌她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太后的手悄悄捏了一下五皇子的腿,五皇子再次大哭起来。 太后连忙哄着襁褓中的五皇子。 此时的太后不是那个能够呼风唤雨的太后了,像普通人家的祖母。 对哭泣的孩子一脸无措,似乎也是对自己被冤枉一脸无措。 太后强调道:“圣上,幕后之人一定买通了安御医和哀家从前的侍女,若不及时将此人揪出来,五皇子危矣!” 圣上犹豫再三,似乎对太后的话将信将疑。 最后,他满怀悲痛道:“送太后回宫。” 太后暗自松了口气,把怀里的五皇子交给产房里的奶妈。 然后在宫人的拥簇下离开。 离开前,她听到圣上对御医下旨,对皇后施以回阳九针,他要跟皇后说最后几句话。 这几句话是忏悔? 是继续欺骗? 亦或者表达情深? 太后不知,除了圣上和皇后,也再不会有人知晓。 一路上,太后紧握双手,告诫自己不能露出半分破绽。 她深知这不是保大保小的问题,而是明晃晃的杀妻。 为什么? 是君家手握兵权,功高盖主,让他产生了危机吗? 君晋性格儒雅端方,谦恭有礼,但娶了玉蝉儿,在奉天殿里,距皇位只有一步之遥。 君显狂妄惯了,向来无法无天,不知收敛。每每圣上往后宫添宫妃,君显就要站出来,端着大舅子的身份对圣上指责一番。 亦或者,是因为她。 先帝的后宫之中,玉蝉儿能在众多兄弟中脱颖而出,是她费尽心思在幕后谋划,就是现在,她也与朝臣多有往来。 如此种种,怕是都让圣上在龙椅上坐立难安。 圣上急需一个孩子,打破各种谣言。 可他已经不需要一个出身君家的皇后了。 圣上将皇后之死栽赃到她头上,会让她跟玉蝉儿离心,也会让玉蝉儿跟君家离心。 今日之事是她没有防备。 她万万没想到,在她面前一向温良谦和的养子,在皇后面前一向深情脉脉的丈夫。 竟然悄无声息地编织了这样一张罪恶的大网。 圣上杀妻乃是皇室丑闻,说出去没人信,反而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现在的圣上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皇子景宣了,他出手狠厉,无所不用其极。 太后知道,这皇宫,她是待不下去了。 虽然宫中遍布她的人,但圣上毕竟是这皇城的主人,真想让她悄无声息死去,法子太多了。 为今之计,只有佯装冤枉,佯装不知。 可哪怕如此,圣上依然没有放过她。 皇后死了,圣上在皇后的尸体旁不吃不喝,一副伤心欲绝的姿态。 所有人都在惋惜皇后的去世,所有人都在赞颂圣上的深情。 只有君家人不肯善罢甘休,非要求一个结果出来。 太后要求保小,剖腹取子的消息迅速传遍京都。 当天为皇后接生的嬷嬷和御医都死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恰如此时。 太后更加百口莫辩。 没有人相信对皇后如此深情的圣上,会因为猜疑君家而杀妻。 但有无数人相信,向来不喜君家人的太后,在面对保大保小问题时,会下令对皇后剖腹取子。 安御医和忽然出现在宫中的秋红便是证据。 值得欣慰的是,玉蝉儿仍然不信她会对皇后下手。 听说她与君家人闹得很僵,几次想要入宫求见,可都被圣上拦截在外。 太后狠了狠心,让玉蝉儿回去。 这无疑坐实了她的罪名。 玉蝉儿听闻她拒不相见的消息万念俱灰,与君家人辩驳时也失了底气。 可是她被困在慈宁宫里,根本无力为自己申辩半句,就是申辩了,天下人也不会信。 玉蝉儿对她过度的维护,只会和君家越闹越僵。 若她不在了,君家将会是玉蝉儿唯一的倚仗。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玉蝉儿与君家决裂。 太后紧紧攥着佛珠。 这串佛珠是皇后临死前交给她的,却被她宫中信得过,且会医术的宫女发现端倪: 佛珠被浸泡过催产的红花。 她知道,若是把这串佛珠拿出来,自会洗刷她的嫌疑。 可当时的情况下,就算洗刷了又能怎么样? 圣上龙椅已然坐稳,舆论已经被他完全控制。 慈宁宫上下有人监视,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圣上万事俱备,不可能背上“杀妻”的罪名。 到时自会有另一番说辞,自会有除她以外,更多的替罪羊。 贸然说出来,只会暴露自己已经看穿真相,招来杀身之祸,还会连累玉蝉儿,连累君家。 而此时的前朝。 顾钧益在前几年,与西戎人殊死搏斗,落日关一役,数万顾家军的命,换来西戎不敢再犯。 绍无极大肆诛杀异己,王丞相带领世家稳固朝纲。 五皇子的出生,打破了种种对圣上不利的谣言。 大禹朝内忧外患皆被清除。 圣上的地位坚不可摧。 君家就算知道皇后之死是圣上动的手脚,想要报仇。 可仅凭一己之力,也很难颠覆乾坤。 太后听闻君家那个莽撞的二公子君显,赤裸上衣在圣上面前舞刀弄剑,险些伤了圣上。 太后看得出来,君家隐隐有息事宁人的打算,只有君显不服气,抱着恨意来杀圣上。 他故意喝醉酒,脱去上衣,耍着酒疯,非要让圣上看他舞刀弄剑。 可惜到了最后一步,剑锋偏转,仅仅割下圣上几缕头发。 太后不敢在这个时候颠覆皇权。 君家同样不敢。 万般无奈与委屈,只能暂且咽下。 君显发疯没多久,宫里传出消息。 圣上请太后娘娘前往五台山清修。 第539章 君梦兰被风风光光葬入皇陵,如同她风风光光登后位一样。 她在劝本该中立的君家兄弟扶持景宣上位时,怕是没想到自己会死于景宣之手。 等圣上宾天后,还要与她葬在一起。 太后想,若君梦兰泉下有知,不知该有多恶心。 太后没有丝毫快意,她厌恶君家人,可看到君梦兰惨死,君家一退再退,不免生出兔死狐悲的心境。 礼部给君梦兰拟了谥号:孝悯皇后。 太后觉得讽刺。 一个“孝”字,便是要让她彻彻底底背上给皇后剖腹取子的罪名。 一个“悯”字倒还贴切,在君家金娇玉贵的姑娘,却落得这么个悲惨的下场。 宫中挂起了白幡,听说孝悯皇后下葬那天,圣上泪洒灵前,悲痛得几近昏厥。 太后冷笑:“好一个痴情人。” 一直到太后离京,玉蝉儿都没有被允许见她一面。 车辇行到走出城门,太后遥遥听见一道声音传来。 “娘——” 透过层层护送她的宫卫,太后看到她心心念念的玉蝉儿策马前来。 今日的玉蝉儿未着华服,未带金钗银簪,一头乌发被一条丝带束在脑后。 她一路策马疾奔,发丝凌乱不堪,轻飘飘的红发带随风扬起。 就在这一瞬间,太后又恍然看到了先帝在时,那个不可一世的大公主。 自从圣上登基,长公主府烈火烹油,繁花似锦。 可玉蝉儿却日渐低调,逐渐退出朝堂,相夫教子,和普通公主一样。 圣上锋芒毕露,君家功高盖主。 为了平衡,玉蝉儿不敢再如先帝在时那般张扬恣肆。 便如现在,玉蝉儿从马上跳下来,想要冲过层层宫卫,向她奔来。 可宫卫一脸为难地拦着玉蝉儿,太后知道,圣上下了令,不允许她跟玉蝉儿说话。 玉蝉儿只能站在宫卫身后哭着道:“娘!为什么啊!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质问声打断了太后对过往的回忆。 是了。 圣上不断向她泼脏水,她却幽居慈宁宫不出,可不坐实了这桩流言蜚语。 众目睽睽之下,太后依然无法辩解。 只是坐在车辇内,催促宫卫启程。 车轮滚滚向前,太后听到了玉蝉儿的哭声。 圣上登上皇位那天,她问玉蝉儿,“你后悔吗?” 玉蝉儿说不后悔。 可是她后悔了。 她就应该再狠心一点,在云嫔死后,就把景宣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 也好过多年后,被蛇狠狠咬上这一口。 去五台山的路遥远坎坷,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又一张的网。 人生在世,总要有点儿盼头,否则寺庙里寂寞的时光该如何度过。 既然决定下一盘棋,总要有被人一把掀翻的准备。 关键在于被人掀翻后该怎么办。 是看着散落的棋子,黯淡离场。 还是重新摆好棋盘,再次执子。 她很清楚自己要什么。 秋红和安御医都死了,但太后记得秋红在她面前提起一双儿女时,眼中闪着亮光。 太后让自己的心腹想办法给花锦城传话,让花锦城把人给救下。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她送给五台山神佛的见面礼。 山中岁月枯燥乏味,她的思想却不枯燥乏味。 为了避嫌,她没有跟玉蝉儿太多往来,反而多与花锦城联络。 若说有意外,那便是花锦城托人,千里迢迢把秋红生下的女婴给她送了过来。 花锦城说这是怕她一个人在山里孤单,送来个女婴聊以慰藉。 太后心里多少是有慰藉的,只是她的心早已被玉蝉儿填满,能分给女婴的太少了。 秋红没福,安御医和德荣同样无福,幸好这女婴是个有福气的。 在寺庙尼姑们的照料下一日日长大,成了山林里纯真善良的小尼姑空净。 回京前,花锦城问她是否要把空净带上。 她拒绝了。 一来空净本就皈依佛门,比起来人世间见证种种脏污,还是崇高神圣的庙宇更适合她。 二来她怕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从小养到大的女孩子,玉蝉儿会吃醋。 晨钟忽然响起,太后睁开眼睛,从慈宁宫醒来。 看着满目琳琅的宫殿,太后觉得五台山清心静气的十六年恍若隔世。 深秋时节,太后却因这漫长的梦生出薄汗。 一只手将床帘掀开一角,递进来一个帕子。 花锦城的声音在外响起,道:“太后娘娘,又梦魇了?” 太后擦拭着鬓角的薄汗。 过往种种,时常入梦。 提醒她年华已逝,身体苍老,但野心不能随之消灭。 花锦城道:“或许等到您如愿以偿那日,这梦魇会自动消失。” 太后将手帕递给花锦城,幽幽道:“这个时候,君显应该见到五皇子了吧。” 花锦城道:“已经见到了,外面传进来消息,逍遥王又去了五皇子府。” 太后点点头,看向窗外。 生活总算看到点儿希望。 ------------------------------------- 屋里的氛围凝重的可怕,但这不影响对世事懵懂无知的兰兰。 她其实听不太懂五皇子在说什么,但君二叔和君哥哥的反应告诉她,她应该听话一些,不能惊扰到他们。 于是兰兰就坐在小角落里,叠手帕来玩。 五皇子说完这一切。 君泽只觉遍体生寒。 早先觉得六皇子阴毒,没想到六皇子的父亲,他的舅舅有过之而无不及。 怎么会是这样? 在他印象里,舅舅身为帝王,有着帝王的通病:敏感多疑,看重名声,注重权衡。 可是舅舅也有许多帝王做不到的事情,任用贤臣,勤政爱民,心怀天下。 舅舅在位这些年里,不说海晏河清,至少也是天下安定,百姓们的日子比先帝在时好过许多。 所以哪怕他心有抱负,野心勃勃,还是选择将自己伪装成纨绔,在京都嚣张跋扈,做出许多荒唐事,以降低圣上对君家,对他娘的戒心。 哪怕知道顾玉吐血,也坚定自己的立场,试图阻拦顾玉弑君。 哪怕他有心谋朝篡位,也不愿违背伦理,对舅舅出手。 可现在,五皇子口中说的一切,让他毛骨悚然。 表弟口中的恶魔,是表弟的父亲,他的舅舅吗? 真相如此残忍。 君泽心惊肉跳地转头看向二叔。 第540章 君显身子僵硬,已同雕像无异,只有眼中汹涌着滔天的恨意。 似乎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所有人都知道二叔对姑姑的疼爱,当年为了给姑姑出气,不惜被驱逐家门。 现在猛然知道姑姑不是死于太后之手,而是死于圣上之手,其痛苦比当年更甚。 君泽咬了一下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君泽对五皇子道:“你是说,你在德荣刚到你身边时,就知道这一切了?” 五皇子心如死灰地点点头。 听罢,君泽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 他对五皇子的关照出于亲情,也出于利益。 景尚同时拥有景家和君家的血脉,是最有望登上皇位,维系君家和长公主府昌盛的皇子。 小时候的五皇子并不蛮横叛逆,虽然圣上忙于政务,对他十分冷淡,他依然孜孜不倦地读书习武,以博得圣上的关爱。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五皇子就开始暴躁起来,动辄打骂宫人,摔打东西,做出一副讨人嫌的样子。 也不再往圣上跟前凑。 父子二人关系愈发疏远。 君泽以为是他小孩子心性,常常对他耳提面命,告诉他,圣上不仅是他的父亲,还是天下之主。 若想要当上太子,便要勤奋乖巧,讨圣上欢心。 却从未想过,五皇子为什么会变化。 若那个时候的五皇子就已经知道,自己的母亲惨死于父亲之手,并且父亲还无耻地把母亲之死归结于他身上。 让他从一出生,就背负沉重的枷锁。 君泽呼吸一滞。 血淋淋的真相。 对于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来说,打击该有多大? 五皇子所有的叛逆,都是对现状的反抗。 而唯一能照顾他情绪的表哥和姑母,却一门心思劝他当太子,讨圣上欢心。 君泽看着五皇子颓废的面容,才知道他和娘错得有多离谱。 打着关心的旗号,却从未真正走入五皇子的内心。 他每次给五皇子收拾完烂摊子时,都会觉得五皇子性情不好,心中愤愤不平。 大概在五皇子的潜意识里,他和娘都是不值得信赖的大人。 所以五皇子才将秘密隐藏在心底,直到二叔亲自过来,才愿意开口。 与君显纯粹的恨意不同,君泽脑子一片混乱。 愧疚、后悔、愤恨、怨怼、怜惜... 种种情绪掺杂在一起,君泽心痛到无以复加。 他维系着最后的理智,对五皇子道:“证据呢?” 五皇子看了君泽一眼,眼神空洞,似乎在说,你看,我都落到这种地步了,你还是不能相信我。 君泽心里的愧疚更浓。 五皇子说出的话过于残忍,让君泽潜意识里抗拒这个真相。 可这段不为人知的往事过于缜密,若非事实,桩桩件件,岂会如此巧合? 五皇子从袖子里取出一串佛珠,放在桌子上。 君泽看向那串佛珠,道:“这是太后回京那天,在京郊送给你的。” 五皇子道:“太后说这串佛珠她盘了十六年。” 五皇子转头对君显道:“二舅舅看看,应当还记得这是什么吧?” 君显伸出微微发抖的手,拿起那串佛珠,放在手心仔细辨认。 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紧紧捏着佛珠,道:“这串佛珠,是梦兰生产前,我特地去香火最好的观音庙给她求的。” “我向来不信神佛,唯有这次,希望她生产平安,专程上山叩拜观音为她求来,又托人送入宫。” 君泽插嘴道:“可这串佛珠并无不妥。” 太后刚回京那段时间,五皇子带着这串佛珠心绪不平,日夜难安。 他片刻不离身,除了在圣上面前,会悄悄收入袖口。 顾玉曾说,她觉得问题出在佛珠上,可她悄悄检查过,佛珠除了老旧了些,并无不妥。 君显忽然道:“这串佛珠只有十一粒。可我当年送入宫时,是十二粒。” 那时君显还年轻,第一次虔诚地敬拜神佛,对他来说是个新奇的体验。 他当时握着这串佛珠端详许久,清楚记得是十二粒。 君显道:“丢失的那一粒去哪儿了?” 五皇子道:“这串佛珠现在是无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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