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这么重,杀鸡儆猴,让所有人看看,这天下,还是圣上做主。 狄罗听到这结果遍体生寒。 三个月。 他再回来时,朝堂哪儿还有他的一席之地。 他下意识看向他义父绍无极,可是绍无极站在最前面,连个眼神都吝啬给他。 他顿时明白过来,就算他认了绍无极为义父,在圣上的命令面前,他依然不值一提。 现在圣上金口玉言,自然不可能更改。 狄罗压下心里的不忿,道:“臣谢主隆恩。” 说完,他便退回自己的位列。 圣上像是根本不在意这个插曲,道:“继续。” 陆陆续续又处理了几件事,顾玉忽然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出来,道:“臣,有事启奏!” 她生得好,站在朝堂中间,就仿佛清风朗月般,令人耳目一新。 圣上心情不错,道:“所为何事。” 顾玉一撩官服下摆,端端正正跪了下去,道:“臣在刑部,偶然间看到一桩前朝冤案,奏请圣上重审。” 圣上问道:“什么冤案?” 顾玉道:“先帝云嫔淫秽后宫一案。” 顾玉话音刚落,朝堂上下一片死寂。 所有人心里只有一个声音:顾玉是疯了吗? 第302章 君泽站在前面,猛然回头,不可思议地看着顾玉,心跳如鼓。 他想要堵住顾玉的嘴,将她拉回来,可朝堂之上,他不能这么做。 裘右听了这话心脏都停止跳动了,顾玉不要命了吗? 刑部尚书居子石年过半百,自认经历过不少风雨,可此时此刻后背吓出了一身冷汗。 而跪在殿中的顾玉眼帘低垂,面色虔诚,仿佛一语惊起千层浪的不是她一样。 先帝云嫔,正是圣上的亲娘。 先帝君夺臣妻,幽禁掖庭,当时还是罪奴的云嫔在掖庭怀了圣上,先帝又将人拉出来封为云嫔。 等云嫔顺利诞下圣上后,一时风头无两。可就在盛宠之时,被人发现与侍卫私通。 当时她疯疯癫癫说了许多胡话,被先帝下令,乱棍打死。 这是先帝后宫最大的一桩丑闻,也是绑缚圣上最沉重肮脏的枷锁。 从那之后,圣上就成了宫里地位最卑贱的皇子,备受欺凌。 一直有谣言说圣上不是真正的龙子,而是云嫔和侍卫私通的孩子。 在江南时,安亲王谋反,便是揪住了这个污点,说圣上是掖庭淫妇之子,非皇室血统,谋朝篡位,人人得而诛之。 当时援军迟迟不到,顾玉跟君泽被逼得没办法,就算知道这是无稽之谈,还是任由流言肆传。 而圣上知道后,朝廷军兵贵神速,前来镇压叛乱。 由此可见,圣上对此事的敏感程度。 安亲王已死,这件事传了一阵后,就被压了下来。 可流言虽然散去,听过流言的人却不能全都被杀死,只是大家都憋在心里罢了。 现在,顾玉居然旧事重提,直接揭开了圣上最见不得光的伤疤,还是在这种满朝文武皆在的情况下。 所有人都不敢想象,等待顾玉的将会是怎样的雷霆之怒。 圣上紧紧攥着手里的十八子,因太过用力而发白的骨节昭示着他心里的不平静。 他看向顾玉的眼中满是杀意。 殿内的空气仿佛要凝固了,所有人大气不敢喘一声,生怕被圣上迁怒。 半晌,众人才听圣上用满是隐怒的声音道:“你年轻无知,朕不与你计较,退下!” 此话一出,大多数人松了口气,看来圣上打算当做无事发生。 可是了解圣上的人知道,他按下的怒火才是最吓人的。 现在不发出来,以后会以更加残酷的方式发出来。 顾玉,彻底完了。 一些人悄悄向顾玉投去怜悯的眼神。 顾玉听了圣上的话,依然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世事无常,一年前,她在勤政殿为江南学子暴动一事献计,还因自己鲁莽而忐忑不安。 现在她承担着圣上滔天的怒火,反而心里平静无波,淡然自若。 她缓缓开口道:“圣上方才说,法者所以兴功惧暴也,律者所以定分止争也,令者所以令人知事也。臣寻踪旧案,发现先帝云嫔淫秽后宫一案有疑,前因后果不明,先帝处置潦草,案宗所记模糊,此乃法之大忌。所以臣斗胆,请圣上重审旧案,以正我国律法之威。” 顾玉如此说,是想要将陈年的案件重审。 可是当时云嫔跟侍卫躺在一处,还说了许多疯疯癫癫的话,是许多人有目共睹的事实。 就是重审,也不过是再走一遍流程,让所有人再看一遍皇室笑话罢了。 这样将圣上耻辱的身世过往再拉出来鞭挞,顾玉是真的在找死。 她每说一句,圣上周身的气压便低一度。 等她说完,圣上那里终于传来动静。 众人战战兢兢看去,竟是圣上抓起手边的茶盏,怒喝一声,朝顾玉砸去。 上好的影青瓷茶盏在顾玉的额头上碎裂,一缕鲜血顺着她的鬓角流了下来。 茶盏里六分烫的茶水淋湿了她的眉眼,和鲜血一起,滴落在赤红色的官服上。 君泽看到这一幕,下意识上前,想去替顾玉求情。 可他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硬生生停止了动作。 圣上气得面部肌肉都在颤抖,他指着顾玉,声音极其狠厉,道:“顾玉!你该死!” 满朝文武大臣抖似筛糠,跪倒在地,齐声道:“圣上息怒!” 众人跪地俯首,唯有顾玉的腰杆依然挺拔,像是不为风雨所动的竹节。 傲然挺拔,宁折不弯。 顾玉继续道:“臣遍寻卷宗,发现此案疑点重重。《晏子春秋》有云:举事不私,听狱不阿,此案虽是先帝定下的罪名,然法大于情,为寻真相,请圣上允臣重审此案,以正律法之公,让真相重现于世。” 此话一出,圣上的脸铁青,但是暴怒却稍微平息下来。 所有人都跪着,不敢直视圣颜,亦不知他此刻心里的波涛汹涌。 顾玉说的话十分隐晦,可是圣上就是听懂了。 云嫔淫秽后宫一案是先帝定的罪,过了几十年,其中的具体细节早已被人遗忘,而卷宗所记,不过寥寥数语。 可就是这寥寥数语,足以让耻辱跟着圣上一辈子。 不。 不是一辈子。 圣上做梦都想做名垂青史的明君,他在意名声已经超越了自己的生命。 他绝对不想生母的耻辱跟着史书一起流传,让后人提及他来,还是免不了说一句“掖庭淫妇之子”。 圣上细细揣摩着顾玉刚才的话。 或许... 或许顾玉并非想重提耻辱,而是要帮他洗脱耻辱。 这个想法一旦萌生,圣上就克制不住心里的悸动。 他上下端详着顾玉,她面无表情,让人窥不见她的心思。 万一呢? 万一顾玉并非这想法呢? 他的耳朵嗡鸣,额头暴起的青筋跳动,看向顾玉的眼睛发出可怖的幽光。 不。 没有万一。 他一早就知道,顾玉是个聪明人。 她不会自寻死路。 顾玉就是在暗示他。 要重审这桩所有人都不敢碰的耻辱旧案,而后还他一个干净的身世。 众人不知顾玉的话在圣上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每个人都还紧张地跪在那里。 只听圣上怒道:“顾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质疑先帝的决定!” 顾玉道:“疑案在手,臣在刑部,不能不管。” 圣上忽然发狠,道:“拖出去,杖责!” 第303章 无人敢替顾玉求情。 君泽跪在地上,握紧了拳头。 掌心的伤口因为用力再次崩裂,渗出一点儿血迹来。 疼痛让他的思绪更加清醒。 顾玉的行为让人捉摸不透,圣上的反应不同寻常。 他在心里回想着顾玉刚刚说过的话,每个字恨不得拆开揉碎了,一点儿一点儿去思索其中的含义。 在想到“云嫔”时,他猝不及防生出了一个念头。 顾玉是在以刚正之事,行谄媚之举。 她想替圣上的生母云嫔洗白,让圣上不至于背负耻辱。 这是一条极其危险的道路。 若是圣上一时没想明白,以为顾玉就是在挑衅圣上的底线,等待顾玉的,将是刀山火海,万劫不复。 也是一条一步登天的道路。 圣上恼恨自己的身世久矣,他不许人提起,是在掩饰这段耻辱,是以无人敢碰圣上的逆鳞。 而现在顾玉不单提了,还进一步暗示,要帮圣上摆脱这段耻辱。 对于圣上而言,将是多大的诱惑啊。 而促成此事的顾玉,将会彻彻底底赢得圣上欢心。 君泽想明白这一点,为顾玉松了一口气。 可随即,他又陷入了更深层次的迷茫。 顾玉年纪轻轻,已经是一品镇国公,起点就是无数人的终点,有大好的前程等着。 除了没有实权。 可是她想要实权,大可步步为营,稳扎稳打。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以她的心计,想要走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并不难。 她为何,要如此急功近利? 为何要走这条一步登天,险之又险的路? 君泽想不明白。 宫卫走了进来,一左一右,将顾玉狼狈地架了出去。 她没有求饶,也没有恐慌,安安静静地被拖到奉天殿的丹壁下。 人们看不到顾玉的身影,但是长杖打击身体的声音却能清晰地传入殿内。 一些心态不好的官员,听了便浑身发抖。 君泽紧紧咬着牙关,按耐住心里的万千情绪。 圣上没有说要杖责多少,宫卫便只能机械地抬手,等圣上喊停。 长杖打在身上,发出一声声闷响。 顾玉咬紧牙关,疼得冷汗直冒,也不愿发出声音,失了体面。 寒风呼啸而过,雪花飘落在她眼前。 看来,她的运气很不好。 这场雪非但没有停,反而下得更大了。 数不清杖责了多少下。 顾玉已经疼得自己咬住了自己的胳膊。 福海公公冒雪前来,行刑的宫卫才停下手上的动作。 福海朗声道:“顾小公爷,圣上问您,可知错了?” 顾玉缓了缓神,从施刑的长凳上跌了下来,而后直直跪了下去。 顾玉用尽力气大声道:“臣不敬先帝,罪该万死。” 里面的圣上听了这话眯起眼,将手里的十八子拍在案台上,发出“砰”的声音。 不轻不重,昭示着他心里的不甘。 福海公公正要转身。 只听顾玉再次大声道:“然,赏当贤,罚当暴。不杀无辜,不失有罪,臣在刑部一日,便信奉这条法则一日。案件既有疑点,臣无法当作不知。臣愿长跪不起,求圣上重审疑案。” 福海在心里佩服顾玉。 竟然能将圣上的心思拿捏得如此精准,连他这个跟了圣上十几年的老人都自叹不如。 福海公公在圣上身边跟了多年,对圣上的一切举动都能揣度一二。 虽然不知顾玉为何如此,但是圣上让他亲自前来问顾玉话,就证明了圣上并不想顾玉死。 甚至是圣上想促成顾玉说的这件事。 福海重新进入奉天殿,对圣上重复了顾玉的话。 实际上就算他不重复,满朝文武也都听得见。 圣上暗自松了口气,再次转动起手里的十八子。 奉天殿里,鸦雀无声。 都在等待圣上的行动。 居子石皱起眉头,他一生孤直,不懂顾玉跟圣上之间的弯弯绕绕,还以为顾玉是真的愿意为了所谓的疑案,而舍生取义之人。 可是居子石身为刑部尚书这么多年,竟然不知云嫔淫秽后宫一案究竟有哪些疑点。 怨不得连老怪为顾玉卜的卦象那么凶险。 有居子石这种想法的不在少数。 狄罗已经确定,引香夫人的事是顾玉从中作梗。 他停职离开了大理寺,那么顾玉重审案子的时候,他便无法给顾玉使绊子了。 只是圣上会允许顾玉重审此案吗? 所有人都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沉默了许久,圣上才缓缓道:“大禹朝以孝治天下,先帝的旨意,连朕都不敢多加置喙。” 说了这一句圣上再次陷入久久的沉默。 半晌后,圣上才怒道:“她要跪,便让她跪!朕倒要看看,是奉天殿前的宫砖硬,还是她的骨头硬!” 福海再次垂首,出了奉天殿给顾玉传话。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顾玉道:“劳福海公公转告圣上,非是顾玉的骨头硬,而是天理昭彰,公道最硬。” 福海擦擦额头的冷汗,将顾玉的话转达给圣上。 众文武大臣听了这话,皆是人心惶惶。 顾玉这是公开跟圣上叫板,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圣上看起来是被这话气到了。 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可没人知道,圣上隐藏在心里的激动。 他想让顾玉帮他把身世洗白,但那是先帝定的案子。 子不言父过,皇家更是如此。 他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应下顾玉的请求,否则就是不孝。 唯有让顾玉苦一苦,他再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答应顾玉的请求,方可两全。 圣上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道:“继续议事。” 众人在殿内胆战心惊地继续议事。 顾玉在殿外淋着风雪,继续跪着。 有了顾玉的例子在前,众人都不敢再去触圣上的霉头。 一场朝会,有惊无险地度过。 众人纷纷散去,从奉天殿出来,大家一眼就看到跪在丹壁下、风雪中的顾玉。 她额头上的伤口已经结痂,鲜血凝固在脸上,眉宇间结了一层冰雪,嘴唇冻得发紫。 但是脊背依然挺拔。 众人下了台阶,路过她身边,无一人敢跟她搭话。 居子石想要凑近说些什么,被相熟的同僚一把拉住,暗中指了指背后的奉天殿,对他摇摇头。 顾玉看着一个又一个人从她身边路过,心里丝毫不起波澜。 直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她眼前。 第304章 顾玉抬起头,微微张嘴,一股轻薄的热气从嘴里吐了出来,衬得君泽的面目有些模糊。 君泽手执一柄油纸伞,桃花眼里没有温度,只是略微扫了她一眼,便像旁人一样,径直离开了。 仿佛她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她挺拔的脊梁在君泽走过的那一刻佝偻下来。 在被圣上打破额头的时候,顾玉不觉得难受。 被宫卫拖出来打板子的时候,她不觉得难受。 带着满身伤,跪在凌冽的寒风里,她不觉得难受。 可是现在君泽从她身边经过,她觉得整个人的灵魂像是要抽离身体一般。 痛不欲生。 身上的伤和冷,在一瞬间齐齐袭来,让她险些跪不住。 她甚至想拉住君泽的衣角,挽留些什么。 可是这一次,他的脚步不再为她停留,他的伞不再为她倾斜。 又有什么好挽留的呢? 她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她要冒的险也太多了。 有君泽在,势必会影响到她复仇的步伐。 便如今日。 假如她没有屡次三番伤害君泽,君泽一定会在她刚站出来时替她说话,那么她的一应筹备便都会功亏一篑。 可是她又不能把所有真相告诉君泽。 君泽跟她不一样。 他有长公主,有圣上,有君家,他的一切羁绊都是他的依靠。 生来便是天之骄子,受万千宠爱长大。 他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就算有,只要努力一把,便能得到。 他的人生太顺,唯一的顾虑还是圣上对其的宠信太过,要试着把握那个度。 所以君泽自信满满,认为只要自己凭借一腔纯粹的爱意,便能跨越无数沟壑,跟她在一起。 一次又一次朝她走来,一次又一次撞南墙。 可是她不能。 她女扮男装,她有只能困于后院的嫡母和姨娘,有举步维艰的阿姐,有性子娇弱的妹妹,有支离破碎的顾家军,还有对天下最有权势之人的深仇大恨。 她是她一切羁绊的依靠。 她无法不顾一切奔向君泽。 所以只能一次又一次拒绝他的爱意,甚至是伤害他的一腔真心。 君泽已经走远了,他留下的脚印被新雪掩埋。 就像是她们总要走向两个方向,过往种种,都将被掩埋,被遗忘。 她此生再也遇不到这样一个全心全意对她的人了。 顾玉眼里氤氲了泪水,又很快消失。 寒风将她的脸吹得生疼,身体上的伤正在一阵一阵袭击她的神经。 冷已经深入肺腑,连一颗跳动的心都结了冰。 顾玉悄悄从荷包里拿出一片姜片儿来,塞进嘴里。 火辣的感觉让她的舌头变得麻木,一股暖流稍稍从咽喉直至胃里,让寒意驱散了些。 苦涩也占据了她整个口腔。 她以为自己准备得已经够充分了,可还是忘了一件事。 荷包里没有给自己放块儿糖。 她的脊背重新挺直,刚刚的失神只是昙花一现。 另一边的君泽走出宫廷,已经收起伞,坐上马车, 君泽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大拇指,可那里的扳指早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缠绕在手掌的绷带。 还带着一点儿鲜红的血。 君泽闭上眼,靠在马车壁上。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顾玉要如此急功近利。 关言就要驾车离开,感受到车动的那一瞬间,君泽立刻拉开车帘,道:“停下。” 关言道:“不走吗?” 君泽看了一眼宫门,宫苑深深,他根本看不见顾玉的身影。 君泽道:“不走。” 关言闹不懂君泽想干什么,不过他不会多问,就将马车停在风雪之中。 宫里消息灵通,每个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有自己的眼线。 此时的花锦城正在调教手底下新到的一批小太监。 其中有个叫麦子的小太监刚被家里人卖入宫,阉了命根子,可是一身的少年气还没有褪尽。 他性子耿直,不懂阿谀奉承,被打发到御兽苑这里来了。 此时因为花锦城无缘无故的刁难,眼里还带着不服气的恨意,冲着花锦城骂道:“丑货!夜叉!怪物!” 花锦城是够丑的,脸上大片的烧伤让他面目全非。 他认得清形势,认得清自己,所以并不因他的辱骂而生气。 花锦城对一旁按住麦子的德荣笑着道:“瞧瞧,跟你以前一模一样。” 德荣一言不发,只是用尽全力按住这个张牙舞爪的小太监。 小太监在愤恨之下,一口咬上德荣的手,下嘴狠厉,竟然咬出血来。 花锦城就静静看着,等待德荣的反应。 德荣把手从小太监嘴里拽出来,一巴掌,又一巴掌,不停地扇向他的脸,直打得他嘴里冒血。 在德荣的巴掌声里,花锦城幽幽道:“这人啊,就跟笼子里的畜生一样,非得挨了教训,才肯认命。” 一旁跪着观刑的小太监们都惶恐不已。 其中一个有眼色的小太监爬了过来,用手帮花锦城擦了擦鞋,道:“花爷爷,您的鞋脏了,奴才给您擦擦。” 花锦城勾唇一笑,直接将脚踩在了那个小太监头上。 那个小太监忙不迭道:“花爷爷,奴才的头踩得可还舒服?” 花锦城没有回答,而是对麦子道:“你在我这儿骂人不要紧,毕竟我这儿终日跟畜生打交道。” 麦子被打得很惨,也不肯低头,道:“你才是最大的畜生。” 花锦城低低笑了笑,继续道:“可要是出了御兽苑,遇到贵人,你再如此口无遮拦,可就不是一顿打这么容易了。” 说着,他看向一旁的炭盆。 德荣犹豫了一下,还是用夹子夹起一块儿烧热的炭来,示意其他人掰开麦子的嘴。 麦子这才感觉到害怕,不断摇头往后倒退。 可不知为何,还是不肯求饶。 德荣将炭火直接插入麦子嘴里。 热炭入嘴,寒冷的空气里瞬间散发出一股子令人作呕的烧焦味儿。 麦子痛得浑身抽搐,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因剧痛而狰狞的表情颇为可怖。 花锦城的线人就是在此时从外面匆匆走进来,在花锦城耳边把顾玉今日做的事情交代了。 花锦城收起脸上的笑意。 顾玉。 又是顾玉。 他看向那群跪在雪地里的小太监,想了想,忽然阴恻恻笑了一声,道: “这么冷的天儿,跪久了,是会冻死人的。” 第305章 顾不上调教剩下的人,花锦城踢了一脚刚刚给他当脚垫的太监,便走入屋去。 线人也跟着进屋,看着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药瓶。 花锦城道:“把这个交给皇后娘娘,就说是花锦城孝敬她的。” 线人显然是熟悉花锦城的,拿着药瓶迟疑道:“可这是给畜生吃的催产药。” 花锦城挑了挑眉毛,牵动了脸上的伤疤,看起来更加可怖。 花锦城道:“人也是畜生的一种。” 那个线人冷汗涔涔,道:“可要告诉皇后娘娘,这是催产药。” 花锦城道:“自然要告诉她,圣上的孩子,是到了出生的时候了。” 线人道:“可是...” 花锦城将食指比在自己唇边,嘘了一声,道:“你告诉她,今日是再好不过的日子了。” 线人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而后匆匆离开。 花锦城独自在屋内,发出了一声冷笑:“云嫔,呵。” 思雪从线人手里接过那个小药瓶,知道里面是催产药后,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走进去,对徐皇后道:“皇后娘娘,花公公遣人送来催产药。” 徐皇后看着那个药瓶,迟迟不肯动手。 徐皇后道:“他可还说了什么?” 思雪道:“花公公说,今日是再好不过的日子。” 徐皇后不明所以。 这时,又有一个宫人低头走了进来,道:“禀皇后娘娘,今日顾小公爷在朝堂上触怒了圣上,圣上命人将她杖责罚跪,顾小公爷在雪地里跪着,至今没叫起呢。” 徐皇后眼里忽然闪过一抹惊喜,道:“可有弄清楚她因何被罚?” 宫人道:“听说是提了先帝云嫔淫秽后宫一案。” 徐皇后忽然笑了一声。 这个顾玉自寻死路,提什么不好,偏偏提圣上的生母云嫔。 这可是圣上的大忌讳,曾经有个宫人议论,被圣上知道,圣上下旨将那个宫人凌迟处死。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顾玉自己找死,就别怪她从后面推一把。 徐皇后心头一阵激动,因为妊娠反应,烦忧不已的情绪瞬间少了许多。 徐皇后让那个宫人下去,手里紧紧握着那个药瓶。 思雪看得胆战心惊,一手按住徐皇后拿药瓶的手,道:“皇后娘娘,女子生产本就艰辛,若是催产不当,可是要人命的。” 徐皇后道:“再不生,圣上就会要我的命。花锦城说得没错,今日是再好不过的时候了。” 思雪缓缓把手移开,道:“是。” 徐皇后道:“去,告诉圣上,本宫用了昭贵妃送来的玉枕,见了红,让圣上调遣一队神鹰卫请来,封锁昭贵妃的宫殿。” 思雪应了一声,眼看着徐皇后将手里的药瓶打开,吃下里面的药丸,便匆匆离开宫殿。 昭贵妃听闻了顾玉的事情心下不定。 顾玉其实提前传来消息,让她遇见什么事情暂且放心,不要轻举妄动。 但是没想到顾玉会犯这么大的错,让她如何放心! 昭贵妃急得在屋子里打转,正在犹豫要不要去向圣上求情,可又怕弄巧成拙,扰乱顾玉的计划。 昭贵妃的眼皮直跳,纠结了几息,还是决定先想办法求见圣上。 可是刚踏出宫殿的大门,神鹰卫便封锁了她的景秀宫。 如今是昭贵妃掌管宫权,一般的宫人都要听她命令。 可现在手拿武器堵在门口的不是宫人,而是圣上的神鹰卫,她无权干涉。 而能命令神鹰卫的只有一个人——圣上。 昭贵妃怒道:“放肆!” 神鹰卫的首领道:“请昭贵妃恕罪,我等是奉圣上的旨意,前来搜检景秀宫,您放心,我等粗人不敢惊扰贵妃娘娘,带了慎刑司的嬷嬷来。” 几个面容严肃的嬷嬷从后面走了进来, 昭贵妃不敢相信,道:“凭什么搜检景秀宫!” 神鹰卫道:“皇后娘娘身子见红,怀疑是您送的玉枕有问题。” 徐皇后怀孕,各宫都送了东西过去祝贺,她只是循例行事。 而且因为怕惹上一身腥,送去了一个玉枕,徐皇后怀着身孕,自然不会枕那个又硬又冷的玉枕。 怎么可能有问题。 昭贵妃气得浑身颤抖,道:“一派胡言!那玉枕送过去时,被御医检查过好多遍,怎么可能有问题!” 昭贵妃迅速想到顾玉的事情,徐皇后这是故意的。 万万没想到,她为了害顾玉,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能利用。 神鹰卫首领道:“昭贵妃稍安勿躁,若是搜宫没有什么异样,自会还昭贵妃清白。” 昭贵妃道:“我要见圣上!让开!” 神鹰卫首领摇摇头,道:“圣上在皇后娘娘的长春宫陪产,特意吩咐了,不许您去打扰。” 圣上子嗣不丰,这又是个嫡子,自然万分小心。 哪怕知道徐皇后对昭贵妃发难的理由很牵强,为了安徐皇后的心,还是让神鹰卫过来了。 昭贵妃因害怕顾玉出事,而浑身发抖,道:“我弟弟呢?她怎么样!” 神鹰卫首领摇摇头,道:“属下不知。” 昭贵妃急得五内俱焚,而后扭头对那几个嬷嬷道:“搜宫!快些搜宫!” 神鹰卫既然带这几个嬷嬷来,就不可能被徐皇后收买,她给徐皇后下药,导致徐皇后见红纯粹是无稽之谈,就是让她们搜宫,也搜不出什么。 到时证明了清白,她就能出去了。 就算圣上在长春宫陪产,她也可以去找六皇子传话,让六皇子过去见圣上。 神鹰卫首领看到昭贵妃的反应,似乎也猜到了她的想法,但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挥手让那几个嬷嬷开搜。 顾玉还跪在奉天殿前,雪花落满了她的肩膀,她也没有力气拂去。 昏昏沉沉之间,她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 当荷包里最后一片儿姜含入口中,她的舌根都被冻得发直,此刻贪婪地汲取着里面的热量,竟然在意识模糊着,嚼碎了那片儿姜。 苦涩、炙热的味道席卷而来,顾玉如梦初醒般打了个激灵,下意识想要呕吐出来。 可到底还残存着几分理智,这是她最后一片儿可以取暖的姜了,再痛苦,也不能吐。 因这块儿姜,顾玉额头再次出了冷汗,被寒风吹过,结成细小的冰花。 膝盖仿佛千斤的重量,像是跪在刀尖一样,疼得她嘴唇都在打颤。 冬天天黑得早,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西沉。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已经停止流动,再这样下去,她会被冻死在这里。 为什么? 为什么圣上还没派人过来? 是哪里出了差错? 生命流逝的恐惧感在她心底蔓延。 第306章 还有一个时辰,就到了宫门下钥的时间,如果顾玉不能在下钥前离开,那就意味着她今夜都走不掉了。 昭贵妃在景秀宫急得转来转去,守在门外的神鹰卫不为所动。 她怒道:“你们已经搜了宫,本宫是清白的!凭什么不让本宫出去!” 神鹰卫道:“贵妃娘娘恕罪,事关皇嗣,不可不谨慎。” 昭贵妃厉声道:“本宫的宫殿来来回回都被搜了三回了,还要怎么谨慎!掘地三尺吗!” 神鹰卫面无表情道:“贵妃娘娘恕罪,等搜查完毕,自会放您离开。” 昭贵妃气得浑身颤抖,她看明白了,神鹰卫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搜宫,而是故意拖住她。 不用想就知道,圣上现在在皇后的长春宫陪产,这个时候自然徐皇后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哪怕圣上知道徐皇后是在刻意为难,但是看在龙胎的份上,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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