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的手腕回来。 一切尽在不言中。 顾玉说不清现在的感受,只觉心里火辣辣的,又疼、又涩、又热得厉害。 君泽像是一点儿也不关心她的沉默,自顾自大口吃饭,一脸餍足。 他们一直没说话,却并不觉得尴尬,直到吃罢饭,把餐具都撤了出去。 君泽道:“我好困。” 顾玉去隔壁给他收拾出一间客房,再回去时,君泽已经躺在她的床上,睡着了。 她帮君泽放下床帘,遮住了外面的阳光。 她自己也去了隔壁,沉沉睡了一觉。 梦里没有滔天的巨浪,没有想把她拉下水的冤魂,没有看着家园被毁仰天痛哭的百姓。 什么都没有。 一个月以来,顾玉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君泽醒过来时有一瞬的迷茫,不知自己今夕何夕,今地何地。 被褥的草木香让他想起昨夜今晨都发生了什么,他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然后给顾玉整理好床铺。 顾玉睡了整整一天,睡得四肢发软,才幽幽醒来。 君泽已经离开了八方赌坊,战事结束,可他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处理。 叛军要按罪量刑,朝廷军要按功请赏,粮草要整合,军饷要发放,烈士要补贴... 他忙得脚不沾地。 顾玉也有一大堆事情要做,不夜城安全了,她要在这个小京都里履行钦差的职责。 实际上是肃清江南的官场,安亲王叛变一事,太多官员临阵倒戈,为安亲王打开城门,以致战火迅速蔓延,生灵涂炭。 这种事情,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哪怕你说你是为了城中百姓安危,不敢过多反抗,哪怕你说法不责众,哪怕你是受安亲王胁迫。 该砍头的砍头,该流放的流放,该抄家的抄家。 这段时间,不夜城的问罪台上,刽子手的刀都换了三四把,磨了无数次,鲜血染就红泥,蝇虫遍地滋生。 江南来了一次大洗牌,根除了圣上的心头大患,圣上大悦,连下了两道旨意。 其一,明年重开恩科,为江南遴选官员。 其二,减免今岁江南赋税徭役,以供江南百姓休养生息。 百姓无不兴奋,高呼万岁。 另一边绍太尉的兵马还没到不夜城,他似乎也无意来不夜城。 听说他挖了一个万人坑,坑杀了两万余叛军,闻者无不骇然。 时隔多年,杀神之名传到了江南,能止小儿夜啼,人人闻风丧胆。 坑杀之后,江南在某一天忽然下了一场红雨。 有人把这场红雨跟绍太尉坑杀两万叛军联系在一起。 流言一出,圣上速诏绍太尉回京问责,自己也连夜下发了罪己诏。 可谁都知道,圣上这是在用罪己诏,保绍太尉。 顾玉走上不夜城的城墙,君泽正站在那里,眺望远处。 她开口道:“那些流言,都是你放出去的吧。” 君泽站在不夜城的城墙上,喃喃道:“他倒是一条好狗,两万余人啊,都是我大禹朝的百姓。” 第189章 顾玉道:“在圣上看来,叛军,已经不是大禹朝的百姓了。” 君泽冷笑一声,道:“也是,毕竟两万人,总不能都处死、流放,可是留他们活着,圣上远在京都会觉得膈应。” 顾玉也露出不适的表情,道:“绍太尉善于体察圣意,这坑杀的罪名,只能让绍无极背。他背得倒是心甘情愿。” 顾玉看不透绍无极这个人,无妻无子,孑然一身,专为圣上办事。 他也从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地位,否则行事不会这般毫无顾忌。 倒是听说过他圈地敛财,可又不见他生活多豪奢富贵。 这般无欲无求之人,让顾玉莫名觉得害怕。 君泽眼里流露出厌恶,道:“所以我说绍无极是圣上的一条好狗,什么脏的臭的,只要是圣上给的,他都愿意吃下去。” 顾玉微微叹口气,大概这就是绍太尉能成为满朝第一权臣的原因吧。为了博取圣心,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了。 她看了一下君泽,这人自然猜得到圣上的心意,毕竟坑杀叛军要比安置叛军来得方便快捷多了。 毕竟人多粮少,大多将领都不会费心思给那些俘虏提供食物和住宿。 可是坑杀的惯例都是针对入侵中原的外族人的。 安亲王手下的叛军可都是大禹朝的生民,绍太尉如此坑杀,不得不让人胆寒。 君泽的脸上露出疲惫,他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就是为了尽可能给他手下的叛军一条活路。 许多叛军戴罪充当徭役,一部分去修筑连海堰,一部分被派往边塞苦寒之地,开荒拓土,加固长城等等。 可依然有不少叛军像牛羊一样,拥挤在荒郊养兵场,等待发落,每天供给他们的粮食让君泽颇为头疼。 顾玉道:“派他们去修个蓄水湖吧。” 君泽顿了一下,疑惑道:“蓄水湖?” 顾玉道:“便是在运河中游,以人力修一座大湖,汛期用来蓄水,缓解上游的洪水,旱期用来放水,解决农耕,平时可以租给渔民,发展渔业... 此事重大,非一时能完成的,需要大量劳力,不仅那些叛军可以得以安置,也可雇佣一些百姓,提供他们工作机会。” 顾玉开始慢慢给君泽解释蓄水湖的一些原理,她认真说着,忽然感觉君泽不说话了,抬头一看,他正目光灼灼看着自己。 顾玉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道:“我跟你说的,你都听明白了。” 君泽收敛了目光,道:“听明白了,此事需要呈与圣上,交给工部的人来处理,你跟我一起写个折子。” 顾玉道:“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若能修好,恩泽江南,流芳百世,圣上会同意的。” 君泽“嗯”一声,道:“顾玉,你的想法,很好很好。” 他突然觉得自己笨嘴拙舌的,明明有一肚子好话来夸顾玉,到最后只剩下两个很好很好。 顾玉道:“走吧,咱们去写折子。” 咱们... 君泽会心一笑。 以前在军营,见到过不少毛头小子提起自己心上人时的腼腆羞涩,那时他不懂,只觉好笑,只觉犯蠢。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因顾玉一声“咱们”就窃喜不已,他觉得自己没出息,又不可避免地沾沾自喜。 他跟顾玉一起下了城墙,两次洪灾过后,江南百废待兴,处处可见有人修补房屋。 顾玉跟君泽一起,把在通宁县那套糊弄富商出钱的法子推行整个江南,江南在逐渐恢复生息。 回去的路上,顾玉听到一阵号子声。 “一二、一二、一二...” 顾玉转头看去,一些人正在费力地堆建一个牌坊,打眼一扫,顶上“贞节”二字冰冷僵硬。 一个女子一袭黑衣,站在人群中间,看不清她的样貌,只因她连脸都用黑面纱遮得严严实实。 一旁有人笑着说:“余夫人为亡夫恪守贞节三十年,给你们余氏宗族挣来一个贞节牌坊,真是光宗耀祖的喜事啊。” 另一人说:“我们宗族怎么就没出一个余夫人这样的好女人呢?” 还有人道:“若天下女子皆如余夫人这般,该多好啊。” 夸赞声此起彼伏,那个余夫人站在人群中一言不发。 热闹是大家的,她身为余家的寡妇,哪怕主角是自己,也不应表现出高兴来。 似乎一生沉湎于亡夫的悲痛中,才配得上这座贞节牌坊。 顾玉在人群外看着,觉得身体在一寸寸发凉。 宗族的荣辱不靠建功立业争取,倒是强加于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子身上。 顾玉道:“守着一座冰冷的牌坊,穿着一身密不透风的丧衣,在久不见人的屋子里度过余生,没有欢乐,没有自由,没有希望,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君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道:“江南未亡人守节的风气比其他地方都要浓厚。你知道吗?有些家族为了挣一座贞节牌坊,用白绫把女子吊死,营造为夫殉情的假象。” 顾玉道:“男人亡妻,可以光明正大地迎娶续弦,偶尔悼念两句,就有无数人夸赞深情,可是女人亡夫再嫁,却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世俗让她们只有守节这一条路可走,一座贞节牌坊,不过是用荣耀给她们套上一道又一道枷锁。有时我就在想,幸好我是‘男人’,否则这一生该过得多么无趣。” 君泽心道:我倒希望你不是男人,而是女人。 不过他转念一想,若顾玉真是女人,哪儿有机会走出闺房,与他相识相知。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泛苦,世间竟无两全其美的法子,他虽然站在顾玉身边,却仿佛相隔千里。 君泽道:“你想砸了那座贞节牌坊吗?” 顾玉颇为意外地看着他。 不等顾玉回答,君泽继续道:“巧了,我也想。” 顾玉睁大了眼睛,心里隐隐有些期待,道:“你要这么做吗?” 君泽道:“不然我跟你提这个干嘛?” 顾玉手心有些冒汗,道:“你这是在挑战整个江南的道德。” 君泽道:“不,我这是在拯救整个江南。” 第190章 他这么一说,顾玉就懂了,这场战役死伤无数,男丁数量锐减,若是任由守节的风气存在,那么会在一定程度上导致新生儿的断层。 顾玉心头一热,道:“我跟你一起。” 君泽道:“不必,你是钦差,代表的是圣上的脸面。我做事,不需顾忌太多。” 他的战功已经够多了,圣上如今对五皇子一派颇为忌惮,派顾玉前来,就是为了与他制衡。 与其让圣上费心思找借口打压他,还不如他自己主动递上去。 左右他一个京都霸王,到了小京都继续横行霸道,也合情合理。 顾玉知道这一茬,心里有些难受,没想到来江南之前,她与君泽剑拔弩张,恨不得把对方摁死在江南。 短短几个月,二人之间的相处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开始忧他所忧,想他所想。 这让她心里多少有些烦躁,早点回京吧。 早点回京,种种现实才能让她保持冷静。 道不同不相为谋。 顾玉在心里默念这句话。 君泽做事雷厉风行,叫上了一些人很快过来,砸的第一座贞节牌坊就是余夫人的。 余家人在牌坊下哭得撕心裂肺,仿佛失去的不是一座冰冷的牌坊,而是他们的命。 余夫人依然站在那里,不见她哭,也不听她笑,仿佛一个失去了灵魂的女人。 君泽四处点火,在满江南掀起一阵砸牌坊的风潮。 继杀神绍无极名震江南后,荒唐的逍遥王也让江南人民恨得咬牙切齿。 无数被砸牌坊的宗族都堵在官衙外哭诉,顾玉关上大门只当不知。 听说各地县令联合上书,痛陈逍遥王砸贞节牌坊的劣迹,等他回京,一顿训斥自然是免不了的。 郦若端着茶走了过来,道:“那位逍遥王倒是跟寻常男子不一样。” 顾玉放下毛笔,道:“长公主巾帼不让须眉,却苦于女子身份,为他人做嫁衣,他受其母亲影响,比寻常男子更能明白女子的处境。” 郦若听顾玉夸赞君泽,又开始不自在了,小心翼翼问道:“除了这些,顾世子对逍遥王是什么看法呢?” 顾玉低头饮了一口茶,让郦若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顾玉道:“没什么看法。” 郦若有些失望,她的顾姐姐嘴硬啊,明明都跟人家抱起来了,还大早上给人家包手,这段时间更是形影不离,会是没什么看法吗? 郦若迟疑了一下,又问道:“那位逍遥王,会不会已经猜到您的身份了?” 顾玉认真道:“绝无可能。” 郦若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我看他对顾世子不像寻常兄弟那样,而他都二十出头了,寻常人孩子都有几个了,他还未娶亲,我真的很怀疑,他会不会是断袖?” 顾玉被茶水呛了一下,连咳好几声,道:“这茶有点烫嘴。” 郦若拆她的台,道:“您都喝了好半天了。” 顾玉摸了一下鼻子,道:“他看起来,也不像断袖啊。” 之前还总笑话她娘来着。 郦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郦若在心里泛起浓浓的担忧,像逍遥王那种天潢贵胄,行事没个忌惮,若真的看上了男装的顾姐姐,是件顶麻烦的事。 他若是真心实意,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最好,若是人面兽心,强迫了顾姐姐,又发现顾姐姐是女子。 想到这儿,郦若打了个寒颤,听说许多断袖喜欢男子的原因是厌恶女子,万一他就是这种人,那顾姐姐还会有好下场吗? 郦若越想越觉得可怕,忙道:“顾世子,您可要离他远点儿。” 不用郦若提醒,顾玉也知道。等回了京都,她和君泽不过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各不相干是最好的结果,斗个你死我活也不是不可能。 顾玉道:“我知道分寸。” 郦若只觉顾玉心思干净,不懂那些男人的卑劣心思,一时着急,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若您真的知道,上次就不会给人家抱着了。” 想到那个抱,顾玉自己也有些难为情,道:“你不懂,男人之间的友谊就是如此不拘小节,你别多想。” 郦若在心里翻白眼,觉得顾姐姐太单纯了,道:“是您想得太简单了。” 顾玉道:“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你放心,我跟他之间,绝无可能。” 君泽过来刚好听到这一句,心霎时冰凉。 知道他们之间不可能是一回事,真正从顾玉嘴里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说好的只当朋友,但还是在心里存了一点儿希冀,现在最后一点儿希冀也破灭了。 他看着紧闭的房门,静悄悄来,又静悄悄走了。 郦若道:“那就好。” 顾玉岔开话题,道:“神女教的教义安排得怎么样了?” 提到神女教,郦若抛开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道:“教义已经发下去一部分了。大多数教徒都认可了新教义,还有许多对前教痴迷的信徒不愿承认,劝不回来。” 顾玉道:“慢慢来,能劝就劝,实在劝不回来的就算了。” 郦若道:“神女教背后不只有教主,我们这番动静,怕是惊动了那人。可惜以往那人都是跟教主用信鸽联系的,现在教主死了,也探查不到那人的身份。” 顾玉猜得到,景双年岁不算大,身份又敏感,一个人很难成事。 她担心的是,扶持景双的人跟宫里有关,毕竟景双如何从永安巷出来,也是一个谜。 她制造了神女降世这个假象,让神女教大多数教徒改信新的教义,那人不会不知道。 敌人在暗,我在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从背后捅上一刀。 顾玉对郦若道:“你跟我一起回京。” 郦若惊喜道:“真的吗?可是,江南的神女教怎么办?” 顾玉疑惑道:“天下那么多人信佛信道,可是你见过佛祖,见过道祖吗?她们信仰的不是神女,而是教义。新的教义发下去就是了,你想办法以神女的身份联系上京都的分舵,暗中把新教义传到京都,尽快让京都的信徒摆脱那人的控制。” 郦若扭捏道:“那我以什么身份跟顾世子回京?” 顾玉道:“以我侍妾的身份,不过你放心,若你遇见喜欢的人可随时离开。” 郦若自无不应。 第191章 时间匆匆逝去,等君泽把江南的贞节牌坊砸了大半,请修蓄水湖的折子递到京都,各地受灾的灾民安置妥当,圣上终于下令召他们回京。 君泽的车马已经备好,可是去请顾玉的人却自己回来了,道:“回王爷,顾世子带着她的侍妾走水路了,说是等到了金江县再跟您会合。” 君泽的脸瞬间黑了下来,顾玉不打招呼自己走了,还给了那个叫郦若的女人侍妾名分。 可是他带着兵,压着二郡王和小郡王,又不能单独转水路去找她。 君泽心里闷着一口气,道:“加快步伐,赶往金江县。” 他坐在马车里,桌子上还有他精心给顾玉准备的茶、点心,还有一副棋。 他一怒之下,把桌子上的东西一扫而空,马车外骑马的关言听到动静,微微侧目。 并没有搭理自己的主子。 连海堰被毁之后,唯有不夜城到金江县这段水路风浪还算平稳。 运河上浪涛阵阵,昨夜一场雨让水面上云蒙雾绕,遥遥望去白茫茫一片。 这是顾玉走水路的第三天,运河水湍急,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就能到达金江县了。 顾玉正侧卧在塌上,品着香茗提神,看起来像是专程来游历运河风光的富贵公子哥。 平沙一脸着急走入船舱,道:“世子,我们的船被包围了。” 顾玉放下茶盏,道:“终于来了。” 平沙放心不下,半跪下道:“世子,是属下一时疏忽,让贼人钻了空子,您与属下互换衣服,一会儿趁乱走吧。” 顾玉不以为然,甚至拿起桌上的茶点放入口中,一口茶一口点心,吃得自在。 平沙急得额头冒汗,不懂顾玉此刻的闲适,道:“外面的人不知什么路数,人数是咱们的两倍之多,您再不走,真的要折在这儿了。” 顾玉再次端起茶盏,把嘴里的糕点沫咽了下去,道:“本世子走了,谁当看客?” 平沙此刻猜到了他家世子这是又设了局,但是以身涉险实在让他心惊,他想要再劝,却见顾玉伸手递给他一个糕点。 平沙:??? 顾玉道:“垫垫肚子,若是打不过,一会儿也不能做个饿死鬼不是。” 平沙道:“世子,您究竟想干什么,给属下透个底行吗?眼看她们就要杀过来了!属下不想当饿死鬼,更不想当糊涂鬼。” 顾玉见平沙不接她的糕点,就放回碟子里了,而后轻轻一笑道:“平沙,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说话这么有意思。” 平沙急得不行,道:“世子!!!” 顾玉道:“稍安勿躁,等她们打上来再说。” 平沙充分体会到“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受,实在看不得顾玉这么淡定,道:“属下去问问来路。” 顾玉道:“别去,问了她们也不会告诉你。” 平沙是个急性子,顾玉话音未落,就走出了船舱,冲着河面大喊:“来者是谁?所为何事?” 对面的人运用内力,大声吼道:“来取你狗命的人。” 顾玉一手撑着自己的额头,自言自语道:“嗐,都让你别出去了,让人骂了吧。” 平沙气急,大约是顾玉刚刚表现得过于淡定,让他有了底气,不由回道:“狂妄!” 平沙正要下令,让带来的人先出小船去抵挡一波,就听见顾玉在船舱里面幽幽道:“不要轻举妄动。” 眼看那些船越逼越紧,平沙急得跺脚,又走回船舱,道:“世子!” 顾玉道:“你这性子还不如落雁,得好好磨一磨。” 平沙回头看了一眼河面,急道:“她们马上就要过来了啊!” 顾玉吃完糕点,还有闲心给自己剥了一个橘子,道:“放心,她们过不来。” 这时外面的喊杀声响起,离顾玉的船不远不近,平沙又跑出去看,河面上凭空又冒出一些船只来,对第一波来的船围追堵截。 顾玉拿着剥好的橘子,走出船舱。 她慢条斯理地把一瓣橘子放进嘴里,道:“我说了,她们过不来。橘子吃了容易上火,就不给你分了,免得你遇事更着急上火。” 而不远处的河面上,形势瞬间大变。 带头的赵三娘对身边人道:“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反被包围了!让你探查河面,你为什么不探查清楚!” 这些船来得蹊跷,几息功夫就把她们的退路全堵了。 那人道:“我探查的时候,河面上除了顾世子的船,明明没有别的船了啊!” 赵三娘骂道:“蠢货!” “别骂她蠢货了,你也聪明不到哪儿去!” 一道清丽的声音自水面传来,郦若带着面纱站在船头,从迷雾中驶出来。 赵三娘带的人是顾玉的两倍之多,而郦若带的人又恰好是赵三娘的两倍之多,她不甘心道:“撤。” 郦若冷哼一声,道:“想走?没那么容易!” 两方迅速打了起来,鲜血蔓延到水面上,又被湍急水流裹挟而走。 顾玉一边吃橘子,一边冷眼看着。 她等了这些人整整三天,终于在这个大雾的清晨等到了。 另一边郦若飞身上船,拔剑与赵三娘缠斗起来。 神女教里,唯有郦若常年带着面纱,赵三娘认了出来,大骂道:“郦若,教主对你不薄,你为何叛教!” 郦若格挡住她的进攻,道:“叛教的是你们才对!我等信仰神女,亲眼见到神女降世,散播真正的教义,你们却顽固不化,死认旧理。” 赵三娘原本也是景双的心腹,对神女教有更清醒的认知。 随着“蹭”一声,她的剑刃与郦若的剑刃相抵,擦出火花,赵三娘怒道:“神女降世是怎么回事,你自己不清楚吗?” 郦若则是轻蔑一笑,道:“我清楚什么?我只清楚神女确已降世,并把福音传播人间。” 赵三娘眯起眼睛,道:“郦若!你说这话,不心虚吗?” 郦若不屑道:“笑话,教主以前糊弄我的时候都不心虚,我心虚什么!” 赵三娘带来的人渐渐不敌,急着突围,奈何顾玉已经布下天罗地网,怎么会这么轻易放她们逃走。 赵三娘喊道:“吾等誓死追随教主!” 郦若接着道:“你身为神女教教徒,不想着追随神女,反而誓死追随曲解福音的教主。” 赵三娘气得要死,道:“教主乃是创教之人!” 郦若道:“神女才是吾等信仰!” 第192章 来的两拨人是神女教新教义与旧教义的追随者,其实每个人都在新旧之间摇摆不定。 听赵三娘语气中处处落了下风,赵三娘带的人更是节节败退。 郦若道:“缴械投降者,悔思己过,依然是我教教徒。冥顽不灵者,我便替神女逐出神女教,就地格杀!” 里三圈外三圈的包围着,赵三娘带的人无路可逃,听到郦若这么说,不少人都扔下刀剑,高呼:“我愿追随神女。” 赵三娘看到这一幕恨得咬牙切齿,就要跳水而逃,可是郦若怎么会给她这个机会。 很快,赵三娘就被人捉住,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郦若把赵三娘单独带到顾玉的船上,郦若问道:“世子,那些不认新教义的旧教徒怎么办?” 顾玉道:“先放她们回去。” 郦若道:“是,世子。” 赵三娘看着顾玉气结,冲她大骂道:“你这卑鄙小人!改我教义!骗我教徒!” 郦若听不得有人骂顾玉,正要教训她,顾玉抬手制止,道:“你先去安置那些旧教徒,她交给我来审。” 郦若退了下去。 顾玉让平沙把赵三娘带到船舱,自己坐在椅子上,继续吃刚刚未吃完的橘子。 赵三娘知道自己落在顾玉手里绝无活路,便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顾玉看着她道:“杀你剐你,我有的是手段。可我知你是苦命人,想要给你个主动坦白的机会,免得十八道刑具下去,你白受了刑,想要保住的秘密还是吐了个干净。” 赵三娘往顾玉脚边啐了一口,道:“老娘可不是郦若那种软骨头。” 顾玉皱着眉头道:“粗鄙。” 平沙上前就要拔了她的牙。 顾玉道:“等等。” 转而对赵三娘道:“我信你有一身硬骨头,只是你今天带来的人有没有硬骨头我就不知道了。” 赵三娘骂道:“你明明说过,只要她们投降,你就会放她们一马的!” 顾玉眼含怜悯道:“我是要放她们一马,但是你背后的人可不打算放她们一马。” 赵三娘道:“你什么意思!” 顾玉道:“真够蠢的,这都想不明白。” “你说我要是把她们完好无损地送回去,你背后之人会不会以为,是她们之中的谁背叛了旧教?毕竟我今天对你们的围攻实在蹊跷。 如果你背后之人不确定究竟是谁背叛了旧教,会不会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只要有人去杀她们,然后我再及时出现把她们救了。 我想,到时候,不用我用刑,她们就会倒豆子一样,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 你也不必存侥幸心理,觉得那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她们不知道,来灭口的人总归会知道点什么。 你想要保护的人保护不了,想要隐瞒的人亦是隐藏不住。” 赵三娘听她这么说,明白了顾玉留她们性命的用意,不由破口大骂,道:“你这卑鄙小人!你不得好死!” 顾玉对她的骂声无动于衷,道:“这法子太麻烦,所以我给你一个主动坦白的机会,与其最后你两边都护不了,不如直截了当地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毕竟都是神女教的教徒,只要她们改信新教义,我就会护好她们,不被你背后之人灭口。” 赵三娘气得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道:“你!你!你!” 顾玉道:“还是说,你非要过一遍刑具,才肯说实话?” 见赵三娘低着头,陷入痛苦的抉择中,顾玉却没那么多耐心,对平沙道:“把她带下去,先过一遍刑。” 赵三娘眼看自己就要被拖下去了,不由道:“你发誓!你发誓我告诉你了我背后之人是谁,你就会保那些旧教徒一命!” 顾玉伸出三根手指,道:“我发誓!” 赵三娘这才道:“我也不清楚我背后之人是谁,联系我的人,让我来杀你的人,声音雌雄莫辨。” 顾玉看着她,知道她说的不是假话,可景双是她亲手杀的,只能说明又一个雌雄莫辨的人出现了。 这个神女教,盛产雌雄莫辨的人吗? 顾玉道:“他们从哪里来?” 赵三娘道:“说的是正统官话,应当是京都人。” 顾玉略有所思,道:“想必他们还在江南,等你的消息。” 赵三娘艰难地点了点头。 顾玉问道:“人现在在哪里?” 赵三娘道:“在我家。我家在不夜城柳叶巷,院子里种有樱桃树的就是我家。” 顾玉想知道的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便道:“你走吧。” 赵三娘愣了一下,没想到顾玉会放过她。 平沙也颇为诧异,但还是把赵三娘放了。 赵三娘见顾玉一言不发,硬着头皮走了出去,跳入河中消失不见了。 平沙道:“世子,就这么放过她吗?” 顾玉道:“叫人跟上她,如果有人灭她的口,再把她救回来,最好把灭她口的人也抓住。” 平沙道:“是!” 顾玉又给自己剥了个橘子,那些放回去的神女教教徒会被认为叛教,更何况是赵三娘呢。 她几乎是把自己的计划都跟赵三娘说了个明白,赵三娘如果聪明点儿,在河里就会自杀,这样也不必脏了她的手。 如果赵三娘实在蠢得不可救药,就等人来灭口,再实施她的计划吧。 很久没见过这样的蠢人了。 顾玉把橘子放进自己嘴里,微微叹口气。脑海中蓦地浮现君泽的影子。 似乎只有他才能跟自己打个平手。 平沙打断了顾玉的思路,道:“那些神女教的旧教徒,真的要保护吗?” 顾玉道:“生死有命,不必强求。” 信仰这东西,太容易让人丧失理智了。如果一开始那群人都无法从旧教转换到新教,那后面做再多的努力,都很难把她们掰回来。她为什么要劳心劳力去护一群想杀她的人。 更何况她们知道了她的身份,安全起见,不能留下活口。 一场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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