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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自信拿捏顾玉的笑容顿时消失,表情也认真起来,开口道:“本座还是小瞧你了。” 顾玉轻轻一笑。 原本还觉得自己的猜测扯淡,看到他那一瞬间,所有的疑点就都捋清楚了。 那灵光一现也终于被她捕捉到了,怪不得初听神女教这个名字这么熟悉。 呵,她来江南前一夜,可是两次跳入皇宫的神女湖救人。 对“神女”这个名字的印象理应再深刻不过了。 皇宫的神女湖由先帝下令开挖,只因当时正得圣宠的敬德皇后来自江南,偶然说了一句:“臣妾每逢夏季,必会与闺中姐妹去湖里泛舟游玩。” 荒淫的先帝为搏美人一笑,下令在御花园挖出一个湖来。 敬德皇后百般阻止,也未能打消先帝的念头,只能硬着头皮受了这份恩宠。 湖挖好后,敬德皇后在湖上跳了一支舞,先帝赞她“美如九天神女下凡”。 神女湖由此得名。 按说这两个神女只有名字一样,实际上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但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顾玉不得不把这两条线索联系到一块儿。 先是晚娘说的“天地摧崩,邪祟横行,神女降世,普度众生”,导致朱见春惹来杀身之祸。 再是运河上运粮船被神女教的人劫走,以此想引得她的处境在江南愈发艰难。 那个时候她就开始猜测神女教抢粮食的目的。 在交换人质时,又是她们从中作梗。 甚至把安亲王给劫走了。 那时,她隐隐感觉到神女教似乎在有意无意,掺和朝廷与安亲王之间的战争,而且扮演的是属于中立的搅屎棍角色,给两方惹事。 把炸毁朱见春乘坐的官船的锅甩到安亲王头上,引得圣上忌惮,派她和君泽前来江南彻查。 她们也如神女教之愿找到了安亲王谋反的证据,逼得安亲王提前造反。 如果再往前深挖一步,朱见春从晚娘那里知道的秘密,也是晚娘故意透露给他的。 朱见春这个人可太合适了,刚好在帮安亲王手下负责内盐场的杨老爷舞弊,自己就沾上了一身腥。 又是通宁县贤名远扬的读书人,他出了事情,容易引起读书人共鸣,通宁县的苏县令又是个思想简单的热心肠。 在事实还没弄清楚前,就达到了一呼百应的效果。 他的死自然惹人注目。 任谁想,都会觉得朱见春背负的秘密跟安亲王意图造反有关。 也会觉得是安亲王要杀人灭口,才炸毁官船。 事情发展到这里,神女教似乎是中立又稍稍偏向朝廷。因为安亲王谋反一事并未完全准备好,贸然把他逼反,成功的几率会下降许多。 可这个结论很快就被推翻了。 因为运河上,被神女教劫走的安亲王,活着回到了不夜城,并且很快发动了战争。 若是神女教偏向朝廷,大可把安亲王一杀了之,抓了又放,是玩儿的哪出? 这让顾玉不得不思考,安亲王在神女教究竟发生了什么。 或者说,安亲王、朝廷、神女教之间究竟有何恩怨纠纷。 以至于神女教在安亲王和朝廷之间如此挑拨。 于是顾玉回归原点,抓住了神女教和神女湖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名词。 直到刚刚见到景双那一刻,所有的困惑都迎刃而解了。 静双。 景双。 多巧妙的谐音。 她从敬德皇后身上开始捕捉记忆,然后是敬德皇后的嫡子,即宫变失败的太子,再然后是太子的几个早夭的孩子。 终于让她找到了,景双这个在皇家族谱中尘封已久的名字。 想完这一大串逻辑,顾玉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下好了,你知道我的秘密,我也知道了你的秘密。 可是,不太妙呢。 现在自己可是在神女教的地盘上。 顾玉眼神微凉,道:“教主可没有小瞧我,否则,也不会让我记住你叫静双。”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这一切都太巧了。 若说被安亲王追杀那天,她是走投无路闯进景双的房间躲避。 这或许是偶然,也或许是景双只想让她把江南的水搅混,才趁机救了她。 结果她女子身份暴露,被景双盯上。 景双自认为拿捏了她的把柄。 于是从她在通宁县听到那个妇人的祷告开始,她就像是被人推着前进。 一个她跟君泽多方探查,都查不到的教,怎么会突然在她经过的地方,自己暴露身份。 而且根据平沙所说,神女教的教徒都是孤寡落魄的妇人女子。 而她对那个祷告妇人所说的,她母亲,镇国公府高高在上的大夫人信教,这么大一个漏洞,居然没有引起那个妇人的警惕,反倒一步步跟她亲切起来。 更别说后来,战乱起,通宁县一下子涌入那么多神女教教徒,堂而皇之地布教。 这一步步,都是被安排好的。 引她上钩。 那她来便是。 正好看看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168章 景双逐步走近她,道:“这世间,怎么会有你这样聪明的女子。” 这话让顾玉下意识皱眉。 顾玉道:“我只是不知,教主下这么大一盘棋,把朝廷、安亲王都算计进来,意欲何为。” 景双的薄唇吐出两个字:“传教。” 顾玉看着他那张雌雄莫辨的脸,他细长的眼睛中倒映着她同样雌雄莫辨的脸。 顾玉看着他,也看着他眼里的自己,道:“你这个教,有点儿意思。” 景双道:“自然有意思。从你闯进我的房间开始,我就觉得,你会是我很好的帮手。后来你的种种所为,也让我更加笃定,我们是一样的人。这个教很适合你。” 顾玉一挑眉,道:“种种所为?” 景双道:“招女兵,办女户,为女子提供生计...” 他顿了一下,眼底浮现一丝疯狂,道:“还有想让那些囚犯成为军奴。” 前一句,说明顾玉身为女人,看到了天下女子的苦楚,想要改变。 后一句,说明顾玉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心人。 在顾玉道破他身份那一刻,景双觉得顾玉近乎完美。 她把女子的柔善和男子的狠厉完美结合在一块儿,再加上那异于常人的智慧。 简直让景双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顾玉垂下眼帘,她让那些囚犯当军奴的事只有她,君泽,和苏县令知道。 她跟君泽自然不会说,唯有一种可能。 苏县令那个头脑简单的,又让人给套话了。 这也从侧面说明,景双暗中的宗教势力比她想象的还要大,已经渗透到官员府邸。 事情麻烦起来。 顾玉问道:“为何是我?” 景双道:“因为我知道你怜悯那些女子的处境,你想要改变,可是一个人的能力太小了,我知道你渴望权利,唯有大权在握,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而我,能给你这个机会。” 顾玉一笑:“口气不小。” 景双道:“你这么聪明,该猜到我的势力有多庞大的。” 顾玉但笑不语。 神女教的势力她只触碰到冰山一角。可露在水面上的冰山,往往只有水下的八分之一。 苏县令刚正不阿,身边唯有月娘一个青梅竹马的妻子,居然都能被神女教的人套话。 那么其他人呢?其他江南的官员、来过江南的官员、跟江南有联系的官员呢。 别忘了,江南还有一个最负盛名的产业——瘦马。 官吏、富商豢养瘦马已经成了风潮,乃至京都许多官员家里,都有江南进贡的瘦马。 大禹朝上下,哪怕只有十分之一,不,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官员家里,养有瘦马,那也是个无比庞大的数字了。 顾玉从来不会小瞧宗教势力。 就算是在科学盛行的21世纪,亦有无数狂热的宗教信徒,国内外历史上更是因宗教信仰不合,而产生的战争无数。 为了信仰而死,他们觉得是一种圆满,一种荣誉。 景双道:“你不信?” 信,怎么不信。 只是真相太可怕,她得缓一缓。 而且诱惑太大了,她怕自己把持不住。 如果得到神女教的支持,意味着她掌握了无数官吏的第一手信息。 谁贪污受贿,谁欺男霸女,谁仗势欺人,谁与谁私交甚好,谁又与谁深仇大恨... 这庞大的人际利益关系,都会被那些身处官员后院的瘦马们、小妾们看在眼里。 届时,无数把柄在手,她还怕自己官途不顺吗? 顾玉咽了下口水,她脖子上贴的假喉结随之起伏。 不愧是教主,三言两语,就能蛊惑人心。 顾玉咬了一下舌尖,冷静,不能自乱阵脚。 顾玉道:“我信。可我更相信,天上不会掉馅儿饼,就算掉了,也不会砸中我。” 官运亨通的诱惑是很大,但这诱惑背后的要付出代价必定很大。 景双道:“若说天上还真有掉馅饼的事,恰好砸中了你呢。” 顾玉轻蔑一笑,显然不信这鬼话。 景双忽然凑近她,看着她那双琉璃一般的眼睛,道:“本座喜欢你,所以想送你直上青云。” 顾玉道:“我们只见过两次面,教主说喜欢我,未免太儿戏了。而且我这个人不喜欢谈感情,伤钱。” 顾玉想来想去,景双挑上她,让她传教的原因大概有两点。 第一,的确如他所说,他们是一样的人。身披异性的外衣伪装自己,让景双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情绪。 第二,她是皇储之争中,六皇子的支持者。大概在景双看来,六皇子还是那个性格绵软的小羊羔,若有一天登基,朝纲很容易就被权臣把控。 而顾玉,无疑就是那个权臣。 景双是先太子的孩子,先太子宫变失败后,不知为何,他流落在青楼里,还变成这雌雄莫辨的样子,想必吃尽了苦。 从天之骄子变成这样青楼里不男不女的怪物,顾玉不信他没有替父报仇,争权夺位之心。 一旦她成为神女教的教徒,又有女扮男装这么大一个把柄在他手上,到时,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人就不再是她了。 而是她背后的景双。 她把六皇子当傀儡,景双把她当傀儡。 这一环套一环,披着让她平步青云的外衣罢了,一旦踏上这条青云路,想回头也回不了了。 景双细长的眼里满是笑意,任谁都能看出他的高兴来,他看着顾玉轻声道:“你还真是,清醒啊。” 巨大的诱惑面前,不是谁都能保持理智的,这个顾玉,比他想象中还要难对付。 顾玉却道:“我至今还没弄明白你那个教,是怎么回事,就算想帮你传教,也无能为力。” 景双道:“来我这儿之前,你不是听教仕讲经讲了许久吗?” 顾玉道:“一点皮毛而已,哪儿比得上教主亲自传教。” 景双道:“神女教的教义,是为了拯救天下女子于水火。” 顾玉问道:“只有女子吗?” 景双道:“是的,只有女子。” 顾玉道:“为什么没有男人?男人就不需要拯救吗?” 景双认真道:“他们思想肮脏,行为龌龊,不配得到神女垂怜。” 顾玉道:“我很好奇,你身为先太子的孩子,为何流落到江南的花楼里,又为何...如此厌男。” 景双道:“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顾玉道:“那好,我换个问题,神女是谁?” 第169章 景双道:“神女就是神女,她从九天而来,怜悯天下女子的苦难,所以要降临人间,普度众生。” 顾玉不以为然地掏了掏耳朵,道:“这种话,你自己都不信,何必拿来糊弄我。” 明明很粗鲁的动作,顾玉做得很优雅。 景双低低一笑,道:“神女,不重要。” 顾玉眼神微凉,真可笑,神女教的教主,把神女捧得那么高,又说神女不重要。 顾玉道:“神女只是一个名头对吗?谁都可以成为神女。” 景双道:“是的。她不可或缺,但并不重要。” 顾玉柔柔一笑,她伸出手,把束在发冠里的头发放了下来。干净修长的手翘起一点兰花指,一下一下,梳理着垂在肩膀上的头发,双瞳如剪水,眉如远山黛,莞尔一笑,恍若画中梳妆的仕女。 沉静优雅,令人见之忘俗。 景双眼里闪过惊艳。 顾玉道:“既然如此,那这个神女,我是不是也当得?” 顾玉放弃了假声,这一句完完全全是用她本来的女声说话,如山间清泉般悦耳动人。 景双紧紧盯着顾玉,像是在思考这个选择。 顾玉忽然皱起眉头,厉声道:“谁!” 景双跟顾玉同时向门边看去。 郦若推门走了进来,虽然她带着面纱,但顾玉能感觉到她面纱下的脸一定异常苍白。 郦若走到床边,对景双跪下,道:“郦若无心探听,只是路过。” 顾玉慢条斯理道:“既然只是路过,又为何驻足。” 郦若咬了咬牙,眼里含了一汪泪,看着有些可怜,道:“郦若知错。” 景双看着她一言不发,实际上他不过是在纠结顾玉的话。 诚然,想让顾玉放心为他做事,不给她足够的诱惑是不够的。 而让顾玉成为神女,享受了万人崇拜的滋味儿后,很难不爱上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也很难再保持清醒。 可是顾玉的野心比他想象中的要大。 这样的顾玉太不可控了。 一旦让她成为神女,在教中地位超然,就很容易被她反噬。 顾玉打破寂静,开口道:“你应该就是教主原定的神女吧。” 见没人搭理她,她又继续道:“上次就是你弄伤了我的眼睛。我想一想,你弄伤我眼睛之前,我把你的面纱拉了下来,嗯,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顾玉看向郦若的眼神像是在赏玩一个物件,语气也带着轻佻不屑。 郦若抬头看了一眼景双,可惜景双冷眼看着,并未替她说话,她咬着唇,觉得有些屈辱。 顾玉加大了火候,一边用手指缠绕自己的头发,一边道:“教主你说,是我更美,还是她更美?” 郦若的确是天下少有的美人,运河上顾玉拉下她面罩的一瞬间,惊诧于她是女人,也惊诧于她的绝色。若不是她有这样一张脸,景双也不会选择她当神女。 可顾玉的美天然去雕饰,秋波微转,风流蕴藉,长期女扮男装,眉宇间的英气也让她的美带着一股侵略感。她若想吸引一个人的注意力,那人很难分心去看旁人。 顾玉又提醒了他一次,道:“教主怎么不说话了?” 景双上手挑起顾玉的下巴道:“自然是你,石头岂能与美玉争辉?” 一句话把郦若的一颗心打入谷底。 顾玉半靠在床头,景双站着,而她却跪在地上,高下之分,更让郦若屈辱感倍增。 她抬起头,看到顾玉的眼神,没有想象中的得意,反而如寒潭般平静。 明明顾玉的下巴被教主禁锢着,可是她脸上却不见慌乱,仿佛她才是主导全局的人。 郦若忽然不想跟她争了。 争不过。 她做不到顾玉那样喜怒不形于色,连自己这一关都过不了,怎么担得起普度众生的责任。 顾玉把景双的手移开,道:“所以教主的决定是?” 景双放开顾玉,道:“美则美矣,当神女,你现在还不够资格。” 顾玉问道:“那要怎样才够资格?” 景双道:“等你把教义参透了再说吧。想当神女,总不能连神女教都不了解。” 顾玉道:“好,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景双道:“说说看。” 顾玉指着郦若,道:“我要她来教我教义。” 景双再次犹豫起来。 顾玉道:“怎么?我人就在这极乐楼里,被教主下了软筋散,教主还怕我逃出你的五指山吗?” 这一路上,顾玉就发现自己手脚绵软,内力运行不畅。 凭她自己,跑是跑不了的。 教主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好。” 顾玉说了一通话,像是累了,满不在乎地问道:“我要学多久?” 换言之,就是神女什么时候降世,普度众生。 景双道:“天地摧崩之日。” 顾玉藏在被子里的手下意识紧握成拳,道:“天地摧崩是何意?又在哪一日?” 景双道:“天地摧崩的意思就是,天规天条禁止神女下凡,唯有天地摧崩,神女才会趁机降临人间。” 顾玉道:“听着怪吓人的,那天地要如何摧崩?” 景双道:“如何摧崩,自然是...” 他说到关键地方,忽然不说了,看着顾玉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 顾玉双手捏出一把汗。 景双忽然勾唇一笑,那张娇媚与俊朗相揉合的脸更显妖异,他轻声道:“瞧我,差点儿,就被你套出话来了。” 顾玉心里紧绷的那根弦忽然断裂。 最关键的部分,没有套出来。 她余光注意到郦若,没关系,她还有机会。 这次,换景双看着顾玉那张雌雄莫辨的脸,以及顾玉眼中的自己。 这是种很奇妙的感觉。 他跟顾玉很像。 一个女扮男装长大,一个男扮女装长大。 这种换性别的经历让他们把男女的诸多心思交叠重合,所以看待两性的视角会比普通人更加清晰。 可惜,顾玉还差点儿东西。 那就是恨。 没有恨,她的心就无法狠下去。 景双道:“接下来的时间里,你就跟着郦若好好学教义吧。你是女子,会喜欢这个教的。” 顾玉道:“但愿我学完之后,会喜欢上。” 景双对郦若道:“好好教她。” 第170章 郦若很少过来,就算来了,也不怎么与顾玉说话。 被囚禁在小阁楼里,顾玉依然可以听到楼下的欢声笑语与丝竹乱耳。 她要做的,就是在这种靡靡之音中看神女教的各种福音书,以及一些教仕对书的注解。 大禹朝佛道两教各占半壁江山,香火传承百年,神女教想从这两个教中抢夺信徒,很难打开局面。 于是景双很聪明地把两个教的内容融入神女教。 佛家的轮回,道家的无为融为一体。 有些观点颇为先进,比如神女教认为,天地初始,混沌一片,众生平等。 顾玉的手在书籍中的混沌二字上反复摩挲,对郦若问道:“混沌何意?” 郦若戴着面纱,面无表情回答:“顾世子读过的书不比郦若少,怎会不知混沌何意。” 顾玉道:“我所知道的混沌,与你们教中混沌应该不是一个意思。” 郦若忽然警惕起来,道:“混沌就是混沌。” 顾玉盯着她的眼睛,道:“我猜猜看,你们想要追求平等,所以只能天地重归混沌。” 郦若站了起来,就要走出门,顾玉拉住她的衣袖不让她走,道:“我知道混沌是什么了。” 郦若道:“你知道了,又如何?” 顾玉道:“郦若,你也想让天地重归混沌吗?” 郦若的身子逐渐僵硬起来。 顾玉把桌子上的蜡烛一点点往桌子边上挪动,在即将掉落在地时,郦若手疾眼快地抓住了。 烛火燎伤了她的手指,顾玉一碗凉茶泼到她手上,给她降温,蜡烛也随之熄灭。 书桌旁昏暗一片,郦若和顾玉彼此看不清彼此的脸。 有风吹过窗户,桌上的书哗哗作响。 顾玉趁机道:“原来你也知道疼。” 这话很奇怪,郦若道:“我是人,当然知道疼。” 顾玉道:“你知道疼,那你知道那些因战乱而死的人有多疼吗?” 郦若不说话了。 顾玉继续道:“他们断手断脚,伤疤满身,痛苦哀嚎着,依然在祈求上苍让他们活下去。他们有多疼,你知道吗?他们有多想活下去你知道吗?” 郦若呼吸重了起来,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去请教主过来。” 顾玉道:“去吧,去请教主,让那个疯子带着整个江南一块儿死。” 哪怕是在昏黑的夜里,顾玉也能看清郦若那双明亮的大眼正瞪着她。 顾玉道:“你以为你们在做对的事?以为天地摧崩,重归混沌,就能回到理想的世界?” 郦若道:“教主说过,唯有毁灭,才能重建,到时神女会带我们重建世界。” 顾玉骂道:“放他娘的狗屁。” 郦若愣了下,似乎没想到金尊玉贵的顾世子会说出这么粗鲁的话。 顾玉道:“别人不知道神女是怎么一回事儿,你还不知道吗?神女不就是你自己吗?” 郦若侧过头,不去看顾玉,道:“神女马上就会变成你了,你会比我做得更好。” 顾玉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比你做得更好。” 郦若道:“你在通宁县,冒天下之大不韪,让女子参军,帮女子立军户。” 顾玉道:“这就是我要抢了你的神女之位,你却忍着不甘心,还悉心教我教义的原因?” 郦若道:“嗯。” 傻姑娘,顾玉在心里骂她。 顾玉道:“那不妨让我再猜猜,那个疯子是怎么对你洗脑的。他是不是说,唯有在危险之时,世人才会明白男人女人是一样的。就像我在守城的时候,打破常规,让女人也上战场。” 郦若不知道什么是洗脑,但教主的确是这么说的,便道:“他没有在骗我。太平的时候,女人从未被人尊重过。” 顾玉骂道:“你怎么这么傻,被他骗成这样还不自知。” 郦若恼羞成怒,道:“他没有骗我!你江南战前战后的变化,你身在通宁县,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顾玉道:“你等着!” 郦若道:“等什么?” 顾玉语气不虞道:“等着就是了!” 再晚些时候,景双走了进来,问道:“郦若呢?” 顾玉道:“被我气跑了,她这些天,没少跟我甩脸子。” 景双道:“你都要把她神女之位抢去,她当然要对你甩脸子了。” 而后他看到顾玉摊在桌子上的书,勾勾画画,说明看得人很认真,景双便问道:“学得如何?” 顾玉道:“学明白了。” 景双从顾玉手里拿出来那本书,道:“这个教你可满意?” 顾玉看着他道:“没意思。” 景双有些意外,反问道:“没意思?” 顾玉道:“你的教,不过如此。” 景双道:“神女教救赎了天下万千女子,给她们以信仰,哪里让你不满意?” 顾玉道:“不是救赎,是愚弄。你看似给了她们希望,实际上不过是剥夺她们独立思考和抗争的能力。 那些信徒在快要渴死时遇见一汪泉水,她们会认为是神女的恩赐,而让她们完全忽略了是她们走了很远的路,才喝上这一口水的。 她们在重病时挺了过来,以为是神女的恩赐,其实是大夫为她们治病开方。 还有通宁县,她们感恩通宁县没有被叛军占领,以为是神女在庇护她们,实则是万万千千士兵和百姓在城墙上拼死抗敌,用无数牺牲才守下了这座城。 你以神女的名义,掩盖了她们自己和旁人的努力,久而久之,让她们只知道祈求神女赐福与救赎,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努力。 在下一次快口渴时,下一次病重时,下一次兵临城下时,她们只知道祈祷,可到时,神女的福泽却不会降临。 她们根本没有摆脱这世界上的苦痛,只是用神女赐福这种可笑的念头来麻痹自己。” 景双看着顾玉的眼神颇为玩味。 顾玉继续道:“我看错了你,你不是厌男,你是厌女。你打心眼儿里看不起女人,觉得她们好愚弄。 你不对男人传教,不是因为男人思想肮脏,行为龌龊,而是因为你觉得男人占据世道的种种优势,他们不需要一个虚假的信仰来麻痹自己。 你不对有钱有势的女人传教,是因为她们生活优渥,大多都读书明理,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不会信这种可笑的谎言。 唯有底层女性,她们生活困苦,需要希望带领她们。你恰好出现了,打着救赎的名头。可你给的根本不是希望,而是愚弄。” 第171章 景双大笑出声:“是,我是瞧不起她们,她们愚昧无知,不思进取,一边抱怨着男人对她们施加的暴力,剥夺她们的自由与尊严,一边又默默忍受。 最可笑的是,明明自己备受打压,一旦给她们一丁点儿主动权,她们就会转而打压另一个女人。 就像郦若,明明把神女之位给你的人是我,她却不敢冲我发脾气,只会认为是你抢走了她的神女之位,对你横眉冷眼。 女人就是这样,只要给她们一点儿甜头,不,连甜头都不需要给,只要给他们一点儿虚无缥缈的希望和承诺,她们就会把生活中的苦都咽下去,继续忍受。” 顾玉道:“这就是你愚弄她们的理由?” 景双道:“圣上愚弄百姓,富人愚弄穷人,父母愚弄孩子,你不也在守城时,愚弄了那些通宁县百姓吗? 明明叛军没有在烧杀抢掠,你却四处散播谣言,引起所有人恐慌,让他们跟你一起守城。 实际上他们不必死的,通宁县被攻破之后,他们依然是江南的百姓,可是你愚弄了他们,他们就只能拼死一搏。 顾玉,愚弄人这种事,你做得比我做得好,可你明明愚弄了那么多人,却还假惺惺地来谴责我。 顾玉,你真是,让我恶心。” 顾玉冷眼看他,景双看向她的眼睛里果然充满厌恶。 顾玉一双眼冷冰冰看着他,道:“不装了?” “从你对我说‘这世间,怎么会有你这样聪明的女子’时,我就隐隐感觉到,你轻视女子。 你根本不是喜欢我,而是习惯掌控女人的心志,忽然碰到我这么个不上道的女人,让你产生想要掌控我的征服欲。 而我始终对你抛出的诱惑不为所动。你苦恼于找不到我的弱点。 没关系,我帮你找。于是我故意透漏出我想当神女。 而提出让郦若教我,不过是营造一副“雌竞”的表象,让你认为,我也是一个会为了至高无上的地位而争风吃醋的“小女人”罢了。 你以为你抓住了我的虚荣心和胜负欲,便说我还不够资格,让我学教义,也是在激我,让我为了当上神女而认真去学,最好是让我像其他教众一样,被满纸的神论洗脑。 可你知道我不是那么容易被洗脑的人。 那么迎接我的,就是在我认真学完教义,并秉持着聪明的脑子,觉得我完胜郦若,一定能当上神女时,你再跳出来打破我的自信。 告诉我,我连郦若都比不上,以此打击我的自信心,让我放下骄傲,听你做事。 到那时,我努力的目的就会在潜意识里变成取悦你。 我说得没错吧,教主。” 景双的做法,是pua的常见套路。 唯一的破解方式,就是要坚定自己的内心。 然后,换她来主导一切。 顾玉始终没忘自己来的目的。 景双瞪大了眼睛,额头青筋暴起,看起来恨不得把顾玉生吞活剥。 他自以为顾玉的每一步都在掌控之中,原来他的每一个意图都被顾玉看在眼里。 然后顾玉一步步把控着他的思想,然后见招拆招,精神凌驾于自己之上。 顾玉道:“郦若也是被你这样收服的吧,还有那些教众。方法可能略有出入,但看起来,你还挺成功。” “起码郦若那个傻姑娘,到现在怕是都还以为,你是在为天下女子做好事。就连天地摧崩才能重建世道这种理由,她都信了。 孰不知,你只是以神女降世,天地摧崩为借口,想要毁了这天下。 你比安亲王更能看清自己的处境,你一个已经死了的先太子嫡子,不可能像他那样谋反称帝。 你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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