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但她还是不敢,只能咬牙切齿道:“卑下惶恐,能跟王爷一起做事,卑下喜不自胜。” 她说着话,又有鼻血流了出来,眼看就要流到嘴里,她正有些无措,面前出现了一个手帕。 “顾世子年轻气盛,多喝点热水,内火太旺可不是什么好事。” 顾玉忍了几忍,还是接过手帕,把脸上的血擦了擦。 “既然顾世子这么说,那便随本王一起到商行走一趟吧。” 顾玉余光看到张尚书松了一口气,递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她知道事情已成定局,自己也忒倒霉了些,按下心里的愤怒,正要跟逍遥王走,却听逍遥王道:“等等。” 君泽用嫌弃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本王在马车上等你,你把脸上的血洗干净再过来。” 顾玉被气得眼前发黑,还是道:“卑下遵命。” 顾玉洗干净脸后上了君泽的马车。 不愧是当初能把她撞飞出去的双马骈驾,不仅外表稳固,里面也宽敞奢华。 三侧围榻,地铺上好的兽皮,中间还放了一个紫檀木小桌子,上摆着棋盘和茶盏。 行驶时,茶盏里的茶水都不见晃荡。 待她坐定后,君泽懒懒看她一眼,刚洗过的脸透着一种清润,一缕发丝湿哒哒贴在额头。 君泽心道,一个大男人,怎么生得这般女气。 过了会儿君泽道:“路上无聊,顾世子来下盘棋吧。” 早就听闻逍遥王是个棋痴,下得一手好棋。 顾玉本想推辞,转念一想,不下棋她跟逍遥王的确没什么可说的,便应了下来。 她执黑子,逍遥王执白子。 逍遥王的棋路跟他人一样,霸道蛮横,寸步不让。顾玉本就没想赢他,有一搭没一搭地下着。 “说句实话,本王真是钦佩顾世子的本事,怎么会有那么多新鲜想法,又是清谈会,又是招商的,每次都能给人带来惊喜。”君泽漫不经心道。 “王爷过誉了,卑下不过是趁势而为,王爷才是真正智勇双全之人,卑下钦佩不已。”顾玉一面看着棋局,一面思忖着他突然说这话的意思。 “若本王没记错,明年顾世子就要及冠了吧。”君泽落下一粒白子,堵住了她的去路。 挑出黑子时,顾玉注意到他换扳指了,金镶青玉,这搭配骚包得很,戴在他手上又觉得再适合不过。 “劳王爷挂心,到时一定给王爷发封请柬。”顾玉道,下了一子,将将挽救局面。 “本王还记得,顾世子有个胞妹,还有半年就要成婚了,到时别忘了也给本王一封请柬,本王亲自送贺礼过去。”君泽乘胜追击,不给顾玉喘息的机会。 顾玉看着棋盘的眼神忽变,下出的黑子凌厉尖锐,死灰复燃。 她语气冷淡,道:“王爷日理万机,舍妹的婚事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棋盘上,黑白两子开始真正的厮杀,君泽勾唇一笑,这才叫下棋嘛。 马车停到商行的时候,君泽已经把顾玉的黑子牢牢围困,尽管顾玉后面奋力抵抗,还是填不完前半局没用心时落下的陷阱。 “顾世子棋力不凡,以后有机会与顾世子再弈吧。” 白子落下,黑子瞬间溃不成军。 君泽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顾玉看着他的背影按捺不住焦躁,她还是没能达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境界。 人家三言两语一挑拨,她就忍不住破防,露了软肋。 第19章 商行的人早就收到消息,今日官衙的人都会过来,各个都拿出了看家本领。 顾玉跟在逍遥王后面,一眼看到自家琳琅阁和霓裳坊的两位掌柜,他们都是聪明人,看到自己也装作不认识。 她之前在官衙说的三万两,五万两,十万两都是收敛着说的,官方招商的消息真正传到商行后,简直如羚羊掉落狼群,每个商户都虎视眈眈想要分得一点肉。 对商户来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士农工商,商户历来在下面被压得死死的,若能让士人阶层帮他们宣传,那么他们的地位将会大大提升。 君泽大马横刀地坐在商行上座,茗香斋的掌柜极有眼力见地端了茶上来。 “王爷,这是万春银叶,产于剑南。茶汤似甘露,香馨高爽,味醇甘鲜,拿来给学子们清谈时润口最好。” 见到茗香斋的掌柜上来,其他掌柜也不甘示弱,把君泽团团围住。 君泽视线穿过一个个黑压压的人头,看到顾玉一个人坐在下座,无人打扰,一口茶,一口酥吃着,好不自在,便道: “诸位掌柜,本王只是到吏部督办招商一事,真正能定下名单的是旁边那位顾世子。” 顾玉一口酥还含在嘴里,见人都朝她看,赶忙咽了下去。一众掌柜里,琳琅阁和霓裳坊正被挤得脸色发绿。 她喝了口茶清口,既然逍遥王想躲懒,把选择权交给她,就别怪她徇私了。 眼看众掌柜挤到她跟前,她赶忙道: “诸位掌柜稍安勿躁,这样吧,大家先按照想要赞助的饮食、衣物、文房四宝等自行分类,按照姓名的笔画数从上到下排列成册,再交给我,我与王爷按照顺序挨个叫大家进来。” 听顾玉这么说,大家便聚在一起写名册去了。 “顾世子好手段。”君泽发现顾玉做事都很有条理,往往能做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王爷过誉,不过是与人方便与己方便罢了,待会儿还要劳烦王爷跟卑下一起斟酌。”顾玉道。 一会儿功夫,商行的人就把名册交了上来。 顾玉一个个叫人,进来后让他们介绍自家的商铺信息,能为清谈会捐助的资金或者货物,饶是顾玉心里有准备,还是不免震惊他们的热情,个个下了血本过来,誓要一鸣惊人。 倒也不是哪个商户出资高就用哪个商户,顾玉有自己的考量。 来京的大多都是穷书生,给他们用的东西太寒碜了不行,失了圣上面子,太贵重也不行,容易让寒门士子心态失衡。 她在一旁奋笔疾书,把每个商户报上来的信息一一记录,逍遥王则成了一个吉祥物,坐在上座翘着二郎腿看她忙碌。 每当她问:“王爷觉得如何?” 他便敷衍几句:“本王只是督办,具体事宜还是交由吏部定夺得好。” 顾玉反倒摸不透这人了。圣上为何要他来督办,他既然来了,为何又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琳琅阁和霓裳坊虽然都是她手底下的产业,但也在此事上暗自较劲。两个商铺一起竞标学子襕衫的图徽。 一直老神在在的逍遥王在琳琅阁掌柜走后,突然开口:“卖首饰的来凑什么热闹。” 顾玉暗自警惕,他突如其来的发问是否是看出了什么。 “清谈会得圣上重视,无论各行各业都想从中分得一杯羹,这不奇怪。琳琅阁这次出资甚多,还可以提供棉絮被褥,是比较有诚意的。” 君泽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顾世子似乎对琳琅阁格外关注,刚才琳琅阁掌柜进来时,顾世子问得较之其他商铺都要详细许多。” 顾玉知道这人目光如炬,自己的小伎俩瞒不过他,道:“不过是舍妹偏爱琳琅阁的首饰罢了,若是合适,卑下倒是想做个顺水人情。” 君泽一笑:“可惜术业有专攻,琳琅阁精于首饰,在衣着布匹方面怕是不及霓裳坊,羽衣局,锦绣阁。” 顾玉低着头,勾唇一笑,心道就知道你会从中作梗,霓裳坊,羽衣局刚好也是她的,至于锦绣阁,不值一提。 “既然是王爷亲点,那卑下便把霓裳坊,羽衣局,锦绣阁三家记录上去。” 君泽听出她话里透出来的些许愉悦,会心一笑,这个顾玉,有点意思。 待接见完所有商户,顾玉累得够呛,把整理出来的册子交给逍遥王,他看也不看,道:“顾世子做事妥帖,本王放心。走吧。” 顾玉转动着手腕,在众掌柜的恭维声中,跟着逍遥王走出商行。 京都的商行设在城西,这里是京都平民百姓最常来的地方,勾栏瓦舍聚集,他们走出去时,一个戏班子正热热闹闹地演着一出戏,台下的观众人满为患,时不时叫着一声好。 逍遥王停住了脚步:“顾世子等下若无要事,随本王一起体察民情吧。” 瓦舍里的戏台十分简陋,但是来看戏的人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戏台。 顾玉和君泽一进来,瓦舍的小二就看出二人非富即贵,热情地给他们腾出最前头的位置,还上了瓜果茶水。 君泽问道:“这演的是什么?” 小二回答道:“这出戏名叫《鸳鸯梦》。说的是前朝浙州一户富贵人家,家里有一名唤翠娘的小姐,长得貌美倾城,早早与族中表哥杜英朗定下婚约,谁知翠娘在一次外出时,被微服私访的圣上看中,把她召进宫中封为娘娘。” “两个有情人相隔一道宫墙,不复相见。表哥杜英朗为此伤心欲绝,日日饮酒买醉。” “现在演的这一折戏目叫《痴情郎醉抢白玉镯》,这杜英朗又一次买醉后,在大街上看中一个白玉镯,这白玉镯表妹曾有个相似的,杜英朗便想买下睹物思人。” “只是他囊中羞涩,被一富家公子哥以高价抢先买走,他喝得醉醺醺,见玉镯被人买去,便不自量力要去抢,玉镯落地,摔了个粉碎,杜英朗被富家公子打了一顿。” 君泽听完甩手给小二一锭赏银,转头对顾玉道:“顾世子觉得这戏如何。” 顾玉回之一笑:“卑下不怎么看戏,也不懂戏,评判不出好与不好。” 君泽转头去看戏台,上面咿咿呀呀正热闹。 “戏如人生,人生如戏。那这出戏顾世子可得好好品鉴品鉴。” 顾玉嘴角含笑,看着戏台,眼里尽是冰冷。 第20章 台上到了这一折最感人的地方。 杜英朗被富家子弟打得鼻青脸肿,躺在戏台上,凄凄惨惨唱道: “好春风吹不入深深宫苑,好春梦梦不见粉袖翠衫,你瞧那白玉镯儿碎,你看那孤鸳寒水独自睡,我的镯子唉,我的好翠娘,谁知我肝肠寸寸断,身形憔悴衣带宽。” 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满堂叫好声不断。 顾玉也学其他人往台上撒钱。 一出戏结束,宾客纷纷散场。 逍遥王邀请顾玉上马车送她回家,她以不顺路为由婉拒了。 君泽也没坚持,坐上马车绝尘而去。 顾玉看着君泽离开的方向,一种窒息感油然而生。 她怎么可能不懂戏呢?这个故事还是她亲自编写的,暗中交给京都最出名的梨园班子排演,有些唱词她更是亲自上手修改,力求感人肺腑。 《鸳鸯梦》一上市,就风靡京都,引得无数贵妇小姐泪洒剧场。 今日是荣养在后宫的姜太妃生辰,姜太妃是个戏痴,圣上一向尊敬这个不闹事的太妃,特地召了梨园班子进宫,为她唱戏,还说好了晚上亲自过去给姜太妃贺寿。 顾玉心里沉甸甸的,这出戏是她送给周宝林的“礼物”。 说到底,她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阿姐在宫里如履薄冰,她不能让阿姐冒险。 中毒一事,她不提不代表她忘了,当时境况实在太险,稍错一步,整个镇国公府就会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周宝林背后之人她现在动不了,但是周宝林既然敢做出头鸟,就要承担后果。 整个计划从谋策到实施,她自认为已经够严谨了,没想到百密一疏,还是被逍遥王窥得一二。 可他看破又不戳穿,任由她的计划进行。 这个人,究竟想做什么。 太阳西沉,姜太妃的寿安宫才刚开始热闹。 姜太妃像是一个老寿星一样坐在上首,享受着年轻宫妃们的恭维逗乐,先帝后宫嫔妃不少,除了她几乎都不得善终。 就连圣上的养母,当今太后,也因孝悯皇后之死,被圣上送到五台山为先皇祈福去了。 她能从一堆蛇蝎女人中杀出来,除了运气外,自有她的智慧。 先帝的后宫只剩下她一根独苗,圣上乐意把她捧得高高的,以表仁孝。 “这戏看来看去,总是这么几出,现在的梨园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没个新意。” 姜太妃翻动着手里的戏折子,“老一套的《大闹天宫》、《麻姑献寿》、《八仙过海》、《凤还巢》,年年看,都腻歪了。” 顾贵妃跟皇后一左一右坐在姜太妃身边,主动道:“近来京都新兴一出戏,叫做《鸳鸯梦》,太妃娘娘待会儿可以听一听。” 姜太妃来了兴趣:“是出新戏?讲的是什么?” 顾贵妃侧头笑道:“说出来就没意思了,绝对是出好戏。” 台上《麻姑献寿》结束了,圣上才姗姗来迟,送上贺礼后也落了座。 “幸好朕赶上了给太妃送寿礼。” “圣上日理万机,叫福海送过来就是。”姜太妃笑得像个弥勒佛。 众妃嫔也都跟着送上寿礼,轮到周宝林,她送上了一幅百寿图,道: “这是妾身照着圣上写的寿字,一个个描的,不及诸位姐姐的寿礼珍贵,望太妃娘娘不要嫌弃。” 姜太妃哪里不知道她这是在借自己的寿辰邀宠,这些招数她看多了,也不恼,夸赞她道:“你有心了。” 姜太妃年纪大了,眼神不大好使,烛火下见周宝林发间一物亮得晃眼,便问道:“宝林头上的是什么?” 周宝林犹如战胜的公鸡,忍不住炫耀:“这是圣上赏的琉璃钗。” 说着朝顾贵妃瞥了一眼,见她面色微沉,更加得意。 前段时日贵妃赏给几个新侍寝的小宫妃琉璃钗,那帮眼皮子浅的天天带着,以示恩宠,她便在一次侍寝后向圣上讨要。 圣上赏赐的自然比她们的华丽许多,加上她年轻,戴在头上颇有艳压群芳之美。 “周宝林年轻俏丽,戴着正合适。”姜太妃道。 徐皇后微微皱着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看了顾贵妃一眼,压下心里的不安,对周宝林道:“快坐回去吧,好戏要开场了。” 梨园戏子粉墨登场,台上的杜英朗道:“小生浙州人士,来京都寻亲。” 顾贵妃状似不经意插了句嘴:“本宫记得周宝林也是浙州人士,倒是巧了。” 随着戏子们表演,故事大概轮廓已经讲明。 周宝林逐渐发现不对劲儿了,这故事怎么回事儿,她赶忙看向圣上,圣上面色阴冷,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戏子。 这时,顾贵妃叹息道:“好一对苦命鸳鸯。” 徐皇后看到周宝林面色苍白,不知为何,心里的不安到了极点,道:“大好的日子,不该点这戏的,惹得太妃娘娘伤心,快叫停了罢。” 姜太妃拿着手帕擦擦眼角,道:“不必,好久没看到这么精彩的戏了,好好看吧。” 徐皇后勉强笑了笑,继续看下去。 周宝林冷汗涔涔,旁人不知,圣上却是知道她乳名叫翠翠,在床帏间也这么亲昵地唤过她。 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前几日父亲传消息进来,让她在圣上面前替表哥求情,她虽然讨厌表哥给她惹事,还是添油加醋地跟圣上提了。 跟真相有所偏差,竟意外合了台上的戏。 什么翠娘,杜英朗,分明就是影射她跟表哥张向荣。 此时,台上的杜英朗又唱到那段凄凄惨惨的名段:“我的镯子唉,我的好翠娘...” 周宝林颤抖着双手把发髻上的琉璃钗取下来,抬眼间看到圣上向她投来目光,冷若冰霜,她吓得魂飞魄散,腿脚一软,想要跪下跟圣上辩解。 圣上先一步道:“是个好戏。周宝林坐着好好看吧。”语气中充满威压。 周宝林清醒过来,今晚是给姜太妃贺寿,众多嫔妃都在此,她若是忽然替自己辩解,搅扰了太妃寿宴不说,也会让更多人看笑话。 好不容易唱完,圣上跟太妃娘娘请辞道:“儿臣还有政事要处理,先行一步。”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宝林想追上去,郑良媛开口道:“周宝林,你没听到圣上要处理政事吗?就是邀宠也要看看时候。” 周宝林的脚定在原地,勉强道:“良媛误会了,我不过是脚麻站一站。” 剩下的戏周宝林一点儿都没听进去。 熬到姜太妃困了要回宫,众嫔妃们才一一散去。 徐皇后见周宝林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像是失了魂魄,便走了过去。 周宝林看到她,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满是惊恐道: “皇后娘娘救我。” 第21章 张向荣拿着帕子擦汗,肥硕的身体挤在小小的马车里,上面还摆满了行李。 在狱里呆了几天,可是吃了不少苦头,虽然刚出狱,就灰溜溜地被姨父赶回老家,但这也不妨碍他一路上游山玩水。 直到刚刚在瓦舍听到那一出《鸳鸯梦》,把他吓得魂飞魄散。 在牢里他为了早点出来,跟姨夫胡扯这事是冲周宝林来的,可万万没想到竟然被他蒙对了。 联想到被打那晚,晕晕乎乎中听到顾世子说“她的好日子到头了”,还有什么不明白。 亏他还以为是自己牵连了周宝林,没想到是周宝林牵连了他。 张向荣拿着蒲扇不停扇风,越想越可怕。 当时,他手里的确没那么多钱,买不起那个琉璃钗,就仗着周宝林的名号想去抢,但他买那个钗完全是打算送给他在青楼的相好,怎么在戏文里变成了他睹物思“表妹”? 周翠翠进宫前,他娘是萌生过给他俩说亲的念头,但那个臭丫头看他恨不得鼻孔朝天,周大人对他也百般瞧不上。 再说了,他喜欢的是妩媚丰满的女人,周翠翠跟个豆芽菜似的,他不感兴趣,他娘也早就熄了心思。 怎么到了戏文里,他们变成了青梅竹马,情深似海了。 张向荣不敢往深处想,不断催促马车快点,想尽早到浙州。 途经一片树林,泥路不好走,马车一阵颠簸,他在车里差点没吐出来。正想让马夫稳着点,外面传来一阵惨叫。 他掀开车帘,刚探出头去,一阵天旋地转,竟然从另一个角度看到自己肥胖的身子。 ...... “死了?”顾玉忽然停下脚步,“凶手有线索吗?” “都是江湖人士,咱们的人找到的时候,只剩下一具无头身子,被扔到草垛里,都臭了。”平沙低着头道。 “把他的身体装好,送到浙州张府,若是他家里人要报官,你暗中协助,最好让他们闹到京都来。” “遵命,世子。”平沙转身走了。 顾玉走到阳光下,一支钗,一条命,背后出手之人是谁?是周府,还是徐皇后。 亦或者是,圣上。 “贤侄。” 顾玉转过身去,张尚书笑眯眯走来,“清谈会的招商名单已经确定下来了。” 顾玉笑了笑,霓裳坊接住了学子襕衫和被褥之类的活计,琳琅阁虽然落选,但是也在御都山脚下开了店铺,对于这个结果她很满意。 “足足有一百二十万两入账,不仅能风风光光办下这场清谈会,还有不少盈余。贤侄当记一大功。”张尚书道。 顾玉谦虚道:“世叔和诸位大人为此付出甚多,我不敢邀功。” 张尚书道:“年轻人谦逊是好事,但也不要妄自菲薄。只是商户重利,后续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顾玉知道他什么意思,无非是想让她继续协助逍遥王,她有心想再探探逍遥王的底,便道: “这是自然,世叔放心,商户的筹办事宜,我会跟逍遥王一一跟进。” 张尚书听她这么说,当即笑道:“你可真是吏部的福星,不知你明年恩荫,可有想去的地方。” 这段时间顾玉跟吏部诸人相处还算融洽,且吏部掌管文武官吏任免考核,以及科举选拔,在朝堂中居于重中之重的位置,她有心进来。 便道:“最终还需圣上定夺,不过若是可以,我十分愿意跟在世叔身边做事,为世叔分忧解难。” 张尚书摸着胡子:“贤侄这话,我心甚慰。” 顾玉在为清谈会忙得脚不沾地时,京都有关《鸳鸯梦》的传言愈演愈烈。 “蠢货。” 徐皇后拿着剪刀,一点点修剪着插在瓶中的垂丝海棠,看到跪在地上哭诉的周宝林,忍不住骂道。 周宝林原本娇俏的脸上尽是病容:“皇后娘娘,臣妾与我那表哥真的没什么关系。” 张向荣死了,张家人带着一个无头尸体找上周府,现在全京都都知道《鸳鸯梦》唱的是他们俩。宫里的谣言也屡禁不止。 徐皇后让她等,可她哪儿能等得了,后宫佳丽三千,圣上一段时间不见她,恐怕就把她抛之脑后了。 无论她怎么哀求,圣上都不愿见她。入宫以来,她仗着与先皇后相似的一双眼睛,跋扈惯了,得罪了不少人。 骤然失宠,个个来瞧她笑话,奴才们也开始怠慢她,日子十分难捱。 为了见皇上一面,甚至故意让自己受了风寒,以为圣上多少顾念些旧情,可是卧病期间圣上问都没问一句。 “你这一场病生得倒是巧了,知道的,是你对圣上思念成疾,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因心爱的表哥死了,伤心而病。” 周宝林哭着说:“我那表哥一无是处,臣妾又不是瞎了眼,怎么会瞧上他,皇后娘娘,臣妾是被冤枉的。” “你以为圣上不知道你是冤枉的吗?”徐皇后眼神一撇,看她就像看一个毫无价值的死人。 周宝林脸色一白,喃喃道:“圣上知道,圣上既然知道,那为什么不肯见我...” 徐皇后对她一点耐心都没有了,空有一张得天独厚的脸,脑子里灌的都是浆糊。 圣上可不是因为一点莫须有的传言就是非不分之人,这件事就算她是冤枉的又能怎么样。 床帏之间,周宝林替她表哥求情已经是犯了忌讳,圣上看在她那张脸的份上忍了一次。现在她表哥刚死,她就病了,自己把莫须有的事情,给落了实。 所以她让周宝林等,等这件事过去了,再没有人提起,说不定她还有点复宠的希望。但是她这一病,呵。 徐皇后把剪刀放下:“圣上是天子,你也听到那些传言有多难听了,还指望圣上能在这风口浪尖的时候,毫无芥蒂地宠幸你吗?” 周宝林茫然无措道:“那臣妾现在该怎么办?” “你可知这个陷阱是谁做下的?” “是顾贵妃!一定是她,她还有她那个弟弟,一起设的局,把我跟表哥都算计进去了。”周宝林恨恨道。 “若你连这点都看不出来,不如早点投胎,重新做个聪明人。”徐皇后道。 “可惜上次没能毒死六皇子,让她躲过一劫,她一定知道了是我做下的,她这是在报复我。” 周宝林肠子都悔青了,早知今日,她就该让铃兰看着六皇子把糕点吃下去,中间究竟出了什么差错,她至今没弄清楚。 “也是我小瞧了她,原以为是个端正的世家淑女,没想到她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徐皇后对着周宝林忽然露出一抹笑,不知道这个弃子在被丢下棋盘前,还能不能再发挥点作用。 “周宝林,冤有头,债有主。只有顾贵妃倒了,你才有翻身的机会。” 第22章 逍遥王这人虽然不讨喜,但有事他真上,一点都不含糊。 顾玉跟在他后面,可算体验到了什么叫做嚣张霸道。 阳康坊有户居民不愿腾挪,想要坐地起价,要了天价租金,吏部派去的都是斯文人,百般商讨无果。 逍遥王直接踹开那户人家的大门,让府兵把人连同家当一起拖了出去,拿着银子砸到那人头上让他滚。 为了这次清谈会,阳康坊改成了阳康书苑,清理、修缮、布置,需要大量人力,吏部人手不足,向京兆尹去借,勉勉强强拨过来五六个人远远不够。 逍遥王知道后直接去皇城司,调来一队禁军。一些虎背熊腰的禁军碍于他的淫威,干着清扫搬东西的活儿,怎么看怎么滑稽。 随着这种事越多,顾玉逐渐发现,嚣张已经成了他的优势,无往不利。 正想着,李侍郎气冲冲进来。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发生什么了?”顾玉放下手里册子,上前问道。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李侍郎气得嘴唇都在发抖。 “咱们辛辛苦苦搞个清谈会,他们不出钱也就罢了,现在因为招商能够自给自足,他们竟然派人过来,恬不知耻地说,要让咱们把招商来的钱充入国库,走个明路,后续哪里要用钱再拨款。” 顾玉一惊,赶忙问道:“那你怎么说的?答应了吗?” “我哪儿能答应,这笔钱张尚书原本打算暗中留在吏部,但是他们派了书吏来,说要帮我们梳理账目,跟个癞皮狗一样站在库房,我怎么赶都没用。 这样一来,就算清谈会结束后有盈余,他们一清二楚,还是留不住。”李侍郎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顾玉在吏部这么多天,跟大家也有了感情,何况这招商的法子是她想出来,又一步步落实的,她还打算荫封后,要是进入吏部,拿这钱做出点什么功绩来,没想到先让户部惦记上了。 她暗自思忖着怎么把这笔账算回来。 正当群情激奋时,外面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呵,还好意思说,吏户礼兵刑工,你们吏部可是排在第一位,这么些年倒让户部压在头顶上也就罢了,现在都踩着你们门面欺负了,还在屋里缩着脖子装鹌鹑,只会叽叽喳喳,丢人不嫌够?” 逍遥王君泽走了进来,一如既往的毒舌。 群情激奋的众人听了这话脸色难看得很。 “王爷有所不知,这户部掌天下银钱,若是得罪了他们,以后...”李侍郎道。 “现在裤子都要给你们扒光了,还谈什么以后。”君泽道。 这话说的,顾玉虽还没进吏部,已经替在场的大人臊得慌了,想到这位主儿往日的行事风格,说不定能为吏部做点什么。 她大着胆子道:“对于此事,不知王爷有何妙计?” 君泽转过头来,她看到那双桃花眼里盛满了嘲讽。 顾玉忍不住皱眉,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似乎都会被逍遥王洞察内心,她很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 “本王没有什么妙计,只有一身蛮力罢了。”君泽转身走了。 众人正摸不着头脑时,只听他道:“顾世子,还不跟上,本王今天再带你见见世面。” 顾玉跟上他,出了屋门他却往另一个方向走。 “王爷,这不是大门的方向。” “后院不是还有个癞皮狗吗?” 顾玉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那句癞皮狗是说户部派来的那个书吏。 到了吏部库房,果然见门口站着个人,抱着算盘一动不动。 见到她二人过来,那人行完礼,把怀里算盘抱得更紧了点,警惕地看着她们。 顾玉上前一步道:“这位小哥跟我们走一趟吧。” 那个书吏摇摇头,磕磕巴巴说:“尚书大人让、让我来吏部算账,我不、不能走。” 顾玉皱眉,道:“我们带你回户部,有王爷在,尚书大人不会怪罪你的。” 那个书吏再次摇摇头,像是难为情一样,红着脸道:“除、除非尚书大人亲自来吩咐,否则我、我哪儿都不去。” 顾玉心道,户部怎么派这么愣头青过来。 “跟他费那么多话干嘛,把他打晕了,拖过去。”君泽不耐烦道。 顾玉看看他,又看看那个书吏,用食指指着自己道:“我?” “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 顾玉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她实在不明白逍遥王怎么把这话说出口的,无奈道:“王爷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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