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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透过眼前朦胧的水汽,看到站在二楼抽烟看戏的段其煜时,恍然大悟。 是他搞的鬼。 「我上楼了。」 怕再待下去会露馅,我丢下话后跑回卧室。 刚关门,段其煜的消息又来了。 现实里对我冷嘲热讽,网上对我嘘寒问暖当小狗。 我心情很复杂,没理他。 段其煜直接转账2万过来,备注: 想到段其煜冷到刮骨的眼神,我立马退回。 段其煜: 第二天,我被消息的震动声吵醒。 段其煜大清早就发骚。 我睡得发蒙,一时忘记网恋对象是段其煜的事,像往常一样回复: 下一秒,他听话地发来好几张沾水的腹肌照。 皮肤雪白,薄肌劲腰。 短裤里鼓鼓囊囊,光看都让人斯哈。 段其煜引诱我: 我擦掉口水, 我瞬间清醒。 呸! 我这个不争气的,怎么又对段其煜起了歹心! 因为心虚,我一整天都没回消息。 他却不停刷关注度。 …… 我满头黑线。 段其煜那体格,身高190,常年自律健身。 曾有把偷拍女生裙底的变态,单手摁在地上的战绩,怎么可能柔弱。 想到他的拳头,我只想尽快结束这段关系。 于是我告诉他: 段其煜: 发完这句后,聊天框里安静如鸡,框顶的正在输入中几个字都消失了。 这是知男而退了? 正窃喜,段其煜发来两条惊掉我下巴的消息。 靠! 段其煜,你别太爱!晚上下课时,我收到陶器店的消息。 是我原本打算送给段其煜的礼物。 糟了! 杯子上有我们的爱称缩写! 我焦急地赶回家,却发现礼盒里的东西全碎了。 段其煜拿着块碎瓷说:「多少钱,赔给你。」 「不用。」 我暗松口气,抱起礼盒要走。 反正东西也送不出去。 段其煜嗤笑:「谈恋爱了?对方知道你一肚子坏水吗?」 「能看上你,他也算又蠢又瞎。」 我觉得又气又好笑,忍不住回头说:「哥哥就不怕对我说的话,哪天全应验在自己的身上?」 段其煜挑眉:「你和我家小乖没有可比性。」 「哦,那希望你们幸福长久,千万别分手。」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上楼。 不知道是不是我那番话让段其煜产生了顾虑,晚上饭吃到一半,他突然问:「爸,你介意未来儿媳是男人吗?」 「咳咳咳!」 我被吓得呛住。 「什么意思?」 顾叔叔给我递水,完全没听明白。 段其煜淡定道:「能不能接受你儿子是gay。」 「我谈恋爱了,对方是男的。」 我去! 段其煜这柜出得也太迅猛,都不带前摇的。 顾叔叔的心灵受到了冲击,和他发生了激烈的争执,两个人都不甘示弱。 这场战火,最终在段其煜挨了一耳光后落幕。 我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谎话会发展到这种程度,更没想到段其煜还发消息告诉我。 哪里同意了?! 想到段其煜左脸上的五指印,我有点于心不忍,去拿冰袋给他。 段其煜不领情:「用不着你费心讨好。」 「你误会了。」 我把冰袋扔垃圾桶,「我是来看你笑话的。」 段其煜气得脸青。 第二天顾叔叔眼下青黑,走路也摇摇晃晃。 他是个很好的人。 公司再忙也会每天去医院探望我妈,爱屋及乌对我也疼爱有加。我出生就没爸爸,来段家这段日子里,他补全了我缺失的父爱。 要是他知道我在和他的儿子网恋,又是另一个打击。 想到这里,我给段其煜发消息: 段其煜秒回了一条60秒的语音。 估计都是脏话。 我没听,直接拉黑。 拉黑的这十天里,段其煜跟只阴湿男鬼一样。 拒绝兄弟们的一切邀约。 昼伏夜出,干光酒柜里一半的藏品。 每天还阴森森地问我:「周乔一,你分手没?」 看他一副见不得别人好的样子,我点头:「嗯,分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他躺回沙发,咬着烟苦笑:「恋爱这东西酸臭,老子不屑!」 说完,悄悄擦了擦眼睛。 本以为这件事痛几天也就过了,没想到校领导突然找到我。 「唐念说,你认识作家孤岛。」 唐念是我的闺蜜。 大漏勺一个。 我只告诉过她,自己是孤岛的铁粉小圆圈,私下也有互聊,是朋友。 幸好没告诉她,孤岛就是我的网恋对象——段其煜。 校领导的意思是,孤岛粉丝遍及各个年龄段,时值招生在即。 他又是京大的毕业生。 想请他来学校办个讲座,宣传一下母校。 奈何他私生活捂得严实,联系不上。 我正想拒绝,校领导承诺:「这件事如果能办成,学校会向你心仪单位写推荐信。」 京大推荐信的含金量不容小觑。 我答应了。 把段其煜拉出黑名单后,我发了句: 想到段其煜这些天的阴沉状态和说的话,我都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却没想到,段其煜发了个小狗摇尾巴的动图。 我硬着头皮回: 段其煜没回复。 十分钟后,他问: 我把请他讲座的事情,委婉地表述了一遍。 段其煜: 我答应在讲座当天和段其煜见面。 转头照着段其煜讨厌的类型,雇了位男生假扮网恋对象,让段其煜对「我」滤镜全碎。 但老天真爱开玩笑。 当天,男生打电话告诉我:「抱歉周小姐,我出车祸来不了啦。」 我人都傻了。 段其煜这时发来消息: 为了拖延时间,我回复他, 发完消息,我火速往闺蜜的寝室跑。 没时间再去找其他人了。 我把唐念从被窝里拉出来,一边给她讲自己和段其煜的纠葛,一边给她擦脸穿衣服。 她睡眼惺忪地感叹:「好复杂。」 「只要顺利完成任务,你这学期的午饭我包了。」 听到吃的,唐念连连拍胸脯:「放心,我最擅长演渣女始乱终弃啦!」 等见到了段其煜,她瞪大了眼:「周乔一,你吃这么好!」 段其煜确实长相优越。 今天还精心打扮过,戴了眼镜、收了平日里的嚣张,俨然一副斯文禁欲的儒雅先生。 段其煜没想到会见到我,皱了下眉,目光落在唐念身上时很温柔地问:「小圆圈?」 「是呀!」 得到唐念的回应。 段其煜高兴地把手里的花和礼物递给她,弯腰与她视线持平,笑道:「终于见面了,骗我是男生,明明这么可爱。」 唐念脸一红。 段其煜订了不错的餐厅,唐念谨记任务,非要拉着我一块去。 「乔乔是我的闺蜜,有好吃的我肯定要带她一起的,你不会介意吧?」 段其煜:「当然不会。」 转头给了我一个「识相就滚」的眼神,我弯弯唇,挽上唐念的手。 有我这只高瓦灯泡在,晚餐吃得相当硌硬。 段其煜区别对待明显,对我皮笑肉不笑,话里有话。 对唐念,是唯恐自己做得不够好,怠慢了她。 唐念演得真好。 当晚作个不停,闹分手,要钱要房要豪车,丁克泡吧耍奶狗。 段其煜跟恋爱脑一样什么都肯,唯独在听到她要找其他男人时黑了脸。 他暧昧地问:「宝宝的链子,不能只拴我一个吗?」 我听得龇牙咧嘴。 中途实在听不下去,上了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被段其煜拦住。 「周乔一。」 他冷睨着我,「不要脸也该有限度,什么时候滚?妨碍别人谈恋爱,是你家的传统?」 段其煜的表情厌烦得,好像我再不知趣,他今晚就能把我干掉。 我垂下眼:「马上走。」 回到餐位后,我拿了包,又和唐念说了几句便走。 唐念给我消息: 很晚了,沿街的商铺已经陆续关门。 我只得找了个不远又角落的位置坐,在寒风里等了半小时左右,我收到家里保姆的消息。 她发来一张情侣杯修补完毕的图片。 看得出修理师手法很娴熟,陶白杯身上的裂纹更添一种凄美。 就连上面雕印的爱称缩写,也一清二楚。 原来杯子不是段其煜打碎的。 其实修不修复也无所谓,反正也没有机会再送出去。 我叹口气正打出没关系三个字,保姆又发来一句: 手指顿住。 那岂不是,段其煜看到上面的爱称了?! 正不安,手机传来震动,是段其煜发来条消息: 我一惊,想都没想地飞奔回餐厅。 唐念见到气喘吁吁跑回来的我,不停冲我挤眉弄眼做口型:「快跑!」 我头皮一紧,发现段其煜不在座位上,这才后知后觉中计了。 正要跑,后背撞上一堵肉墙。 头顶传出段其煜的略有颤抖的声音:「周乔一。」 鸡皮疙瘩瞬间爬满我的全身。 我僵着脖子回头。 灯光下的段其煜眼中通红,脸上呈现出一副诡异的似哭非笑的表情。 「……是你啊。」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掉马甲。 段其煜抬起了手。 这是要打我? 我眼疾手快地推开他,飞奔出餐厅。 「站住!」 段其煜在身后追喊。 但他远没有我对这块地形熟悉,在七拐八弯的巷子里绕了三圈,我就成功把他甩掉。 段其煜发来消息: 见我不回,他紧接着打来一通视频电话。 我没敢接。 在他无数条60秒的语音轰炸中,我终于把他拉黑。 不敢回家自投罗网,于是我和导员联络后,申请住了几天学校。 这期间段其煜来学校找过我几次,连唐念都被他堵过几回,但都没见到我。 直到周五的时候,老妈给我发消息。 想到他以前对老妈颇有微词,我立刻赶去医院。 刚进门就看到段其煜在施暴,老妈坐在轮椅上,疼得连连哀叫:「痛、痛痛!」 「走开!」 我冲上去愤怒地推开段其煜。 他本来挺稳,转头看到是我后摔跌在地上,脸上挂满委屈。 老妈扯住气势汹汹的我,「你干什么乔乔,妈妈腿抽筋了,小煜在帮忙按摩啊。」 说完,老妈关切地去搀段其煜。 后者垂下眼睫,「没事,我以前不懂事总乱说狠话,乔乔误会我也是应该的。」 乔乔?! 我瞪眼,什么时候现实里也叫得这么亲密了! 老妈慈祥道:「小煜今天忙前忙后,连饭也没顾上吃。」 「您是长辈,照顾您是应该的。」 段其煜一副体贴备至的模样,「不过现在有点饿了,乔乔也没吃晚饭吧,一起吧。」 真会装。 不过躲他的这些天我也想通了,总是藏着也不是办法,索性把话都说开。 我把段其煜拉出病房。 「嘶。」 他皱着眉闷哼。 我低头看去,发现他手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划了道口子,正在往外冒小血珠。 难道是刚推他弄伤的? 见我没反应,段其煜又哼了声:「好疼。」 我拿出创可贴给他贴上,顺便道了个歉:「对不起,刚才误会你了,不过我妈的身体不好,你少来医院烦她。」 「嗯嗯!」 段其煜点完头又瞥了眼粉红小兔图案的创可贴,小声道:「谢谢宝宝。」 「别这么喊我!」 我心虚回头,见病房门紧闭着才松口气,提醒他:「从我进段家开始,我们那段网恋就已经结束了。」 「我不要。」 段其煜焦急又执着地说:「以前做错的、说错的话,我能一件件补偿。只要不分手,你想怎么惩治我都可以。」 说完拉起我的手,主动又乖顺地把下巴和脸颊抵在我的手心里蹭,可怜巴巴地哀求:「求你别不要我。」 帅哥撒娇真是美颜暴击。】 我的心没骨气地一颤,等清醒时手已经抽不出来。段其煜得寸进尺地要吻手心时,不远处的有医生叫住我:「周乔一。」 我顺著段其煜的身后望去。 是位面容清俊的男生,京大医学部的陈理安学长。很温柔随和的人,当年在校帮了我不少。 毕业后他去了其他城市发展,工作忙碌的缘故也少了联系。 没想到,他又回来了。 段其煜一秒变脸,戒备地盯著陈理安,把人盯得一头雾水。 「学长。」 趁他分心,我忙抽出手。 「是我妈妈的病情有什么进展吗?晚餐时间也到了,方便的话可以边吃边聊吗?」 陈理安看了眼段其煜,了然地点头:「当然可以。」段其煜跟了我们一路。 还在餐厅选了个对角的位置,能方便他盯梢陈理安。 恨不得,把人盯出个洞。 陈理安汗颜:「他是谁,感觉等我落单他会来偷袭。」 「新家的哥哥。」 其他的,也不方便和他多说。 不过陈理安清楚我家的情况,绅士地不再追问。他简单说了下老妈的情况,又问了些学校里的趣事。 段其煜在中途接到工作电话,不得不先离开。 但人不在,消息不停。 因为微信被拉黑,他找老妈要了我的手机号。 我拆穿他: 几分钟后,他发来一张密码输错五次,强行关闭30分钟的提示图。 附加一张手指头破皮出血的照片。 又来这套可怜兮兮。 我不信真下雨了,他能不知道躲? 在医院帮老妈洗脸喂药,我才收拾东西离开。 那会真下雨了。 「乔乔。」 刚走出医院,陈理安的车正好开出来。 「雨太大了,我顺路送你回去。」 我看了眼打车软件,半小时了还没有司机接单。 我道了声谢,上了他的车。 等车开到别墅区,雨也变小了。陈理安替我打开车门时,顺手递过来一盒草莓小蛋糕。 「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牌子的甜点。」 见我发呆,他不好意思地挠头:「是、是今天病人送的。」 陈理安的耳朵越来越红,再不收都要滴出血了。 「没记错,是我喜欢的。」 我笑着接过,礼貌回应:「谢谢学长,我会好好享用的。」 陈理安笑了。 他像以前一样伸手去揉我的头顶,「我这次回京市,有一部分是因为……」 话没说完,不知从哪里蹿出来的段其煜一把挥开他的手。 他脸上阴沉地问:「你喜欢周乔一?」 陈理安被直白的话问得愣住。 「我是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段其煜昂着下巴,「我代表全家,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神经病吧! 从前最烦我叫他哥哥,还威胁我要是敢瞎叫就给喂哑药。 我偶尔被他气到,会故意喊这么他。 还有,他代表什么全家! 陈理安微笑:「来日方长,什么都会改变的。」 段其煜的拳头捏得咯咯响。 我怕陈理安挨揍,连忙推他上车。陈理安也是,临走前还特别挑衅地扫了眼段其煜。 「乔乔,改天医院见。」 把段其煜气得冒烟。 「他刚是不是翻我白眼!」 我不理他,开门进屋。 段其煜委屈巴巴地跟上来说:「我等了2个小时,身上全湿了。」 「阿嚏!」 「宝宝,我头好晕,感觉发烧了,不信你摸摸。」 段其煜拽着我的手,摁在他的腹肌上,「是不是很烫?」 衣服沾水后变得湿薄,紧贴在身上时能清楚地感觉到肌肤透出的体温。 他的腹肌很热也很结实。 我突觉口干舌燥,靠着仅剩的理智挣出手:「谁发烧摸这里,少发骚!」 段其煜得逞地笑出声,将我壁咚在双臂间,用头抵住我的前额,哑声撒娇:「那帮忙看看,我的额头烫不烫?」 距离太近,都能感觉到彼此温热的呼吸。 耳朵里的鼓噪声乱响个不停,眼见段其煜的脸越贴越近,我猛地把他推开。 「段其煜,你忘记自己之前有多讨厌我吗?」 「而且我们现在是兄妹,麻烦你摆在自己的位置。」 「别逼我扇你。」 段其煜没想到曾经的回旋镖全打在身上,他懊悔地低下头,「如果那样能让你解气的话。」 他果断跪在地上。 我被他的举动惊住,怔怔看着他跪行到面前时才反应过来要倒退。 但腰已经被段其煜圈住。 他昂着头,黑眸湿漉漉地看向我说:「你扇我吧。」我曾经设想过很多种,段其煜发现我是网恋对象后的反应。 有挨揍、有嘲笑,也有让我们母女在京市待不下去。 却万万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样! 即使有怨言,我现在也不敢扇,怕他舔我的手。 我太清楚段其煜的为人,怕再纠缠下去早晚会被顾叔叔发现,于是我撒谎说:「发现网恋是你后,我真的很失望。现在,我已经走出来,也喜欢上别人了。」 段其煜一僵,「那个大小眼医生?」 怎么还人身攻击! 不过都演到这个份上,也不能半途而废。我点头承认,「……嗯,我喜欢大小眼的男生。」 腰上的手松开。 段其煜苦笑:「原来孤岛的小圆圈,也会离开他。」 我的心口一疼。 我没法否认自己对段其煜是有感情的,尤其是对作家孤岛。 当年上学、打工几乎充斥了我全部的日常。 在高压疲倦的生活里,我唯一的娱乐是在睡前挤出来一点时间看小说。 段其煜的书,是我当时的精神食粮,他构建的虚拟世界,能让我短暂地逃避现实,进入一个或悬疑或美妙温馨的故事。 我是他最早的一批读者。 后来市场下沉,段其煜不肯转型坚持自己的风格,因此流失很大一批读者。 只有我,始终追随鼓励他。 和他开始网恋后,我常会幻想段其煜的长相。但只要是他,无论高矮胖瘦、容貌美丑,我都能接受。 段其煜也不止一次提出过要见面。 我当时看了眼脚上破了洞的帆布鞋,自卑得不肯答应。 等我想见面了,老天跟我开了个大玩笑! 他成了我重组家庭里毒舌、讨厌我的哥哥。 就算现在马甲掉了,他没因此气急败坏整死我又怎样? 没有血缘。 但在法律条款上,也是背德。 我不想破坏老妈在最后时光的爱情,更不想让来之不易的亲情温暖消失。 但段其煜是离经叛道的行动派。 劳什子的兄妹。 要不是我拦着,他能逼自己老爸立刻去民政局和我妈离婚。 为了缓和我们的关系,段其煜痛改前非,每天给我做早餐。 上下学开车来接,还经常屁颠屁颠跑去医院,在我妈面前狂刷好感值。 顾叔叔震惊地感叹:「这臭小子为了让我接受他是gay,竟然能乖巧到这个地步。」 我:…… 不过毕业在即,我也没空理他,光一个毕设,我就忙得脚不沾地。 答辩结束那天,陈理安来给我庆祝,「走,去撸串。」 他难得忙里偷闲,我不好推辞。 我们刚出校门就见到段其煜,他一见陈理安,跟炸毛一样冲上来问:「准备丢下我,跟野男人去哪里?」 「注意用词!」 我尴尬道:「我们准备去撸串。」 段其煜瞪着陈理安,「我也去,你们孤男寡女在一起不安全。」 街边大排档,人来车往。 段其煜饮食挑剔,对这种油烟很重的东西不大喜欢。 陈理安微笑:「大少爷如果不适应,可以提前走,我会把乔乔安全送回家的。」 「支开长辈是什么意思?」 段其煜抱臂靠在塑料椅子里,冷嗤:「怎么,打算撸完串再去撸别的?」 我秒懂,往桌底踹了他一脚。 他笑了笑问我:「还要什么,我去给你拿。」 我顺嘴答:「两串鸡尖、三串牛肉,再来盆小龙虾。」 「真能吃。」 段其煜挑眉:「等着!」 说完,起身去店里点单。 炸药桶刚走,我们就碰上惹事的。 一个醉酒的胖男人没看清路,撞上我的椅背,导致手里的餐食全掉在地上。 「喂,撞我干什么!」 他恶人先告状,猛踹我的椅子。 我无奈解释:「我没撞到你。」 「哟,是附近学校的女学生?」 胖子目光猥琐地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咧嘴笑起来:「长得挺标致,你陪哥哥喝一瓶,咱们大事化小,权当交个朋友!」 说完,咸猪手直接往我的脸上伸。 「东西我赔给你。」 陈理安冷着脸起身,将我往身后挡,他拿出钱包说:「你要多少拿多少,别骚扰我的朋友。」 喝醉酒的人哪有道理可讲。 胖子把钞票摔在陈理安的脸上,「老子请她喝酒,怎么着!」 说完,强行把我拽到怀里。 肉油和酒气冲入鼻腔,恶心得我差点吐出来。 「放开!」 我挣扎踢踹。 陈理安愤怒地上来抢人,被胖子一拳打中面门,仰摔磕到桌角。 鲜血顿时从发间淌了一脸。 他晕乎地想扶住桌子站起来。 桌子脚撑坏了,非但没支撑住他,上面的残羹剩菜反而倾翻下来溅了他一身。 「请帮忙报警!」 我扯着嗓子喊。 四周的客人都怕惹事躲得很远,有几个甚至还拍起了视频。 胖子嘲笑他:「哈哈哈,你这样子还敢英雄救美?」 简直无法无天,我低头咬住他的手。 胖子痛叫一声,握拳要往我脸上砸。 我吓得闭眼,痛却没落下。 嘭! 耳畔传来玻璃的爆裂声,还有胖子的惨叫。 我惊恐地睁眼,看到地上鲜血混着啤酒瓶碎片飞了一地。 「猪头。」 段其煜阴沉地盯着胖子的脸说:「爸爸陪你喝。」段其煜的圈里多的是权贵公子,惹出过事的也有。 但我,从没见过段其煜这样。 他淡定用凳子砸开啤酒瓶口,也不管上面玻璃有多崎岖锋利,直接往胖子的嘴里塞。 「多喝点,今天全场酒水爸爸买单!」 「嘴巴张开!」 他皱眉拍了拍胖子的脸,结实的手臂上青筋爬满。 胖子痛苦地呜呜直哭,嘴角溢出的酒水越来越红。 他试图反抗,段其煜直接给他一拳,「别客气,酒水管够。」 「段其煜,快住手!」 我上去拉他,真闹出人命可不是开玩笑的。 更要命的是,这个胖子不是一个人在这里,他的同伴得到消息满嘴脏话地赶了过来。 「喂,大小眼!」 段其煜向陈理安喊了句,后者满脸是血,有点蒙得举手。 他啧了句没用,转头对我说:「你带他先走,再这么流血下去该交代在这里了。」 胖子的同伴怒喝:「谁也别想跑!」 段其煜抬了抬下巴,「乖快走,我能搞定!快把这个累赘带走,他还得救死扶伤呢。」 周遭人群冷漠。 我只得把陈理安搀起来,往反方向跑。 胖子的同伴追上来,被段其煜给挡了回去。 他只身和三个男人周旋,大打出手。我吓得手在发抖哆嗦,等转到人多的街市忙打120救援。 「需要帮忙吗?」 闹市街区的人见我们身上有血全涌了上来,我哽噎拜托:「我打了120,救护车马上到,麻烦你们看护一下他,我还要回去找人……」 生怕他们一样冷漠,我边说着眼泪止不住地掉。 我得尽快回去,段其煜还在那里。 陌生的阿姨和女生最先答应。 「乔乔。」 我刚要走,手被陈理安拉住,他虚弱道:「别去……」 我毫不犹豫地挣脱他的手,向来时的路飞奔。我边跑边报警,近乎崩溃地哭求他们快点来。 ——救救段其煜。 和路人擦肩而过时,我听到议论。 「噢哟,烧烤摊那边在打架呢,那个男的好惨,手都骨折了。」 「眼睛估计都瞎了!」 「是黑涩会吧,在寻衅滋事。」 我听得直冒冷汗。 心里一处,疼得快要窒息。 等我赶到的时候,烧烤摊前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桌椅掀翻,餐食一地。 一个男人瘫坐在地上喘粗气,两个人倒地昏死。 地上还有摊血。 段其煜撑着路灯杆艰难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往烧烤店里走。 他敲了敲玻璃门,递进去一张黑卡:「抱歉老板,今天的损失我赔。」 老板问:「你要不要去医院啊?」 他摆摆手,「小意思。」 说完扶着腰往花坛边靠,发抖地从裤袋里掏出烟盒,拿出一根咬在嘴里。 左手古怪地垂在身侧,疼得没法打火。 「啧。」 他试了几次都没打燃,挫败地自嘲:「有什么好难过的,自己嘴贱要她和野男人跑。」 说完,耷拉下脑袋。 「我来吧。」 我走上去拿走他手里的打火机,啪嗒声响后,屈指挡风拢着幽蓝的火苗递上前。 透过摇曳的火光,段其煜震惊地抬头看着我。 他的脸上挂彩严重。 右眼紫红肿得睁不开,脸青了,嘴角全是伤口。 完全看不出原本的帅容。 我眼眶湿润地问:「不抽吗?」 段其煜的左眼掉出滴眼泪,他慌忙去擦,指关节上血肉模糊。 他像个倔强的小孩,不好意思被瞧见眼泪,但奈何越擦越委屈,直接咧嘴哭出了声。 「宝宝!」 「还以为你不来找我了,好疼啊!」 我抱住他,安抚地轻拍。 段其煜哽咽:「我现在大小眼了,你能不能喜欢我。」我陪段其煜去警局做笔录,得知胖子那伙有涉黑背景,且有多项前科。 警方正在全力打击。 剩下的事,全权交给段家的律师团。 陈理安救治及时,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段其煜也是真硬。 全身上下,除了左手骨折、多处软组织挫伤,其他没大碍。 连他的兄弟都调侃他,「写什么书呀,跟海哥去打拳击呗。」 即便这么抗揍,上药时他还是会不停喊疼。 「段其煜。」 我无奈地搁下棉签,「我还没碰到呢。」 他讪笑:「应激了,要不你给吹吹?」 我只得边抹药边吹气。 段其煜一脸享受越凑越近,不要脸地说:「我嘴里也有伤口,你也给吹吹。」 我正要骂他,脸颊已经被捧住,段其煜的唇贴了上来。 唇齿交融片刻,他红着脸松开我,喘息道:「靠,宝宝你真好亲。」 「我要再来一次。」 自说自话的,再次堵住我的唇。 比起前一次的蜻蜓点水,这次吻得相当纠缠。 我推也推不开他。 直到感觉呼吸不畅,握拳捶他了,段其煜才面红耳赤地松口。 段其煜一脸发现新大陆的表情,黑眸直勾勾地盯着我,下定决心:「我一定要老头去离婚。」段其煜一直想去摊牌,碍于我的阻挠隐忍不发。 直到我在顾叔叔的书房里找到一张《亲子鉴定报告》,上面赫然标注着,我和顾叔叔的基因重合度高达99.99%! 我的天都塌了。 狗血离谱的剧情,竟然发生在我的身上。 我第一时间去找老妈确认。 她坦白:「当年我跟你爸分手后,才发现怀孕的。」 她说自己在年轻的时候和顾叔叔相恋,但因为贫穷遭到长辈的阻挠。 但他们坚定地选择对方。 直到顾叔叔生病。 唯一能做那场高风险手术的医生,是段其煜的外公。 他挟恩图报,要顾叔叔和他爱而不得的女儿结婚。 并且故意做了张喜帖,送到我妈的手里。我妈不忍心看到心上人死,独自咽下苦远走。 直到如今,再度重逢。 我听得脑袋里嗡嗡作响,心碎成了千百块。 我和段其煜,有情人终成兄妹。 「宝宝。」 我失魂落魄地到家,身子一轻,段其煜直接把我抱上桌子。 他刚洗过澡,全身上下只有腰上围着条浴巾。 发湿漉、眼明亮,欲得不行。 他跟小狗一样蹭我,不害臊地问:「我洗干净了,要不要摸?」 我没忍住掉了眼泪。 段其煜的笑容一僵,「谁欺负你了?」 我从包里拿出亲子鉴定报告,「我们不能在一起了。」 段其煜疑惑地接过报告看了眼,脸上的笑在看清内容后收得干干净净,最后阴霾笼罩。 纸页在他的手里颤抖。 他站起身捂住嘴想要控制情绪,最终没忍住爆出一句响彻屋子的怒喝:「艹!」 我和段其煜的关系,变得复杂起来。 见面是双双眼含热泪,尽量躲彼此。 有时候他没忍住,会把我摁在洗手间,痛苦地说:「光结婚,不生孩子也行的。」 「你疯啦!」 我踹他一脚,「我决定出国留学,我们还是别见面比较好。」 段其煜比我疯。 他电脑里的浏览记录全部都是:「怎么更改基因、全身换血重组……」 到最后发展到了追求玄学:「怎么做下辈子才能投胎当夫妻。」 他甚至动了买座小岛,去私奔生活的念头。 但更多的时候,他也清楚都是无能为力。选择整日浑浑噩噩、酗酒泡吧麻痹自己。 今天也是。 我接到段其煜兄弟的电话后,去酒吧接他回家。 他喝得烂醉如泥,嘴里在不停得嘟囔:「今天我生日,我许愿望。」 我双手合十。 「我许愿,自己是被亲生父母抛弃,被段家捡来的野孩子。」 我鼻酸地把他扶靠在沙发里,喂蜂蜜水。 感觉到我,他慢慢睁开了眼。 客厅没开灯,月光透过落地窗外撒进清辉。 我看到段其煜在哭。 「怎么办?」 他抓着我的手,满脸无助地问:「我想不到其他的办法了,我们该怎么办?」 「我不要当你的哥哥,我要当老公。」 越说越难过,段其煜哇哇大哭。 我被他哭得心碎,数日的隐忍终于在这一刻崩溃,抱着他嚎啕大哭。 啪嗒! 客厅的灯亮了。 我吓了一跳,扭头发现屋子竟然还有人在。 一脸错愕的李嫂、捧着生日蛋糕的顾叔叔,和临时出院手里还拿着礼花筒的老妈。 四周,鸦雀无声。 「别、别误会!」 我慌忙推开段其煜,哪知被他搂得更紧了。 段其煜一副豁出去的表情,对着顾叔叔说:「爸,我要和乔乔结婚。」 「你不是gay吗?」 顾叔叔捧着蛋糕的手颤了颤。 重点不是这个吧。 段其煜说:「我又直了,你答不答应?」 顾叔叔和我妈面面相觑,最后点头:「也行。」 我瞪圆了眼,什么情况?段家玩得这么邪?! 我和段其煜呆住了。 老妈赶紧解释:「真没想到会有这一出,本来我们想瞒下去的。」 「段其煜,不是段家的孩子。」段其煜的生日愿望成真了,他就是捡来的。 「你不会怪爸爸一直瞒着你吧?」 顾叔叔略显局促地问段其煜。 后者全程低头听完身世,双肩发抖,我当他在哭,连忙抽纸巾递给他。 没想到,他在笑。 段其煜咧嘴笑:「爸,那我和乔乔下个月订婚行不行?」 时间仓促的,就怕反悔一样。 我晕倒。 他竟然没有为自己的身世感到悲怆,光长恋爱脑了! 顾叔叔虽然嘴上答应,但还是把段其煜拎到书房教训了一顿。 他主要确认的是,段其煜是不是真心的,还是找借口让我当同妻。 「爸。」 段其煜无奈:「我跟乔乔很早就在网上认识了,她当时闹分手骗我说自己是男的。」 「我爱一个人,无关性别。」陈理安得知我订婚的消息,笑着说:「乔乔,祝你幸福。」 他选择去国外读博。 出发那天,段其煜难得心平气和地和我一起去送机。 另外的好消息是,老妈经过化疗身体逐渐好转,脸色也变得红润不少。 得知这个消息,顾叔叔比我还要高兴。 订婚在即,我和段其煜在事业上却都忙碌起来。 毕业后我进了心仪的单位施展拳脚,订婚前夕还在出差。 回京市当天,我妈操心地给我打了三通电话:「明天就订婚了,什么时候回来?」 「礼服送到家了,你试过再看看哪里需要修改。」 礼服送到了我和段其煜的婚房。 我们搬出来住已经一个月,地段在市中心,导致天黑到家交通也十分便捷。 礼服就挂在卧室。 雪白绸缎的礼服上镶嵌着圆润饱满的珍珠,每一处细节,都是独家定制。 就是拉链位置有些难够到。 「段其煜,帮个忙。」 我扭头求助正坐在床沿,假装翻杂志的段其煜。 「好。」 他嘴角难压地走上前,紧贴在我的身后。 滚烫的大手将我环腰搂紧。 段其煜埋在我的后颈深吸:「宝宝,我们有72小时35分12秒没见了。」 「能不能先安慰一下你老公?」 我的脸瞬间红透。 床就在离我们五步的距离,他非要在落地镜前折腾。 我觉得羞耻,他还故意托着我的下巴,让我去看。 「宝宝,你好美。」 「乖,看一眼。」 段其煜凑在我的耳边像只鬼魅,不停地撩拨蛊惑着,我最后中招睁眼,被激得晕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凌晨。 地毯和镜子都脏了,礼服更是惨不忍睹。 我大惊失色,「明天的典礼我穿什么!」 段其煜搂着我笑:「你穿什么都好看。」 系统要求我攻略男主,一个从小拥有读心术,长大后心狠手辣、冷心冷情、阴郁孤僻的病娇。 我沉思片刻,选择在男主一岁时进入世界。 系统: 「从今天开始,我会成为他的监护人,教他知法守法,尊重女性,乐观向上,好好做人,」我面不改色,「优秀的攻略应该从教育开始。」 系统被我说服: 于是那天大雪纷飞,我抱起了被遗弃在医院的一岁男主应鹤雪。 六年后,在我开的福利院里,他奶声奶气地问我:「院长,攻略是什么意思?」 我摸了摸他的头:「意思是,我要让你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关怀和爱。」 七岁的应鹤雪眼睛亮晶晶的,开心到转圈圈:「我也爱院长。」 在他身边,男主未来的下属、合作对象、死对头、白月光纷纷围住我,叽叽喳喳地说:「我最爱院长!」 系统: 1 工作猝死之后,我被迫绑定系统,接了一个攻略任务。 系统传给我原文内容,我看着资料里清隽冷漠的少年,陷入沉思。 他正被人踩在脚底,遍体鳞伤,眼神充斥着一种无机质的灰色,漠然到像是脱离了整个世界。 系统一板一眼地说: 我打断了它:「他多大了?看上去才十几岁。」 它卡了一下: 「那他为什么在外面打工?」我皱眉,「这种时候,他应该要读书吧。」 系统: 「义务制教育是九年,福利院也应该负责他的学杂费。」我指出问题,「他进入的福利院并不规范。」 系统被我迷惑了: 「看来这个地区这方面的体系也不完善,」我沉吟片刻,「你把我送进这个世界吧,我已经想到该怎么做了。」 系统精神了: 我说:「那当然是他一岁的时候。」 系统: 应鹤雪刚生下来时体弱多病,他的父亲不详,母亲难产而死,他的远房亲戚在他一岁大的时候,就将他遗弃在了医院门口。 那天寒冬腊月,大雪纷飞,应鹤雪发起高烧,丧失了部分听力。 但他偏偏拥有属于男主的金手指――读心术。 从那天起,他的世界明明沉默无声,恶意却扑面而来。 我站在医院门口,看着怀里睡得很香的小婴儿,毫不客气地说:「既然要攻略,你应该给我开点外挂吧,比如金钱之类的,不然男主就要饿死了。」 系统在帮我开完外挂后有些忐忑不安,第十三次这样问我, 「做人不能太禽兽,」我摇了摇手指,「我现在二十二岁,攻略这种事,一岁可以,十八岁不可以,十六岁不可以,十一岁更不可以。」 系统: 它沐浴在正义和法律的光辉下,有些恍惚,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走吧,」我说,「要做的事情有很多。」 比如,我该查一下如果要开继承一家福利院,需要什么资质。 应鹤雪待的那家博爱福利院实在是管理松懈,不过无所谓,我可以帮忙整治。 我把小婴儿的襁褓裹紧了一点,带他走进了医院:「希望现在不晚,他的听力还有救。」 2 系统帮我做了身份证明,我先将应鹤雪送到医院检查治疗,随后就去接手了那所看上去破破烂烂的博爱福利院。 这所福利院内倒闭多年,没有小孩,也没有护工,直到今年才被临时接管,一切都处于混乱之中,百废待兴。 我之前的工作就在福利院,对这一切流程熟悉无比――更何况,还有系统的帮助。 应鹤雪是弃婴,医院交由警局后,在我的一番操作之下,应鹤雪被我收养,进入博爱福利院,成为院内的唯一一个小孩。 和剧情一模一样的走向,但不同的是,这次的福利院院长换成了我。 我一边照顾应鹤雪,一边重建整个福利院,有条不紊地完善院内的基础设施。 一切都进展非常顺利,系统对此大受震撼。 因为应鹤雪对我的好感度节节攀升,已经到了八十。 我毫不意外――几岁的小孩,最亲近的肯定是天天照顾他的人。 虽然应鹤雪还不懂什么叫爱,但他早已学会在我去抱他的时候伸出双手,并对我露出一个傻乎乎的微笑。 每当这个时候,系统就会自言自语: 我没理会它的恍惚,抬头看着面前焕然一新的福利院,满意地说:「效率不错,就是不知道附近有没有配套的教育设施。」 我看了这一块的政策,福利院是可以拥有自己的学校的,只是博爱福利院显然不够格,还需要我多加努力。 系统:它听不懂,选择沉默。 因为送去医院及时,再加上我照顾得好,应鹤雪的身体十分健康,三岁的时候,能跑能跳,还会奶声奶气地喊我「院长」。 小小的应鹤雪问我:「院长,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呢?」 我抱着他,告诉他,他来到人间那天,正好下了雪。而他的妈妈,恰好很喜欢鹤。 他还太小,不能明白死亡和分离的意义,但我也不愿意因此抹消他名字的来由。 应鹤雪似懂非懂:「我的名字是妈妈喜欢的鹤,妈妈也喜欢我。」 「是,」我摸了摸他的头,「她很爱你。」 他就高兴了起来,又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 教会应鹤雪写自己名字那天,我问系统,「你们系统,也分很多种的吧?」 系统被我问住了,认真地思考起来, 「你们,」我听出端倪,「你有同事吗?」 「它们难道都有名字?」 系统呆呆地说, 我问:「那你为什么不像它们一样,给自己取个名字呢?」 系统迟疑了几秒: 「你也可以干别的事,比如和我一起经营好这所福利院,」我说,「但我同时也在攻略,所以这并不算不务正业。」 系统好像激动了起来, 「是的,」我温声说,「你想叫什么?」 它说, 我想了想:「小福,好听。」 它半晌没动静,但我猜,它大概是和自己的朋友们分享喜悦去了。 3 福利院正式重启那天,我带着应鹤雪迎接新来的小孩们。 我看了资料,大概是因为剧情引力,应鹤雪曾经的小青梅,之后的白月光,安冉也来了。 她的父母在一场车祸中双双死亡,之后被送往福利院,八岁那年,养父母带她移民国外。 剧情并未过多着墨这一块,但安冉从一个乖巧可爱的小姑娘发展成后面那种经典恶毒女配形象,这段出国的经历必定不太愉快。 我仔细甄别,发现那对养父母其实根本没达到领养的要求。 还是福利院的规范问题。 于是我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怯生生的模样,蹲下身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冉冉乖,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她懵懂地看着我,大约是我的眼神十足耐心,最是敏感的小孩感觉不到丝毫恶意,她小心翼翼地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捏住了我的手指。 小女孩白嫩可爱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却被我乖乖抱在怀里,吃着我送的糖,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细声细气地学着喊我「院长」。 应鹤雪则绷着小脸,有些紧张地带新来的小朋友们参观福利院。 这是我郑重其事布置给他的任务,他也颇具责任感,很有前辈的风范,在一群新来的小朋友间穿来穿去。 我看他一会安慰那个别哭了,一会送这个一颗糖,一会又握着小拳头发誓这里绝对是最好的福利院,不由得莞尔一笑。 下午,我带着小朋友们睡午觉。 应鹤雪看上去很兴奋,根本睡不着,甚至悄悄对我说:「院长,今天来的小朋友,我最喜欢陆衡啦,他好酷!」 我:「咦,是吗?」 陆衡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我看着那个叫陆衡的小男孩脸上的胎记,总算想了起来:这不是应鹤雪未来的死对头,那个黑帮老大陆衡吗! 我:看来得把普法课程提上日程了。 陆衡这孩子现在看上去很胆小,低着头不爱说话,因为脸上那一大块胎记,再加上天生智力低下,他被自己的父母遗弃了。 遗弃可是犯罪。 我看着陆衡自卑难过的神色,把应鹤雪领了过来。 他大概是听到了我的心声,露出想哭的表情,闷闷不乐地说:「院长,陆衡的爸爸妈妈不要他了吗?」 拥有读心术的应鹤雪从不在我面前隐瞒这件事。 但他和我拉过钩,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因此我也认真地说:「他的爸爸妈妈这样做是不对的,是要被抓起来的。」 应鹤雪似懂非懂:「我想和他交朋友。」 「那就带他去花园里玩一玩吧,」我说,「你上次不是告诉我,想和小伙伴一起玩跷跷板吗?」 应鹤雪眼睛亮了,但很快又蔫了:「可是,现在是午睡时间。」 「没关系,这次是特例,」我摸了摸他的头,「鹤雪,以后我们都是陆衡的家人了,我想要陆衡开心起来,你能做到吗?」 应鹤雪元气满满:「能!」 我打开了花园的门,招了招手,看着两个矮矮的身影小声欢呼着奔向了阳光下的跷跷板。 我回到了宿舍。 果不其然,一颗颗小脑袋低了下去。 我忍俊不禁:「都睡不着吗?」 鸦雀无声,只有安冉抬起头,指了指窗外的花园,奶声奶气地说:「我想和院长一起玩。」 「那就一起去花园玩吧,」我笑眯眯地说,「不过,现在是午睡时间,下不为例哦。」 「好!」本来拘谨不安的小朋友们顿时眼睛亮了,一齐回应我,就像一群快乐的小鸟奔向了花园。 我慢悠悠地跟在他们身后,和小福聊天。 「你知道一个故事吗?」我想了想,「被封在瓶子里的恶魔,曾经承诺,如果有人放出他,他将会给予那个人无边的权力和财富,然而在数年后被捡到后,他反倒对放出他的渔夫心生不满,认为渔夫来得太晚了。」 「爱是同样的道理,」我语气平静,「攻略本质上就是一种交换,付出爱,得到爱。但如果他们从小就没有得到爱,你觉得那些伪装的不纯粹的爱,能换来什么?所以如果我在十五六岁时出现,在鹤雪的心里,当然不可能比得上从小一起长大的冉冉。」 「不完全是,」我露出一个微笑,抱起一个向我跑来的小朋友,摸了摸她的头,「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攻略这个词太过宽泛,」我说,「这个世界上的爱有太多种,教会他们这件事,当然也叫攻略。」 「你才见过多少人?你在我眼里也只是个小孩子,」我抱着小女孩坐上秋千,「也许在你们的检测里,攻略曾经是我的工作――你才会选上我。」 它有些困惑, 「是吗?」我顿了顿,很轻地笑了,「我以前是从事特殊教育工作的。」 我是詹家不折不扣的怪胎,兄弟姐妹们都有自己远大的志向,要么接管公司,要么在艺术领域大放异彩。 只有我,一头钻进了小县城,支教几年回来后又去特殊学校里做老师,最后索性自己开了一家福利院。 大多数孤儿都不是健康的孩子,他们往往拥有着各种的身体或心理缺陷。 一开始,我的家人来探望我时,总会被我身上一些伤痕吓到。 他们也不止一次问我:「詹灵犀,你是不是疯了?」 外人更是无法理解,詹家子女从小养尊处优,为什么偏偏出了一个浑身上下没有半点贵气的詹灵犀。 但人的一生,总会出现那么一两件彻底改变自己的事情。 但我无意评判什么是高尚,什么是低俗,也无意用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去证实我有多「脱俗」,事实上,我也只不过是芸芸众生中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只是恰好,选择走上这样的道路。 于是我对这些质疑与嘲讽不以为意,微微一笑:「我和你们一样,都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 小福问我: 「谁知道呢,」我说,「小时候的记忆我都很模糊了,但应该,是有这么一件事的吧。」 其实我还记得。 我记得,我们学校曾经举行过爱心活动,我们穿着蓬蓬裙和小西装,去隔壁的特殊学校送礼物。 但那天我们没有见到特殊学校的任何一个学生,我听到他们的老师说,怕他们伤到他们,所以把他们锁进了宿舍。我们把书和衣服放在他们的桌椅上,再拍几张照片,就要离开了。 我看见那张桌子上摆着一本书,是一本童话书,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 「小新问,星星是什么样子的?我也想知道,它好吃吗?」 那本童话里,天上的星星都是糖果。 小新看不见星星吗?那童话书的主人呢,他没有吃过糖果吗? 我看着身上精致的小裙子,从口袋里费力地掏了一颗糖果出来,悄悄夹进了这本书里。 离开之前,我向那栋宿舍楼看了一眼。 我看见几个脏兮兮的小孩,挤在窗户前,看着我们。 我忽然有点难过。 我只带了一颗糖,也只放了一颗。 只能让一个小朋友尝到星星。 4 我过了一周连轴转的生活。 新一批孩子的入院给这分寸土地带来了生机和活力,也带来了更多需要操心的事宜。 小到给孩子们供应的牛奶品牌,大到新的福利院老师的招聘,这一切都需要身为光杆司令的我亲力亲为。 幸好我有作弊利器小福,它可以帮我监管孩子们的状况以免他们出意外,否则我就是分裂成三个人,也忙不过来。 我们福利院的规模并不大,我早就招好了做饭阿姨、清洁阿姨、医生护士和护理员,但文化教员的职位太重要,之后我还要去谈开班上课的事情,必须要招到足够靠谱的人。 几轮面试筛选后,我终于招到了一个最合乎我心意的人―― 那是一个光论外貌,都能和明星相提并论的姑娘。 她很年轻,留着齐耳的短发,唇红齿白,性格温柔,眼角还有一颗殷红的痣。 坦白来说,我大约能察觉出她家境不差,无论是从谈吐还是气质来看,这应该都是一个从小被娇养长大的女孩。但她偏偏肤色略黑,双颊上还有被高原日照燎过的酡红。 「我叫安若春,」那女孩眼眸亮得像星星,「詹院长,您好。」 我也对她伸出手:「若春,你好。」 安若春的入职让我有了更多时间去操心这群小孩上学的事情。 有条件的福利院自设课堂,没条件的福利院一般都给孩子们办理走读。 考虑到其中几个孩子的特殊性,我决定设置不同的班级,给他们分班上课。 各种手续办完以后,我带着安若春又招收了一批新的任课老师,正式开始了院内课程的教授。 福利院内的孩子不算多,因此我也只分了一个班,名字是民主选出来的,小朋友青睐「青苗」两个字。 于是博爱福利院的第一个班级,青苗班,就这样诞生了。 这方面的事情我一直格外有经验,安若春明显也做足了功课,因此课程的开展十分顺利。 其实在小孩的启蒙阶段,更该做的不是传播知识,而是培养习惯和形成人格。 我开设了故事课,每天都会给他们讲一个故事。 在童话世界里,天总会放晴,坏人总会失败,公主会遇见王子,丑小鸭也会变成美丽的白天鹅,随手救下的小动物都会回来报恩。 生活当然不止童话,也许当他们长大就会明白,现实并不像他们想的那样,但我依旧希望他们能相信童话。 不过,故事课上完之后,安若春也会来给他们上安全教育课。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可以教他们善待世界,却也需要有人告诉他们,不是所有人都心怀善意,一定要足够警惕,学会保护自己。 应鹤雪被我任命为青苗班的班长,小小的男孩就此觉醒了「责任意识」,每天都在为班级的和谐努力。 小班长大部分时候都斗志昂扬,但偶尔,也会有挫败的时候。 比如今天。 「院长,今天陆衡哭了,」他闷闷不乐地趴在我的膝盖上,「我听到他在想,为什么爸爸妈妈不要他。」 陆衡自从进入福利院后,开朗了许多,但偶尔在傍晚还是会偷偷流泪。 应鹤雪无法帮助伙伴解决这样的烦恼,只能来询问我该怎么做。 在我的描述中,他的妈妈很爱他,所以应鹤雪不明白,为什么陆衡的父母会抛弃自己的孩子。 我摸了摸应鹤雪的头:「小鹤,人都是不一样的,有些父母,并不爱自己的孩子。」 应鹤雪抿唇:「那为什么,要生下他?」 「原因有很多种,我们没办法知道,但我要告诉你的是,陆衡的父母抛弃了他,是属于犯罪。」我说,「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被父母抛弃的小朋友,陆衡还有你这个伙伴为他担心,但还有很多小朋友,连伙伴都没有。」 应鹤雪瞪圆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真的吗?」 「是,」我为应鹤雪提出建议,「等你们再长大一点,你可以和陆衡一起,去保护这些和他一样的小朋友。」 应鹤雪认真听着,站了起来,哒哒往外跑:「我去和陆衡说!院长再见!」 我笑眯眯地说:「去吧,小鹤。」 事实上,在原著里,陆衡是一个极具保护欲的人,他手下的人多是流浪的混混――这群人大多无父无母。 我不太相信这是巧合。 尽管剧情给出的照片里,那个脸上有胎记的男人面容可怖,神色冷冽,好似没有丝毫感情,但也许,在他的幼年时光里,他也曾渴望过这样的庇护。 都说人在长大后做的一些事,是出于对童年的代偿心理。 我若有所思:至少这一次,肯定不能让陆衡做黑帮老大了。 5 开设课程的第一个秋天,我宣布了一个消息。 明天全院不上课,一起出去秋游。 以往,为了方便管理,又考虑到安全因素,这群小孩很少外出――更别提集体外出。 秋游的地点依旧经过民主选举,定在了动物园。 我也有联系过几家类似于科技馆、博物馆、植物园的地方,最后发现只有隔壁市的南城动物园最合适。 听说是福利院的孩子来参观,动物园的园长直接大气地表示免了门票,甚至愿意包园内午餐,只需要我们自行支付来回交通费用就行。 我去查了下,发现南城动物园还挺有名的,因为动物园环境很好,里面的动物也很有灵性,甚至曾经和娱乐圈内某知名大公司拍摄过合作综艺,那档综艺迄今都拥有着极高的热度。 南城动物园的园长也很出名,一是因为他长得帅,二是因为他一直致力于生态保护和动物保护方面的公益事业。 出于好奇,我和小福一起找了园长的照片。 过分年轻,也过分俊美的一张脸。 小福忽然「啊」了一声: 我:「想起来什么了?」 小福: 我看了眼园长的名字:「所以他是季家后人?」 小福听起来很高兴: 我笑了笑:「你以后会遇到更多同事的。」 南城动物园和我连线的是个年轻女孩,微信名叫小温,人如其名,声线温吞,耐心又温柔: 小福: 小慈又是谁? 我还没来得及问,小福就自言自语着消失了,我猜测它去和自己的朋友联系了――不过,既然和这群可爱的系统们扯上了关系,足以证明南城动物园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我回复小温: 小温发来一个笑脸: 秋游的计划让福利院的每个小孩都兴奋不已,每天都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想去看的动物。 安若春不放心,一遍又一遍地和他们叮嘱安全事项,还细心地给每个小朋友设计了青苗手巾和秋游旗帜,旗帜会插在他们的小包包上,手巾则是鲜嫩的青色,系在小孩子们的手腕上,编成一个蝴蝶结。 手巾上印着我们几位老师的联系方式,以防他们走丢后不知道该怎么回来。 我把二十几个小朋友分成了四组,小组长是他们自己选的,都有着自己的组旗,要负责同队的组员不能掉队。 第一次外出,小组长们都绷着小脸和我保证一定会看好大家,既期待又紧张的样子。 我包了一辆大巴车,在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中,天刚蒙蒙亮,我们就出发了。 南城动物园名不虚传,满眼绿意,生机勃勃。 小温是个年轻女孩,五官秀美,还有一双鹿眼,模样乖巧,看上去年纪也特别小。 「詹院长你们好,」她穿着工作服,和我们打招呼,「我是你们今天的指引员温未??。」 「啊,」安若春却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悄悄在我耳边说,「院长,我以前在电视上见过她,她当时参加那个综艺,可火了。」 我和温未??打完招呼,出于好奇,在网上搜了一下她的视频。 入目第一条,标题就格外劲爆。 谁?小温? 我表情一顿。 外表看上去乖巧可爱如邻家妹妹的温未??带着我们进了园区,然后神色如常地和一旁的老虎打招呼。 「飞飞,」她对那只龇牙咧嘴的大老虎说,「离远一点,别吓到小朋友了。」 然后那只老虎仿佛听懂了她说什么,乖乖后退几步,坐在了地上。 「哇!!!」 空气寂静片刻,小朋友们发出了欢呼和尖叫。 「小温姐姐好厉害!」 安冉后退一步,抬起亮晶晶的眼睛,拽住我的衣角说:「院长,大老虎刚刚叫两声,是不是很想出来和我们玩?」 应鹤雪是行动派,他好奇地问温未??:「小温姐姐,飞飞在说什么呀?」 「呃……」温未??的表情忽然尴尬了起来,但还是维持着脸上的微笑,「它饿了。」 「哎,它没吃早饭吗?」 「吃了,」温未??扶了扶额头,「但是又饿了。」 应鹤雪迷茫:「怎么会又饿了呢?」 陆衡发表看法:「它好能吃啊。」 结束虎园的参观,我们又去看了鹤园、猴园、飞禽馆…… 午餐是南城动物园准备的,他们提前在水族馆旁边布置了草坪野餐布和小点心,一旁就是天鹅湖,小朋友们一边看天鹅一边野餐,个个都玩得很开心。 饭后,收拾好了垃圾,意犹未尽的小孩们进入了水族馆。 园长准许,我们可以和海豚还有白鲸亲密接触。 应鹤雪眼睛亮亮的:「园长,海豚好可爱!」 安冉也兴奋极了:「它顶我的手呢!」 陆衡默默站在一边,看着水里的白鲸。 叫小白的鲸鱼乖巧地蹭了过来,天生上扬的嘴角让它们看起来一直在微笑。 陆衡看着这只微笑的天使,犹豫片刻后伸出手,小白用鼻子,隔着玻璃蹭了蹭他的手。 一向沉默寡言的男孩就好像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藏,嘴微微张开,抿唇半天,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小白围着这块玻璃转了好几圈,歪歪头。 陆衡也跟着它歪歪头。 我看着玩得不亦乐乎的一人一鲸,莞尔一笑。 「院长,真好。」安若春站在我身侧,轻声说,「从来没有见过他们这么开心。」 「一直待在福利院里对他们来说并不是最好的选择,」我说,「等到他们再大一点,就该送他们出去上学了。」 「可是……」安若春明显有所顾虑。 「不用担心,」我神色不变,「能刺伤他们的恶意,我们没办法一辈子隔绝在外,但是总还有别的办法的。」 伤疤这种东西,只有当自己在意的时候,才会疼痛。 如果并不在意,那我们将坚不可摧。 6 动物园之行大获成功。 回到孤儿院的小朋友们都不用催促,自发地写了周记交上来,就连上美术课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画着动物园里的小动物。 我见他们实在对动物园念念不忘,索性把南城动物园的那档综艺下载了,每周末给他们播放一期。 这无疑成了每周最受欢迎的活动,有时候他们连小点心都不吃了,就会在周末排排坐在活动室。 入冬后,我和安若春为孩子们采购了新的冬衣。 安若春说道:「院长,今年年审过了,明年就要进新的孩子了吧?」 不仅如此,明年我们福利院就正式开放领养资格了。 我舒口气:「这个不急,领养的家庭要好好看看。」 安若春赞同地点头。 博爱福利院规模不大,就算再进小孩,估计也最多来十几个。 不过没关系,再过几年,等我申请到更多资金,就能扩建了。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想吃火锅吗?」路过一家香气浓郁的火锅店,我问道。 安若春一愣:「但是我们该回去了。」 「明天改善一下伙食吧,吃小火锅。」我对她眨眨眼,「好东西要一起分享。」 安若春看着我,神色忽然变得很温柔,她弯眼笑了:「院长,我有时候觉得,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嗯?」 「有些方面像,有些方面又不像……」她合住双手,轻呵了口热气,「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都恍了下神。」 「你是不是想她了,」我说道,「过年的时候,你可以去看看她。」 「我是有点想她了,」安若春皱了皱鼻子,「不过,这种话我也不好意思对她说。」 我听出端倪:「是你的亲人吗?」 「她是我的姐姐,」她说,「和你一样,她也是一名老师。」 我有些意外,但好像又不太意外。 人的一生,总会遇到一两件改变自己的事,抑或是人。 新的一年要到了。 跨年前夜,北城下了一场小雪。 我组织孩子们一起堆雪人,打雪仗,大家玩得不亦乐乎,只有应鹤雪,一声不吭地坐在台阶边,托着下巴看天空。 我给他们买了冬季三件套,他摘了一只毛茸茸的手套,接着天上飘落的雪花。 我大概明白他在想什么。 我告诉他,他出生的时候是一个下雪天,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妈妈。 他大概就觉得,每一次下雪,都是妈妈回来见他了。 可他没坐多久,就被陆衡和安冉一人一只手拉走了。 「小鹤快来在雪地里画画!我和陆衡都画完了,就差你了!」安冉小脸冻得红扑扑的,表情却很兴奋,「我画的是小鹿,陆衡画的是小鲸鱼,你要画什么?」 应鹤雪蹲下身开始画画。 十分钟后。 安冉满脸疑惑:「你这画的是什么呀,毛毛虫吗?」 「……像母鸡。」陆衡看了半天,下结论。 刚刚还绷着脸装酷的应鹤雪顿时瞪圆了眼睛:「才不是!这是丹顶鹤!是鹤啊!」 我被小朋友拉来评价,憋着笑说:「的确是鹤。」 应鹤雪:「……院长你心里明明觉得我画得像毛线团插了两根筷子。」 我:「哎呀。」 被发现了。 「好了好了,」我摸了摸应鹤雪的头,「院长帮你画一只鹤,怎么样?」 本来还气鼓鼓的小男孩顿时心花怒放。 雪地活动结束,我催着他们进屋用热水洗手洗脸,以免感冒。 福利院的新年并不孤单,有不少人来探望我们,安若春也没走,问她,她只说这是和博爱福利院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新年,她希望陪着孩子们。 我们贴好对联,一起看春晚,一起做游戏,然后一起许愿。 我给每个小孩都准备了一份红包――那里面是送给他们的礼物和寄语。 与此同时,我也收到了二十七张写着自己愿望的纸条。 他们年纪太小,刚到九点,我就催着他们上床睡觉,然后回到办公室处理事务。 临近零点,我的肩颈有些酸疼,刚想自己揉揉,一股温暖的力量却熨帖了筋骨,驱散了我的疲惫。 我一顿:「小福?」 它说, 「是啊,」我说,「时间过得真快。」 我放下笔,静静地看着窗外的落雪。 然后站起身,来到孩子们的宿舍,为他们一个一个盖好被子。 「新年快乐,小福。」 7 应鹤雪、安冉和陆衡七岁的时候,我把他们送进了隔壁的小学。 这两年,院里扩建了一次,进了新的孩子,也有孩子被领走了,年纪最大的,还是他们三个。 应鹤雪和安冉很受欢迎,不少夫妇提出领养他们,其中不乏条件极好的那种,但他们俩都不愿意离开。 应鹤雪说:「我还是青苗班班长呢,不能走。」 安冉也说:「我走了,陆衡和小鹤怎么办啊?」 开学第一天,他们三个人从学校出来时,我敏锐地注意到,安冉和应鹤雪神色有异。 反而是陆衡,很淡定乖巧的样子,和我打招呼:「院长。」 看见了等在校门边的我,应鹤雪和安冉一愣,随后噔噔噔跑了过来:「院长,你怎么来啦?」 我看出他们极力掩饰了自己的心情,于是也不多问:「你们还小,我有空的话,肯定要接送的。」 「院长最好啦,」安冉抱住我的手臂,「今天是不是有可乐鸡翅啊?」 我牵起她的小手:「每次开学第一天都有的菜,今天怎么会没有啊。」 安冉捏着书包带子欢呼一声,双手一伸,直接抱住我。 应鹤雪和陆衡跟在她身后,眼巴巴地看着我。 「还有糖醋排骨和糍粑鱼,」我用空着的手摸了摸两个小男孩的头,「怎么少得了你们喜欢的菜。」 陆衡内敛一下,抿唇一笑,应鹤雪却抬起眼,对我露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 他明媚的模样和记忆中的那张照片大相径庭,我动作一顿,片刻后,欣慰地弯起了唇角。 无论如何,他在向好的方向变化。 这是我的初衷。 傍晚,处理完工作,我正思考要不要找陆衡问问今天发生的事,走出办公室,就听见后花园传来声音。 「……没关系……」 我向花园走去,就看见三个小朋友排排坐在滑梯边,安冉和应鹤雪都垂头丧气的样子,只有陆衡在安慰他们。 「没关系的。」 「但他们都说你,」安冉愤愤不平道,「我都听见了!」 「我们院里都没人说你,」应鹤雪说,「大家都觉得你脸上的块块很酷。」 「那是因为……」陆衡好像也急了,「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呀?」安冉问。 应鹤雪抬起头:「你不要急,慢慢说。」 「嗯……小鹤,是你和我说,院长告诉你,人和人都是不一样的。」陆衡沉默了片刻,才托着小小的脸蛋,一本正经地说,「有的妈妈不爱自己的小孩,有的妈妈爱自己的小孩。所以,有的小朋友觉得我脸上的印子很酷,有的觉得很怪,很吓人,都是一样的。」 安冉:「我是怕你难过,怕你偷偷哭。」 「我不会了,」陆衡摇头,「我……你们还记得吗,上一次冬天,院长带我们一起画画。」 「嗯?」应鹤雪问,「是一起在脸上涂颜料那次吗?」 「院长说,可以画公主,王子,骑士,小恶魔,英雄……然后她给我画了一个面具,说我现在是假面骑士了。」 「对,你那天可受欢迎了,大家都只想和你玩。」安冉说道,「陆衡,你那天真是好酷!」 「但我知道……院长是想告诉我,没有关系,」陆衡说,「我本来觉得自己很丑,但院长告诉我,我是最酷的小孩,我后来,就再也不觉得自己长得丑了。」 陆衡年纪最大,这段话让安冉和应鹤雪听起来都觉得似懂非懂。 「所以,没有关系,别的小朋友说我都没有关系,」陆衡左看看右看看,「而且,我还有你们呀,你们会帮我讲道理。」 「……院长是我最喜欢的人,你们一起排第二。」 「我也是!」 「哎,我也一样,最喜欢院长,然后就是你们啦。」 我站在墙后,听着纯真稚语,不由得失神,随后莞尔一笑。 等三个小朋友拉好钩,说要一辈子做好朋友以后,我才轻咳两声,往花园里走去。 「院长?」 被我抓到偷溜出来的小朋友们惊慌失措地站好,乖乖低头。 我却没责怪他们,只是带着他们回了宿舍。 送他们进门之前,我蹲下身,耐心地说道:「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你们可以自己解决,但解决不了的,院长一定会帮你们。」 见我没有指责他们不睡觉,偷溜去花园玩的事情,应鹤雪绷着的小脸放松了下来,率先应道:「好。」 小福陡然激动起来, 也就在这时,应鹤雪小声问:「院长,攻略是什么意思呀?」 我一愣神。 差点忘了,小鹤还会读心术。 他总有一天会知道,我是因为什么来到他的身边,也总有一天会知道,我从一开始,就接到了名为攻略的任务。 但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 我的眉眼温和下来:「意思是,我要让你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关怀与爱。」 我想教会你的东西,是世间千百种的爱,是如你一样,无数个福利院的孩子缺失的东西。我想告诉你,春天终将到来,被遗弃在世界一角的你们,也拥有享受阳光、雨露与微风的权利,会有小鸟停憩在你的窗边为你唱歌,你会遇到自己的幸福,同时,也会拥有光明灿烂的未来。 春日托我来信,告知你无数则人间童话。 小鹤,我希望你能平安健康地长大,这与我的攻略任务无关,仅仅是因为,你与我曾经照顾的无数个孩子一样,我从你们的眼里,看到了星星的痕迹。 这一次,我不再只拥有一颗糖,我想成为那个制造糖果的人。 终有一日,能让你们这些孩子,都知道星星的味道。 应鹤雪似懂非懂,却还是伸手抱住了我:「我也爱院长。」 我拍了拍小男孩的头。 没有关系,是因为你已经明白了爱的含义。 你懂得世界上爱有千种,就不会轻易去践踏任何一份爱意。 安冉和陆衡也轻轻抱住我:「我也爱院长。」 我们的声音传进了宿舍,黑暗中,一双双眼睛纷纷睁开,刚想离去的安若春被身边的小手拉住。 「我喜欢院长,」那个小女孩软软地说,「但我,我也喜欢安老师。」 「我也喜欢院长和安老师!」 「我喜欢的人可多啦,还有做饭的刘阿姨和门口的陈爷爷!」 「我还喜欢每个月来看我们的小温姐姐!」 「还有上次给我们送衣服的小鱼姐姐。」 刚将小孩们哄睡的安若春被一群孩子抱住,看向门口那一道同样被紧紧抱住的身影,无奈又温柔地笑了。 好不容易将一群叽叽喳喳着表白的小朋友们再次哄睡,我和安若春关上了宿舍的门。 屋外月色正好。 皎洁明亮,流淌在地,如同滚落的玉珠。 8 又是新的一年。 北城的每一年冬天,仿佛都会下雪。 我靠在窗边,看着在雪地里打闹玩耍的孩子们。 今年他们有了新的花样,要跟着科学课老师去观察雪花的形状。 安若春步履轻盈地来到我身侧。 「假期批了,回去吧,」我尚未抬眼,已经说道,「若春,你都好久没回家了。」 「不用啦,」安若春摇了摇头,眼里有显而易见的喜意,「院长,今年初二,姐姐就带着她的学生来看我们呢,说给我们院当义工。」 「学生……」我有些愕然,「多大了?」 「是我姐姐带的第一届学生,现在都毕业了。」安若春眉眼弯弯,「院长放心吧,走流程的,而且我姐姐人很好,她……」 姐控安若春滔滔不绝,我笑而不语,只是点点头:「看来今年院里,又会很热闹了。」 除夕当晚,我照例哄一群小孩去睡觉,然后一个人坐在了办公室里。 小福不声不响地为我提供按摩服务,我也像和老朋友聊天一样,随口问道:「小福,你什么时候走?」 从和它绑定起,它就告诉我,如果我完成了攻略任务,它就该去找下一个宿主了。 它们系统也是有 KPI 的,小福曾经立志当个卷王,发现我进度飞快时,也曾欢欣雀跃。 但不知为何,当小鹤对我的好感度到达一百后,小福只是高兴了那么一瞬,随后就对离开的事情闭口不提,一直陪我到现在。 但这一次,小福没有像往常那样沉默以对,或是说「过段时间」吧,而是轻轻落在了我的掌心。 它很少以这种形态出现在我面前――一团软乎乎的光球,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一向木讷的小福结结巴巴半天,终于完整地说完了一句话, 我有些惊讶,又好像没有那么惊讶。 「为什么?」 它说, 我久久没有说话。 它好像忐忑了起来。 「当然不是,」这一次,我回答得很快,「我只是,很难形容自己这一刻的心情。」 它听起来十分开心, 「我也为你感到高兴,」我摸了摸手中的小小光团,「如果这是你的意愿,那么,新的一年,我们一起,继续努力吧。」 窗外落雪纷纷,屋内却温暖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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