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诗小说

知诗小说> 重生之囚兄 > 第87章

第87章

寒又问他:“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很难回答?” 苍行衣忽然提起了一件与这个问题看似毫无干系的事情:“你知道兔子为什么不长角吗?” “兔子是长角的。”镜中的不见寒纠正道。 “是的,兔子原本是长角的。”苍行衣说,“这个故事,最开始还是你说给我听的。” 在第二纪元,乐园陷入了永无天日的寒夜,湖泊恒久地结冰,森林常年覆盖着白雪。当时的人类因为路维希尔击碎了愿力凝结成的太阳,再也不能简单地通过信仰获取力量。他们失去了灵活运用法术的天赋,强健的体魄,超凡的智慧,以及敏捷的行动力。 柔弱的人类想在寒夜中生存十分困难,他们渐渐演化成了许多能适应新环境的族群。其中有两种人类,发生了这样的演化:一种决定直面残酷的寒夜,留在陆地上扎营驻寨,保持着两足行走的姿态;一种为了躲避寒风和暴雪开始刨洞穴居,为了习惯掘洞的生活,进化出了四肢着地的匍匐步姿。 后一族逐渐演进,形态越来越适应向下挖掘穴居的生活方式,他们体型逐渐变小,长出了覆盖全身的细密绒毛,灵巧的长耳朵,指甲坚实的前爪和结实有力的后腿,成为了最初的无尾兔子。 为了方便开凿冻土、撬动岩石,他们又进化出了一对角。 然而地下的洞窟太过黑暗了,为了照明洞窟,他们的角又进化出了能够散发荧光的能力。这对角既可以当做铲子,又可以照亮洞窟,是兔子有力的生存工具。 兔子终于能够在肮脏卑下、但是没有风雪的泥洞中生存得很好了。他们有一天突发奇想,决定回到陆地上去看看,见证他们留在陆地上的、远久之前的同族,如今过得怎么样了。他们成群结队地回到地面上,却发现他们留在地面上的同族,生活十分凄凉。 这些勇敢的、决定直面寒夜恐怖的人类,在失去了召唤火焰与光明的法术之后,只能用原始的篝火来抵御严寒。旱荒季节他们尚且可以偷生,但在黑暗与暴风雪交加的寒荒季,低温和降雪的潮湿使任何薪柴都难以被点燃,他们不得不长期直面久达半轮星转的冰冷与黑暗。 兔子们十分动容,他们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将所有的兔角都留给地面上的人类。 他们已经有了足够刨土的结实爪子,即使没有兔角,也不太耽误掘洞。更何况兔子是在黑暗的洞穴中憩息的物种,他们即使拥有角,也只能照亮一个巴掌大小的洞窟。相较之下,生活在地面上的人类,可以用兔角照亮更大的范围。 人类欢欣鼓舞地接受了兔子的馈赠,将兔角罩上玻璃制成了荧灯,从此在寒荒的黑夜里拥有了光。而兔子生活在无穷黑暗的洞窟中,以后都不再有角了。 镜中的不见寒说:“我不记得自己是否有告诉过你,这个故事的后续。很可惜兔角的荧光始终比不上篝火,温暖又明亮。实际上,每只兔角的使用寿命仅仅是一个无法点燃篝火的寒荒季,当旱荒到来时,鸡肋的兔角就会被人类丢弃掉。” “是的,”苍行衣说,“但那无所谓。” “兔子们坚持不懈地打洞,是为了挖穿地壳,让深渊灼热的岩浆爆发在地面之上。汹涌的岩浆最终会灌满兔子挖出的洞穴,喷薄而出,燃烧一切,融化无穷的雪夜,带来温暖和光。” “你问我是否爱你,我会回答你,这无关紧要。”苍行衣说道,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玫瑰花瓣从他唇边飘落,“就像兔子为什么喜欢打洞,答案于人类而言,同样无关紧要。” “区区一只兔角而已。丢了,就丢了吧。” 第304章 剧本十四·爱慕瘟疫·二十 爱,究竟是什么呢? 如果你说是一见钟情,无法控制的怦然心动和血液加速,那是荷尔蒙和肾上腺素的释放,生理的反应带来的心灵的错觉。 如果你说是长久的陪伴,彼此了解所带来的默契和依恋,那是伴随熟悉而来的安全感和归属感。不仅对人,对事物和环境也同样如此。 如果你说是迷恋对方拥有的某一种特质,美丽,智慧,财富,或者温柔?那是你的虚荣,对自己所缺失的某个部分的渴望,或者对追逐更高更好的向往。 在一千个不同的人眼中,爱有一千种不同的样子。 每当你思考出一种爱的可能,你就会发现,可以在爱的范围之外找到对应的解释。被分析、被理解的爱,便由神秘温暖,骤然变得清晰而冰冷,似乎不再具有引人向往的魔力。 “我又差点被你给带进沟里去。”许久的沉默之后,面对镜中苍行衣的倒影,不见寒缓缓放下手。 深红色的虞美人花瓣从他的指缝中流走,落在脚下的镜面上。伴随着他的话语,一字一句都有花瓣从唇边飘落,像唇角溢出的鲜血。 “当你问我爱是什么的时候,我就不应该回答这个问题。”不见寒说,“爱是不可描述,不可解析,不可定义的。我穷尽所有的语言能力去解释,也只能分析我会爱你的原因,描述爱你时的感受,而不能定义究竟什么是‘我爱你’。” “同一个终点可以有无数条不同的抵达路径。你通过我对爱的描述,反推这些成分在你的理解中对应的感情关系,然后告诉我,那对你来说不是爱情。但你没有真正回答我的问题。” “这对你来说不是爱情,不能证明你不爱我。” 虞美人花瓣的飘落停止了。 “你在和我玩文字游戏。” 随着和苍行衣的交往深入,他习得了苍行衣一些表达上的技巧,也逐渐明白如何通过字面表达去逆推苍行衣真正的弦外之音。 苍行衣不置可否,只是微笑。 “刚才我在反省自己。”不见寒说,“当初你带我重返玩偶之国的时候,借边仇之口对我说,千万不要爱苍行衣。后来我问你能不能向我分享你的故事,你也没有做出回应。我跟你说我准备搬出去时,你原本反应很激烈,但我一说到我喜欢你,你立刻就松口了。” “我思考了很久,发现一件事情。” “你在畏惧我爱上你。” 超越自身感情的偏颇之见,不见寒抽丝剥茧,冷静地剖析着苍行衣所有的表现。曾经苍行衣用来观察和对待他的方式,被他青出于蓝地学到,并且反应用于教授他的人身上。 “你似乎很坚信,我爱上你,对你来说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我很好奇,究竟是这件事会直接导致某种不良后果,还是你担心我在爱上你之后会发现你什么秘密,继而变卦,给双方都造成惨重的伤害。但是真相如何,想来你也不会告诉我。”不见寒越说,思路越是流畅,他觉得自己几乎抓住了那条若隐若现的真相之线,“无论是以上哪种情况,它们都存在同一个问题。” “你对我严重缺乏安全感。” 镜像中的苍行衣,笑容渐渐隐去了。 他面无表情,垂眼安静地望着不见寒。每当他这样看着不见寒的时候,不见寒就会感到,映入自己眼中的不是苍行衣精致完美的皮相,而是一个蜷缩在这具躯壳深处的,千疮百孔的脆弱灵魂。 “要是早能想通这一点,我就不会这样逼迫你。我应该向你道歉的。”不见寒说,“对不起,让你感到害怕了。”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什么人的经验,至于追求心上人应该用怎样的方式,更是一无所知。在追求你的过程中,我太过在乎自己的感受,只能体会到自己得与失的欣喜和痛苦。我被禁锢在自己的思维中,反复猜疑你对我有没有感情,忐忑你能不能属于我,却因此忽视了你可能也在承担的压力。” “虽然说这中间也有一部分你自己的责任吧,总是表现得从容不迫,算无遗策,让我误以为你成熟强大又没心没肺。但是我的确该早点意识到的……” “一个连说梦话都只会哀求我留下的人,能有多坚强啊?” 他朝镜像伸出手,指尖轻轻落在苍行衣脸颊的位置。镜中的苍行衣没有再重复他的动作,只是默不作声地低垂着头。 不见寒隔着冰冷的镜面,抚摸苍行衣的脸颊,又觉得自己这种像小孩一样隔着镜子或者窗户去接触恋人的行为有些好笑,不由得弯起了嘴角。 “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让你对我这么敬畏。但我应该远比你想象的,要更加在乎你。”不见寒说,“你无法释怀并且恐惧着的那个关于我的秘密,或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沉重……你不说出来,又怎么知道,我是不是有解决这件事情的办法呢?” “苍行衣,我说我爱你,愿意为你付出一切,不是一句为了应付糍球的活动关卡说出的空话而已。” 不见寒低声说着,音色温柔。 “我没办法具体地告诉你,我有多爱你,能为你做到什么。但我敢发誓,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周围瞬间暗下来了。 镜面一盏接着一盏熄灭,不见寒霎时间身在无穷的黑暗之中。少顷,头顶灿金色的星光灯闪烁,照亮了墨蓝色的夜空,面前浮现出一条向上的台阶。 镜像迷宫通关了。 不见寒沿着台阶向上走,一偏头,就看见身侧的墙壁在莹莹发光,光线昏黄柔和的灯盏组成了五个大字。 登上漫长的台阶,他看见了一间宽敞的展厅,足有一整个平层那么广阔。 静谧的空间,里回荡着清脆的八音盒铃声。空中不知从何而来的花雨正在飘落,无数不同种类的花瓣,在地上铺成了一片柔软的彩色地毯。这间独特的博物馆里,只有寥寥几个展台,玻璃柜中的展品在展示灯光的照射下十分显眼。 不见寒沿着这些展台,向前走去。 第一个展台中,放着两碗只动了一勺的鱼汤,以及一束雏菊。 第二个展台中,放着一把染血的菜刀,以及蓝紫色的鸢尾花。 第三个展台中,放着堆成小山的染血的桔梗花瓣。 第四个展台中,放着一把玻璃碎片,以及一枚别着三色堇的胸花。 第五个展台中,放着一把匕首,断裂的高跟鞋跟,以及大簇鲜红的合昏花。 不见寒走到尽头,展台的左手边是一面很长、很长的留言墙,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祝福和诅咒重叠在一起,数不清的哀叹和哭诉在这片延伸向黑暗的空间中交织。 “他为什么不爱我?!!!”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希望没有我的未来,你也可以过得很好。” “你什么时候能回头看我一眼,我真的好想你……” “去TM的爱情不爱情,老子再也不谈了!从今往后,只爱自己!” “写下这句话,证明我已经把他忘了。” 在墙的那一头,无数彩色的心形便签纸被贴在墙上,一张接着一张,像一张大网,覆盖了墙上无尽的歌哭,每一张便签纸上都写着一句“我喜欢你”。 一道孤零零的人影站在这面墙前,手里握着一叠心形的便签纸,低头在便签纸上写下“我喜欢你”这四个字之后,将最上面这张撕下来,贴在墙上。 每贴上去一张,她便自说自话,对着空气轻声细语。 “可是他不喜欢你啊。” 乍一眼看过去时,不见寒甚至没有认出面前这道背影是谁,因为他从来没见过她装扮如此平凡朴素的样子。 褪去了所有华美繁复的裙装,摘下了闪耀而昂贵的首饰,拆散了精心编制的发辫。她仅仅用橡皮筋扎着马尾,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校服,以及一双边缘沾着泥垢的运动鞋。像每一个平平无奇的女中学生。 不见寒迟疑唤道:“……糯米糍?” 她停下了写便签的动作,缓缓转头看向不见寒。 洗去脸上精致的妆容,她长得很普通。五官只能说是端正,也谈不上有什么气质,平凡得丢在大街上一眨眼就会消失不见。 牧糍点点头,冷淡地朝他打了声招呼:“只有你一个人来了啊。” 她唯一与普通女中学生不同的地方,就是她说话的同时,嘴唇开阖,会有不同种类的花瓣从她口中飘出,徐徐飞落在地上。 “是的……”不见寒说,“苍行衣呢?你看见他了吗,他没有到这里来?” 牧糍低下头,继续写她手里的便签。 她一边撕下新写的便签贴在留言墙上,一边说:“第五层的镜像迷宫,通关条件有两种。” “一种是情侣彼此足够了解,并且真心相爱,互相承认自己深爱彼此。那么他们在迷宫镜中看到的恋人的幻象,位置会被他们真正的恋人取代,他们就会在迷宫中相遇。” “另一种,则是看清自己的心意,确认自己的确深爱对方。那么承认了爱意的那人,面前则会出现通往第六层的阶梯,通向我这里。” 不见寒脑子顿时一懵,一股腥甜味立刻从喉咙里涌上来:“所以苍行衣……” “你只身出现在了这里。”牧糍说,“这就说明,他并不认为他爱你。” 第503章 剧本十四·爱慕瘟疫·二十一 苍行衣的身体正在崩解。 玫瑰的花藤从袖口里、帽檐下钻出,他恍惚间想起自己曾经出于恶趣味,将魔术师设计成了在不见寒面前被玫瑰花寄生而死的结局。现在他正经历的一切,仿佛是对那时恶劣玩笑的报复。 镜中的不见寒冷漠地注视着他,眼睁睁看着他被花藤冲体而出,却对此无动于衷。 来自四肢百骸的疼痛使苍行衣几乎无力产生有逻辑的思考。他漫无边际地想,是不是这场死亡还不够盛大,他盛开的姿态不够美丽惊心,才不能使不见寒有所动容。 意识陷入黑暗,旋即他在四楼与三楼之间的楼梯间中睁开眼睛。 他低下头,看见自己手腕上带着一根橙色的手链。他将手链摘下来随手丢弃,转身走上楼梯。 在橙队长裙女生离场的时候,他注视了她的眼睛,侵蚀了她的意识,控制她走到楼梯间中,在那里放置好来备用。 之后绿队的张夫人之所以会在楼梯上绊倒,也不完全是因为失去通关资格而产生的意外。是他控制楼梯间中的这具身体拦住了她的路,她在惊慌之下才不慎摔倒。 虽然摔伤了,但没有完全损坏,还能用。 他还剩下两具可以替换的身体。 沿着楼梯走上去,四楼,然后是五楼。他重新站在了镜像迷宫的入口,推门而入。 重叠的镜影再次映出他的模样,只是没有了不见寒的身影。他往迷宫中走去,不多时,便看见了上一个自己留下的,宛如路标一般的玫瑰花丛。 一颗糍球趴在玫瑰花丛前,安静地等待着他。 这颗糍球凭空出现,没有任何一面镜子照出它的影子。它忽然开口,说:“看来你是没有办法从这座迷宫里走出去了。” 苍行衣低头看着它。 “说实话,作为一个跟你同病相怜的人,我是不想为难你的。但是眼睁睁看着我求而不得的东西在你面前居然主动送上门来,你却毫不犹豫地把它推开,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糍球说道,“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这么做吗?” 苍行衣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很多孩子在自己还小的时候,会说自己长大后想要和爸爸或者妈妈结婚。作为被表白的那个大人,你怎么可能认真地答应这样的请求?” 大人的拒绝,并不是因为孩子的表白不真诚。事实上,那个年龄的孩子多半没有学习到足以区分真心话和玩笑话的情商,他们所说的话,多数都比大人都要认真。 可是他们还小,并不理解爱与婚姻的含义,也不明白道德与伦理是怎样的守则。 在这种时候,一句话是否同时对说与听的双方有效,取决于双方的认识和信息量是否对等。 虽然苍行衣认为并不存在这种可能,但是——假如在不见寒找回记忆并得知苍行衣竭力掩藏的秘密之后,他对苍行衣仍然能坚持和现在一样的表白的话,苍行衣会重新考虑他这句“爱”的分量。 “你这个比喻并不恰当。他不是没有辨别能力的孩子,即使是在信息缺失的情况下,他也是一个有足够的生活常识、有理性思维能力的成年人。”糍球说,“通关这座镜像迷宫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得承认自己是爱他的。到底是为什么,你不肯将这个‘爱’字说出口呢?是想坚守身为在这段感情中的奉献者最后的自尊?还是觉得,自己不配?” 苍行衣说:“你的话太多了。” 糍球咯咯笑道:“说起来,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迷恋着一个在自己心目中完美到让人绝望的人,感觉如何呢?” 苍行衣往前走了两步,狠狠踩在糍球上。 饱满柔软的糍球被他一脚踩爆,七彩缤纷的馅料扑哧一声溅了满地。 然而下一秒,糍球狡黠笑声又在他背后响起:“你急了。这就戳到你的痛处了?” 苍行衣冷声道:“在管别人家的闲事之前,最好先打扫干净你自己的屋子。” “我就不,我偏要说。你知道么,当一个人感觉自己很惨的时候,如果见到另一个人遭遇比自己更惨,那他的心情就会愉悦起来。”糍球的语气充满幸灾乐祸,“你为他吐花而死了多少次?两次,还是三次?花吐症是绝症,就算你有这种近似借尸还魂的病症,你还能复生多少回?” “就算你能把全复苏市的幸存者都当成备胎身体,在这么深刻的爱意的侵蚀之下,你又能坚持多久呢?” 苍行衣弯腰,从自己尸体开出的玫瑰花丛下抽出了一根骨头,将它掰断成方便戳刺的利器。 “那都和你……”他用这根骨刺狠狠扎穿了大声嘲笑他的糍球,“没有关系。” “为了能让自己至少看起来配得上他,学习他可能会喜欢的样子,拼命伪装自己,很辛苦吧?”糍球虽然被戳破了,但它的声音并没有就此停止,反而从四面八方传来,“好不容易用装扮出来的完美假象博取了对方的好感,可对方在意的,只是你这张漂亮的面具,又何尝关心过你真正的面貌和想法呢?” 一颗接着一颗的糍球从岔路口冒出,泛滥成灾的一大群,挤向苍行衣。 苍行衣一边咳嗽,落下红玫瑰花瓣,一边挥起手中的骨刺,将那些跳向他的糍球劈开。 “无所谓。这不重要。” “他有着你做梦都无法企及的奇妙灵感和天赋,哪怕是随手泄露给你的一点,都像钻石与星辰,是对你来说昂贵无价的宝物。你像发了疯一样,想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是你无法理解。你们的生存环境,受到的教育,学习的专业、所接触的知识面完全不同,不同的价值观和世界观,让你注定不能拥有和他一样的思维方式,不能听懂他的话语。” 糍球的横冲直撞看似没有多大杀伤力,却消耗着苍行衣的体力。他很快气喘吁吁,不仅是糍球的攻击,花吐症也在同时剥夺着他这具身体中仅存的能量。 “没关系,我不介意。” 他一脚将一颗糍球踹开,手肘狠狠砸向镜面,一面镜子支离破碎。他从镜子的碎片中拾取一块尖角,它割破了他的手心,却也成为划开糍球皮囊更锐利的武器。 “在他心里,永远有比你更重要的事情。他孜孜不倦地追求着更高、更远的目标,求证自己生命的意义。他有视如性命一般重要的事业,他唯独为此歌哭,呕心沥血。” “而你的存在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你卑躬屈膝为他献上的一切,你曾为他而做出的努力,你的奋斗和牺牲,血和泪,在他眼中不值一提,弃如敝履。” 苍行衣用力一咳,呛出一大捧玫瑰花瓣来。 飘洒着玫瑰花瓣的战斗场景,说来唯美,每一片花瓣却都在带走他的生命力。 “这一切——我早就知道了。” 一脚踹开缠住他鞋子的糍球,苍行衣双手握住镜子的碎片,用力插进面前足有一人高大的糍球身上,将其牢牢钉住。 “从一开始,我就觉得,”苍行衣说,“你实在太自以为是了。” “爱也好、恨也罢,我和不见寒的事,永远都只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其他任何人都是外人,没有插手的资格。” “我甘愿为他而战,化身荆棘,荡平他前行路上所有的恶敌。也将为他而死,成为他脚下阶梯,送他通向最终的王座。” “他必须抛弃我,杀死我,将我踩在脚下,才能变得更好——” 以镜代刀,他用力向下一划。巨型糍球被破开一道长近一米的伤口。 糍球的手感黏滑而富有弹性,因此劈砍也很需要力气。大股彩虹色糖浆一样的粘稠馅料涌出来,苍行衣拔出刀,站在这颗糍球面前轻喘。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是我,和他有最深刻羁绊的人是我,最迷恋他情愿疯狂崩溃的人也是我。”他冷笑着说道,“你没有经历过我曾经历的一切,凭什么自以为看透,在这里指手划脚?!” 彩虹色的馅料流了满地,苍行衣也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皮肤之下凹凸起伏,花藤在他躯壳中游走,侵占血管和骨髓。以爱为食的瘟疫将他躯壳内外蚀透,仅剩一具堪堪维持站姿的皮囊。 “我不接受他的爱、不做出任何回应,是因为现在的他还不知道,我的存在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放声大声笑起来,简直就是一个疯子,花瓣像泉水一样,争先恐后地从他口中涌出,“当他想起一切的那天,他会知道我遭遇过什么、做过什么,以及我曾经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过。” “我是最可耻的背叛者,他必定永远不会原谅我。他会痛恨我,鄙夷我,甚至再也不想看见我……” “但他也会理解我因何疯狂,明白我的痛苦和血泪。” 血红色的花藤汹涌而出,将他钉成人形的玫瑰墓碑。 像是虔诚的殉道者,他脸上带着坠入梦境一般诡异而满足的微笑。他在享受着这份爱和它注定无法得到回应的绝望,这是对他一切罪恶最好的惩戒,他为此而感到解脱。 “他将杀死卑劣的我,救赎我的悔恨……” 他仅剩的、还能够动弹的嘴唇,蠕动着,喃喃自语。 最后一片花瓣,从信徒狂热的祷词中飘落。 “然后赠我爱与光,引我渡向梦想中的神国。” 第305章 剧本十四·爱慕瘟疫·二十二 深红色的虞美人花瓣从唇边飞落,飘入掌心中。 不见寒怔怔望着手心里的花瓣。 “这是……什么?” “花吐症。我的病症,的形式之一。”牧糍回答道,“花吐症以情绪作为传播媒介,因此传染性极强,只要你曾经心生爱慕某人的心情,就会感染上花吐症。这种传染病的潜伏期很长,有些人终生不会发病,而有些人从病症爆发到致死,只需要短短的一瞬。” “刺激花吐症爆发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你爱慕着某个人,却认为自己无法得到他的爱。爱慕越深刻,越是求而不得越是绝望,花吐症的爆发就越快。” 她说的是对的。 不见寒回想起那些在理想城情人节活动中吐花而亡的参赛者,无一不是在意识到自己的恋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爱慕自己之后,被鲜花侵蚀淹没。 一开始,他们只是会伴随咳嗽吐出零星的花瓣,到了中期,咳嗽加剧,会吐出完整的花朵,即使是普通地说话,也会有花瓣从口中飘落。等到花吐症晚期,病入膏肓之际,患者的皮囊之下已经彻底被花藤侵蚀殆尽,成为一具空壳,最终被花树撑爆躯壳,做出最后的绽放。 听起来十分唯美动人的传染病,其无解的致死方式和死亡概率,却恐怖得令人心惊。 这就是不见寒之前一直在猜测的,理想城活动真正的致死机制。活动方根本不需要制定严厉的规则和致命的惩罚,它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故布疑阵,设置各种各样的考验场景,去试探情侣之间的真心。 可人的感情,偏偏是最经不起试探的东西。 杀死这些情侣的不是真刀实枪,或者明面上的惩罚,而是他们自己心中的怀疑。 “花吐症是绝症,没有任何药物可以治疗或者缓解。”牧糍继续说道,“解决这种疫病的方法只有两种,一是彻底放下对你爱慕之人的爱意。心中没有爱,没有求而不得的绝望,寄生花失去养料,自然就会停止生长。二是相信你所爱的人也深爱着你,只有爱可以彻底治愈这种疫病。” “但是爱往往是一种很脆弱的东西。摧毁只需要一瞬间,相信却需要极其漫长的过程。因此,很多人根本等不到恋人把爱证明给自己看,就疫病爆发身亡了。” 听完牧糍这番话,不见寒下意识地开始担心苍行衣。但是在他回想自从苍行衣进入爱慕瘟疫之后的表现时,他发现苍行衣的确有咳嗽,但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苍行衣吐花。 不吐花,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就是他心中已有所爱之人,并且坚信他心爱的人也爱着他。但是以苍行衣的表现来看,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要么就是…… 他根本没有爱慕的人。 心脏揪疼得厉害,喉中猝然生痒。不见寒按着胸口,无法抑制地咳嗽起来。虞美人的花瓣像血一样飞溅在地上,大捧大捧地落下,他用力地呼吸着,只觉得肺叶中像火烧一样,焦灼而疼痛。 他吐出的花瓣边缘带着一圈黑色,而末端有融化成黑色黏液的迹象。那是阴影在他体内和爱慕瘟疫的侵蚀抗衡,爱慕瘟疫的入侵已经在威胁他的生命,假如没有阴影在他身体里与花吐症拉锯,他很快就会被绝望的病花侵占躯壳,绽放而死。 ——不要去想苍行衣的事了。 他强行控制着自己,企图冷静下来,用其他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如果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带来问题的人。他根本不需要去考虑怎么让苍行衣爱上自己,从而解除病症。只要控制住牧糍,用释梵的不入地狱或者裴尧的纯白王冠压制她的病症,花吐症自然而然就会消失。 在脑海中刻意忽视苍行衣,病症果然得到了少许减轻。不见寒逐渐恢复呼吸,对牧糍转移话题:“我们是受俞尉施所托,来带你去见他的。” 对俞尉施这个名字,牧糍果然有反应:“他跟你们说了什么?” “他说你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现在他不能来看你,让我们代为关照。”不见寒使用了尽量委婉的措辞,“你们俩到底怎么了?情侣之间有什么话,好好说开不好吗?” 牧糍不置可否。 比起见面之缘的不见寒和苍行衣,她对俞尉施的了解显然更加深入,知道他的原话绝对不会是这样的。 “我现在也没办法见他,但这不一定是坏事。或许对他来说,见不到我,反而会更加轻松吧。”她低头写着便签纸,从上面又撕下一一张“我喜欢你”,贴在墙上,“他并不喜欢我。我放纵自己任性的喜好,恬不知耻地赖在他身边,只会成为他的负担。” 不见寒无法理解她的想法:“你为什么会认为他不喜欢你?我觉得他对你是很关心的。” “俞尉施很温柔。他对弱小的事物都怀有悲悯之心,所有向他提问的人他都会认真解答,这是他身为一个强者的具有的包容心和责任心。”牧糍头也不回地说道,“但是在他不喜欢我这件事上,我们之间没有误会。因为这是他亲口对我说的,他可能永远都不会喜欢我。” 不见寒怔住了:“啊……?” 他们两人不是情侣吗? 这又是什么说法? “俞尉施曾经跟我打过一个比方。”牧糍说,“从前有两个小朋友,一个小朋友有装得满满的糖罐子,而另一个小朋友口袋里只有一颗糖。假如你向那个有整罐糖的小朋友讨要一颗糖,那么他给你或者不给你,你收下或者不收下,都无可厚非。因为他有一大罐糖果,区区一颗糖,对他来说,或许不值一提。” “但是对于那个口袋里只有一颗糖的小朋友,你想要他口袋里的最后一颗糖——你能拿出什么,来和他交换呢?即使他愿意将这颗糖果给你,你能够毫无负担地收下它吗?” 不见寒沉默地聆听着。 “我像是比喻里那个有着满罐糖果的孩子,偏偏这整罐的糖果都不是我喜欢的口味,我唯独觊觎他口袋里仅剩那一颗。”牧糍淡声陈述,“假如我能将整罐糖果送给他,换取他口袋中那颗我渴望已久的糖果,我一定毫不犹豫地答应。可惜的是,糖果可以送人,但在真实的生活里,并非所有自己拥有的东西,都是可以拿来交换的。” “家庭和成长环境,亲人的关怀,基因与天赋,这一切与生俱来,并非我所能决定。” “他说他羡慕我满罐的糖果,妒忌我能轻易得到他竭尽全力也争取不到的父母的关爱和被平静顺遂的人生。他教给我我所渴望的写作技巧,为我谋划两人未来的生活,解答我所有的困惑,也在我迷茫时开导我。” “可我仍不满足,在觊觎他最后一件完全属于他自己的东西。我想要他的爱,他口袋里的最后一颗糖果。” “我想要他不要时时刻刻都那么理性,用清晰的逻辑去剖析一切。我想见到他和我在一起时放松开怀,而不是总是警醒着,用最严苛的标准要求自己,也批判我的缺陷。” “在难过的时候想对他撒娇,被他纵容,听他说好听的情话哄我,以及为我出气。而不是冷冰冰地分析导致这种局面的原因,甚至最终尖锐地指出身陷窘境根本是我自己的过错。” “他问我,为什么我还不满足于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在这段感情中,他感觉不到自己是被爱的,我在恃宠而骄,口口声声说着爱他自我感动,然后向他索取更多。” “我也在不断地怀疑着自己。他的爱,我真的配拥有吗?” 牧糍说着,更多的花瓣从她口中飞出。 作为爱慕瘟疫病症的源头,花吐症对她的侵蚀感染最深。她无时不刻不在被疫病侵蚀着心脏,求而不得的痛苦是一种惩戒,花吐症的起源,来自她对自己无尽贪婪的愧疚。 “我没有好看的长相,只能用华丽的裙装和精美的妆容堆砌出漂亮的外表,企图取悦他的目光。我没有体贴的性格,不能闻弦音而知雅意,让他感到舒适熨帖,只能卖萌撒娇,反而使他在忙碌时烦不胜烦。我也没有聪慧的大脑,不能领会他深刻的思想,和他在创作研究中默契无间。每次看到他因为卡文和家中的琐事痛苦不堪,我都束手无策,无法为他提供任何有效的帮助。” “他凭什么爱我?想要得到他的爱,我还能为此付出什么?” 你以为爱情像童话故事中一样,很温暖很伟大,能够给人无限的力量和勇气吗? 不是的。 爱情教会你最多的,是你对一切都无能为力。 你不够聪明,不能满足你心爱之人的要求;不够漂亮,无法变成他喜欢的样子。他受伤的时候你不能代替他承受痛苦,甚至在他情绪低落时,你都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才能让他好过一点。 你口中苍白的“喜欢”二字,历经重重误解,并不能传达到对方心上。他不知道你在为他心跳,不理解你每一次开口前的忐忑,也未曾见过你深夜因他流下的泪水。 而你什么都做不到。 你只能束手无策,远远地看着他,揣着自己千疮百孔的心脏蜷成一团。你连祈求他的爱都不敢,责备自己的残忍和卑劣。你想斩断这份无力的痛苦,一边赌咒发誓“我再也不要喜欢他了”,一边却哭着说…… “这个问题,我同样送给你。”牧糍对不见寒说,“你想要苍行衣爱你,你又能拿什么去换,用什么让他相信你的爱呢?” “你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吗?知道他曾经历过什么,背负着什么,缺失了什么,渴望着什么吗?” “他需要哪些东西,而你又能给他什么?” “假如他不是不想和你相爱,而是他的爱代价高昂,孤注一掷,你有足够的勇气和担当,收下这份沉重的馈赠吗?” 第307章 剧本十四·爱慕瘟疫·二十三 咽喉被花瓣堵住,疼得像是在灼烧。 不见寒用力地呼吸着,卡在喉管中的花瓣发出呼哧呼哧的气流声。新的花瓣不断产生,他捂着咽喉干呕,缺氧的眩晕和力量被病花掠夺虚弱使他难以站稳,踉跄着摔倒在地上,喷出一大捧带着血丝的花瓣。 在爱慕瘟疫的领域中,花吐症压制了阴影。他脑子里嗡嗡作响,从腹部到胃部都在阵阵绞痛,仿佛有蛇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寄生在里面蠕动,根系深深扎入他血肉中,抽条发芽。 “……连自己的感情都还没有处理好,却想来劝解我。”牧糍轻轻笑了一声,语气不知是怜悯还是悲哀,“你看,你对他的爱,甚至让你没办法挺直腰杆站在我面前。” 不见寒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喉咙处剧烈的疼痛以及不断涌出的花瓣堵住了他的嗓子,让已经濒死的他发不出任何一丝声音。 “照常理来说,没能通关挑战活动的参赛者,是会全部死在理想城里的。”牧糍说,“但是你们曾经是我的朋友,我就擅用一下领域主人的权限,当做没有在这里看见过你们吧。破例只有一次,你们离开之后不要再来了,让我一个人待在这里静静。” 她再次撕下一张写着“我喜欢你”的便签纸,贴在墙上,口中轻声呢喃。 “可是他永远不会喜

相关推荐: 阿宾小说   双程(H)   疯狂的占有欲   超品相师   「花園」--跳蛋寶貝   格子裙俱乐部   人鱼影帝[藏剑]   穿越年代,做交通员的那些年   天灾求生:空间囤货躺赢日常   神宠又给我开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