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皮肤表面流转而过,所到之处,牵粘在他身上的茧丝都被侵蚀融断,消失在黑影中。 这些白色的茧丝,正是谢祈所说的,巨茧的病异中非常克制她的东西。 茧丝本身没有杀伤力,但是被茧丝一层层缠绕住的人,很快就会陷入困倦的沉睡中。一旦失去意识,这些茧丝就会控制住被缠绕者的身体,驱使其成为自己的傀儡。 这些茧丝称不上多么坚韧,缠绕的速度也不算快。但坏就坏在,谢祈的病异是触手形态,表面黏腻,特别粘毛。 只要她使用病异,触手扫到哪里,就把哪里的茧丝粘得一干二净,甚至连失散在空气中的茧丝都被她找到了。比起其他人来,她更容易被巨茧影响陷入沉睡,继而成为巨茧的傀儡。所以她在临昏睡前,撑着最后一丝意识,给了自己一刀,赌出了病异爆发,这才挣脱茧丝的控制,从就诊楼里逃出来。 不见寒就不一样了。他的阴影可以侵蚀其他的病异,巨茧将病异分散到数量如此众多的茧丝中,也就意味着每根茧丝上附着的病异力量很少,阴影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它们蚀断。 不见寒在四楼的楼梯拐角处,发现了一些食物的残渣。 残渣还没有完全腐败,看起来是刚刚从楼上扔下来的,而且才扔下来没有多久。 果然还有人在楼上挣扎求生。 他放慢了脚步,动作尽可能轻地登上楼梯。 四楼走廊尽头,黑暗深处,忽然传来空灵的脚步声。 嗒,嗒,嗒,嗒…… 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清脆,缓慢。出现在眼前的场景中,却有说不出的诡异的感觉。 这脚步声传入耳中,便不难令人想象,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子,在走廊中徐徐走过。她穿着一双高跟鞋,宛如幽灵一般,在这充满黑暗与恐怖的医院中,缓缓踱步。 嗒,嗒,嗒,嗒…… 不见寒可不认为,在这种情况下,还会有正常人如此光明正大地穿着高跟鞋,在医院走廊里散步。 既然不是人,那就一定是怪物了。 他就近推开一扇半掩的诊室的门,钻了进去。 嗒,嗒,嗒,嗒…… 回音沉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见寒四处环顾诊室,发现诊室的门锁坏了,门没有办法被关上,即使掩上也会再度自动滑开。而且走廊里的脚步声已经绕过拐角处,和他处在同一条道路上,他现在想要换房间躲藏已经来不及了。 不见寒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诊室中的更衣柜上。 他拉开衣柜,迅速钻了进去。 他刚一反手拉上衣柜门,就感觉身体好像碰到了什么温热的东西。他下意识地想做出攻击的举动,对方同样异常紧张,一刀朝他刺过来。 不见寒左手横在面前,水果刀根本无法刺穿病异幻化成的左臂。他借机擒住了对方的手腕,打掉水果刀,动作迅猛地将对方手反擒在背后,死死按在衣柜底部。 对方用力挣扎了几下,似乎又害怕挣扎的动静被走廊中的怪物听见,停止了反抗。 不见寒也不敢松手,害怕自己松手,就会被对方反击。他们维持着这个僵硬的姿势许久。 嗒,嗒,嗒…… 嗒。 脚步声,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停下了。 第252章 剧本十二·雨夜洗血·十四 糟了。 不见寒心想。 该不会是刚才和人在衣柜里扭打,声音把外面的怪物惊动了吧? 他和试图袭击他的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嗒。 脚步声终于再次响起了。 嗒,嗒,嗒…… 高跟鞋的声音渐行渐远,躲在衣柜中的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脚步声一旦走远,被不见寒钳制在手下的人继续猛烈挣扎起来,显然还没有放弃反击。衣柜里空间太狭小,又被衣物阻挡什么都看不清,不见寒干脆一脚踹开柜门,在扭打中将对方拖出衣柜,然后按在地上。 躲在衣柜里的是一个半大的少年,看起来和裴尧差不多年纪。他戴着眼镜,一边镜腿已经摔断了,用口罩上拆下来的弹力绳系在耳朵上,身上也到处是处理得十分粗糙的伤口。 不见寒并不认为他身上那些伤口是怪物造成的。倘若真的正面遭遇了怪物,没有病症的人类生还几率微乎其微,这些伤更像是在逃跑的时候磕碰出来,或者和其他同类争抢生存资源时留下的。 “你是什么人,从暴雨以来就一直躲在医院里吗?”将对方桎梏住之后,不见寒低声问道。 眼镜少年显然足够聪明,在意识到不见寒并没有伤害他的打算之后立刻做出了投降的姿态,表示和解。不见寒松开他,他从地上爬起来,说:“我姓乔,你可以叫我小乔。你是从医院外面来的?” “是,我来找人。”不见寒说,“你见过一个叫沐汀兰的女人吗?二十岁左右,长得比较清秀,比我矮一点点的。” 他比划了一下印象中沐汀兰的身高,小乔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我没见过。这种时候你进就诊楼来找人,疯了吗你,嫌活得太长了?” 不见寒说:“受人之托而已。” “还受人之托,让你帮忙找人的是你什么人啊,跟你有仇吧?”小乔说,“你不知道现在就诊楼只能进不能出吗,那个人怕是想让你死。” “什么,只能进不能出?”不见寒没想到还有这一出,有些意外。 “你难道没发现?为了防止我们逃跑,楼上那个怪物在就诊楼里设立了一条只针对人类的规则。人类在就诊楼里只能上楼,不能下楼,但是怪物可以自由进出。”小乔说道,“只要你上一层楼,就别想回到更低的楼层去了。假如你所在那一层的食物和水消耗完了,想要活命,就只能往上爬,去抢那些楼层更高的人的。下楼或者离开就诊楼都是死路一条,无论是走楼梯也好,爬窗也好……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离奇的原因死去。” 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战,脸色难看:“就好像楼上那个最恐怖的怪物,控制了这栋就诊楼的某些‘规则’一样。我们完全没有办法违抗它。” “控制规则……?” 不见寒头一次听说,怪物还有这种能力。 这是谢祈没有和他提及的事情,他有一瞬间怀疑了谢祈的用心。但是很快,他想到谢祈逃离就诊楼的方式和人类不同,她在病变爆发之后,是以怪物形态逃离就诊楼的,所以不受针对人类的规则限制。 所以,谢祈并不知道这条规则存在,也是说得通的。 但现在的问题是——找到沐汀兰之后,不见寒要怎么离开就诊楼? 像谢祈一样给自己一刀,赌出病变爆发逃跑?要是沐汀兰死了还好说,可要是沐汀兰还活着,他怎么带沐汀兰一起出去? 不见寒甚至有些阴暗地想:杀了沐汀兰,把她的尸体带出去也行。反正谢祈不知道就诊楼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诊楼里这些人又不能下楼。他只要推说沐汀兰是在争夺资源的时候被楼内的幸存者杀死的,就能敷衍过去了。 才说了没两句话,远处似乎又响起隐约的脚步声。 嗒,嗒,嗒…… 刚刚才走远的东西,竟然又回来了。 霎时间,小乔脸色大变,像是即将面临某种恐怖绝顶的东西,捡起自己掉的刀子便夺门而出。不见寒来不及阻拦,也难以确保自己在钳制着一个活人的情况下躲避怪物的追击,干脆放任他逃离。 毕竟据小乔所说,躲藏在就诊楼四楼的,不止他一人。到时候再抓另外一个幸存者核实小乔的说辞就可以了。 之前的衣柜门在不见寒出来时被他踢坏,不能再躲藏。不见寒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这间房间跑进走廊里,奔向其他的诊室。 四楼显然已经被幸存者彻底洗劫过,大多数房间都狼藉不堪,如同废墟,却很难找到适合躲避的地方。有些房间的门被反锁上,似乎从屋里用了许多东西堵门,应该是有人藏匿在里面,不知道还活着没有。 脚步声听着不紧不慢,变得清晰的速度却极快,很快又接近了不见寒所在的地方。逼不得已,不见寒只能再次就近找了一间诊室,稍微将就。屋里没有可供躲避的地方,他只能翻出窗台,扯上窗帘,单手扣住窗台,反身蹬在就诊楼的外墙上,将整个身体凌空悬挂在四楼窗外。 暴雨浇注在身上,但此时不见寒已无暇顾及细枝末节。 刚刚做出这样的动作,他便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降临在他身上,体内的病异受到压迫,有些蠢蠢欲动。 小乔所说的不假,这里确实存在着某种近似规则的病异力量。不见寒毫不怀疑,倘若他此时松手,想跳进三楼的窗内,或者直接跳楼逃离就诊楼,就会被施加在就诊楼上的规则级别的病异力量瞬杀。 与此同时,他看到隔壁房间的窗户外,同样有一个被雨淋湿的男人,做出了和他一样的举动。 隔壁这人所在的房间,就是不见寒刚刚路过的,反锁之后还用杂物将门堵上了的那间。那人用一张床单撕成细条,搓成了一根长绳,悬在腰上,从窗口将自己吊下来,蹬在墙上。看见同样悬挂在窗外的不见寒,那人嘴角扯了扯,表情已然麻木,深陷的眼窝不难看出他连日亡命奔逃的憔悴和虚弱。 嗒,嗒,嗒,嗒…… 脚步声越走越近,离他们已不足十米远了。 不见寒听见那道脚步声在他房间门口停驻了片刻,旋即继续往前走。 嗒,嗒……嗒。 脚步声停在了他隔壁房间的门口。 用床单悬挂在窗外的男人,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隔着被杂物堆满的空间,遥遥传来。男人惊慌失措,紧紧抓着手中床单拧成的长绳,开始试图蹬着墙挪动位置。 咚! 敲门没有得到回应,失去了耐心的怪物,开始撞击房门。 咚! 沉重的撞击,一声一声,仿佛敲击在男人的心上。他张开嘴,惊恐地想要大叫,又害怕被怪物发现自己的行迹,不敢发出声音。他脚下的动作变得更仓促,试图沿着墙面攀爬到另一侧窗口去。但是淋过雨的墙面实在是太滑了,他脚下一滑,整个人就摔在了墙面上,贴着墙面不断挣扎,像一只被绳子拴住,悬在半空中挣扎的老鼠。 咚—— 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隔壁的房门被怪物撞开了。 男人好不容易支撑着墙面,再度稳住了自己的动作。他此时已经几乎来不及逃跑,朝不见寒投去哀求的目光,求他救救自己。 我应该救他吗? 这个念头在不见寒脑子里一闪而过。 他确实有能力救这个男人,只要使用阴影就可以了。 但他现在正在淋雨,病异的侵蚀度原本就在缓慢提升。此时为了救人动用病异,无疑会让侵蚀度加剧。 救下这个人,他或许可以得到就诊楼内情况更详细的情报。但是他所要付出的代价却更多,包括病异侵蚀的加深,选择救人被怪物发现的风险,以及对方可能存在的背叛行为。 得不偿失。 可以救,但没有必要。 不见寒近乎冷酷地在心中下了论断,漠然地看着对方在暴雨中挣扎,眼神从希冀哀求,变成绝望,而他无动于衷。 在眼下这个危机四伏的情形中,他保全自身已经很困难了。为了救一个不干的人将自己陷入危难之中,才是可笑的行为,没必要为此感到心软或者内疚。 男人放弃了向他求救,继续咬着牙,试图往隔壁房间的窗口攀登。 然而系在他腰上的床单绳索,卡在窗台上的那部分因为他来回挣扎的动作过度磨损,竟然磨断了。 男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从窗户下摔了下去。 躯体落地,发出一声沉闷的重响。 鲜红的血从尸体下蔓延开,随后被暴雨冲淡。 隔壁房间中,传来行走的啪嗒声,和有东西在杂物上攀爬时发出的沙沙声。 怪物似乎来到了窗边,往下探望摔下楼去的人类。不见寒弓起身体,紧紧贴着墙壁,让自己的存在尽可能地被隐蔽。 别往这边看。 他在内心无声地祈祷。 赶紧走,别往我这边看。 隔着隔壁窗被暴风雨扬起的纱帘,他隐隐绰绰看见了怪物的轮廓。它的模样像极了人类的女性,姿态曼妙典雅,甚至还挽着长发。 不一会儿,怪物似乎是确认躲在房间中的人已经坠楼死亡,缓缓踱出了房间。 嗒,嗒,嗒,嗒…… 脚步声渐行渐远。 危机再次解除,不见寒手臂发力,翻回屋内。好在阴影幻化成的左手没有知觉,否则一定是又酸又麻。 他活动了一下僵冷的身体,动作尽可能轻地走向门口,拉开房门。 门刚开出一道细缝,他动作僵住。 他看见门缝处,露出了一处染血的白色裙摆。 怪物根本没走。 它早就知道他躲在房间里。它伪造出了逐渐远去的脚步,让他放松警惕,以为它已经离开了,实际上一直守在房间门口,等他自己出来。 不见寒一瞬间伸出左手,挡在面前,右手迅猛地将门甩上。然而门外的怪物久候多时,怎么可能让他轻易逃脱,当即抵住门板,不让他将门关死。 任何物理性的攻击,对于怪物来说都是徒劳的。不见寒立刻放弃了守住门板,准备动用病异。 可下一瞬间,他生生停住了自己进攻的动作。 “怪物”推开了门,并没有攻击他,只是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 那是一个身穿纯白长裙的女人。她眉眼温润秀丽,漆黑柔顺的长发挽在肩上,看起来完全是从一副烟雨水墨画中走出来的江南姑娘。 可她雪白的裙摆上,又溅上了大片殷红的血迹。站在昏暗的肮脏的医院长廊中,她像一只徘徊不去的怨灵。 她仿佛认出了不见寒,神色惊讶,轻轻侧首。 不见寒同时也认出了她,失声唤出她的名字:“沐……” 霎时间。 一抹刀锋穿透了女人的胸口,鲜血从伤口中涌出来,染红了她不沾纤尘的白衣。 沐汀兰没有露出任何意外或者恐慌的神情,面容平静,在刀锋被抽离之后,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没了生息。 站在她身后的小乔,紧紧握着手里染血的刀,脸色苍白,惊魂未定地朝不见寒大喊:“愣着干嘛,还不快逃啊!” 第253章 剧本十二·雨夜洗血·十五 要找的人当着自己的面被人杀了,不见寒一时竟然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沐汀兰倒在地上的尸体很快被白色的茧丝覆盖,包裹成了一个椭圆形的雪白长茧。茧的末端有几缕纠缠在一起的白丝,一直延伸到走廊拐角处,将茧拖向黑暗深处。 地面上只剩下一滩刺眼的血迹。 按谢祈所说,沐汀兰经历过传染病高烧昏迷的阶段,现在应该已经是患病者了,死后应该会有病异显现,变成怪物才对。 可是为什么没有? 是因为被巨茧压制了吗? 还是……沐汀兰本身,就和巨茧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见到不见寒还站在原地,小乔以为他被吓傻了,不由分说扯起不见寒的手臂,就拉着他朝白茧被拖离的反方向跑去。 “我们为什么要跑?”不见寒大为不解。 小乔像看弱智一样,回头看了他一眼:“不跑等着被怪物杀?想死你去啊!” 说着,他当真就松开了拉着不见寒的手,准备自行逃离。 “慢着,你说怪物,是指刚才那个女人?”不见寒终于反应过来了,小乔口中所说的“怪物”,原来一直是指沐汀兰,“为什么?” “它是杀不死的,我们已经试了很多次了!我们每次把它杀掉,它很快就会复活,然后回来,一个一个杀掉我们。”小乔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怨恨和恐惧的表情,“它已经看见了我们的位置,很快就会过来了!” 小乔话音刚落,从楼梯间的方向,再次传来脚步声。 这次脚步声沉稳厚重,不再是清脆的高跟鞋落地声,而是硬质皮鞋底落在地面上的声音。认真去判断的话,大约能听出是成年男性的脚步声。 它正在下楼。 小乔颤抖着,不再搭理不见寒,向后退了两步,转头就跑。 不见寒现在已经不确定,他刚刚看见的究竟是真的沐汀兰,还是一具被怪物操纵的躯壳。小乔在就诊楼里生存了一段时间,他对这里的情况肯定比自己了解,跟着他跑总不会是去送死的。他仅仅犹豫了片刻,就跟上了小乔。 顾及到声音会招来怪物,小乔逃跑时会尽量收敛脚步声,因此速度不会太快。他们几次自以为已经摆脱了怪物,那道催魂铃声一般的脚步声,却又忽然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响起。 不见寒莫名生出一种感觉。 对方明明可以很轻易地杀死他们,不讲任何道理就夺走他们的生命,但它没有那么做。 它只是在漫不经心地巡游自己的领地,遇到垃圾就顺手清理一下。 反衬得他们这些为了活命仓惶逃窜的人可悲又可笑。 不见寒意识到,这样一直逃下去,是永远没有尽头的。他们会不断被人撵着逃跑,直到精疲力竭,甚至都不需要怪物亲自动手,他们就会像那个坠楼身亡的人一样,被自己逼入绝境。 既然不能下楼,那他们就只有唯一一条生路。 上楼。 解决掉巨茧,要么就被巨茧解决掉。 “就诊楼里有多少侵蚀度比较高的患病者?”不见寒问小乔。 “我不知道,患病者是什么?反正楼里的人能跑的都跑了,跑不掉的试图上楼,也没有活着回来的。”小乔声音急促地回答,“你想干什么?” “我明白了,”不见寒思索了片刻,“那我上楼吧。” 病异淋雨会变强,患病者会,那么怪物同样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巨茧的病异会越来越恐怖,到了那时,只怕他想上楼,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你疯了?!”小乔不能理解。 不见寒没有向他解释的义务,他直接走出藏身的地方,跑向楼梯的方向。 “靠……!” 小乔怒骂了一声,踌躇了片刻,咬牙跟上了不见寒:“我也上!” 不见寒:“上去就下不来了。” “四楼的资源已经被清得差不多了,再待下去也是等死。”小乔抿了抿嘴,“有能力的那些家伙,都带着食物上楼了。我还不如上楼拼一拼,说不定能多活两天。” 不见寒对此不作评价,赶在脚步声再次出现之前,登上了去往五楼的楼梯。 越往上走,茧丝越稠密,覆盖了所有的墙面和医疗器械。不见寒几乎以为他们误闯了某种吐丝生物的巢穴。 “你……快来看这里!” 小乔朝不见寒发出了惊恐的声音。 他蹲在两面墙之间的夹角中,用小刀挑开层层叠叠的茧丝,露出掩盖在茧壳下面的东西。不见寒走过去,看见一颗宛如虫卵一样的东西堆在墙角,被茧丝保护着。 虫卵外是一层半透明的卵膜,里面是半透明的淡黄色浆汁,隐约能看见有带着血丝的东西在里面动弹。这颗卵似乎在孕育着什么,又好像在将裹在里面的东西消化。 在挑动茧丝的过程中,小乔手中的刀一不小心划破了卵膜。黄色的卵液流了出来,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恶臭,随着卵液流出的,还有里面的胎儿。 胎儿在卵被挑破之后,顺着卵液一起流到了地上,蠕动了几下就死去了。这诡异的场面可谓令人毛骨悚然,使人不自觉地联想起玻璃罐中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婴儿标本。玻璃罐被碰落摔碎之后,防腐的黄色药水和尸体一起,在地上洒成一滩。 小乔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退了好几步:“我去,好恶心。” 不见寒试着往走廊前方走了几步,却没有想到前面没路了,彻底被茧丝堵死。 他不得已退回来,沿着楼梯,继续往楼上走。 可楼梯这边,同样也走不通,通往六楼的楼梯在拐角处被茧丝封死了。 “我们好像走到死路了。”不见寒对小乔说。 “怎么会这样,那些上楼的人呢?”小乔不敢置信,“他们该不会都死了吧?可是人死了,应该有尸体啊,怎么什么都没有?” 不见寒没有回答,他看着面前被茧丝完全堵死的楼梯通道,内心忽然萌生出一种怪异的直觉。 他将手放在了白色的茧壳上。 阴影以他的手为中心,沿着茧壳的表面扩散出去,将白色的茧丝全部侵蚀溶解。厚重紧密的茧丝像被火燎了一样,迅速消失,露出底下的东西。 密密麻麻,重重叠叠,全部都是那样的虫卵。 成千上万的虫卵寄宿在茧中,每一颗都有一个人头大小,其中包裹着一只生死不知的婴儿。它们遍布了不见寒视线所能触及的空间,楼梯上、天花板上、墙面上,此明彼灭,宛如一座庞大的蜂巢。 “我,我草……” 小乔已经震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只感觉头皮发麻,一股冷意从背后直窜上天灵盖。 “这他妈是什么玩意儿啊?!” “你没有出楼,可能不知道,巨茧已经覆盖了整座就诊楼的上面三层。如果我没有猜错,从这里开始,一直到顶楼八楼,里面全部塞满了这种东西。”不见寒说,“这里根本没有人类可以生存的空间,如果曾经有幸存者为了求生上楼,他们肯定已经全部死了。” “那我们岂不是死定了?” 小乔声音嘶哑,逐渐变得绝望。 “前面没有路,也没有食物,下楼又一定会死……”他喃喃自语,身体剧烈颤抖,表情崩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复苏市之前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忽然就变成这样了?” 他忽然抬起头,以一种充满敌意的仇视的眼神,看着不见寒。 “都怪你!”他厉声喊道,“如果不是你非要上楼,我在四楼还能坚持两天的。都是你要上楼,才害我们陷入绝境的!” 不见寒好笑道:“怪我?不是你自己要跟上来的吗?” 小乔没有回答,他咬紧牙关,死死盯着不见寒。 他在思考如何出手,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杀死不见寒。 不见寒有他不了解的诡异能力,但他也曾经多次杀死过怪物,战斗力并不太差。反正他现在被困在这里无法下楼,也没有食物和水,已经是必死之局。如果他能杀死不见寒,靠吃不见寒的尸体,也许还能在五楼剩余的狭小空间里,再苟延残喘两天。 只希望人类尸体腐败变质的速度不要太快。 他目露凶光,举起了手里的刀。 ——嗒。 嗒,嗒,嗒,嗒…… 空灵悠远的脚步声传来。先前下楼的怪物,竟然跟上来了。 两人一震,顾不得正在彼此对峙,同时往楼下望去。只见昏暗的楼梯间里,一个身穿藏蓝色唐装的青年男子,沿着楼梯,徐徐走了上来。 青年仰起头,望向楼上二人,楼上两人同时也看清了他的脸。 不见寒瞳孔急剧收缩。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竟然能在复苏市中,见到这个原本应该不可能存在于复苏市中的人。 唐装青年五官俊秀,皮肤白皙,气质文静温雅,模样几乎就是沐汀兰的男性翻版。 不见寒脱口而出:“沐时卿?!” 他不是沐汀兰身份卡上的角色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254章 剧本十二·雨夜洗血·十六 住院楼,苍行衣的病房前。 谢祈搬了张凳子来,坐在病房门口,左手的三根手指变成细长的触手,右手抓着自己的左手手指编麻花辫玩,一边织一边哼着跑调的小曲。不一会儿,身穿白大褂的傅逸明从另一间病房出来,走向谢祈。 “你刚刚干嘛去了?”谢祈问道。 “给那边病房里的小姑娘换吊瓶。”傅逸明指了指自己刚刚出来的那间病房门,“也是前两天才刚送到医院里来的,但她身体素质不错,烧已经降下来了。估摸着这两天就能醒。” “醒来有什么用?一个两个,怕死得跟什么似的。都已经是患病者了,还不敢加深侵蚀度,伸长了脖子等别人救命。”谢祈继续低头玩弄自己的手指,“看着就烦。” 傅逸明无奈地笑了一下。 他虽然每天在医院里忙进忙出,却始终没有感染上这种在玩家之间流行的传染病。或许是已经感染上了,只是还没有发作,又或许是他就染不上这种病……有的人羡慕他没有失控变成怪物的风险,可没被病异侵蚀,也就同样意味着他没有和患病者以及怪物对抗的资本。 很难说这种交换,究竟是公平,还是残酷。 他给苍行衣换了滴到尽头的吊水,又测了一下体温。出来的时候谢祈已经放弃了玩弄自己的手指,开始编织头发。 自从成为中度患者,她的身体偶尔会不自觉地呈现出非人的形态。比方说现在,她的头发已经不再是根根分明的黑色长发,而是一缕一缕地结在一起,变成触手,宛如神话中邪恶美艳的蛇女美杜莎。在这里的许多人即使被她救过命,保护过,也害怕接近她,心底深处恐怕也不认为她和怪物有什么两样。 她对此并非毫不知情。只是一如她在现世被当做变态时那样,她不在乎。 “情况怎么样?”谢祈问道。 “还在高烧中,没有好转的迹象。”傅逸明回答,旋即转移了话题,“让不见寒替你去就诊楼打探消息,真的没问题吗?连你都从巨茧那铩羽而归,他只是一个才参与剧本没有多久的新人玩家而已。” “我也是没有别的选择了。如果苍行衣清醒,我肯定优先考虑说服苍行衣去,问题是他现在瘫着啊。”谢祈耸肩,“我和不见寒下过一次剧本,他脑子还算活泛。不指望他能解决多大的问题,探探路、活着回来,大约不难。” 傅逸明:“我以为你很笃信他能成功把沐汀兰带回来。” “我不知道。但如果沐沐活着,现在少说也应该是轻度患者了,他们两个联手,一起出来是很有希望的。”谢祈说,“毕竟她对自己执念的偏激,并不比我要弱……” 说到这里,她忽然轻轻笑了一下。 “如果病异真的能挖掘出一个人心底最深的渴望,”她说,“对沐沐来说,这说不准是一件幸事呢?” 有关和沐汀兰成为朋友的事,谢祈其实没有对不见寒说出实话,至少没有完全交代清楚。 因为她认为那一部分涉及到沐汀兰的个人隐私,由她说出来并不合适。 谢祈和沐汀兰真正成为交心朋友,是在她第一次去沐汀兰家拜访过后。沐汀兰家很大,在一线城市的城区,竟然拥有一座不小的中式庭院。由此她也得知,沐汀兰家究竟是什么等阶的出身。 书香门第,世代风雅。沐汀兰生于这个传承了数百年的大家族,他们家中的每一件摆设,每一样器皿,都承载着许多时光与历史。她自幼受的是正统儒家理念教导,仁义礼智信,温良恭谦让,同时与时代理念并进,没有性别歧视和强加的规矩束缚,尊重她的个人意愿和喜好。她也在家人的关怀与呵护下,长成了他们所期待的温良端正的模样。 谢祈一开始也是这样认为的。 她和沐汀兰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她仍然喜欢沐汀兰的宽容和温柔。她知道自己的爱好很小众也很古怪,从没有想过一定要被谁喜欢或者欣赏。她想要的,不过是得到和其他所有人一样的公平待遇,被别人用正常的目光看待,得到“这就是一个正常人的普通爱好,没必要特殊处理”的对待。只有沐汀兰是这样看待她的。 那天她和沐汀兰一起吃了佣人做的桂花糖藕做下午茶,沐汀兰一边泡茶一边教她做题。在她誊抄错题的间隙,沐汀兰兴致勃勃地说到今年新采的明前碧螺,要找出来跟她一起尝尝。趁着沐汀兰去取茶的时候,她站起来活动坐僵的腰腿,四处走动,无意间走到了沐汀兰的卧室门口。 她不是刻意要去偷窥沐汀兰的私人空间,但沐汀兰的房门没有关紧。她朝屋内不经意地瞥去一眼,看到书桌上放着一样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个带着音乐盒的水晶球。 水晶球中似乎漂浮着什么,她有些好奇,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走进房间里,看清楚了那是什么东西。 水晶球盛满了福尔马林,浸泡着一个拳头大小的死婴。 这是一件和整个沐家,也和沐汀兰完全无法被联系到一起去的东西。突然出现在书桌上,违和得十分诡异。 一瞬间,谢祈想到了很多。可能这只是一个单纯的标本,又或者沐汀兰有过和她相似的经历。但不管怎么说,她都不应该私自去挖掘沐汀兰的隐私,这太不礼貌了。 正当她打算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退出这间卧室时,门口响起了沐汀兰的声音:“你看见了呀。” 沐汀兰抱着青瓷茶叶罐,轻轻地笑着。走廊上昏黄的光线照在她背后,她的微笑温柔,却又诡异至极。 “抱歉,”谢祈不知所措道,“我不是故意要进来的……你房间的门没有关好。我没有碰你卧室里的任何东西。” “没有关系,我原本就打算介绍给你认识的。”沐汀兰温声说。 她走到书桌边,将茶叶罐放在书桌上,然后端起了书桌上盛放着死婴的音乐盒水晶球。 “这是我的双胞胎哥哥,沐时卿。”沐汀兰向谢祈介绍道,“他和我一母同胞,但是在出生之前就死了。医生说,是因为我在妈妈怀孕的时候吸收了太多营养,导致我哥哥营养不良,所以一生出来就是个死胎,只有拳头大小。妈妈把哥哥做成了标本,作为纪念留给了我,所以我虽然一直对外称是独生子女,其实心里总是有一个哥哥的。” “我小的时候,家里人都很忙。爷爷奶奶经常会出去会友,爸爸妈妈忙着工作,关心学生,很少有时间陪我。但是我没有关系,我有哥哥。哥哥一直陪在我身边,我也会经常和哥哥说话,哥哥是和我最亲、最重要的人。” “再后来,我渐渐开始想象,假如当初我哥哥和我一样顺利出生会怎样?又或者世界上有另外一种可能性,我没有出生,而生出来的是我哥哥,他会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他一定比我还要优秀,聪明,温柔,宽容,又理性。最重要的是他会很疼爱我。” “他会教我写作业,给我买我喜欢吃的东西,带我一起去公园玩或者逛街给我买礼物。我们会一起去古迹旅行,他的学问比我优秀,会给我详细地解说碑铭的内容和背后的故事。我们也会一起穿着同款的礼服,出席家族的晚宴。我会挽着他的手臂,所有人都称赞我们郎才女貌,是再亲密、再般配不过的兄妹,” “他和我心意相通,清楚我所有的所思所想,我也了解有关他的一切。他会是世界上另外一个男性的我,我的半身,和我既是一体,又彼此相爱。我们两人就是彼此的一切,世界上没有比这更亲密的关系了。” 沐汀兰阖起双眼,捧着盛放了死婴的八音盒水晶球,温柔地贴近自己的胸口。 “谢祈,是你给了我启发。虽然哥哥在现实生活中只能以这样的方式陪伴在我身边,但是我可以用别的方式,让他在我生活中出现啊。”沐汀兰说着,又朝谢祈笑了笑,“我现在有开始尝试写小说,把哥哥的事情在文章故事里写出来,这样我就能更清楚地记住和他有关的事,也可以跟他交流了。或许我一生只会写只和他一个人有关的故事,也只会写这一个故事吧……谢祈,我是真的很感谢你的。” “我一直以来都没有朋友,是因为哥哥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只有得到哥哥认可的人,我才能用真心与对方交往。” “抱歉,这件事情一直没有告诉你。谢祈,你会觉得这样的我,是个怪物吗?” 谢祈怔怔地看着她。 “我,我真的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和沐汀兰温婉闺秀的外表比起来,反差实在是太大了。 “这太奇怪了。” 但是。 谢祈的表情逐渐变化。 “但是,沐沐,这才是最好的爱情啊!”她露出了理解的、向往的、狂热的笑容,看向沐汀兰的眼神越发得欣赏,无比亲热,“对方恰好是你所喜欢的理想恋人的样子,你们之间有最亲密的关系,而且全身心地信任彼此,对彼此完全了解、没有秘密。你不用担心被伤害,更不需要害怕对方变心。天啊,你究竟是怎么创造出这么完美的爱情的,你简直是个天才!真是太好了,我现在激动得语无伦次,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来祝福你……” “是吗,你能够理解真是太好了。”沐汀兰朝她微笑,抱着水晶球,有些赧然地拢了拢散落的长发,“这些话哥哥听到,也觉得很开心,他一定会喜欢你的。那么,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正式成为朋友啦。” 谢祈开心地握住了沐汀兰的手:“好啊!沐沐,我实在是太喜欢你了!你永远是我唯一的、最好的朋友!” 那一瞬间,谢祈从来没有感觉自己如此幸运过,竟然选择了和沐汀兰成为朋友。 无论是出身、性格,还是拥有着爱的姿态,沐汀兰果然和她所想象的完全一样。 纯净,安全,完美无瑕。 第255章 剧本十二·雨夜洗血·十七 窗外雨声连绵不绝,掩盖了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以及风平浪静之下涌动的深渊暗流。 “这对沐汀兰来说是幸事吗?我本想说,有足够的力量在复苏市里活下来,对谁而言都是幸事,但仔细想了想,又似乎不能这样讲。”傅逸明说道,“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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