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是害怕她欠的钱很多,没法还我的钱。所以……所以我就……有一次趁着她不在,手机放在桌子上时,翻看了她的手机。” “我才知道,这个女人,她一直在勒索她的学生,我找了其中我认识的几名同学,挨个去私聊了他们。” “最初,我只是想要联合他们一起找张老师要钱,可是后来我想到了,还钱她可能也拿不出来,我们应该惩罚这个女人……” 这个解释还算是合乎情理,宋文问到了接下来的关键问题。 “我们已经有人证证明,你之前在天台上和张冬梅争吵。” 谭姗有些心虚起来,回答的有点结结巴巴:“我们……是有一些的过节……不过……那都是因为……” “因为什么?你是张冬梅的得意门徒,又是她的同事,你为什么要去举报她?”宋文的目光直视向她。 提到了举报那两个字,谭姗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警察比她预料的知道得还要多。 “我是张冬梅最听话的学生,从上学的时候起,她就对我最为信任……可是这种信任,是建立在,建立在……我帮她做各种事情,然后汇报班里情况的基础上。我不止一次地出卖过我的同学,我感觉自己是个背叛了同学的学生,因此我在班上没有朋友……” 谭姗此时的描述中,就可以听出来她很后悔。初中生还没有步入社会,本来应该是相信人性本善的时候,那时候的她却被老师诱惑着,做了一个同学之中的“背叛者”,这种行为带给她的心理压力,无疑是沉重的。 “相比于其他的人,我更贴近张冬梅的生活,有时候我甚至会去她家里帮她取东西,我知道那时候她在和她的丈夫闹离婚,她在家里受了气,就会把脾气发泄到班里,发泄到同学身上。” “我一直以为,我给她做了三年的班长,课代表,作为她班上的班干部,承受的要比普通的班委多得多。尽管这位老师对我们有诸多的责罚,可我还是觉得她是为我们好,至少,她……她待我是不同的,人都是有感情的……可以说,一直是这种独特的感觉,支撑着我……” 谭姗说到这里,抿了一下嘴唇,她的声音一直在颤抖,感觉快要哭出来了,“初三临近毕业的时候,赶上张冬梅过生日,我给她画了一张画,尽管是画的挺稚嫩的吧,但是那是我用了心的,我把画送给了张老师,张老师说谢谢我,她非常感动。可是……随后不久我就在给老师送作业的时候,在张老师的垃圾桶里发现了那张被揉成一团的画,我当时是哭着回教室的。” 直到现在,谭姗还能够回忆起那种感觉,就好像心被人撕碎了一般。 她当时还听到了那些老师的谈话,十年以前,老师行业的监管并不像现在这么严格,给老师送东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从她听到那些话的那天起,她开始质疑自己,也质疑她和张冬梅的关系。 “毕业以后,别的同学都离她远去了,我却因为家里的原因,考了教师资格证,来到了这里教书,我本来以为,做了同事,大家就是平等的。可是从成为同事的第一天起,张冬梅对我的定义就是她的学生……” “她还当我是她没有毕业的学生一样,无休止地要求我,利用我,让我帮她取快递,让我帮她改作业,让我帮她值班。” 谭姗的头埋得更低,好像恨不得想要钻到地下去:“我……天生有点性子软,我不知道该怎么当面拒绝她。每一次下定了决心,下一次绝对不再替她做事了,可是她提出以后,我又乖乖地照做。我……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我真心爱我的工作,我爱护自己的学生,希望他们进步,我关心家庭贫困的学生,给孩子们买蛋糕,带吃的。我会记住他们每个人的喜好和生日,然后在他们的生日时给他们写独特的评语。我去和得了抑郁症的孩子谈心,希望他走出阴影。” “……可是我有时候有点迷茫,我像是在服务那些孩子,讨好那些孩子,我并没有得到他们对等的爱……” “我没收了上课不听讲的学生的手机,却被学生当众呛声,骂我多管闲事。我给学生们分享一些写的很好的散文和文章,被家长说超出了考纲,告到学校。其他老师觉得我好欺负,占我的课堂,暗地里和学生说,如果没时间就不要做我这一科的作业。” “可是为什么,与此同时张冬梅在学校里混得风生水起,她的班级永远被塞得学生都快要坐不下。我面试的时候,因为是张冬梅的学生,所以才得以进入学校任教,难道说,张冬梅那样的老师才是好老师吗?难道说,社会也好,学校也好,家长也好,他们只需要张冬梅那样的老师吗?” 谭姗说到这里抬起头来,这些话是她没有和别人吐露过的,她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迷茫。 她不明白了好老师和坏老师的区别是什么。 好像怎么做,全凭自己的良心。 “我觉得这种现象是不对的,我想要摆脱张冬梅,所以我到教育局去举报了她。” 谭姗说出了她举报张冬梅的原因。 “我想要让我自己的生活回到正轨,想要这个女人因为她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想要证明,她不是一位好老师。” “但是我没有想到,她在没有补课班的收入以后,变本加厉地找人借钱……”谭姗的声音里,满是委屈,她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连锁反应。 “我们是在天台上吵了几句,她也曾想要拉扯我,我那时候把她推倒在天台上,自己拎起包就走了,我离开的时候,她百分百是活着的……” 说到这里,谭姗的身体晃了晃,似是不愿意想起那具尸体。 她曾经是个学生,后来又变成了一位老师,身份的转换让她难以处理协调自己和张冬梅的关系。师与生的对错也经常拷问着她的心灵。 宋文望着眼前的这个女人,“有什么可以证明,你离开的时候,张冬梅还是活着的,她是在你走后自己跳下去,或者被其他人推下去的呢?” “我……我没法证明……可是……”谭姗摇了摇头。 她转头,求救似的看向了程默:“程爸爸,我真的没有做那样的事,你一定要相信我……” 她太紧张了,那水蓝色的衣裙两侧,被她的双手揉得皱成一团。 她感觉自己仿佛才是扒在了楼边的那个人,只要一松手就会从上面坠落,粉身碎骨,她的手指快要抓不住那护栏,快要滑落下来,她慌忙地想要拉住一切东西…… 程默这时候开了口:“谭老师,你刚才说,你之前喝了很多酒,会不会是你记错了?” 这句话表面上是帮助谭姗找理由,可是实际上却是指认她为凶手,事已至此,连程默都倒戈了。 “我……我不知道,真的不是我……”谭姗的眼圈红了,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只能重复着,“我……我并没有杀了她……” 宋文点了出来:“谭老师……你之前在视频里提现出来的态度,你之前说谎的时候,可不是像现在这么楚楚可怜。” 包括后来她和张冬梅在顶楼上的争吵,她其实应该是得意的。 不论过去,这对师生发生过什么,今晚,她彻底地碾压了张冬梅,侮辱了她,一洗雪耻。 “所以,你是否在今晚杀害了你的老师张冬梅?”宋文问出了最后的这句话。 只要谭姗承认,今晚的一切就都结束了。 谭姗感觉自己像是狼来了那个故事里的小孩,她在之前说了很多的谎言,到了现在,她终于吐露了心声说出了真相,可是再也没有人相信她了。 她是否在酒精的作用下,把张冬梅推下了楼,她现在自己都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她憎恨那个女人,她推搡过她,她拉着她的头发,那时候心里没有任何的愧意,而是觉得过瘾。 那是她一直想做的事,她用瘦弱的身体把张冬梅牢牢压在了护栏上,看着她挣扎…… 然后……发生了什么? 谭姗感觉自己的记忆断片了。 陆司语冷冷地看着眼前的谭姗,他完成了记录,侧头思索了片刻,问谭姗道:“你是否在潜意识里有种恐惧,害怕自己变成张冬梅那样的老师?” 这种恐惧感,未必是具象的,而是心理上抽象的,谭姗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乖学生,她的成长轨迹也是别人规划好的,她对自己的老师,有着惶恐,敬畏,爱戴,这种关系却被张冬梅自己打碎了,在经历了失望之后,谭姗对她的感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曾经的敬仰变成了恨意…… 被点破了心思的谭姗有些惶恐,随后她的泪水流了下来:“你不知道……老师对学生的影响会有多大,特别是再当了老师的我……” 她抽泣着说,“我有时候对着自己的学生生气,当我克制不住时,我会不自觉地说出当初张冬梅和我们说过的话,我会不自由主地用张冬梅惩罚学生的方式,我……我憎恨这样的自己……” 老师的工作压力很大,强度也很大,她厌恶张冬梅,也在厌恶着一直听张冬梅话的自己。 谭姗一直在努力做个她自认为的好老师,可是有些软弱的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坚守这个“好”的定义。 张冬梅对她的烙印太深了,那些影响,那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已经深深印在了她的骨血里。 她有时候单纯的是在发泄,把自己身上曾经受过的痛苦加之于那些学生身上。 让她更为惶恐的是,她发现,那些话语竟然比她的柔声细语还要有用……她的苦口婆心换不来他们的听话,可是张冬梅的调教可以…… 那些学生露出惊恐、惧怕的眼神,他们乖乖听话,低俯下身,开始臣服,从一个一个难以驯化的小魔头变成了听话的绵羊。 面对着这样的答案,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举报,惩戒,和张冬梅在天台上扭打,她只能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证明自己是对的,张冬梅是错的! 她是伸出了手,为了那些哭泣的孩子,也为了当年哭泣的自己。 她杀了张冬梅,就像是把自己杀了一遍。 现在,杀人动机也浮现了。 如果她真的做出了杀师的事,这样的举动源自于她心理层次的挣扎与反抗,这种杀戮是她的自我反思与屠戮。 在她的潜意识里,杀掉张冬梅也就等于杀掉自己负面的一面,杀掉自己还不够完美的一面,将会彻底切断她与张冬梅之间的联系,摒除她加在她身上的阴影。 陆司语看着他所记录的五份证词,从中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事实。 但是好像……还是有哪里不太对。 宋文继续问谭姗:“你是否承认你的罪行?” 谭姗哭着摇摇头,她叫了出来:“我恨她!但是,真的不是我做的,我这一次,没有说谎……” 手上的指甲被抠到几乎剥落,她仿佛感觉自己的身体悬空而起,从高处重重跌下,躺在张冬梅的尸体旁边,鲜血从她的身下不断蔓延而出。 就在这时,空中忽然远远发出了“嘭”的一声响声,接下来,窗外忽然一亮。 外面传来了人们的欢呼声。 从他们的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一朵绚丽夺目的礼花绽放在漆黑的天幕,千万的光点散在空中。 就连谭姗哭泣的脸在这样的光辉映照下都发生了一些光影的变化。 陆司语看了看表,刚才大家忙着审问,忘记了时间,原来九点已经到了。 又是一簇簇的礼花连续升空,礼花和人潮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审问。 宋文起身道:“那大家先休息一会儿吧,礼花表演半个小时,等半个小时以后,我们再继续。” 第143章 张冬梅坐上了一辆回城的大巴车。 几个月前,阳光透过大巴车的窗户照射了进来,洒在她的脸上,腿上,但是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的温暖。 她绷着脸,表情冷冰冰的,一丝笑意也没有。 刚才她刚从老家出来,就在几日前,父亲在乡间行车酒驾,把对方撞成了重伤,这次事故父亲全责,需要赔偿对方医药费三十万。 父亲和弟弟还是吵得不可开交,钱给了三万就没了着落。她这次又给他们凑了十万块钱送过来。这已经是她可以凑到的最多的钱数了,因为这场事故,她已经快被掏空了。 她该怨恨谁呢,酒驾的父亲,软弱无能的母亲,被宠坏了一毛不拔的弟弟,还是没有本事挣钱的自己? 而且,不知道是谁举报了她,最近学校一直在查她课外补课的事情。 想到这里,张冬梅就忍不住合拢了手,握成了拳头。 课外补课她还不是为了学生好? 现在名为减负,不许给学生布置过多的作业,但是考试的难度非但没有往下减,还再不断地增加。没有那些题海,没有更多的练习,怎么能够把学生的成绩搞上去? 是谁举报了她呢? 张冬梅凝了神,眼眸微动,脑子里闪过了一个一个的人。 学校的领导透露,这一次的情况很不乐观,对方不仅有她给学生补课的证据,还有一些她体罚学生的证据,甚至还有她收受贿赂的证据。 对方提供的名单和证据都很详尽,事情的最坏处理结果,她可能连教师资格证都要被吊销,再也没法在一中任职。 学校现在还在努力,希望能够争取留下她,不过她可能会成为辅导员,不能任教。 是不是那个交不起学费,没有上补习班的学生?不过那个学生应该不会知道这么多细节。还是那个被她打得耳朵破了的学生?也怪她大意,那一次她没有问好学生的家庭背景,谁能够想到那个学生的远房舅舅竟然是在教育局工作的?或者是……和她有竞争的李老师,她之前就在明里暗里和她争今年的优秀标兵,还假惺惺地跑过来说,觉得不应该给学生补课,早晚出事…… 张冬梅想了半天,还是放弃了。 当务之急,她要把钱凑到,她的家人只能指望她了。 那些人哪里是她的爹妈?分明是豺狼虎豹一般,她拿不出钱来,就要把她生吞活剥,一口一口地吃掉。 他们欺软怕硬,不敢去找弟弟,就来磨她。他们对着她痛哭流涕,却是完全不管她这个女儿的死活,为了凑钱,她已经想尽了各种的办法,刷光了信用卡的额度,借过了所有能借钱的同事。 可是那被撞的人家早就威胁,如果不把钱交够,就打残她的父亲,她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死。 而且她知道,父母告诉了对方她的工作单位,如果她不把窟窿填上,被害人的家属恐怕还要闹到学校来,那时候,她就连辅导员也做不成了。 大巴终于停在了汽车车站,张冬梅走下了车,拎着自己的包,这一路没有顺路的公交,她也舍不得打车,就准备这么一路走回家去,高跟鞋有点不合脚,很快就磨出了泡,每一步都像是走在了刀子上。 她一边走,一边翻着自己的通讯里,里面记录了几百个学生还有家长的名字,其中打了星号的,就是家里有钱的,打了加号的,就是家里有关系的。 张冬梅的手指在一个一个熟悉的名字上划过,然后终于鼓起勇气打了一个电话。 对方是她之前班上的学生妈妈,家里非常有钱,有两家连锁的饭店,平日里,对她热络,出手也阔卓,甚至和她姐妹相称。 张冬梅刚寒暄了几句,提到了要借钱,对方就迟疑了一下,“张老师,我听说你的身体原因,下学期不带我们家宝儿了?” 张冬梅心想,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她努力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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