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就此别过,勿要再扰。” 沈世宗蓦地伸手拉住她的手,“不,溪娘,我们……” “沈御史,请你自重!” 拉扯中,裴溪推开沈世宗,呵斥道,将他的话打断。 她往后退却,保持几步的距离,理着衣袖。 “沈御史在此拉扯,传出去,是有碍您的名声。”裴凌忽然从长廊里走下,路过假山时,看了眼躲藏的薛玉棠,没点破她在此,敛了目光,径直朝裴溪那边去。 高大的身影挡在裴溪前面,好似一座无形的墙,遮蔽风雨。 沈世宗看见眼前的男子,从相貌和年龄已经猜了给大概,有些激动道:“你是……是郅儿。” 裴凌冷笑,眼里全是恨意,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拳,道:“我姓裴,名凌,沈御史认错人了。沈郅早死了,我爹也早死了!” “混账!”沈世宗怒不可遏,抬手就要打过去,被裴凌握住手臂,狠狠一扔,沈世宗没站稳,踉跄着往后退。 他这才意识到幼子长大了,翅膀硬了,竟如此大逆不道。 “当初您夫人欺辱我娘时,敢问沈御史何在?旁人在背后嚼我娘舌根时,沈御史何在?我生病时,沈御史又在哪里?!”裴凌猩红的眼底蕴着深深的恨意,“我娘是洛阳有名的闺秀,棋画双绝,沈御史对她做了什么?你让你恩师的女儿,做了你的外室!” 裴溪眼角红润,拉住儿子的衣袖,“凌儿,别说了。” 裴凌眼眸乍出杀戮,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将怒意压住,若非母亲在此,他还真想弑父。 “沈御史一生最重颜面,我们母子二人令您蒙羞了,这关系不认也罢。我娘是薛家人明媒正娶的正头娘子,沈大人是世人眼中德行高尚的御史,更该知避嫌,莫要再拉扯纠缠。” “还有这里是裴府,不欢迎你,还请你速速离去,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裴凌愤愤,长袖一甩,不再多言。 沈世宗恨恨,失悔地长叹气,“溪娘,我都是为了整个沈氏,我没得选啊。” 裴溪错开他的目光,他不离开,那她便走吧。 她转身之际,还是掉了一滴泪,裴溪慌忙抹着泪,路过假山时,发现了偷藏的薛玉棠。 裴溪愣怔,最不愿让女儿知道的事,还是被她听见了。 薛玉棠红着眼从假山后出来,过来扶住裴溪,握住她冷凉的手,“娘,我们回屋吧。” * 裴凌将沈世宗赶走,命门房不得再让他踏进裴宅,若有他送来的东西,统统扔出去,一概不收。 裴凌回了屋中,薛玉棠正陪着裴溪。 裴溪哭过的眼眶还红着,她看了眼满腔恨意的裴凌,又看了眼薛玉棠,拍了拍她的手,瞒了多年的事情不得不告诉道:“沈御史就是你哥哥的生父。” 裴凌岔坐在太师椅上,“早不是了,我姓裴,只有娘,无父。” 院子里的话,薛玉棠都听见了,她脑子乱糟糟的,她一直想结识的御史大人,竟作出那样的事情。 裴溪索性也不瞒了,长话短说,“棠儿,你外祖父是前朝的裴丞相,前朝覆灭,你外祖父外祖母自戕,我成了罪臣之女,没入奴籍。沈世宗是你外祖父的得意门生,那时他还只是名小官,他救了我,花重金将我买了下来,寻了处地方将我安置。他本就对我有意,父母离世,我守孝三年,这期间他对我关怀备至,我便也逐渐接受了他,孝期过后与他拜了天地,成了婚。” “一朝变故,我从名门贵女成了奴人,我变得不爱出门,将自己拘于那处宅子,并不知道外面的变化,以冷溪的名义卖画谋生。沈世宗父亲早亡,家里由他叔父做主,故而我不知他叔父已给他寻了门体面的亲事。李氏门楣对他而言可谓是锦上添花,他没有拒绝,与李四娘子有了婚约,却又与我成了婚。” “李氏与我,都被蒙在鼓里。不久后我有了身孕,诞下一子沈郅,”裴溪拍拍薛玉棠的手,“也是你哥哥,裴凌。” “后来,凌儿四岁那年,大着肚子的李氏,带着沈世宗的叔父,他们找上门来,我才知自己做了沈世宗的外室。” “他们指着鼻子骂我,说我是勾|引人的狐媚子。”裴溪忽然心痛,眼泪簌簌落下。 薛玉棠忙拿丝绢擦拭眼泪,抱住母亲,轻抚她的后背,心疼母亲,也掉了眼泪,哽咽道:“娘不提了,咱不提了,女儿不问了。” “他们都是坏人,女儿都知道了。” 裴凌那会儿虽小,可独独这件事记忆犹新,眼里满是恨意,“沈家人不承认母亲,但沈世宗还没有儿子,便说认了我,将我带回沈府,养在李氏膝下。沈世宗赶来,欲纳母亲做妾。” 裴凌冷笑一笑,“去他的儿子,我才不当。于是母亲带着我离开洛阳,可那日事情闹得大,街坊邻居都知晓,看母亲的眼神异样,背后的话更是粗鄙难听。母亲就在这样的眼光、嚼舌根中,托着板车,带着四岁的我离开。” “棠儿,你可是母亲的身子为何孱弱?” 薛玉棠摇头。 “母亲离开洛阳时,已有两月身孕,赶路时辛苦,母亲这一胎没保住。母亲小产后元气大伤,本应静养,偏偏这时李氏派人来,催促母亲速速离开,莫要还留一丝眷恋,沈家的门不是我们想进便进的。李氏尚且知晓母亲在哪里,他沈世宗难道不知么?他就是为了面子,不愿露面,伪君子!” 薛玉棠没想到母亲竟受了这么多苦,哭得通红的眼睛看向母亲,用力抱住她。 “孩子,都过去了。”裴溪回抱薛玉棠,明是自己也在落泪,偏伸手拭去女儿的泪珠。“还好在益州遇到了你爹,也不算是坏事。” 皇帝在曲江河畔留了局残棋,若是有破棋者,可求一件事。 裴溪离开洛阳前,破此棋局,将奴籍抹去,恢复良家子的身份。 后来才知,皇帝对裴相不肯归顺有气,却后悔处置了他的独女,便留了这棋局,可因裴溪太倔,迟迟不肯低头不肯来求,这珍珑棋局便搁置了好些年。 裴溪小产后不知去哪里,稀里糊涂到了益州,遇见了薛鹤安。 薛鹤安也是裴溪父亲的门生,因人太老实,不懂讨好上司,新帝继位这八年间只当了个小小县令,以他的才华,若不那么实心眼,这官职早升上去了。 薛鹤安钟情裴溪,却不知如何开口诉请,便将这份情藏在心中,后来裴相出事,一直在打听裴溪的消息,是沈世宗瞒得太好。 益州重逢,薛鹤安对裴溪关怀备至,不嫌弃她的过往,只恨当初没有早一点将她寻到,让她受了诸多苦难。 薛鹤安对裴凌也是视如己出,裴溪渐渐被他打动,与他成了婚。 婚后,夫妻二人恩爱甜蜜,薛鹤安也没有因为娶到裴溪,便对裴凌不再关怀,反而给他请了最好的教书先生,教他识字明理。 后来,薛玉棠出生了。 “娘最高兴的,便是有了棠儿,”裴溪抚摸女儿的头,笑中有泪,“棠儿是你爹爹,留给娘亲最后的念想了。” 薛玉棠再也忍不住,泪水如泄闸般涌出,抱着母亲痛哭。 爹爹再也回不来了,哥哥杀了爹爹,她还不能告诉母亲,母亲知道这一消息,必承受不住。 亲手将伤疤揭开,裴溪也痛,看着女儿哭泣,鼻子酸涩,也哭了出来,这二十多年积压的苦楚,总算是说了出来。 母女二人哭得泣不成声,一时间屋中的气氛沉重。 裴凌双手攥紧拳头,因太过用力,关节处泛白,脸上的神情阴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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