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 魏之恕留下两个“哦”就去伙房找吃的,一番体力消耗下来,肚子空空。 院里死静,陈子轻推开邢剪的屋门进去,他借着从身后脚底泄进来的月光去看床上人:“师傅。” 邢剪躺在加长加宽的床上,脚虚抵着床尾柱子:“玩够了?” 陈子轻垂着脑袋走到床边:“你知道我和孙班主去张家了,你怕我有事就让二师兄去接应我。” 邢剪没否认。 陈子轻弱弱地说:“我今晚让师傅操心了。” “嘭” 木床被一拳头砸得震晃,扑簌簌落下一层木屑掉在床底下。陈子轻缩了缩脖子,听见邢剪低吼:“你哪天不让老子操心?” 粗口蹦出来了,必然是气得不行,这么晚了还没睡,为的是谁,不就是为的这个小鬼头。 “咳咳。”陈子轻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师傅,你口渴吗,我给你倒点水喝。” 邢剪喘着粗气:“不渴,手疼。” 模糊光影里映着小徒弟模糊的脸,模糊的呆样,邢剪猛地坐起来:“老幺,你是有多意想不到,师傅的手不是肉做的,不会疼?” 陈子轻正色:“师傅,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完全没有那个意思。” 邢剪面部抽动,小徒弟鬼话连篇的功夫渐长。 “我把油灯点上就给师傅检查手。”陈子轻说着就去桌上摸索。 “行了!别装模做样了!” 邢剪喝止欲要点灯小徒弟,屋里一亮起来,他眼底的血丝就暴露了,多没脸。 小徒弟不过是跟人出去玩了,他这个做师傅的就焦躁得不像话,心里好似揣了锅蚂蚁,到处乱爬着找出口,却又不知道要找的是什么出口,在哪里。 从前哪会如此。 从前小徒弟天天有点闲功夫就往乡里跑,他只觉得小孩贪玩是天性,何必管制约束。 不能对比,更不能细想。 邢剪抹把脸:“在张家玩什么新鲜东西了?” “没有玩,皮影戏才开始没一会,”陈子轻走得更近点,“张家小妾就出事了。” 邢剪盘起健壮的长腿:“大惊小怪,哪天不死人。” 陈子轻说了小妾的死法。 邢剪依旧岿然不动:“那又怎样,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陈子轻欲言又止:“我想到了俞掌柜。” “他不是中毒身亡?” 陈子轻摸着小臂的黑布条,指甲抠进去,喃喃自语道:“是呢,中毒。” 刑警拍掉他头上的戏班杂役小布帽,随手扔在床那头的桌上:“去睡吧。明早还要去张家。” 陈子轻愕然:“去张家?” 刑警困懒地打了个哈欠:“死人了,义庄就来活了。” …… 次日,张家来了几人,请义庄师徒到府上给彩夫人置办灵堂,量尸体的尺寸打一口棺材,要是义庄有合适的,直接就可以用,不用另外打。 小殓,只停三日便下葬。 陈子轻一路走一路叠元宝,叠一个就抛进背上的竹篓里面,到了张家时,他已经完成了一百个的三分之二。 这回他作为义庄伙计的身份,大摇大摆进的张家,走的就是昨晚溜的后门。 义庄干的是送尸葬尸生意,常年跟阴灵之气打交道,哪能让他们走正门,大户人家很忌讳。 张家甚至在后门放了两株驱邪的草,和一个烧着木炭的火盆。 师徒四人并未在意。 …… 彩夫人名叫彩云,住在后院的一处云春园,很偏僻,没有哪个姐妹与她做邻居,她的园子孤零零的立在翠绿竹林后面,好处是日常出行不会引起注意。 只要伺候她的下人足够谨慎,嘴巴足够严,她就能在张家享受到相对性的自由。 陈子轻叠着元宝跟在邢剪后面,总感觉哪里不对劲,站在用来作灵堂的正厅,他才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是什么。 从进园子到现在,他没有见到彩夫人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园子犹如坟墓,只有彩夫人一具尸体。 陈子轻停下叠元宝的动作,状似好奇地问邢剪:“师傅,彩夫人的贴身丫鬟不给我们讲讲她生前喜好吗,这样我们怎么给她的棺材做彩绘啊?” 音量不大不小。 带他们来的小管事听见了,解释道:“彩夫人如今没有贴身丫鬟。” “那别的下人呢?” “彩夫人进附以来,一直只有一个陪嫁丫鬟翠儿照顾她起居,前段时间翠儿犯错让她赶了出去,老爷要给她安排新的下人,她没要。” 小管事浮于表面地悲痛道:“如果她没回绝老爷的心意,有个下人陪着她,兴许就不会发疯癫了。” 在场的几人里头,只有陈子轻附和:“是啊。”古时候只要死得邪乎就是疯癫,官府总不能登记上“邪乎”二字。 小管事叫人给他们上了四杯茶,只让两个家仆在园子外面守着,以防他们有吩咐。 管琼将两个大花圈立在正厅一处:“小师弟,别东张西望了,早些忙完。” “噢噢。”陈子轻收回打量的视线,他把手上的元宝叠完,拿了带来的一捆松枝冬青解开,挑出一些给花圈做点缀。 邢剪蹲在地上,面前是一块黑木牌,他用左手假肢撩起右手宽袖,手持毛笔就要挥洒笔墨。 陈子轻第一件见邢剪写字,他站旁边看。 “老幺,你压着木牌。” 邢剪满面肃容,他在小徒弟蹲下来,两只各安在木牌一侧后,利落地写了一个 “尊”字。 陈子轻脱口而出一声呢喃:“不是瘦金体啊。” 这个字的笔锋洒脱,形似瘦金体,细看却又有区别,而且看得越久,区别越大。 邢剪沉声:“你在叨叨什么,去把你大师姐带的那一摞纸拿给我。” “我马上去!” 陈子轻看着邢剪写了近十副挽联,义庄按副论价,大户人家只要没指定数量,义庄就尽量多写,有油水捞。 “前面写的可以挂起来了,你去给你大师姐打下手。”邢剪赶走傻愣愣地蹲在旁边看挽联的小徒弟。 一脸不满意他字迹的模样,看着烦。 . 陈子轻去帮管琼挂挽联,他站椅子上,管琼递给他,不一会就挂了好几副。 挽联一挂起来,灵堂的氛围就有了,凝重又哀伤。 陈子轻擦着摇晃的挽联去外面,呼吸呼吸清净的空气,有家仆抬着尸体过来,他忙去接应。 “贤弟。” 陈子轻循声望向竹林,孙梁成立在那里,边上是小管事,想必是对方领他来的。 “孙班主。”陈子轻走近打招呼,“你来看彩夫人?” “我和她不相识。”孙梁成眉眼温和如画,“我为你而来。” 陈子轻垂眼理了理裤腰带子,关于昨晚私自溜走的事,他想了好几种对策,最后还是照实说了。 “我猜到是这样。”孙梁成的言语中透着理解宽容,“你平安回去便好。” 陈子轻郑重表达歉意:“没给你添麻烦吧?” “不曾。”孙梁成的目光从他头顶掠过,笑道,“你先忙,改日我去义庄和你聚会。” 末了又道:“我这几日都在张家,你有事可以来这里找我,忙完了空闲了,没事也能来,我带你四处逛逛。” “那行。”陈子轻回头,邢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两眼凶狠地瞪着孙梁成的背影,被他发现后,面色一板,重重哼了一声。 陈子轻一头雾水地追上去:“师傅啊。” 邢剪提着他走:“灵堂是庄肃之地!你好好说话!” 陈子轻双脚离地,布偶一样被邢剪提在手中:“知道了知道了。”尽管他都不明白自己哪里没好好说话,莫名其妙。 “小师弟,你又惹师傅生气了?”魏之恕在供桌前摆放祭品,瞥了眼耷拉着嘴角的少年。 陈子轻不答反问:“长明灯什么时候点?” 魏之恕连蜡烛都没点,忙得很:“你急就自己点。” “我不点。” 陈子轻瞧瞧彩云的尸体,她穿着和昨晚的那身衣物躺在停尸板上面,脸朝上,背也朝上,头身还是反着的。 而且她的眼睛没闭上,就那么瞪着,谁看她,她就瞪谁。 很瘆人。 陈子轻迟疑道:“师傅,是不是要把尸体的脖子扭正?” 邢剪回了两字:“你扭!” 陈子轻不想,但他要锻炼自己,他鼓起勇气去碰尸体的脖子,无处安放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她的耳环上面。 …… 回去的路上,陈子轻始终心神不宁,他在灵堂确认过了,彩云的那对耳环就是他买的,不止图案相同,一只耳环上的兰花有个角做工不圆润。 最不想看到的结果,还是出现了。 彩云,张老爷的小妾,昨晚离奇死亡的彩夫人,真的就是秀才放在心里头的姑娘。 Buff叠满了的感觉。 日常任务二的地基已经不是在摇晃,而是裂了,无法阻挡的开裂。 陈子轻不敢贸然把彩云的死告诉秀才,可是纸包不住火,一旦秀才去乡里,张家死了个小妾叫什么彩夫人的消息就会飘到他耳中,他早晚都会知道。 先瞒着吧,秀才还没从分手的打击里走出来,他那脆弱的身心哪能迎接更大的暴击。 陈子轻想得挺好,人算不如天算,他喂猪的时候见到黑狗狂吠,忙不迭地跑去了秀才家里。 入眼是晕倒在地的秀才,掩面抽泣的小丫头。 陈子轻福至心灵:“你是翠儿?” 翠儿停下抽泣拿开手,肿成核桃的眼睛望过来,她的眼里有戒备,也有疑惑。 “我是秀才的好友。”陈子轻弯腰去捞秀才,冲门口的阿旺道,“你去猪圈,帮我看着猪仔吃饭。” 黑狗甩着尾巴跑了。 翠儿见状,一张圆脸上布满不可思议:“畜生如何能听得懂你的话?” “狗很有灵性的。”陈子轻把秀才搬到草席上,给他盖上被褥,“翠儿姑娘,这是怎么回事,能说说吗?” 翠儿再次抽泣起来,前些日子夫人以她做事不利处罚她,并不顾她的哀求,毅然决然地赶走她,叫她滚出平江县,刻薄地说此生都不想再看到她一面。 那时她觉得那不像她认识的夫人,她们主仆多年,情同姐妹,夫人怎么能那样对她,寒她的心。 夫人是不是看了别的夫人陪嫁丫鬟爬老爷床,就以为她总有一日也会爬,便在反目成仇前让她走呢? 夫人是那么浅薄的人吗,她不是啊,况且她心有所属,对老爷没有一丝感情。 翠儿捋不通就没离开乡里,这次她通过张家共事的姐妹得知夫人死了,死得蹊跷,她怀疑夫人当初察觉到有人要害自己,为了保护她,才把她赶走的。 是她自作多情也好,她就是这么想的,所以她来找夫人的情郎,她想跟他商量怎么给夫人报仇…… 哪知夫人的情郎一听到她不在人世的消息,就晕了过去。 这个秀才太没用,指望不上了,夫人的仇,她要自己报,她已经决定改头换面重回张家。 翠儿擦掉眼泪调整情绪:“曹秀才无法接受我主子离世的事。” “这我知道。”陈子轻起身站在她面前,试探道,“我是想问,你怎么会找来这里。” 翠儿并不想透露。 陈子轻挠挠脸:“我是义庄的伙计,你主子的脖子是我亲手扭正的,她的灵堂是我跟我的师傅,师姐师兄一起布置的,到她出殡那日,我可以多给她叠元宝……” 翠儿猝然开口:“我主子不是疯癫,她是被害死的。” 陈子轻摆出错愕之色:“她死的时候我就在现场,很多人看着,没人害她。” “不对!她就是被害死的!”翠儿失控地尖叫了声就平息下来,她朝少年行礼,“告辞。” 陈子轻在原地思索,一个正常人惊悚的发疯自杀,除了撞鬼中邪,确实也可以是人为加害,他有例子。 彩云三日后封棺下葬,到那时候,他看看就知道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秀才。 陈子轻原先顾虑自己沾染的尸气会不会影响到秀才的气运体魄,现在顾不上了,他怕秀才想不开,不得不留下来守夜。 秀才深陷梦魇,他醒不过来,意识不清地念着怨着:“她欺骗我,我再也不见她,再也不见,今世,来生都不会再见。” 陈子轻听到后半句,眉心无意识地拧了一下:“秀才,你……” “你和彩姑娘好上的时候,不知道她是张老爷的小妾?” 秀才回答不了,他沉浸在自己黑沉沉的世界,自说自话:“原是我错了,大错特错!” “错了啊——” 秀才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听得人心里难受,又无能为力。 陈子轻问哪里错了,秀才只说错了,反反复复地说。 大概是人死了,他才明白从前在乎的看重的一文不值,没什么比阴阳相隔更残忍,活着就好,只要活着。 命运总在你失去后,提醒你。 . 夜里,陈子轻等到秀才安睡了就顶着黑眼圈给自己打地铺,他躺下没一会,旁边多了一双脚,差点让他吓得心脏骤停。 黑狗呢,没在外面看门吗,破屋多了个大活人,它都没叫一声,擅离职守啊这是,明天给它喝白粥。 “师傅,你来就来了,怎么不说话?”陈子轻忍不住抱怨。 邢剪立在他的地铺前,神情和体型都拢在阴暗中:“你要在秀才这睡多久?” “罢了。” 邢剪转身离去,他没多久便回来,将手上的枕头扔在小徒弟肚子上面:“到里面去。” 陈子轻人都懵了:“你你你,你要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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