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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就这样还能吃得下。 而且平时胆小如鼠放个屁都要夹着放出来的一个人,一个小跟班,今天脑子坏了吧,那么侮辱李科长,咋想的啊! 陈子轻拿走马强强的瓷饭桶,跟自己的饭盒一起放在椅子上,他拉着马强强去一楼的厕所。 马强强进去就开始嚎哭:“呜——呜呜——” 他边哭边用手臂擦着眼睛:“哥,我被通报了,我爹妈要是知道了……” 陈子轻对上厕所的同志摆摆手,等人走了就对马强强说:“要我陪你回家吗,我跟他们解释,我是你的榜样,我的话分量挺大的,你爹妈应该就不会说你了。” 马强强摇摇头:“他们不会教育我,也不会打我骂我,只会比我更难受。” 陈子轻的内心震了下,有点羡慕马强强。他掷地有声道:“小马,李科长给的处罚,我是不会认可的,在我看来,错不在你。” 马强强破涕而笑:“嗯!” “关于你的补助奖金和工钱被扣这件事,我会去找厂长说。”陈子轻盘算反正厂长是宗怀棠,他就顺理成章地走个后门,想办法降低对马强强的处置,还有道歉信,一份就行了,十份跟恶意报复跟体罚有什么区别。 哪知马强强说:“哥,咱不找了,厂长是站在李科长那边的。” “不可能。”陈子轻想也不想就否定。 “小马,向宁!”钟菇急匆匆地跑来,冲着马强强瞪眼,“小马,你骂李科长不是,不像人,你没睡醒就来厂里了啊?我不信你是没睡醒,你说说咋回事。” 听完事情缘由,钟菇当场就一脚踹在木板门上:“靠!老娘找他理论去!” “你别去了,事态不能扩大了。”陈子轻冷静些,“我们想别的法子消这口气。” “那就在他从楼下经过的时候,往他头上丢鸟屎。” “还可以在他茶杯里放蛆。” “……” 陈子轻听着钟菇跟马强强商讨,厕所外面传来一个同时的喊声:“向师傅,宗技术在找你!他说饭要凉了!” “知道了。”陈子轻说,“钟菇,小马,我们先回院子里吃饭。” . 陈子轻一见到宗怀棠,就向他说了马强强的事。 宗怀棠把骨头吐到饭盒盖子上:“李科长在气头上,我这时推翻他的公告,他会变本加厉,等这个月底。” 陈子轻琢磨李科长的性子,觉得宗怀棠是了解他的:“那十份道歉信……” “一份就行,写好给我,其他别管,也别问,问多了我就不干了。”宗怀棠语气里有不加掩饰的个人情绪,“本来我就不乐意。” 陈子轻听出了“再问我就离家出走”的意味,默默吃了一口饭。 宗怀棠夹了一块鸡肉到陈子轻的饭盒里,掀起眼帘看他,眼里没什么暗示。表面上是这样。 陈子轻礼尚往来,在饭盒里找了又找,最终给了宗怀棠一根莴笋。 宗怀棠不满意:“我没有莴笋吗,要你给我。” “你的没有我那根漂亮。”陈子轻朝他饭盒里凑头,“不信你比一比。” 宗怀棠面部抽搐,我是有多闲。 对面椅子上的钟菇频频打量:“向宁什么时候和宗技术这么……都到互相吃对方饭盒里的菜的地步了……” 马强强扒着饭菜,腮帮子鼓起来,口齿不清地说:“他们一个宿舍的。” “哦对,我忘了,我老想着我哥住在207,我这破瓜记性。”钟菇拿着玉米棒子啃,黑亮的眼睛依旧落在对面两人身上。 不止钟菇,院子里的其他同志也在旁观。 还津津有味地议论开了。 宗技术跟向师傅前些天还要吵架的样子,现在老好了,同进同出,感情那叫一个铁。 向师傅的桃花运不咋好,宗技术有经验,这次的联谊会上肯定会帮向师傅。 然而他们向师傅正在为联谊会算不算厂里的活动发愁,要是算,那他为了不被系统发警告就得参加,还得拿到最高的认可。 就是演艺圈的最佳男演员奖。 可他参加的话,宗怀棠会掐死他的。他们是对象,去什么联谊会,根本找不到理由。 . 联谊会前一天,陈子轻心不在焉地往前走,没等锁门的宗怀棠。 一枚固定电线的钉子脱落了,电线垂落到走廊的地面,一旦被人小心绊到,很可能会出意外。 陈子轻重新把钉子固定到墙上,然后将电线小心翼翼的挂了上去。挂上的一刻,他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像是橡胶燃烧的气味。 就在陈子轻转头想要查看的时候,脑海中出现了一阵突兀又激烈的嗡鸣。 紧接着眼前景象像镜面般崩溃,一幕幕的画面飞速倒退,陈子轻的视线想要紧追,耳边乍然传来呼救声,如决堤的潮水,将他死死包围。 踏踏踏…… 陈子轻隔着层朦胧幕障看见很多人向他这里奔逃,身后浓烟笼罩,翻滚着像噬人的波涛,那些人互相推搡着,有人跌倒,惊叫。 “逃啊,快逃!” 空气无比的炙热,把人们惊惧的脸庞映得通红,陈子轻被这一幕冲击性强到恐怖的景象吓得动弹不得。 这变化来得太快,太突然了。 奔逃的人们在陈子轻的眼里渐渐放大,全是一张张焚烧中的脸庞。 汗水湿透了陈子轻的工作服,他置身二十多年前的帧数里,这些人看不见他,一个个的从身边跑过。 陈子轻就这样看着他们,思绪一片混乱。 忽然,人群中终于有人像是看见了陈子轻,那人抬头,已经彻底烧毁的脸,溃烂发黑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陈子轻,而陈子轻也若有所感地看了过去。 两人的视线瞬间穿透时空界线,在这一刻交会。 “轰!” 眼前的画面也在这个时候破碎掉了,陈子轻看见宗怀棠站在他身旁卷袖子,眉眼间写着不满,显然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你怎么还站这?” “我……”陈子轻刚想开口解释。 这时,脑海又是一阵嗡鸣。 眼前的宗怀棠再次连同走廊的一切四分五裂,紧接着陈子轻感觉自己被人猛拽了一下,他连忙转头看去,有个被严重烧伤的男人正用力地拉着自己,手上戴着块烧黑的表,表带底下拖着什么。 男人大声吼道:“你怎么还站这?!” “你看那边!” 陈子轻不自觉地抬头看去,无数的电线像有了生命一般,在走廊里丰富的延伸交错,高温的火焰伴随着滚滚黑烟,如黑色的巨兽一般,向着前方奔逃的人们扑来。 不等陈子轻有反应,一股热浪就向他席卷而来,他浑身的汗水被瞬间蒸干,仿佛身体要被点燃。 快逃! 所有感官是如此的真实,以至于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就要跟着人群一起,开始疯狂奔逃。 “咳咳……” 然而走廊太狭窄了,所有逃跑的人都挤了一起,陈子轻觉得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跌倒在地,双手下意识撑在身前。 “啊!” 陈子轻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地面温度竟然高得吓人,他的双手一接触地面就被烫伤了。 他迅速起身,无意中向身后看了一眼,接着他就惊骇地看见,墙上蔓延的电线在不断分叉,五颜六色的电线顿时成千万条,组成电线的洪流,沿着墙壁和地面,以可怕的速度向人群伸了过来。 “嗖……嗖……” “啊啊……” 许多人被电线缠住了脚,然后便被各色电线迅速包裹,拖入无尽的火焰之中,发出瘆人至极的惨叫。 猝不及防地,陈子轻只觉自己的腰一紧,一条黄色的电线已经缠住了他的腰,就在他用力挣扎的时候,又有另外的电线伸了过来,把他像虫蛹一般牢牢捆住,拖向火焰之中。 陈子轻和其他人一样发出凄厉的惨叫。 在被拖入火焰的那一刻,陈子轻感受到温度在疯狂攀升,身体疼到已经不属于自己的了,很快的,他看见自己的四肢和躯干在逐渐融化。 快醒过来啊…… 快醒过来! 醒过来!快醒过来! 陈子轻意识模糊的那一秒,脑海里“轰”的一声,冗长的走廊快速延展,然后压缩,无数画面像两辆高速行驶的列车般,飞速闪过,交错。 每当有画面互相交错的时候,陈子轻便能听到很多人在说话的声音,十分吵杂。 “向宁……向宁……” 当其中又两道画面交错的时候,陈子轻竟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像是有人在叫自己,陈子轻努力地把涣散的瞳孔往那个方位聚焦。 宗怀棠跟他面对面,发现他一脸的惊恐和茫然。 “你这是什么表情?” 陈子轻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宗怀棠,又赶忙看了看周围,雨没下下来,是个阴天,走廊那头偶尔有说笑声传来,哪里还有刚才那种炼狱似的的场景? 回来了! 陈子轻回来了,依然感觉是在梦里,同样的宿舍楼,同样的走廊,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画面。 这大白天的…… 宗怀棠见陈子轻还楞在那里,心底涌上来几分闷慌,伸手就去拉他。 可就在触碰到陈子轻身体的瞬间,他的面色一沉,把人半捞到拐角:“你的身上怎么这么烫?” 陈子轻心说,让火烧了啊。他的声音沙哑:“你说死亡再现,就真的再现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宗怀棠黑了脸:“我知道能不跟你说?” 陈子轻闭上了嘴巴,又打开:“你扶着我点,我腿软。” 宗怀棠扶着陈子轻下楼,他们要去医院看望刘主任,说是人不行了,要送最后一程的就抓紧。 楼道里响着两个人的声音。 “我衣服都湿了。” “回去换?” “算了,坚持一下就行。” “理想的胖子,现实的瘦子,叫你别查了,你不听,万一你出事,向宁,我看你是完全没想过我死活。” “我也是为了我们俩的大善大德,我们俩的,给下辈子攒的。” “下辈子,你想得挺远。这就预定了我的下辈子。” “咳,慢点,我缓缓。” “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残像而已,怕什么。” “我看到了那些工人的死,太窒息了,那种死法。” “没记住哪个的相貌特征?” “记不住,离我近的没有一张清晰的脸,都被烧了……活活烧死,多疼啊……” “确实。” 宗怀棠刚说完,一楼的楼梯口就出现个人,是从家里回来的汤小光,他直接往陈子轻那儿跑,大笑道:“轻轻,联谊会你做我舞伴吧!” 陈子轻没从死亡场景裹带的死里逃生中出来,他脑子钝住了,反应慢。 汤小光把他的没及时拒绝当成了同意。 “好耶,我有舞伴了。”汤小光走到陈子轻后面,按着他的肩膀,对他边上的宗怀棠歪头,“怀棠哥,你的舞伴定了吗?” 宗怀棠的面上瞧不见多大的波澜:“两个男同志,跳什么舞。” “大家跳什么,我跟轻轻就跳什么。”汤小光满眼期待,“我们两个单身男青年就玩嘛,给大家当开心果。” 宗怀棠把他的头从陈子轻的肩上推开:“你玩你的,别带上他。” “为什么,轻轻愿意和我玩的,我们是好朋友。”汤小光被推疼了,又靠回陈子轻的肩头,“你凭什么替他做主,室友又不是家属。” 宗怀棠再去推汤小光:“你的头不想要了,我给你拧掉。” 汤小光找陈子轻控诉宗怀棠的罪名,也没添油加醋,就是讲究一个实事求是:“轻轻,你看他!” 陈子轻偷偷给宗怀棠使眼色:“宗技术,人的脖子很脆弱的,你别推了。” 宗怀棠气得肝疼,我就不脆弱了?我还是个残疾。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是吧。 行,等着。 作者有话说: 大考的小可爱们一切顺利,祝凯旋。明天见。 ??32 ? 启明制造厂 ◎见不得光的关系◎ 汤小光也跟去了医院。他们三人到那的时候, 刘主任刚咽气,身体还是温的,软的。 钟明跪在病床前痛哭流涕,钟菇跪在一边给他哥拍背, 自己也是满脸泪。 病房的其他工人同样红了眼睛, 很是难过。 只有白荣除外。 他明明站在被沉痛笼罩的病房里,身上却有一股子挥之不去的割裂感, 时而模糊, 时而清晰, 一直在变化。 这是陈子轻走进病房时的感受。 那晚刘主任进手术室抢救,白荣跟在钟明后面赶来也是这样子。 陈子轻没说什么, 汤小光说了,他还是走到白荣面前说的。 “白同志,你师傅人没了,你看起来一点都不伤心, 是不是我误会你了。” 白荣垂着眼:“生老病死是常态。” 汤小光拧了拧天生精致的两撇眉:“人不是一个字, 一笔画,一块石头子, 人是由情感组成的。” 白荣点头:“这点我赞成。” 转而又平平静静地说:“我想我与汤同志的理念分叉在于, 我认为活着的人要好好活,才能对得起死了的人。而汤同志则觉得, 活着的人要把自己埋葬在死了的人带来的记忆里。” “诡辩。”汤小光控制着音量不破坏这场送别,“你看你师兄, 看看别的同志们。” 白荣说:“人有千万种, 不能拿一个模式套在所有人身上, 汤同志是大学生, 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 汤小光没有及时反驳, 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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