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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骑马走在其间被雨冰得有些难受。一回家便迎上段知微笑着的脸庞。 现在又能坐在房里吃这碗热腾腾的面,段知微期待地看着他:“看我做什么,吃啊。” 他挑起一筷子方便面,那面条裹满了浓郁汤料和流心蛋黄,吃起来又十分有嚼劲。蔬菜的鲜甜和大块牛肉、腊肠的肉香交织在一起。 他觉得一身疲惫都没有了。 “好吃吗?”段知微双手托着下巴,在对面笑盈盈地问。 袁慎己咽下最后一口面,热汤熨过肺腑。窗外暴雨倾盆,将槐树洗得翠绿,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他却想起凉州沙尘蔽日时,咽下的冷硬干粮。 他莫名有些眼酸。 他说:“以前袁某不懂,如今才知,人间至味不在珍馐,而在你为我冒雨煮的一碗面。”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清凉夜与露天烤肉七夕订 长安淅淅沥沥下了一夜雨,檐下的铜铃被雨水敲得叮咚作响,直到五更将尽,那雨势才堪堪止住,段知微还裹着薄衾在沉睡,袁慎己却已经轻手轻脚佩好甲,而后推门而出。 千秋节临近,金吾尉需引驾骑筹备圣驾,北衙四军亦要陈仗大明宫,袁慎己每日在朱雀门和衙署间奔波,忙得脚不沾地,有时误了宵禁,只能在衙署中凑活一晚。 昨夜难得清闲,他冒雨回家吃了那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浑身寒气都散尽了,连带着连轴转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今晨推开门,他忽见墙根下一丛沾着雨露的粉蔷薇开得正盛,花瓣上的雨水晶莹剔透,被晨光映照的粼粼生辉。 他心下一动,寻了只土陶瓶,摘了几枝开得最俏丽的插好,而后悄悄放到还在沉睡的段知微枕畔,俯身在她的额间落下一吻,这才神清气爽、精神抖擞的策马当值去了。 待段知微醒过来,日光已经洒满窗棂。她伸个懒腰翻身坐起,一眼看到床榻边那瓶充满生机的蔷薇,低头闻了闻,而后开心的挑了朵最饱满的簪到鬓边上,出门洗漱去了。 檐角铜铃还在往下滴水,凿在水洼溅起大朵水花,陈桂芳翘着腿坐在正堂胡床上,捧一碗甘草凉水喝得痛快,见到她露面便揶揄道:“段娘子可算起了,想来是被昨夜雨声缠住了,所以起晚了。” “抱歉,抱歉,我起晚了。” 这陈桂芳说话方式又耿直又大胆,段知微被噎了一下,而后赶紧快步进灶房端出一碟雪花糕,岔开了话头: “陈娘子可别打趣我了,来尝尝我这新做的雪花糕,然后我们谈谈契书的事情。” 陈桂芳原先在东市一家酒仙楼里头帮厨,手艺不错,一把菜刀耍得虎虎生风,无奈她性子太直,其他人自成一帮欺负她,前日涂实在忍无可忍,抄起扫帚把阴阳她的厨子揍得抱头鼠窜,撂下一句“老娘不伺候了!”而后便扬长而去。 据说那厨子气不过,还嚷嚷着要去长安县告官,被正巧在酒楼吃饭的李衡撞上,李衡冷笑了两声:“欺凌弱小女子算什么本事,再闹请你进大理寺喝几日茶。” 虽然段知微觉得,陈桂芳完全不能算弱小女子。 寻常百姓碰到长安县尉都不敢吱声,何况是遇到了大理寺少卿,那厨子一肚子气,却也只能悻悻作罢。 段知微早知陈桂芳之前为兄长陈巍的官司耗尽了积蓄,如今是身无分文,穷得响叮当。 虽然陈桂芳感念她的恩情愿意在段家食肆免费帮厨,但是段知微知道她的愿望是拥有一家自己的小食肆,索性把通义坊那套闲置的小铺借给她经营。 反正通义坊那个小铺子在牙房那挂了近一年都没人搭理,不如借给陈桂芳,她手艺那么好,定然能引得食客愿意上门。 她把想法跟陈桂芳一说:“租金也不着急,待你周转开了再给便是。” 这把铁骨铮铮的陈桂芳感动的一塌糊涂,喉头哽咽了半日,最后只重重一拍食案道:“好!我定然感念段娘子大恩!” 二人正聊着怎么写契书,忽然有人打了帘子进来,一位头戴帷帽的娘子近了柜台,脆声道:“店家,七夕的糕饼还能订吗?” 段知微忙搁了笔迎了过去,笑吟吟指了指头顶挂着的木牌子:“自然能订,今年做了百香糕、雪花糕还有合欢饼三种,娘子要哪种?” 那娘子掀开皂纱,露出一张圆圆脸,细眉细眼很是清秀,她仔细望一眼单子:“既如此,每种都来两匣尝尝。” 她顿一下又道:“去年在你这订的好糕饼,今年又过来了,除了女郎们拜织女乞巧的糕饼,我家夫君拜魁星的也麻烦了。” 段知微提笔记着:“行,七夕那日您约莫巳时来取便是。”她收了人家定金,又从柜台抽屉摸出一块刻着“玖”的木牌过去:“凭牌取货。” 那娘子接过牌子,放下皂纱盈盈走了。 陈桂芳啧啧称奇道:“凭牌取货这法子怪伶俐的,省得到时候人多手忙脚乱。” 段知微大倒苦水:“可不是吗,你刚也听到了,女郎们乞巧用的糕要捏成梭形,还要绘花鸟鹊桥纹的,郎君们拜魁星的糕则要用北斗七星的模子,花样各有不同,偏偏有些食客临时还要改主意,记混了又是一阵扯皮。” “你早说啊。”陈桂芳拍拍胸脯:“揉面调馅什么的我也在行,既然七夕这几日忙,我在你这做几天工,顺便也学习学习。” 段知微大喜,拉着她的手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她带着陈桂芳到了灶房,将如何做那糕点细细一讲,陈桂芳脑子灵活又手巧,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上了手,段知微颇为放心把灶房交给她,自己则进了后院。 这些时日鲈鱼价格水涨船高,反而草鱼土腥气重又多刺,没什么人买,渔夫们都在低价抛售,于是段知微以很便宜的价格从渔夫那儿买到了几条。 如果用五香熏鱼的方法熏制,土腥气会减弱很多。 此刻院中的竹竿子上正晾晒着几条腌渍好的鱼身,昨天段知微用炒盐并花椒粒子细细搓遍了鱼身,再把鱼浸入酱油、黄酒调成的卤水里泡足一夜。 今日又晾晒半干,抹上一层茴香和粗盐,把鱼放在铁丝蒙上,底下炭炉内放茶叶、米糠细细熏蒸半日便可。 阿盘抱着一摞柴火在寻她,见段知微蹲在那用扇子慢慢扇火,忙撂下手中活接手:“刚又来了客人要预订七夕果子,旁人又不会写字,蒲桃拎着只毛笔急得跳脚,这里我来,娘子你还是去前院吧。” 阿盘接过扇子,望见那铁丝蒙倒是笑了:“那不是用来烤肉的吗,如今用来熏鱼也很不错。” 还是去年腊月里,袁慎己在终南山猎来了一只鹿,当即冒着雪赶来送她尝鲜,这让段知微突然有了红楼梦中,雪夜大嚼烤鹿肉的灵感,这才去铁匠铺子打了长细铁丝蒙子。 众人在雪天围炉吃了一回烤鹿肉,那鹿肉肥嫩,裹着胡椒和茱萸酱的辛香,大家都夸好吃。 段知微望一眼铁丝蒙笑道:“昨夜儿下了一夜雨,今天这么凉 快,不若晚上我们也吃烤肉。” 正商量着,蒲桃从窗棂后头露出个小脑袋:“娘子快来,又有食客来订甜糕了。” 段知微忙将扇子塞进阿盘手中,转身跑进了正堂。 正是午食最热闹的时刻,正堂里明明坐满一片食客,却鸦雀无声,十几道目光都齐刷刷向着柜台看去,段知微莫名其妙的问站一旁的段大娘:“这是怎么了?” 段大娘挤眉弄眼朝着柜台一努嘴。 柜台那站了个身量高挑的娘子。 段知微赶忙过去招呼:“娘子是来用饭的还是订糕饼的?” 那娘子一身银红襦裙绣满宝相花,草绿色腰封勒出纤腰一把,云鬓斜插一朵大红牡丹花,唇角一颗小痣使得她更加妩媚动人。 满屋的食客都在偷眼觑她,她却浑不在意,斜倚在柜台边上,抬手懒洋洋叩了叩台面,声音娇俏软糯:“来订七夕糕饼。” 段知微拿起毛笔:“七夕有三样糕饼,百香糕夹了橙子丁清爽、雪花糕里混芝麻屑最甜,合欢饼酥脆,您是只要一种呢,还是各色都来些?是乞巧用呢,还是拜魁星用?” 那娘子眼波流转“都来些吧。乞巧用,又没个男人。” 段知微边记录边问:“留个时辰七夕来取便是,您贵姓?” 娘子悠悠扇几下扇子,手上翠色环佩叮咚作响:“姓胡。” 段知微拿出木制号码牌递给她:“胡娘子您牌子拿好。” 她漫应一声,接过木牌却不挪步,蹙着鼻尖四下轻嗅一下,似乎在寻找什么。段知微很疑惑,正欲发问,这位胡娘子却蓦地转身,裙裾翩跹间轻盈飘出了门。 段知微在柜台站了会,突然想起什么,赶忙进来灶房喊一句:“留一条羊腿,再切一盘五花豚肉穿签子,暮食的时候我们在院子里烤肉。” 暮色临近时,天光又变成灰蒙蒙一片了,想来是怕下雨,来吃暮食的客人也不多,段大娘收了不少七夕甜糕的定金,也不愁生意:“不来就不来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自己摆饭罢。” 段知微也怕下雨,跟阿盘一起在后院简单支了个油布棚子,而后摆上炭火盆子,上面架上了铁丝蒙。 段知微正抱着腌肉坛子从灶房出来,正巧遇到袁慎己从前厅走进去,还带着李衡。 “许久不见啊,李少卿,近日可好?今天烤肉,炭火盆子都架好了,一起留下用饭吗?” 袁慎己大步过来接过她手上捧着的坛子道:“正在讨论千秋节的布防,所以邀请他来一起用暮食。” 段知微悄悄把他拉到一边:“那他睡哪儿啊?我这邀请了陈娘子,食肆没有空房间了,马上坊门关闭了。” 袁慎己沉吟片刻:“就让他住隔壁的邸店吧。” 李衡倒是欣然接受了这等安排,抚掌笑道:“甚好甚好,我这正馋袁夫人的手艺......” 话没说完便被灶房里的陈桂芳一顿抢白:“想吃饭就赶紧来帮忙,上回嫌弃我的笋脯炖肉盐重了,今儿你自己下厨,想放多少放多少。” 李衡摸了摸鼻子,讪讪随着袁慎己进了后院。 食肆这下有八个人围炉而坐一起吃烤肉,红彤彤炭火映照得人脸发亮,看着还挺热闹。 段大娘上了年纪最喜热闹了,特地去库房挑了瓶贵价的霸陵美酒出来。 因为是自家人吃,段知微都挑了些好的部分、羊腿肉、鸡腿肉和五花肉切大块,用花椒、桂皮、生姜、茱萸酱等腌渍了一个下午,而后肥瘦相间的穿在竹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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