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袁慎己一并走在其间还是葱茏夏季,如今已然金黄一片。 她们挑了溪水边一棵金黄的枫树下,铺上一层毛毡,毛毡一角压上一坛桂花酒,几篮子桂花糕一摆,再竖上一扎冰糖葫芦。 此处溪水碧清,地势平坦,许多仕女、孩童也选了这儿放纸鹞,长安小贩也是聪明,好几个摊子上挂着各色纸鹞,仙鹤长寿的、鲤跃龙门的,段知微见蒲桃眼巴巴看着,便也准备去给她买一个。 小姑娘品味独特,非瞧不上那蝴蝶的,定要一个通涂绿色的软翅螳螂。 不一会儿瓦蓝的天上飘着各色纸鹞。 阿盘拿出几个杯子,每人分上一碗桂花酒,托修月人的福,那酒的确酿造得极其成功,泥坛一开封,那浓郁的桂花香立刻就弥漫了起来。 来辞青的郎君仕女本就觉口渴,闻到这甜香浓郁的桂花酒,忙来打听一番,段知微备了好几坛在车上,立刻同意卖给他们。 今日在这放飞纸鹞的儿童颇多,蒲桃受了旺福的启发,拿上一串冰糖葫芦去小孩堆里一顿炫耀,不一会儿,那群孩童看着眼馋,纸鹞也不放了,立逼大人来掏银子买冰糖葫芦了。 一扎子冰糖葫芦竟是不费力就卖完了。倒是几篮子桂花糕还放在那,虽也有人买,但是人气不太高。 三三两两前来的游人大都是想饮上一碗桂花酒,此酒色泽金黄澄澈,酒面些许泡沫,饮上一口绵柔醇厚,还有桂花微微的甜香。 很快又走来几个郎君,扮相一看就是世家子弟,上来便直接要买一坛子桂花酒。 段知微回头去捧酒,却被为首的身着紫色澜袍的人盯住:“竟然是你?” 这人穿着华贵,腰间挂一麒麟玉佩,肤色白皙,长得也算端正,段知微瞧了他一会,愣是没想起来,只好问道:“足下是?” 那人气结道:“你这无知娘子,上次嘲讽某未学《礼记》,竟扭头就忘了?” 段知微瞬间记起,夏日抢冰时,她因念了卢照邻两句诗,被这迂酸文人嘲笑的事,当下把酒坛狠狠放下,嘲讽道:“一季未见,不知郎君是否已能将《礼记》念诵个完整?” 对于读书人来说,这算是极大的羞辱了,那人脸色涨红刚想理论,被后头人拉住道:“算了,何必与妇孺计较这等细枝末节。” 段知微不乐意了:“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我念两句诗碍着你了?乐天居士每完成一首诗,都要念诵一遍给老媪听,直到百姓听懂,所以各地的寺庙、驿站都有他的诗留存,你这种附庸风雅,作一首诗非得佶屈聱牙,那才是最可恨的。” 那几个郎君惊讶望她。 后面传来“啪啪”几声鼓掌,一个矮胖白面的书生走过来道:“好泼辣娘子,但竟说得有些道理。” 这书生脸上一团和气,但后面几人看到他竟然灰溜溜走了,段知微上下打量一下他。 袁慎己也从后面赶过来,微笑道:“这便是我曾提过的段家娘子。” 段知微:“啊?” 书生在溪水边搭了个毡帐,邀段知微一叙,几个人便坐到帐中。 书生拱拱手:“某琅琊王氏王潜,今日听段娘子一席话,颇有些感悟。” 他的案前正放着一张上好白麻纸:“诗篇不必过于华丽用典,朴实些或许更受百姓喜爱。” 段知微心想,看来又是一位爱诗成痴的文人。 袁慎己则是在一旁补充道:“王君喜爱志怪故事,擅于写变文,大慈恩寺、青龙寺很多变文都是他写的,某曾提到过段娘子在南严寺的经历,王君一直说要见你一面。” 原是如此,当下段知微稍安,想他爱听志怪故事,便把中秋遇到修月人的故事也与他讲了一回,王潜甚是惊喜,听得连连点头,忙命侍女研磨,将故事记载了下来。 而后又对段娘子叉手为礼道:“这篇定能成为风靡长安的变文,王某这厢多谢段娘子。” 不过提供了个故事而已,有何好道谢的,段知微坐了一回,起身告辞了。 帐中只剩王、袁二人坐着对饮,那王潜虽面上一脸和气,笑起来却两眼弯弯,像只老谋深算的狐狸:“今日可算见到了,迷惑到慎己兄的,凉州城外的狐精。” 袁慎己微微皱眉,似不喜这个称呼道:“狐精故事是你编写的变文,还望慎言。” 王潜点头道:“倒是位有趣的妙人,可惜出身低了些,圣人最近欲在凉州设置都护府,大都护位置定然是你的了,你那继母想来蠢蠢欲动。” 袁慎己冷笑一声:“袁某要娶何种娘子,哪里是她能过问的了的。” “那也是”王潜一点头,又揶揄道:“不过段娘子看上去坦坦荡荡,想来并不是折柳赠你啊。” 何止不会折柳相赠,只怕得对着柳叶研究一下可做什么美食,想到这儿,袁慎己势在必得的笑了:“这便不用王君担心了。”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牡丹灯笼北风咆哮天阴雨 时序往冬日在过,不同于重阳节的艳阳高照,这几日竟都是天阴雨湿,往往二人正说着话呢,天突然阴下来,而后便开始落雨。 路人这些日子都打着油伞在暴雨斜风里艰难行走,段知微早早在厅堂里找了火盆生上了火,整个食肆立刻就暖烘烘了起来。 段大娘本来觉得还未入冬就把火盆生上,简直就是在浪费碳钱。但见许多过路人因想驱寒而各个往食肆里头赶,也就闭嘴不说什么了。 天实在是太冷,阿盘畏寒,到这天就双手双脚冰冷,裹几层衣裳都不中用,段知微特地去铁匠铺,找铁匠打了一个类似汤婆子的铜制容器,往里头倒入热水,捧在手上也能驱寒。 汤婆子乃是宋代创制的小玩意儿,本朝是没有的,段知微去打完一个,铁匠自己也觉得新奇有趣,便又多做了几个放在铺子卖,不想生意竟然很好,寥寥数日下来,段知微走在路上,竟发现长安仕女人几乎手捧一个汤婆子。 她是真的很想去找铁匠铺要一下汤婆子的版权费,谁料想铁匠倒是很上道,一大早扛了一整个羊腿到了食肆,算作答谢。 这身形魁梧的铁匠放下羊后竟然难得忸怩一番:“托段娘子福,最近铺子生意不错,若之后娘子还有什么物件要打,还请到某的铺子里来,给娘子免上些铜钱。” 段知微懂了,这也算是来送版权费了。马上过冬,她确实准备再打几个暖锅,推出各色火锅来,于是欣然道:“那便多谢了。” 双方对这桩交易都感到很满意,段知微还想招呼铁匠饮一碗热腾腾的大枣茶,铁匠摆摆手,自去了。 一整个羊腿挂在食肆门口,恰逢果肆又送来水灵灵一筐白萝卜,那可真是想瞌睡的人送来一枕头,白萝卜辛辣,最能解膻味了。 外头北风呼呼刮着,里头食肆温暖如春,再来上一碗羊汤配几个烘得焦脆的胡饼,若有雅兴,再来一杯绿蚁酒。 羊肉算是本朝供需都最大的牲类了,极是受欢迎,当下段知微便让甄回写了个牌子“今日本肆供应羊汤”,雄赳赳气昂昂立在那显眼羊腿边上。 段知微把羊肉、草果、萝卜、甘草一股脑儿扔进大锅里煮,中途不时撇去浮沫,不一会儿,羊汤浓郁的香味就飘散了出去。 这对赶路的行人简直就是个极大的诱惑,在北风里走得浑身阴冷,闻到这浓郁喷香的羊汤味,四处一寻,抬头便看到灯光澄亮,暖烘烘的段家食肆。 不到中午食肆就坐满了饮羊汤的客人,每人食案上都是一大碗羊汤配几个胡饼,这边段知微跟阿盘她们又剁一些羊腿肉,撒上孜然,串成串子放胡饼炉一起烘烤,可以用来就酒。 袁慎己今日在演练场吹了一早上寒风,虽说这跟北地边疆来说完全不算什么,但是看到段知微在门口跟他打招呼,而后受邀坐进温暖食肆的时候,他仍然觉得从心上舒适了起来。 尤其段知微笑盈盈拎一壶冬酿酒走过来,开心问他:“都尉,可否要来一壶新酿的秋露白,这酒用城外清泉酿造,色味俱佳,好就羊肉串子。” 袁慎己哪有不答应的,只点头道:“可以,那就劳烦段娘子了。” 段知微笑意更盛了。 也不知是不是被北风刮昏了脑袋,她在酒肆本想按照老一套订一坛新丰一坛绿蚁,被酒博士一顿忽悠,说这秋露用白面造麴,特特从城外寻一处甘甜清泉浸上吴兴上等白米酿造而成,又名三白酒。 确实芳香馥郁,小酌上一口,开头是辛辣,而后又化作清甜甘爽的味儿。但就是贵,买回来半个月竟无半个食客问津。 段大娘气得禁止段知微再去酒肆打酒,怕她又被人忽悠。 好在有袁慎己帮着垫底。 她麻利给袁慎己送上一份羊汤几个羊肉串,又给他来上四个大胡饼,而后在他对面坐下:“都尉近来可安好?” 这话问得蹊跷,他能打能跳,一场能掀翻四个武侯,一顿能吃四个胡饼,能有什么不安好的,只听段知微道:“昨日见到苏录事,他看上去......” 怎么说呢,脸色惨白惨白,像是走路都在漂荡。 “莫不是遇上倩女离魂了?”她开玩笑道。 最近西市傀儡戏极是流行一出《离魂记》,名唤倩娘的娘子离了魂魄去寻爱人私奔。这倩女幽魂各色版本的故事段知微都听得耳朵生茧了,提不来一点儿兴趣,倒是段大娘几个,每次都驾个驴车兴致勃勃去听,回来各个都被感动的眼睛红红的。 袁慎己倒是不爱在外调侃属下,但听她这么讲,却也颇觉有意思,于是接道:“苏莯仍未娶亲,或许......” 说人坏话的时候真的很容易被当事人撞破,比如段知微正跟他谈得开心,背后传来幽幽一句:“段娘子,麻烦给苏某来上两碗羊汤。” 段知微一扭头,苏莯那张惨白的脸靠得还挺近,吓得她一个趔趄,赶忙道:“马上就来。” 苏莯还带上了一位好友,这名好友脸色竟然比上苏莯还要再差上一些,惨白的脸上顶着两个黑眼圈,说句难听的,倒有些像戏台子上那食血鬼。 一大碗羊汤喝下去,苏莯脸色倒是有了些血色,对面的男子面前放着香喷喷的羊汤,却似乎对此没有什么兴趣,一口都未碰过。 作为一向自信的厨娘,段知微对此感到了极大得不满意,但是客人又不是没给铜钱,吃食碰不碰,她也不好说道什么。 夜近宵禁了,食肆里除了住附近的两三食客,已无他人,段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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