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音在娘亲身后响起。 亭雪抬眸,看到一只修长的手搭在娘亲身上。 娘亲回过头,看到身后站着一个人,她有些惊讶地看着身后的人,轻轻地叫了一声,“清河……” 清河,这个名字,在北蒙的时候,亭雪听娘亲念叨过。 顾亭雪看向那人,那是一个极年轻英俊的男子,长得与母亲有七分相似,也与他有五分相似。 “母妃,您是女子,还是儿臣来给亭雪换药吧。您先出去,一会儿换好了药,儿臣再叫您进来。” 亭雪知道这人是谁了,他是母亲的另一个儿子,是他的兄长。 亭雪下意识地觉得有些惭愧。 虽然他们都是母亲的孩子,但是他与兄长是不同的。 兄长是大齐皇帝的孩子,而他,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从小到大,别人都是这么说他的。 小亭雪很害怕,怕兄长会厌恶他。 可兄长却温柔极了。 他的身份那样的尊贵,却亲自替亭雪换了药,他的动作是那么的细心,除了娘亲,亭雪不记得有谁曾经这样温柔地对待过他。 “你……你的衣服脏了。” 他身上的污秽和伤口的血弄脏了兄长的衣服,他们的衣服那么好看,定是极华贵的。 “无妨。” 周清河笑了笑,并不在意,继续给小亭雪上药。 “这药是我从南越寻来的,价值千金,你用了,定是能早些好起来。” 亭雪只是看着他,不敢轻易接话。 换好了药,兄长又轻轻地替他盖上了干净的被子,然后用他的大手,缓缓地抚摸着亭雪的额头。 兄长的眼神实在是太温柔了。 亭雪从小到大,周遭的男性都是北蒙的看守,他没有遇到这样一个会轻声细语对他的男性长辈。 那一刻,亭雪觉得,兄长好像一个父亲。 若是他有父亲,定是如兄长这般。 亭雪用一双亮晶晶地眼睛看着周清河,想要将兄长的样子记得仔细一些。 可周清河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柔声问:“怎么了?这样看着兄长,可是要什么?” 小亭雪摇摇头。 “你的伤口还未长好,还不能胡乱吃东西,兄长给你弄了块糖,你若是馋了,可以舔一舔。” 周清河从怀中拿出一个油纸包来,里面是一个用棍子戳着的琥珀色的糖果。 亭雪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糖。 在北蒙,他从未吃过这些东西。 “可要尝尝?兄长喂你可好?” 周清河拿着那糖,递到小亭雪嘴边,给他舔了一口。 亭雪的眼神瞬间就亮了。 好甜啊…… 小亭雪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 小孩子总是这样,好了伤疤忘了疼,舔一口糖,就忘了之前受的罪。 “甜么?” 亭雪腼腆地笑着点了点头。 “拿着吧,但不能吃多了,对伤口不好。” 顾亭雪点点头,将那糖果又用油纸包好,收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枕头边。 亭雪又一次好奇地看向周清河。 兄长、母亲和他都长了一样的眼睛。 只是,兄长的眼神比母亲还温柔。 兄长坐到了床边,轻轻地握住了亭雪的手,柔声道:“亭雪,兄长知道你如今定是害怕又惶恐,但你别担心,以后这宫里,有兄长在,兄长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辱你。只是,如今兄长还不能为你报仇,但你放心,这不仅是你与母亲的仇恨,也是我的仇恨,兄长不会忘记的,总有一日,兄长一定帮你手刃仇人。” 亭雪听到兄长的话,终于是委屈地落下泪来。 “兄长……” 周清河将哭着的亭雪抱在怀里,温柔地安抚着痛哭流涕的他。 “好弟弟,从今以后,兄长陪着你,你也陪着兄长,咱们兄弟两个,要一起在这宫里,走到最后。” 第355章 你将来一定能帮兄长 净身的后的七日,小亭雪终于能下地行走了。 周清河便将小亭雪带到了东宫,做了他贴身侍奉的小太监。 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哪里知道怎么侍奉太子? 宫里像亭雪这个年纪的小太监,大多都是先去做些最脏最累的活,或者去伺候些年纪大、有权势的老太监,得在宫中辛苦地煎熬一些年岁,才能给自己谋个好出路。 可亭雪来了东宫,不仅不用干活,皇帝还专门拨了两个宫人照看他的起居。 在东宫的日子,是亭雪在北蒙的时候都不敢想的。 对于亭雪的身份,宫里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就算也有聪明人对他的身份有猜测,也没人敢多嘴,众人只需要知道,这是太子最在意的小太监,简直就是当自己儿子一般照料。 现如今,皇上的病已经很严重了,虽然还支撑着每日上朝,但是许多事情,都已经交给太子来办。 周清河每日都要忙到深夜,可就是再忙,他也总要抽出时间来看看亭雪。 大晚上的,却瞧见小亭雪在院子里用树枝练字。 亭雪从前在草原上,连纸笔都没用过,娘亲虽然也能识文断字,但在北蒙的时候,母子二人总要做活,所以娘亲也没多少功夫能教亭雪写字。 这件事,周清河也是知道的,本来是想再过些时候,等他彻底好了再给他找夫子的,倒是没想到,亭雪竟然自己练起来了。 “怎么这么着急学写字?” 小亭雪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奴才……奴才看太子殿下太辛苦了,奴才想多学些东西,才能早些帮太子殿下。” 周清河笑了笑,走过去,看向地上的字。 写的是涵虚和罨秀。 这几个字可不好写。 周清河有了些兴趣,问道:“这几个字是谁教给你的?” 小亭雪红着脸,羞愧地说:“奴才在牌匾上看到的,记下来便自己写一写。” 这四个字,是东宫东侧和西侧牌楼悬挂的匾额,照说,亭雪应该只是来东宫那日经过牌楼的时候看了一眼。 这几日他可是都没有离开过这个院子的。 所以,他只是看一遍就记住了么? 周清河温柔地看着小亭雪,脸上的笑意更浓。 “好孩子,”周清河伸手摸了摸亭雪的脑袋,柔声问道:“是谁让你自称奴才的?” 小亭雪的脸一红,“奴才……奴才看大家都是这么说话的。” “那是旁人,你不一样,你以后都不用自称奴才,明白么?”说完周清河看着另外两个照料亭雪的宫人,冷着脸道:“以后,亭雪不必你们照顾了,打发出去。” 那两个宫人吓得立刻跪下。 被主子打发出去,那就是有罪的奴仆,是没有好去处的。 小亭雪想要给他们求情,毕竟这两个宫人都待他极好,他不想因为他说错了话,就让他们受到惩罚。 可周清河只是用一种他看不懂的眼神看着他,用极温柔的语气说:“好孩子,对那些无用之人、无关之人,不必同情,你的精力和感情,都应该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周清河伸出手,将顾亭雪抱了起来。 他笑了笑,小声在亭雪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以后都与兄长待在一处,可好?” 小亭雪羞赧地点点头。 周清河抱着小亭雪往东宫的正殿走去,从此之后,他便将亭雪养在身边,就让亭雪住在他寝殿的西暖阁里。 …… 兄长将小亭雪抱在他的腿上,握着小亭雪的手,教他如何用毛笔,如何写自己的名字。 写完一遍,兄长便让亭雪自己试试。 只一遍,亭雪就已经写得极有样子了。 周清河又一边写一边念道:“虚而灵,空而妙。冷而看,默而照。亭亭雪,没青松,杳杳云,世藏白鸟。” 握着顾亭雪的手写了一遍,周清河便把那纸抽开,让小亭雪自己默写一遍。 没想到,只一遍,小亭雪便能将那诗写下来。 周清河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亭雪。 亭雪没明白兄长为什么要这么看着自己,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写错了,赶紧拿起被兄长拿走的那张纸比对着。 是一样的啊。 “亭雪的记性很好?” 亭雪点点头,“看过的都记得。”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小亭雪抬头,却只能看到兄长的下巴。 只听到兄长用愉悦的语气说:“不愧是我的弟弟,这般聪慧,想必,亭雪只要肯好好学,前途定是不可限量。” 亭雪虽小,却也知道太监是没前途的。 他缓缓低下头,有些羞愧。 似乎是看穿了弟弟的想法,周清河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太监也有自己的前途,也能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宦,你只要努力些,有兄长在,将来,咱们亭雪定能做那搅弄风云的一代权臣。” “我……我只想以后能帮兄长。” 周清河脸上的笑意更浓。 “好孩子,你将来,一定能帮兄长。” …… 似乎是发现了亭雪的天赋,周清河给他找来了最好的老师。 本是给皇子启蒙的夫子,如今却在教一个小太监。 一个伺候人的奴才,却接受起了只有皇家才能接受的教育。 兄长还教亭雪骑射,教他用剑。 他送给了小亭雪人生的第一匹马。 兴许是有北蒙血统的原因,小亭雪对骑射也极有天赋,周清河很满意,很快就安排了神策军的老将军收亭雪为徒。 神策军的老将军因着自己女儿做的那些事情,对亭雪这个孩子心存愧疚,这才破例收了亭雪做徒弟。 于是,亭雪便开始了半日学堂念书,半日武场习武的生活。 顾亭雪时常会想,其实做了太监也不要紧,因为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母亲和兄长对他更好了。 做了太监,他就能一直生活在这皇城里,就能一直陪伴母亲和兄长。 普通人要三年学会的东西,亭雪一年就能学会。 他也不怕严寒酷暑,能忍受一切痛苦和折磨,他只想变得强大一些,能快些帮帮自己的兄长。 因为亭雪知道,兄长登基之后,并不事事如意。 朝廷并不安稳,他的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们,一个个都想杀了他、取而代之。 前朝杨相和那群文官,因着从龙之功,根本不把皇帝放在眼里,兄长做什么,都要处处受到掣肘,却又不能与文官翻脸,总要受这些文官们的气。 边疆也总是闹事,北边和南边都时不时要打仗,偏偏国库还空空如也,兄长想要有一番功绩,却拿不出银子来。 他多想,早日长大,能帮兄长分忧。 所以,寒来暑往,亭雪就是病了,受了伤,他也不愿意落下一日的功课。 这样枯燥的日子,一过便是七年。 终于在顾亭雪十四岁那年,兄长给了顾亭雪第一份差事。 顾亭雪入了监察处,那是直属皇上管理的秘密机构,负责监察百官。 皇上也交给顾亭雪办了他人生里的第一件大事,那就是调查神策军的老将军、顾亭雪的恩师,也是大将军王的外祖父、忠勇侯姜定北。 第356章 好狗 亭雪知道,姜侯爷不是坏人,甚至,他对亭雪极好,将自己一切所学都交给他,毫不藏私,甚至因为顾亭雪的身份,还特意去寻了适合他练习的功法。 他没有因为亭雪是一个阉人,而对他区别对待,而是将亭雪当做自己最得意的徒儿。 姜侯告诉亭雪,男儿志在四方,就是太监又如何? 太监也能报效国家,也应当自强不息。 他告诉亭雪,绝不要浪费了这一身武艺,不要浪费他的聪明才智,有朝一日,他学有所成,便要报效朝廷,成为一方良将,守卫疆土,造福天下百姓。 但谁能想到,顾亭雪学有所成那一日,却是奉旨来杀他的。 亭雪知道,姜侯爷是忠臣,他从未想过谋朝篡位,也与他那个野心勃勃的女儿姜婉容不是一路人,更从未想过与自己的外孙大将军王“里应外合”。 但兄长要他死。 兄长说,这件事不像顾亭雪以为的那么简单,不是忠勇侯没有谋逆之心,就能置身事外的。 兄长告诉亭雪,有时候,一个人要做什么事情,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 就像兄长也敬重姜侯爷,但为了江山稳固,为了有朝一日,不至于天下大乱,他只能杀了姜侯,这才能断绝大将军王的心思。 姜侯爷活着一日,兄长便一日寝食难安、噩梦连连。 “朕小时候就教过亭雪,对那些无关之人,莫要投入多余的精力和感情,这世上,终究只有你我和母亲才是真正的亲人,难道,你要选姜侯,不要兄长了么?” 十四岁的顾亭雪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决绝,他隐约中,有了一种预感。 这一步只要踏出,他将再无回头的可能。 但是他愿意。 亭雪愿意做兄长的刀子。 只要兄长的天下能江山稳固,他愿意为兄长背负所有恶名。 监察处最善于“无中生有”、“栽赃陷害”,不过是抛却良心罢了,又有何难。 那一日,当十四岁的顾亭雪,举着刀,带着士兵将忠勇侯府围住的时候,姜侯爷只是拿着他那把陪着他征战一生的宝刀,坐在院子中间。 看着顾亭雪出现,姜侯爷沉重地叹息。 “你才十四岁,他怎可让你做这样的事情?” 顾亭雪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姜侯。 他不知道自己胸口那疯狂翻涌着的是什么感情。 他只知道,他不能让兄长失望。 姜侯看着亭雪,豪气干云地将手中的刀子扔给了他。 “师徒一场,莫要为师受罪,动手吧,我可不想受那屈打成招的侮辱。” 手起刀落,一代忠臣殒命,死在了一位冉冉升起的权宦奸佞手中。 顾亭雪斩断了师徒之情,也斩断了他人生里除了母子和兄弟之情之外的其他感情。 再次上马,顾亭雪终于完成了他蜕变。 从此之后,他只为了母亲和兄长而活。 他褪去了少年的青涩,终于变成了一条只对皇帝忠心、做尽坏事、杀人如麻的鹰犬。 很久之后,顾亭雪才知道,让自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人,不是姜婉容,而是他的好兄长。 他也知道了,那时候,姜侯也并不是非死不可,那只是,兄长给他的考验和试炼。 兄长只是想看看,他能不能做一条忠心耿耿的好狗。 “顾大人……” …… “顾大人……您醒了?” 顾亭雪缓缓睁开了眼。 他看到自己头顶是明黄色的帷幔。 他这是又躺在了皇帝的暖阁里么? 就像小时候那般。 万里春看到顾亭雪睁眼,惊喜地说:“快,告诉宴太医,顾大人醒了!” 宴太医立刻进来给顾亭雪把脉。 虽然睡了几日,但是如今顾亭雪的身体竟然已经恢复了。 宴太医觉得自己以后一定要去寻那华大夫,去求这味药的药方。 如今顾亭雪的身体已经无大碍,虽说不是他治好的,但这妙手回春的功劳,他也只能先担着了。 等到皇帝下了朝回来,得知顾亭雪已经醒来,立刻询问了宴离。 因着有贵妃的吩咐,宴离还是一脸沉重地对皇上说:“虽说微臣将顾大人的命救了回来,但大人寒气入体,损伤了根本……虽然好好养着,倒是能恢复如常,可是……” “可是什么?” “顾大人只怕会寿数不长。” 皇帝点点头,“此事,莫要让亭雪知晓,你去给亭雪熬药吧。” 宴太医一碗药给顾亭雪喝下去,又施了针。 娘娘叮嘱了,若是顾亭雪好了,也决不能让顾亭雪看起来太好,而且不能让别的太医诊出不对劲来。 果然,等宴离走了,皇帝又叫了章太医来给顾亭雪诊脉,得出的结论,也和宴离差不多。 毕竟在雪里待了那么久,有损伤才是自然的。 皇帝这才彻底放心。 可打发了章太医之后,皇帝却没有立刻进去暖阁看顾亭雪,而是独自坐在龙椅上坐着,沉默了许久。 所有人都不敢吱声,只当是皇上伤心了。 万里春跟着咱们皇上多年,对皇上的性子也是了解的,但有时候,他也闹不清,咱们这位万岁爷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就像万里春总以为皇上冷情冷性,但偶尔,皇上也会无法控制地透露出一丝真情实意来。 当初,贵妃娘娘失踪的时候,皇上也露出过类似的神情。 只是,这样脆弱的神色,只不过片刻,就从皇上眼里消失了。 再起身的时候,皇上的神情,又变得难以捉摸,罩上了层层的伪装,叫人看不懂了。 “万里春,陪朕去西暖阁,看看他吧。” 第357章 是亭雪错了 西暖阁内。 顾亭雪刚被宫人伺候着,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里衣,靠坐在床边。 小宫女替顾大人系上衣带,脸上有些羞赧的红晕,时不时地要打量顾亭雪几眼。 顾亭雪病了些日子,人又单薄了许多,皮肤苍白如雪,却多了几分病态的美。 小宫女抬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位得皇上厚爱、能在太极殿里养病的权宦,脸上尽是讨好的谄媚,温言细语地问道:“大人,可还有什么需要奴婢做的么?” 小宫女的姿态妩媚,眼里尽是风情和挑逗。 顾亭雪察觉了这小宫女的心思,也不戳穿,只是用阴冷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就让小宫女觉得后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简直就像是被鬼看了一眼。 这般鬼气森森的阴郁之人,就是有多少好处,小宫女也不敢再勾引了,赶紧替顾亭雪将被子搭好,便退了出去。 走出屏风,就看到皇上与万里春站在那里,小宫女想请安,却被万里春一个眼神制止,摆摆手,让她赶紧退下。 小宫女赶紧慌张地离开。 皇上又站在屏风后看了一会儿,这才领着万里春往暖阁里走去。 看到皇帝与万里春进来,顾亭雪立刻便想起身下床请安,却被皇帝摆摆手拦住。 “在床上歇着吧,你与朕,不必这般生分。” 万里春赶紧过去扶着顾亭雪坐好。 他一边给顾亭雪身后添软枕,一边说着:“顾大人,您可算是醒了,您怕是不知道,皇上这些日子,为着您的身子有多忧心,前两日大人没醒,皇上可是衣不解带地陪着您呢,还为了大人罢朝了两日。若不是今日是年前最后一日上朝的日子,皇上连今日都是要罢朝的,这满朝文武,就只有顾大人能得皇上这般的关心了。” 顾亭雪闻言,眼眶红了,却撇过脸,什么都没说,既没有接万里春的话,也没有看皇上一眼。 可他放在被子里的手,却攥得极紧。 顾亭雪知道,自己的结局还没定,皇帝对他的考验,也还没有结束,既然娘娘已经给他搭好了戏台,就是心中再厌恶,他也必须要把这场戏唱下去。 皇帝叹息一声,坐到了床边,朝着万里春伸出手。 万里春立刻便端来了一碗参汤来,然后带着人退到了暖阁外。 “躺了这几日,人都要瘦得脱相了,朕喂你。” “不敢劳烦皇上,微臣自己来便好。” “朕又不是没照顾过你,你忘记了?你小时候,朕也是喂过你吃东西的。” 顾亭雪的睫毛颤了颤,垂眸没有看皇帝,却也没有拒绝皇帝的关心。 皇帝给顾亭雪喂完了一碗参汤,又说:“太医说了,你是寒气入体,这回你实在是伤了根本,不好好调养着,是难好的。朕想过了,明日就是年节,接下来都要罢朝,你便在朕宫里养着,有朕看着,下面的人自然不敢怠慢,悉心养着,等冬日过去,你的身子总是能养好的。” 顾亭雪目光低垂,不回答,也不愿意看皇帝。 “怎么,连话都不肯对朕说了么?你是记恨朕,把你交给贵妃处置?” “微臣不敢,”顾亭雪垂眸,捏紧了手,“是皇上救了微臣性命,若不是皇上,微臣已经在雪地里冻死了,微臣对皇上只有感谢,没有记恨。” “还说不记恨,你的语气,明明就是在怪朕。” 皇帝叹息一声,一副失望的样子,他起身放下了那汤盅,背对着亭雪,看起来一身的疲惫。 “其实,你喜欢这世上任何女子,朕都会成全你,为你赐婚,可你,偏偏这般让朕失望……” “皇上,微臣对贵妃没有那样的心思……” “事到如今,你还要对兄长撒谎么?” 皇帝转身看向顾亭雪,那眼神,还真像一个对弟弟失望却又不忍心责怪的兄长。 顾亭雪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侧过脸,扮演着一个心有不甘又心怀愧疚的弟弟。 “朕的东西,你都喜欢。” “微臣不是喜欢皇上的东西……”顾亭雪垂眸道:“小时候,微臣总想要皇上的东西,只是因为……微臣想和皇上亲近些……至于贵妃娘娘……” 皇帝的眼神有些微的变化,他观察着顾亭雪的神情,语气却还是听不出起伏,问道:“贵妃如何?” “微臣只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皇上这么喜欢。” 皇帝笑了笑,说道:“朕从前也宠爱皇后。” “旁人兴许看不明白,但微臣看得出来,皇上对皇后娘娘,和对贵妃娘娘,是不同的。” “哪里不一样?朕不都是一样的宠爱她们么?” 顾亭雪语气淡淡地说:“没有人会真心爱一个自己都瞧不上的人。总要势均力敌,才谈得上欣赏与喜爱,不然,就只不过是圈养罢了。” “势均力敌?”皇帝无奈地笑了笑,“你这是夸贵妃,还是在朕这里,给贵妃上眼药呢?” “微臣不敢。” 皇帝叹息一声,又问:“罢了,如今你可清醒了?” 顾亭雪苦笑,“皇上,微臣只是一个阉人罢了,这宫里的娘娘们,是瞧不上我这样的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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