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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生活在不合群和僵化家庭下”几乎都是梁庆跟她的责任;而他口中的“性知识”,大概、也许也是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碟片的缘故? 梁初楹有种自食其果的不好预感。 这件事情要追溯到初中的时候,梁初楹偶尔从那群满脸痘印还靠在桌子旁边高谈阔论的青春期男生那里,得知他们因为偷看小电影被家长教育。 而那阵子梁聿莫名其妙开始学做饭,叫梁庆很是欣慰,梁初楹有种憋闷的矛盾心理,所以十分幼稚地,想了个损招诬蔑他。 其实算不上诬蔑,她只是抛出一个小小的“钩子”,故意放了碟片在梁聿枕头底下,然后一到晚上就趴在墙边听他房间的动静,一边听一边唾弃自己像个偷窥的变态。 第一部碟片足足等了一个月才成功,梁初楹都快等崩溃了,某天晚上扒着墙骂:“怎么他还不看?这个年纪不是都应该……” 她这话刚说完,那边沉默了好一阵,突然有了声音,梁初楹听见他穿鞋下床,然后她得到了她期待中的声响,马不停蹄去跟梁庆告状,大门一推,高声检举:“梁聿在房间里看小电影,我听见了!” 梁庆没收了梁聿的碟片,如她意料之中的,他说对梁聿很失望。 梁初楹就站在爸爸后面得意地笑,梁聿看着她,也扯起唇角,一副似笑非笑的温和模样。 她那时候觉得梁聿这都能上当,真是一点克制力都没有,欲望太盛。 现在想来,当时做这种蠢事的时候真是一点儿计划都没有,谁枕头底下会长碟子出来?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她故意那么干的。 更离谱的是梁聿居然真看了,她居然还成功让他被骂了。 她后面还效仿过一次,从别人那儿收来的就是那部梁聿口中“最喜欢”的片子,失败了,没见梁聿看过,所以那张片子被保留了下来,而梁初楹后续也失去了用这样的事情捉弄他的兴致,就这样不了了之。 不过也许……就是因为她那时候做了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开发了他,导致他得这种奇怪的病? 虽然会因为这件事感到心虚,但并不妨碍梁初楹现在好强地嘴硬:“我已经道过歉了啊,你还想我怎么做?” 梁初楹摸摸自己有些痒的耳朵,最后看了衣柜一眼:“为了赔罪,我给你买了件衣服,爱穿就穿,不爱穿也得穿。” “还有。”她脑袋很痛,懒于思考,跨步要往外走,最后留下一句,“这件事我不会往外说的,因为会丢家里人的脸。” “……就这样吧。” 直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梁初楹背靠着门滑下去,心里还在砰砰直跳,半晌都无法平静。 像有无数只蜜蜂在耳边环绕,吵得人脑袋嗡嗡作响,梁初楹弹了一下腿,把拖鞋都踢掉了,开始懊恼自己到底哪里来那么强的好奇心,不打开那东西不就什么都好了? 知道这种事情……还不如一直被蒙在鼓里! 这种烦躁的感觉一直持续了一周,背文言文的时候梁初楹也是心不在焉,早自习结束以后老师随机找人抽背,点到她的时候她“腾”地一下站起来,还是依靠着去年高考的模糊记忆才背出来,祖佳琪在旁边提示得面部肌肉都要僵硬了。 下午在画室画人头,梁初楹也没按例图来,将那“文艺青年”画得十分面目可憎,眼皮上的痣一点,越看越像梁聿,梁初楹眉一皱,直接在上面打了个叉,从画板上抽下来揉成一大团丢在手边,然后重新放了一张白纸起型。 祖佳琪被她这模样吓到了:“你怎么了?看上去好烦躁。” 最后冲刺的关头,画室里人很多,大家都是屁股不离凳子,梁初楹胸腔里憋了好几口气,张嘴就想问祖佳琪:“你知道性——” 祖佳琪懵懵地看着她,眼睛好奇地睁大,后面的话就叫她不好意思说了。 “……算了。”梁初楹还是把话憋回去,铅笔在素描纸上很用力地摩擦着。 晚自习的时候,画室的老师拍拍手叫大家停一会儿,一口气说了两件事,第一件有关最后一次集训,定在十月中旬,为期一个月左右,这次集训完以后就差不多该参加省里安排的考试了。 第二件事,是他叫来去年毕业的一个学长,本来已经考上了德国的美术学校,没上几个月就退学跑回来复读,重新念了。 老师认为他毕竟去年考得不错,很多经验值得大家借鉴,所以专门把他叫过来给大家谈谈感想。 这教室里坐的大部分当然还是第一次高考的学生,像梁初楹这类的复读生算是凤毛麟角,祖佳琪抻着脖子往上面看,用胳膊肘怼梁初楹:“长得还不赖,看上去得有一米九了……以前就好有名来着,对了!我记得当时……你俩是不是认识啊?” 梁初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捏着笔在彩粉纸上用红色颜料画了个碎掉的心,咬着下唇,表情复杂:“没怎么说过话,就知道个名字吧。” “晏文韬,来,跟大家介绍一下自己。” 听到这三个字,梁初楹手里的画笔再次滞住,她抬着眼睛,视线越过高高架起的画板,落向讲台的位置,晏文韬似乎看了她一眼,两个人的视线像磁铁同极相触,梁初楹顷刻间把视线收回。 头顶一盏很亮的白炽灯照在他身上,背后的电子白板上放着动态PPT,晴暖色的,如同晨曦。 晏文韬确实很高,白衬衫,黑色直筒裤,袖口经常沾着彩色的颜料,蓄了稍微有点长的头发,半扎着,雌雄莫辨的气质——学艺术的很多都这样,不是留长头发,就是蓄长胡子,冒牌的巴斯奎特,或齐白石。 晏文韬在上面讲PPT,梁初楹在下面走神,画了一根黑箭刺穿她那颗破碎的爱心,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不觉讲台上的人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跟前。 “看来我说的还是太无聊了。”那人说,“老朋友都听不下去。” 梁初楹被吓了一下,沾了黑颜料的画笔登时掉了下去,染进黄色颜料的格子里。 回了头,看见晏文韬正盯着自己,他笑着:“去年毕业以后就没见了,我记得你去年考得不错,还要复读一年?” 也不知道他ppt讲完多久了,旁边的人都开始自顾自做起自己的事情来,没谁注意到他溜达到最后排来了,梁初楹张张嘴唇,最后只说了个“是”。 晏文韬像是有点无奈:“你还是这么呆。” “这儿呢,我找到了,张老师猜的大概要考的方向,也不知道准不准。” 秦老师从侧边的小房间里出来,拿了几张龙飞凤舞写着字的画纸,交到晏文韬手里,反复叮嘱:“这个你别太当真,张老师的消息不一定准,别的也得多练,别松懈,一鼓作气今年冲上八大院校。” 晏文韬今年去了白云湖高中复读,几乎算得上是本地最差的学校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校内都没有几个艺术生,连课都开不起来,他是报了校外的培训班,据说底蕴很牛,当初梁庆跟她提过,梁初楹嫌累,懒得去。 “好,我知道了。”他看一眼梁初楹,多问了一句,“也可以分享给别人吧?” 老师推他一把,好像跟他挺熟的,不然也不会把重要资料给他,“别到处传,被人检举了我就要挨骂了,说我有私人关系什么乱七八糟的,一想到这我就头疼。” “好,好。”晏文韬笑着应下。 老师挥挥手叫他走,然后开始继续巡查学生色彩训练的情况。 梁初楹此时已经将那颗红色的心给涂成红黄色调的苹果了,只不过因为黄色颜料混了黑色,看上去不太亮,暗沉沉的,像沾了灰的抹布。 室内声音嘈杂,跟老师交谈完以后,晏文韬又走过来,梁初楹的心被高高架起,捏着笔的手有些无所适从,反复在同一个地方涂抹。 晏文韬停了一会儿,把刚拿到手里的画纸戳进她怀里,梁初楹抬头看他,他摁着她肩膀叫她小点声音。 像是回忆了许久,他开始对号入座:“你还是只想考清美?” “这种事你还记得?”她低眼把沾了黑色的黄色颜料挖掉,“尽力吧,实在考不上也没办法了,总不能再来一年吧。” “也是。”他笑笑,“那我先不打扰了,无论你想考哪个学校,都希望你愿望成真。” 晏文韬跟台前的老师打了招呼,从前边的楼梯下去了。 梁初楹的力气也松掉,长长叹了一口气,提不起什么兴致,郁闷地把手里的笔扔进涮笔桶里。 晚上提着几张卷好的作业回家,梁初楹在楼下的衣物回收箱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纸袋。 里面装着一件白色的短袄。 第05章 变质 到家的时候是晚上十点左右,只有一楼道的寒意,将入冬季。 梁初楹一个人站在楼下,把自行车停好、上锁,然后径直走向回收箱,顺便帮了他一把,把装着衣服的纸袋直接摁进闸口,软物掉了下去。 梁初楹自嘲一笑,觉得自己真是脑袋进水才给他送衣服。 梁庆是今天下午回华城的,客厅里还摆着他没来得及收拾的行李,梁初楹的鞋子摆得凌乱,她心情不佳地拎着书包回房间,架着画板继续画作业,一直到凌晨十二点才去洗漱。 刚准备上床休息的时候,发现手机里有新的好友申请,是一个蓝色锁的头像,备注写着“我是晏文韬”。 犹豫再三,梁初楹想不清楚他怎么突然加自己好友,她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犹犹豫豫的,最后还是通过了他的申请。 晏文韬的消息下一秒就发进来。 :我这里还有我们画室老师给的例图,你需要的话我发给你? :谢谢,你发我吧,我有时间一定练习。 但他没有发,兴许是睡了。 梁初楹心中狐疑,看时间实在太晚了,也没太多想,关了手机就睡着了。 其实她跟晏文韬也算不上熟,去年他也是一直在学校训练,没去外面找教培机构,俩人当时集训都在一起,但也不过只是点头之交。 梁初楹说不上来自己是不是真喜欢他,她搞不清楚“喜欢”是一种什么感觉,从未有过,只听别人的描述也难以理解。 因为晏文韬个子高、气质好、有谈吐,很多女孩儿都说喜欢他,梁初楹认为这种感情是轻浮的,太表面了,像小孩子过家家,如何区分是爱情的喜欢还是纯粹的人格仰慕? 不过在她那个年纪的群体里,暗恋是时尚单品,偷偷早恋意味着迈入了成年人的队列,是值得炫耀的东西,拉个小手、在树林子里亲一下,第二天势必要站在台上振臂高呼,失恋了还要装消沉,但很难说心里是真难过还是只是觉得自己“应该”难过。 去年跟梁初楹同一届的人 ,私底下经常提晏文韬的名字,一说起来就要眯着眼睛笑,耳朵尖都得红起来。 “他好帅啊,梁初楹你不觉得吗?” 当时她愣一秒,确实觉得晏文韬人还不错,于是很坦诚地开口:“还行吧。” “我就知道!学校里好多人喜欢他。” 其实不太好判定,要真让梁初楹评比一下,兴许那个招人恨的梁聿要更好看一点。 “唉,但我们是没可能的啦,我在广播站的朋友打听过,他好像有女朋友,毕业后就要跟女朋友一起去德国留学。” 梁初楹当时就点点头,把碗里的青椒都撇到一边,皱着眉,心说梁聿今天做饭的时候一定是刻意报复她,放这么多难吃的东西。 后来偶然一次听见她俩在洗抹布的时候编排自己,说她脾气大,总喜欢叫别人讨好她,把她当公主一样供着,实在相处不来。 梁初楹直接断舍离,跟那几个朋友很快闹掰,再也没跟她们来往过,没几天就传了闲话出来,说她暗恋晏文韬,还被晏文韬拒绝了,这事儿被捅到晏文韬面前,他思忖了几秒,脾气不错地辩白:“没有这种事,不要编排谣言,对人家女孩儿不太好。” 更多内容请搜索QQ频道:《公众号:gn5853 》获取资源 因为这句话,她多看了他两眼,不过在这之后还有别的联系吗?倒是不太记得了。 所以那天他突然喊出自己的名字,叫梁初楹觉得很是稀奇。 兜着一箩筐的心事,梁初楹却睡得非常好,一夜无梦,起床的时候容光满面。 梁庆在家,就用不着梁聿做饭了,他倒是会装,还跟往常一样拎着豆浆机往梁初楹杯子里倒:“姐姐起好早,豆浆放了半勺糖,还热——” “不喝,倒了吧。”她看都懒得看。 梁聿看上去很好脾气,连冷脸都没有,只是唇角稍微抿进去些许。 梁庆煎完鸡蛋出来,微微愠怒,但只会不痛不痒地提醒:“给你倒好了怎么不喝?之前怎么跟我保证的。” “他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梁初楹转头把自己杯子里的豆浆倒进池子里,重新倒了一杯,没放糖。 知道她的喜好了不起啊,这玩意儿不是随时都能改?她昨天可以爱喝半勺糖的豆浆,今天就可以爱喝无糖的。梁初楹恨恨想,仰头把豆浆一饮而尽。 梁庆叹气:“你俩什么时候能真的握手言和,家里就清净不少了,我还能多活些日子。” 叉子重重碰上瓷盘,梁初楹把煎蛋撕扯成两半,扯扯嘴角,心说梁庆怕是永远看不见那一天了。 “是我之前太善良了,我为什么要和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握手言和?”她笑得很灿烂,“我跟他难道不是天生就不对盘吗?你第一天知道哦?” 梁聿低着头慢条斯理地吃东西,充耳不闻,梁庆斜她一眼,嗔怪:“别胡说八道。” 由于梁庆的工作涉及政治,她家早上基本都放早间新闻,不过爸爸的工作前几年似乎出过问题,当时梁初楹被匆忙送回奶奶家待了一段时间,再被接回来的时候,梁聿到他们家里来了,同时梁庆官升一阶,当上了华城南阳区区委书记。 梁初楹一边听新闻一边把食物送进嘴里,顷刻间起了报复心,跟她爸提:“我前段时间看见新闻,说现在青少年心理疾病很是猖獗,咱们家——” 桌子底下,一只脚不轻不重踢了她一下。 梁初楹的声音止住,视线落在梁聿身上,他已经吃完,面上表情自若,似乎很期待她要说什么,但下面的双腿却勾着她的脚紧紧缠着,似一种无声的威胁。 “咱们家应该不会有这种事。姐姐今天看上去心情很好,说了好多话。”他接过那半头话接着说。 梁初楹不想理他,把自己的脚抽回去,额外又踹他一下。 打开自行车的锁准备去学校的时候,她看见已经有人开始收集回收箱的衣服,梁聿从屋子里出来,朝那边望了一眼,随即收回视线,踢开自行车的支撑架。 “你今天火气很大。” 梁初楹看见他故意装不谙世事就烦躁:“就我俩在这儿你还虚与委蛇?你难道还有人格分裂?” “不懂你在说什么。”他低低头,假装沉思,“暂时也没有诊断出来人格分裂。” 梁聿不疾不徐地询问:“突然在爸面前说那些……你想反悔?” “那又怎么样?我没有反悔的权利吗?”梁初楹一只脚已经踩上自行车踏板,认为他简直是在说废话,“你要不要想想你做了什么?如果不喜欢我送的东西就直接说。” 她撇开眼神:“扔也不藏着点儿,还被我发现,是你太蠢,还是你觉得我很蠢?” 梁聿黑漆漆的眼睛黏在她身上,像挥散不去的阴雨:“姐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什么也没扔过。” “哦。”梁初楹气笑了,觉得他又在装傻充愣,他不承认,自己还能怎么办?“想要别人保守秘密就得拿出好一点儿的态度吧。”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我不是一直都听你的话吗?” 梁初楹斜他一眼,道:“我希望你离我远一点,能听话吗?” “有点难,换一个呢?”梁聿连斟酌的时间都没留,歪头认真地说。 她无话可说了,踩着自行车踏板扬长而去。 上课的时候,梁初楹一只手拖着脸,另一只手转笔,呼啦呼啦转了几圈,再“啪”的一声掉在桌子上。 祖佳琪今天请了病假,好像是有点发烧,华城的季节更迭很快,春秋都很短,夏冬倒极为绵长,气温直线下降,来不及加衣服,很容易就冻得感冒发烧,班上好多人都戴起了口罩。 晚上发了集训的报名表,梁初楹把信息一项项填好,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她在画室打开看了一眼,昨天晚上的消息晏文韬隔了一整天才回。 :“不好意思昨天睡着了,白天手机被收上去没来得及回,因为老师要求保密,不太好传播图片,不然约个时间见面给你?” :“我周末在诺雅画室,你看看什么时间有空,我去找你吧?” 东西本来就是人家的,自己算是免费白嫖,还让人家大老远跑一趟也不太好,梁初楹就说自己下周末调休的时候去诺雅画室找他拿就行。 她刚把消息发送出去,手机突然被身后的一双手抽走,秦老师没好气盯着她:“都要考试了还玩手机,教室里不能玩,画室里也不能。先没收了,放学了找我拿。” 她往后一靠,心里烦了一小会儿,然后丧气地软在椅子上,瘫成一团泥巴。 后面的几天乏善可陈,梁庆从来对两人之间的矛盾置若罔闻,将其视为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 家里的这点破事自然比不上梁庆升官重要,他爸只对自己的工作最上心,家里的事他很少管。梁初楹听到过梁庆打电话,中央下派了领导来检查华城政治任务的落实情况,梁庆这几天为这件事胆战心惊,接过好几个令他破口大骂的电话,显得颇为忧心忡忡。 大人有大人的纠结,小孩也有小孩的——梁初楹还是不想与梁聿说话。 自己之前还因为把他撞进水里的事而感到愧疚,想赔罪的时候真心却被当成垃圾扔掉,这叫梁初楹那点儿愧疚又没了,她又觉得梁聿可恨起来。 这个人真是有魔力,梁初楹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自己心里也安了一双眼睛,将她看清,否则怎么能分分钟掌握她的情绪,上一秒愧疚,下一秒就能恨他恨得牙痒痒。 马路两边散落着黄色的枯叶,又脆又干,梁初楹一脚踩碎一片,叶子粘在她鞋底,一直被带到家门口。 梁聿回来得要比她晚一些,不知道去了哪里,家里一般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梁初楹放学从来没跟他碰过面。 不知道他在学校怎么样、也不知道他的行踪,在父女俩的印象里,梁聿总是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 他晚上回来的时候梁初楹正在一楼接热水喝,饮水机半天不出热水,梁初楹觉得这机器一定是坏掉了,结果梁聿换了鞋过来看了两眼,说她没解开儿童锁。 他从背后覆上来,周身笼了一层薄薄的寒意,像将至的冬,全方位将梁初楹笼罩,胸膛贴着她的脊背,梁初楹自动往前靠,被梁聿环过来的手顶住脑门往后推。 “热水会溅到,别靠那么近。” 她吸一口气:“你别靠我那么近才对,闻见你的味道就讨厌。” 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脸,抬眼只看见一小截弧度精致的下颌。 “我是什么味道?” 梁初楹夺了他手里接好的水,咕咚几声吞下去,骂他:“狐骚味。” 梁聿没反驳,视线下落,盯着她下唇看,又凑近了一些,捧着她的脸,拇指重重摁上她的唇,用力蹭过。 “流下来了。”他语义不明,“姐姐怎么像小孩子一样。” 梁初楹打掉他的手,抿紧唇,表情很难看:“叫你别碰我了,你这人听不懂中文吗?” 她气愤,将剩下半杯温水尽数泼他脸上。 梁初楹重重把杯子掼在桌面上,看着水珠滑过他的痣与鼻梁,最后下坠到地板上。 第05章 变质 她泼完后“哼”了一声就甩头走掉,拖鞋踩在楼梯上踢踢踏踏的,二楼的门被重重关上,只余梁聿一个人孑然立在黑暗里。 楼外驱过一辆车,淡黄色的灯光晃得屋子里如同天亮,将他的影子拽得如同烛火一般细长。 密密的睫毛垂覆住眼底的深色,像水晕湿了干燥的布料,梁聿探出温热的舌尖,抿去指尖残留的一点水迹,缄默地敛着眼,情绪跟手指一起收了回去。 梁初楹回到房间里以后还是觉得自己浑身都不自在,倒在床上以后翻来覆去,鼻尖抵入柔软的枕头,却蓦然嗅到那股总是萦绕在梁聿周身的浅淡气息,惹人心烦。 她拧一下眉,将枕头挥落在地上,第二天就把被梁聿睡过的床单和被套拆下来全部换洗,生怕自己沾上他一点儿气味似的。 早饭结束的时候梁庆说他周六跟领导有个饭局,回不来,叫梁聿想想冰箱里还缺什么菜,今天他回家的时候顺便带回来。 梁初楹撑开书包夹层看了一眼,确保东西都带上了,准备出门时报备了一句:“我周六也有事出去,不在家里吃,不用做我的份。” “晚上也不回来吗?”梁聿弯身把鞋带系好,“怕是不太安全。” 梁初楹甩着马尾就先一步出门:“用不着你管。” 到了月底,祖佳琪过得捉襟见肘,午饭的时候梁初楹替她刷了卡,祖佳琪说下个月一定还她,但这点钱对梁初楹来说算不上什么,就叫她不用还了,坐在对面的祖佳琪突然沉默了很久,梁初楹疑惑抬眼问她怎么了,祖佳琪笑笑,说没什么,只是饭有点凉了。 “对了,有人给了我一些素描稿,好像是出自几个挺权威的老师,我回去以后微信发你一份?” 梁初楹边吃边说,但祖佳琪好像没什么胃口,餐盘里的饭只挖了一个洞,然后她就从兜里掏出纸巾擦嘴了,点点头说好呀。 梁初楹觉得她态度有些奇怪,但是也没多想,只当是临近考试的焦虑,大家多多少少都会有这种情况,梁初楹第一年高考的时候情绪也不稳定。 周五的时候晏文韬就给她发了消息,问她是不是明天来,梁初楹回了个“OK”的表情,定了个早上九点的闹钟,结果周六起床下楼,发现梁聿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买好早餐放在桌子上,甚至都没在楼下见到他的人。 前几天梁庆说今天出去有事的时候梁聿也没说过要出门,难道是因为得知自己也不在家吃饭,所以干脆就也出门了? 不过这疑虑很快就被打消。 她刚在饮水机上摁了几下,二楼梁聿卧室的门就打开了,梁初楹又听到一阵很轻的关门的“咔哒”声,她抬眼向上望,二楼却没有一个人。 心里突然涌上一阵恐惧,梁初楹连倒好的水都没喝,放下杯子就缓缓朝二楼走去,她先是敲了几下梁聿的门,里面无人应答,梁初楹皱着眉进去,发现梁聿的床上是空的,不过被子还凌乱着,不像他一贯的作风,这人洁癖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难道家里真闹鬼了不成? 梁初楹默默站了几秒,又回到自己房间打算拿手机给梁聿打个电话,虽然她对这人没什么好感,但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依赖这个弟弟就像是被故意温养出来的习惯,是刻在骨子里下意识的动作,梁庆平时要在官场上周旋,没什么时间关心她的小心思,一有什么事就要她去找梁聿说,一来二去的,梁初楹遇见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梁聿。 她进了房间以后径直向书桌走去,拿到手机以后才听到房间里有细微布料摩擦的声音,梁初楹往床上看了一眼,发现不在自己房间的梁聿,睡在了她的床上。 不知为何,她浅浅缓了口气,好在不是什么灵异事件。 床上鼓起一团,她没什么一大早把窗帘拉开的好习惯,于是卧室里的光线还是沉闷的,模糊的光从窗帘布料的缝隙往里透,梁初楹放下手机走向床边,完全想不明白:“你跑到我床上来做什么?” 梁聿下半张脸全没进了被沿下,呼吸很重,似乎连掀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把眼睛掀开一条缝,看向站在床边用影子罩住他的梁初楹,说话时吐息灼热:“是吗?我走错房间了。” 他缓慢坐起身来,隔得近了,梁初楹似乎都能感觉到他从被子里带出的热意。 梁聿环视了一下屋子,又咳了两声。 梁初楹见他状态不对,用手背探了下他脸颊的温度,默了两秒:“你怎么又发烧了。” 几乎是她的手靠过去的瞬间,梁聿就主动用脸颊贴了过去,呼吸不畅所以只能用嘴吐息,滚烫的气息就扫在梁初楹手指上。 他像是毫无所知,费劲地把眼睛睁开,缓慢吐字:“不知道,可能是之前没好全吧。” 梁初楹的视线落在她的床铺上,才洗过没几天,现在就又全是他身上的味道了,跟故意的一样。 那不经意的措辞叫梁初楹又不明不白地内疚起来,倒是没想到呛了水会有这么严重,还会反复发烧。 梁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很知趣地提醒她:“我记得你今天似乎是要出门的。” 他又躺了回去,把梁初楹的被子密实地盖在身上,声线浅淡:“……留我在这儿睡一会儿吧,姐姐的床有温度。” 她屋子的暖气确实更好一些,因为梁初楹很怕冷。 梁初楹看了一眼时间,还算早:“我去楼下给你拿退烧药。” 刚抬步要走,袖口又被这人从被褥下探出的手指攥住,梁聿用黑色的眼珠直直望着她,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只看见烧红的嘴唇一张一合:“你不是很讨厌我吗……我就这么烧死了的话姐姐不会更开心吗?” 梁初楹无措了一瞬,她是看梁聿不顺眼,但也没有到这种见死不救的地步,只是她当下并不想要对梁聿表露出什么叫人误会的善意,毕竟他们俩这辈子都只能落得互相讨厌的地步。 所以她甩开他的手:“那是因为我是个好人。我要是想让你死,你溺水的时候我就不会叫人把你捞上来了。” 他的手垂在床边,突然笑了,眼睛弯成一条缝:“我只是想让你高兴啊。” 一阵寒意突然从背后涌上来,梁初楹下意识打了个寒噤,梁聿收敛了情绪又咳嗽了两声,她意识回笼,那种像是被什么长蛇卷住身体的感觉就消散了。 梁初楹缓慢地眨眼,在心里骂这个人虚伪,郁闷地下楼给梁聿拿退烧药。 因为他前不久才高烧不退,家里准备的那些药都还没吃完,梁初楹看了眼盒子后面的说明,怕几种药一起吃会起冲突,所以先拿了一盒,把自己接了没喝的半杯水也带了上去。 “药放床头柜上,又没病到手断,自己扣出来吃。”她冷言冷语,把薄袄的拉链拉到头,从书桌上拿起自己的手机揣进怀里,一副准备出门的架势。 梁聿罕见地不配合起来,嗓音平静,柔弱里又像夹着刺:“姐姐不在我就不吃。” 梁初楹觉得他有病:“你爱吃不吃,我已经仁至义尽了,还要我伺候你不成?”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撑起身子半靠在床头,下颌往回敛,低着头把药丸一个个扣出来,把药当玩具似的玩儿,声音拉成一条平线:“你好像不是和女孩儿一起出去玩……” 梁初楹对他这种微妙的控制欲感到气愤,她双手揣着兜,就那么站在门口,影子长长下落,但坠不进他眼睛里。 她呛声:“那又怎么样?我愿意跟谁一起就跟谁一起。” 梁初楹早就见识到这人的两张脸了,她毫不客气:“有本事你就跟爸说,说我玩物丧志也好,说我早恋也——” 几乎瞬间,梁聿抬头看着她,梁初楹顿时有种像丛林里被猎人的枪口瞄准脑袋的恶寒感,但她不是什么胆子小的人,卡了一下还是把话说完:“……早恋也罢,你看爸能对我怎么样。” 梁庆自然不会对她如何,兴许是对她感到愧疚,梁庆向来是将梁初楹捧到手心里养的,就算梁聿也是他的孩子,但不过就是个私生的,平常学校举行什么家长会,梁聿身边通常也是没有人的,梁庆从来不关注他。 虽然梁初楹搞不懂这其中的缘由,但是爸爸站在她这边就叫她爽快。 梁初楹是被宠坏的小孩,说话从来不客气,尤其是对自己讨厌的对象,而梁聿丝毫不生气,垂下眼,还闲散地扯着唇角,梁初楹能借着房间漏进去的各种光线看见他因为发烧而绯红的脸颊、鼻头、两片唇瓣。 他温和又委屈地道:“姐姐明知道我不敢的。” “因为我的秘密还在你手里啊。” 像求饶,又像早就计划好的,等兔子跳进陷阱的那一瞬间就冲出来咬住她双耳的蛇,而这陷阱中献祭的诱饵,是他自己的七寸。 有把柄就意味着有值得被索取的价值,梁聿需要自己有这份价值,并殷切地希望梁初楹无限期地索取他的血与肉。 榨干他价值的同时,承担他的爱欲,这样才算等价交换。 第07章 变质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从犄角旮旯里看见过的百科资料,有种叫“蝮蛇”的爬行动物,体长50-70厘米,背面灰褐色到褐色,腹面灰白到灰褐色,杂有黑斑。 咬人,人会翻倒;碰它,它会翻倒露出肚皮。 其中梁初楹觉得名字最好听的,是一种叫“尖吻腹”的生物,她觉得这名字很奇怪,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无法琢磨其中寓意。 但现在似乎能抓到一点头绪了——在她看见梁聿似笑非笑的双眼时。 梁初楹压低眉毛瞪着他,发出短促“哈”的气音,一边带上门一边骂他神经病。 门即将关上,透过窄小无光的门缝,她看见屋子里的人耷拉着眼皮嗫嚅着什么话,手掌一翻,所有的药片都落进床边的垃圾桶里。 他似乎真的不打算治,要烧死在她床上。 梁初楹赌气跑下楼,都换好鞋准备晾着梁聿出门了,手指握在大门把手上,滞了两秒,又兀地闭眼,咬住后槽牙喃喃:“……我是欠了他的吗?” 早知道当初就不在骑自行车的时候抢他的道了,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还叫梁聿给要挟了。 她转身又跑上楼梯,利落拽开房门,也没惯着他,弯腰从新换的垃圾桶里把被他扔了的药抓起来,随即翻上床,双膝跨在梁聿身体两边,摁住他脖子,在梁聿带着希冀的目光下用指尖顶开他的牙缝,绕过他湿答答的舌头,把药片一股脑塞进去。 “你不能死在我房间里。”梁初楹假装恶狠狠地说,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往梁聿嘴里灌,他被呛住,胸腔重重起伏,下意识要坐起来反抗,腹部却被梁初楹坐住,因此无法得逞,只能任由多余的温水从口腔里溢出,将床单浸湿。 梁初楹看见他睫毛都湿了,钳制住他脖子的手心感受到他吞咽的动作,喉结上下滚动,把含着的水咽下。 她心情实在不美丽,从上到下打量着他被呛红的脸,打算把以前的旧账一起跟他算:“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我送你的衣服找回来,病好了我要看见你穿上,别动不动就把账算我头上,很讨人厌,懂么?” 梁聿还歪着头在咳嗽,脸上的绯色愈咳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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