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诗小说

知诗小说> 古今一堂(书生受) > 第105章

第105章

火石想要点燃蜡烛,可是无论他怎么打,火石都不亮。 他自暴自弃般将火刀火石扔到一边,脸埋进手掌中狠狠揉搓,他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喉结滚动,嗓子里发出野兽似的悲嗥。 他逃过了死亡,逃过了谴责,却最终逃不过自己的心。 他很害怕,有时候分不清梦境与真实,有时候他会不断地去确认自己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 他很痛苦,觉得自己的灵魂裂成了两半,前世的和今生的,这两个灵魂在互相撕咬,一个唾骂另一个为何满手血腥,丧心病狂,另一个也不甘示弱,质问对方凭什么没事人一样,还有脸皮活在这世上。 今生的魂魄在怒斥前世的魂魄: 墨微雨,踏仙君,你不是东西,你为何犯下如此罪业!你让我这辈子怎样偿还! 我想从头来过,你为何苦苦纠缠,在梦里在醉里在灯火阑珊处,在每个我猝不及防的时候,跳出来用扭曲的面孔诅咒我? 咒我万死不得超生,咒我恶人将有恶报。 你咒这一切都是梦,总有一天会再碎掉,你咒我总有一天醒来,会发现自己仍然躺在巫山殿,你放肆大笑说我这辈子都没有人疼惜。 唯一愿意为我赴死的人,是我害死了他。 可那人是我吗?! 不,不是我,是你啊踏仙君!是你墨微雨!! 我与你不一样,我与你不同…… 我手上没有血,我—— 我可以从头来过。 另一半魂魄也在嘶声啸叫,它张开尖利的嘴,它面目扭曲: 你不是歉疚吗? 你不是做错了吗? 那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用你的血去祭奠前世被你无端伤害的人? 畜生!伪善! 你与我有什么不同?我是墨微雨,你难道不是吗?你带着前世的罪孽,你带着前世的记忆,你永远摆脱不掉我,我是你我梦魇是你的心魔,是诸天神佛叩问你令人作呕的灵魂。 从头来过? 凭什么?你有什么脸,有什么资格要重头来过?你把世人蒙在鼓里,你把爱你的人蒙在鼓里。 你做尽善事,不过就是为了抹平你心里头那一点点可怜的内疚!哈!墨微雨!你敢让他们知道你前世是怎样的人吗? 你敢让楚晚宁知道,前世,是你!刀子刺在他颈上,让他鲜血流尽,生不如死!是你!让天下饥馑成灾,哀鸿遍野! 是你啊。 哈哈哈哈,孽畜,我就是你,你亦是我,你逃不掉的,我就是你啊墨微雨,你敢说不吗? 墨燃被逼的近乎疯狂,他又去床沿摸火刀火石,他想努力点亮烛火,驱散指爪狰狞的黑夜。 可是连蜡烛都不要他,蜡烛都不屑于救他。 他被抛在黑暗里,他颤抖的手一下一下擦着火石,一下一下,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终于倒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他不停地在道歉,夜色里他床铺周围仿佛围满了人,那些攒动的人影都在咒骂他,都在向他索命,都跟他说他一世为恶世世为恶,墨燃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忽然变得很无助,他只能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没人理睬他。 谁都不原谅他。 他额头滚烫,心如火焚。 忽然间,他好像听到有人在轻轻叹息。 魑魅魍魉中,他睁开眼,他看到楚晚宁来了,楚晚宁依然和从前一样,白衣曳地,广袖宽袍,眉目英挺如同往昔。 他走过来,走到他床前。 墨燃哽咽道:“师尊……我是不是……不配再见你……” 楚晚宁没有说话,只是拾起了火刀火石,把墨燃从没有点亮过的蜡烛,给缓缓点着。 有师尊在的地方,就有火。 有楚晚宁在地方,就有光。 他立在烛台前,垂着纤长的睫毛,他抬起眼帘,静静看着墨燃,而后宁静地笑了,笑容很浅。 他说:“睡吧墨燃,你看,灯亮了。你不要怕。” 墨燃的心脏像是被什么钝重的东西狠狠撞过,他觉得自己脑颅都痛的要裂开,他觉得这句话很熟悉,似乎什么时候听到过。 可是他想不起来了。 楚晚宁拂开衣袖,在他床沿坐落。寒雨连江夜入吴,可屋内是暖的。黑夜不见了。 楚晚宁说:“我陪着你。” 他听到这句话,心脏又涩又痛,几乎拧成了一团。 “师尊,你不要走。”他拉住了楚晚宁宽袖下的手。 “好。” “你走了,天就黑了。” 墨燃哭了,他觉得有些丢人,抬起另一只手,遮住了眼,“求求你,不要丢下我……我求求你……我真的……我真的不想再做帝君了,师尊……你别不要我……” “墨燃……” “求求你。”或许是因为烧热让他脑子都有些昏沉,让他格外脆弱。又或许他心里隐隐知道这其实是自己的一场梦,知道醒来楚晚宁会消失不见,所以他不住地喃喃,“求你,别不要我。” 这一夜,窗外铁马冰河,无数怨灵敲打着窗子,似要进屋索了他的命去。 但在墨燃梦里,楚晚宁点亮了灯,那一点点微弱的光芒驱散了无边无际的寒意,楚晚宁说:“好,我不走。” “不走?” “不走。” 墨燃想开口言谢,可是喉咙里发出的却是一声呜咽,犬类想要小心讨好时,带着些委屈的声音。 “你们都说不会走,说不会丢下我。”快要坠入梦中时,墨燃半睁着眼,忽然浑浑噩噩地喃喃,“可是到最后,都不要我。没人稀罕我,我当了半辈子弃犬……谁都是收养我几天,然后就又抛弃我……我好累……真的……师尊……我真的好累,我受不了了,走不动了……” 就像风餐露宿,无家可归的流浪犬,毛是脏的,爪子是破的,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和乞丐,和野猫去争抢食物。 被欺负的久了,对谁都不信任,看到有人朝他蹲下来,家犬或许觉得那是要给它喂食,可是弃犬只会觉得别人要拿石子砸他。他仓仓皇皇,惴惴不安地走啊,走啊,对谁都龇牙咧嘴,这是他的命。 “师尊,如果哪天,你不想要我了,就杀了我吧,别丢掉我。” 他哽咽着,轻声说。 “一次一次被舍弃的感觉太难受了,宁愿死……” 他当真是烧糊涂了。 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也渐渐记不清梦里出现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阿娘。”沉睡过去前,他最后说了一句话,“天黑了,我好怕……我想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取自杜甫“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君今在罗网,何以有羽翼”,未免误会,特此注明。 第124章 师尊复生 花开花落,红莲水榭外的结界,无论晨昏,都在流淌着细碎光华。里头的人不出来,外头的人也进不去。 五年时间转瞬而逝,人间譬如走马灯,每一天每一夜都在变,每一旬每一月都在变。 茶馆里,史书里……那些岁月,最终都成了一行行小字,成了一段段评书。 往事历历,回首而顾—— 楚晚宁闭关第一年,其弟子墨燃下山,薛蒙师昧留于死生之巅,自行清修。 这一年,墨燃的字比往日好看了些许,薛蒙突破了寂灭刀第九重,师昧于岁末前往孤月夜药门切磋,获益良多。 期间,墨燃前往益州盐商常家,因私事拜会常公子。却得知常公子已于不日前暴毙身亡。墨燃在鬼界得知了常公子与假勾陈有勾结,本欲探听一二,谁知对方早已杀人灭口,连尸体都烧成了灰烬。 线索中断。 楚晚宁闭关第二年,修真界办灵山大会,薛蒙得魁首,梅含雪次之,南宫驷得第三。师昧于下修界悬壶广济,而墨燃穿行江南漠北,一路除魔行善,而后归于山林修炼,行踪杳然。 楚晚宁闭关第三年,逢鬼年,阴气盛。昔日彩蝶镇血战处结界衰微,魍魉出世,野鬼夜哭,薛蒙率死生之巅弟子前往镇压。虽未重现当年厉鬼遮天之景,但下修界依旧民不聊生,陷入灾年。 上修界因幅员辽阔、黔首众多,为求自保,九大门派各出百名弟子镇守于上下修边境处,筑起拒祟墙,以阻止鬼怪流民东渡。 那些无家可归的下修贫民被统统拒于墙外,万里城防,防鬼,也防人。于是墙内海晏河清,墙外尸横遍野,薛正雍多次与上修界交涉,未果。当年在彩蝶镇死生之巅弟子洒下的热血,尽付东流。 岁末,隐于山中清修的墨燃接到伯父书信,得知蜀中大乱,重入红尘。 楚晚宁闭关第四年。 墨燃与薛蒙并肩作战,死生之巅二位公子率诸人于下修界横扫魑魅,荡平恶寇。最终于彩蝶镇故地挑起巅峰对决,薛子明剿杀妖邪千余,驱鬼百计,墨微雨重补天裂,以一己之力封印邪煞。 此一役后,上修界撤去城防,允准下修界百姓入关。 薛蒙墨燃则名声大噪,前者凤凰之雏威望无人可及,后者因补天裂时,结界之术与楚晚宁极似,故被世人皆称为“墨宗师”。 白云苍狗,转眼岁月蹉跎。 自灵山一战后,薛蒙虽得美名,却不似少年时那般沾沾自喜、极易自满,只要无事,他便在竹林里勤修参悟,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即便偶有生病,也绝不停歇。 他记着师尊的话,即使没有神武在手,天之骄子依旧是天之骄子,只是要付出更多的血汗,他不再天生优渥,但勤终能补拙。 有时候他施展完一套刀法,轻盈飘逸地自竹林端落下,在穿林透叶的阳光中,他侧过头去,偶尔会觉得眼前一恍,似乎看到那个坐在岩石上,吹奏着树叶的小小身影。 这让他不由地又想起那天,身形变小了的楚晚宁在林中看他练刀,曲声悠扬,指点他何时当急,何时当缓。 薛蒙偏着头细细回忆,那曲音仿佛就在耳边。 于是他闭上眼睛,凝神静气,再睁开时见一片枯竹飘然而落,他眸底蓦地刀光一闪,龙吟嗡鸣,刀影张弛有度,起势时亟亟如潮鸣电掣,收势处漫漫似飞雪连天。 待龙城撤回,他站直身子,那枯叶已被削成千丝万缕,无声落于靴边。 低头时,好像还是面容稚嫩,沉不住气的少年郎。 再抬眼,眉羽挺拔,目光清冽却稳重,像是湍急的溪流终于奔腾着归入湖海,变得平和广阔。 五年了。 薛蒙擎着刀,拿一块白布擦拭着霜刃,正欲收刀回鞘,忽听得远处一阵急促脚步声,有弟子冲过来,嘴里不住喊着:“少主!少主!” “怎么了?”薛蒙皱了皱眉头,“慌慌张张的,一点仪态没有。什么事情?” “红莲水榭——”那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脸膛红彤彤的,大口喘着,“怀罪、怀罪大师走了!玉、玉衡长老——醒,醒了!!” “当啷”一声,百战之兵龙城竟被主人失手掉落在地。 薛蒙一张俊美白皙的脸庞霎时变得苍白,随即又立刻涨的通红,嘴唇开了合,合了开,最后竟然连自己的兵刃都不记得捡,就飞似的奔向死生之巅南峰,中途还差点被石头绊了一下,跌跌撞撞踉踉跄跄。 “师尊!!师尊!!!” 刚刚还教训别人一点仪态都没有的薛子明,自己的仪态在眨眼间掉的连半点渣子都不剩了。 跑到红莲水榭外头,还没进主厅大门,就看到薛正雍大步从里头走出来,见到儿子和拼命三郎似的往里面去,薛正雍笑容满面地揽住他。 薛蒙急死了:“爹爹!” “好好好,知道你想见玉衡。”薛正雍笑道,“但他刚复苏,精力不足,和我说了几句话,就睡着了。你总不好意思打搅你师尊休息。” 薛蒙一呆:“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但是五年的时光实在太难捱了,他有好多话想跟师尊说,想现在就扑过去告诉师尊自己拿了灵山大会的第一名,想告诉师尊自己镇压了百鬼作祟,自己…… “要懂事。” “……”懂事两个字就像蛇的七寸,捏住了,薛蒙也就服帖了。他几乎是长长叹了口气,脚步虽停了下来,脖子却往前伸了伸,似乎这样就能掠过体魄魁梧的父亲,虚掩着的房门,径直看到榻上卧着的人。 薛蒙抿抿嘴唇,有些不甘心:“我就,就进去看师尊一眼,我不说话。” “我还能不知道你?一高兴就大喊大叫的。”薛正雍瞪了他一眼,“灵山大会获胜回来,外人面前倒是一副高冷架子,回到家里嚷嚷了四五天,见人就讲你是怎么把南宫驷从妖狼背上踹落的,如今连孟婆堂的李婶都能背出你讲的原话。你说你不吭声,谁信?” “……好的吧。” 薛蒙蔫蔫的。 “父亲教训的是。” “那是,你爹的话什么时候错过。” 薛蒙撇撇嘴,还是忍不住好奇:“爹,师尊怎么样?” “挺好的,怀罪大师连摘心柳留下的余毒都给他拔除了。” “啊,那就是说师尊今后不会再变成小师弟了?” “哈哈,不会了。” 薛蒙挠了挠头,想到再也见不着夏司逆了,竟隐约觉得可惜。 “那,那其他也都还好吗?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别担心啦,没有,真要说有,那就是他知道自己睡了五年后,脸色有些难看。”薛正雍想起楚晚宁的神情,笑了,“幸好他还没有太多气力,不然能拉着我问好多事情。哎,对了——”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对薛蒙道:“蒙儿,安排个事儿给你去做。你师尊他与世隔绝了这么久,错过了不少事情。光靠我们跟他讲,我们讲的累,他听起来也费尽。这样,你问你娘去要些银子,到山下的无常镇买些书籍回来。不是有那种编年载事的册子吗?事无巨细的那种,买给他瞧瞧。” 薛蒙一听,不对啊,爹爹这个老狐狸是嫌他吵闹,要把他踢下山去做苦力啊。 但是转念再想,这苦力是给师尊做的,好像就……也没有那么难接受了。反正师尊目下又睡过去了,自己确实不能肯定进屋之后会不会情绪失控,冲过去把人吵醒。 于是叹口气,极不甘心地嘀咕道:“买书就买书。” “多买点,讲上修界的,下修界的,都买一些,玉衡本身就爱看书。” “哦,好。”薛蒙很是沮丧,一个人默默地下山去了。 薛蒙不爱看书,来到无常镇的书摊子前,左右看了看,觉得从名字里头实在也瞧不出什么花样来,便问蹲下来问摊主:“老伯,你这里讲修真界近些年变迁的书有没有?给我拿几本。” 摊主一看是死生之巅的人,虽不认得这位就是凤凰之雏薛子明,但也十分激动了,热情道:“仙君要讲变迁的书,那当然有。我这里正史野史都全,人物传记、编年史、地域志、降妖谱,连江湖上最著名的十位说书先生的手稿都有。仙君喜欢哪一种?” 薛蒙听得脑仁疼,便挥手道:“都,都拿过来好了,不差钱。” 对生意人而言,世上最悦耳动听的话绝不是“爱你

相关推荐: 小人物(胖受)   穿成恶毒女配怎么办   重生之兄弟情深(肉)   反派师尊只想死遁   穿越之八零大小姐   仙尊的道侣是小作精   深陷   性感寡妇,在线发癫   以美食之名:街口的关东煮   我在东京真没除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