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刻之后。 ——英明神武的帝君打开了窗户,从窗口翻了进来。 捡起地上的被子,又给楚晚宁盖上,墨燃听着楚晚宁疼痛难忍地低哼,还有抽搐着的背脊,看着他蜷缩在床角的模样,不再有平日半分凶狠。 嘴上骂着“活该”,又隐约动了恻隐之心。 他坐在楚晚宁床边,守着。不让人把被子再踢下去。 夜深了,累了一天的墨燃终于也有些支持不住,慢慢地歪着头,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不好,楚晚宁一直翻来覆去,墨燃迷迷糊糊中,似乎还听到了他在低低地哼着。 浅寐昏沉,墨燃也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不知什么时候就自然而然地躺在了楚晚宁身边,抱住了痉挛颤抖的那个人。他眯着惺松睡眼,下意识抚摸着他的背,把人抱在怀里,轻轻地梦呓着:“好了好了,不疼了……不疼了……” 墨燃睡着,呢喃着,好像又回到了前世的死生之巅,回到了凄清空阔的巫山殿。 自楚晚宁死后,再无人与他相拥而眠。 即使是因为仇恨而滋生出的缠绵,在那样日复一日的清冷里,也让他想的心脏揪疼,念的万蚁噬心。 可是再想再念,楚晚宁也回不来了。 他失去了他生命中最后一捧火。 这一晚,墨燃抱着楚晚宁,半眠半梦间,一会儿清楚自己已然重获生命,一会儿又道自己仍在当年。 他忽然都有些不敢睁眼,怕明日醒来,又只有空荡荡的枕席,清冷冷的幔帘。渺茫浮世,漫长一生,从此只剩他一个人。 他无疑是恨着楚晚宁的。 可是,抱着怀里的人时,他的眼角却有些湿润了。 那是三十二岁的踏仙君,曾以为再也寻不回的温暖。 “晚宁,不疼了……” 意识朦胧,墨燃像重生前那样,抚摸着怀里那个人头发,轻喃着,一句温柔至极的句子,竟就这样脱口而出。 他太困了,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唤了对方什么,甚至这句话说出口时就没有任何的思考,只是这样自然而然地滑落,而后墨燃呼吸匀长,陷入了更深的梦中。 第二天一早,楚晚宁睫毛颤动,悠悠醒转。 他修为强悍,一夜高烧,此时已经退了。 楚晚宁困倦地睁开眼睛,意识还有些模模糊糊的,正欲起身,却猛然发觉有个人正跟自己躺在同一张床上。 ……墨、墨微雨??? 这一惊非同小可。楚晚宁霎时间脸色苍白,可偏偏一下子想不起来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更要命的是,他这一动弹,把墨燃也给弄醒了。 少年打了个哈欠,光洁细嫩的脸庞带着些酣睡时特有的健康红晕,他迷糊地掀起眼帘,轻描淡写地瞥了楚晚宁一眼,含混不清道:“啊……再让本座睡一会儿……你既然醒了,就去给我煮碗蛋花瘦肉粥喝吧……” 楚晚宁:“………………” 什么乱七八糟的,梦话? 墨燃仍昏沉着,见楚晚宁没动静,也没催着人家起床煮粥,而是懒洋洋地笑了笑,伸出手,拉过楚晚宁的脸,在嘴唇上熟门熟路的亲了一下。 “不起也行,本座刚刚做了个噩梦,梦里……唉……不提了。”他叹息着,拥住已经彻底呆滞僵硬了的男人。下巴磨蹭着怀中人的发顶,嘟哝道,“楚晚宁,让我再抱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发糖发糖发糖,你们要的糖! 关于墨燃为何会叫他,这个不是口误,上辈子他到后面真的是这样喊师尊的,至于为何会喊的如此亲密,请听……呃,不知排在多少回的分解!哒哒哒跑走。 第33章 本座要去寻武器啦 楚晚宁被那个突如其来的亲吻震得神识尽碎,哪里还意识得到墨燃在嘟哝些什么,只觉得字句都是嗡嗡,耳边像下了场急雨。 那边墨燃却是风轻云淡,咕哝了几句,复又睡死过去。 “……” 楚晚宁想要推醒他。 然而榻边窗扉,外头一树海棠开的正好。不早不晚,就在楚晚宁手抬起来的时候,一朵殇落的淡粉色海棠花轻巧落在墨燃鼻尖。 “……” 墨燃有些难受地抽抽鼻子,但睡得很香甜,居然也没有醒来。于是伸出去推人的手,鬼使神差地换了个方向,楚晚宁摘下那朵海棠,捏在指间细看。 一边看花,一边出神,慢慢的,他多少有些想起来了。 依稀记得,昨天是墨燃给他清了创口,喂他喝了汤药。 再后来,墨燃似乎是抱住了自己,漫漫长夜里摸着自己的头发和后背,在耳边喃喃低语。 楚晚宁发了会儿呆,他想这应该是自己的梦吧? 耳朵尖却不自觉地绯红了,像是指尖停着的海棠,花朵荼靡时的灿烂颜色。 斥责的话语被硬生生吞了下去。 实在是……不知道该骂些什么。 “你怎么会睡在这儿?” 听起来像失足少妇。 “滚下床去,谁让你睡我这里!” 听起来像是失足泼妇。 “你居然敢亲我?” 其实只是嘴唇碰到了而已,比起在幻境里那次,还真算不上亲,如果斤斤计较,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 不知如何是好,玉衡长老只能默默在床上打了半个滚,把脸埋进了被褥里。细长的十指揪着被角,有些烦躁和恼羞成怒。 最后他选择掰开墨燃的手脚,坐起来先把自己收拾的衣冠楚楚,然后再摇醒对方。 于是当墨燃睁开惺忪睡眼时,看到的就是坐在床边,一脸高深莫测,神情冷淡的玉衡长老。 冷汗登时就下来了。 “师尊我——” 楚晚宁漠然道:“你昨日破了我的花魂结界?” “我不是故意的……” “罢了。”楚晚宁十分高冷,没事人般地一挥袖子,“你快起来吧。去上早课。” 墨燃都要崩溃了,他有些焦躁地揉着自己的头发:“我怎么会睡在这里……” “倦了。”楚晚宁很是平静,“看你这样子,昨天应该忙活了许久。” 他说着,目光瞥过案几上的药盏,又道:“以后不可擅自闯入红莲水榭,若要有事,提前报我。” “是,师尊。” “你走吧。” 踏仙君觉得自己捡回了一条小命,急急忙忙跑远了。 待他走了,楚晚宁就躺回床上,抬手打开掌心,从指尖缝隙里,看着窗外灿烂的繁花,风吹花落,香雪纷纷。 海棠柔软的色泽,就像是昨晚零星的记忆。 很轻盈,却又难辨真假。 他决定打死都不去主动提起昨天的事情。 太尴尬了!!! 玉衡长老惜脸如金,要脸不要命。于是几日后,墨燃再次见到楚晚宁时,玉衡长老依旧云淡风轻,气度从容,高贵冷艳,白衣翩翩。 那一晚的依偎,他们谁都没有主动提及。只是偶尔目光交叠时,墨燃的视线似乎会在楚晚宁身上多停留那么一会儿,而后才又习惯性地,追逐着师昧而去。 而楚晚宁呢? 他触到墨燃的视线时,会立刻冰冷地转开头。而后,却在对方没有觉察的时候,似是不经意地,再瞥过一眼。 薛正雍很快就得知了楚晚宁受罚一事。 果不其然,死生之巅的尊主护短,立刻发了好大一通火。不过这火对谁发都不合适,所以他只能关起门来,自己跟自己怄气。 ——早知道当初定规矩的时候就该加一条:法不及长老。 王夫人沏了一壶茶,和声细语地与他说了良久,薛正雍这才消了气,但仍说:“玉衡长老生性倔强,以后他要是再这样,娘子须帮我劝着些。他是上修界那些门派求都求不来的宗师,却在我这里受这样的苦,这叫我良心如何能安?” 王夫人道:“非是我不劝他,你也知道玉衡长老这个人,做事一根筋的。” 薛正雍道:“罢了罢了,娘子,你调的那些生肌镇痛的药给我拿些来,我去看看玉衡。” “白的内服,红的外敷。”王夫人把两只越窑小瓷瓶递给了薛正雍,接着说,“我听燃儿说,玉衡长老这几日都在奈何桥擦狮子,你去那里应该能找到他。” 薛正雍于是揣着瓷瓶,一路疾奔来到玉桥附近。 楚晚宁果然在那里,此时正值午后,弟子们都各自在忙碌着修行,鲜少有人经过奈何桥。玉带逶迤的桥身上,只有楚晚宁一人孤寂地站着,身形挺拔,自有一段铮铮风骨。 两岸林叶瑟瑟,白衣修竹,君子之姿。 薛正雍走过去,爽朗笑道:“玉衡长老,在赏鱼么?” 楚晚宁侧过脸来:“尊主说笑了,这条江通着鬼界的黄泉之水,怎会有鱼。” “哈哈,和你开个玩笑嘛。你这人风雅有余,风趣不足,这样下去讨不到媳妇儿的。” 楚晚宁:“…………” “喏,伤药,我娘子调的。白的内服,红的外敷。好用的很。给你了。” “……”楚晚宁原本并不想要,但瞧见薛正雍颇有些得意洋洋,似乎对自己夫人亲制的药物十分珍爱,便也不好回绝,于是收了下来,淡淡道,“多谢。” 薛正雍是个粗汉子,但面对着楚晚宁,倒也有些拘谨,很多东西不敢轻易交流,想了一会儿才拣了个话题:“玉衡,三年之后就要灵山论剑了,到时候各门各派的青年才俊都会聚在一起,争个高低,你觉得蒙儿和燃儿,胜算如何?” 楚晚宁道:“三年之后的事情,说不好。我只道眼下,墨燃不求上进,薛蒙轻敌自负。都不是该有的样子。” 他说话干脆、刻薄,不绕弯子。 薛正雍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嘟哝道:“哎啊,小孩子嘛……” 楚晚宁道:“已经弱冠了,不小了。” 薛正雍:“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他们毕竟才二十不到,我这个当爹当伯父的,总难免偏袒些,哈哈。” 楚晚宁:“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若此二人往后走上逆途,便是你我之责,如何偏袒?” “……” 楚晚宁又说:“尊主可还记得,临沂儒风门当年也曾出过两位天之骄子?” 他这么一提,薛正雍的心不禁猛然一沉。 二十多年前,上修界第一大派临沂儒风门,曾经有一对兄弟,俱是少年早成,天赋逼人,他们两个十岁就能独自降服百年大妖,十五岁已到了可以自创法术,开宗立派的火候。 不过一山不容二虎,由于两人都是人中翘楚,最终还是兄弟阋墙。当年的灵山论剑,弟弟更因事先窥探兄长法术密宗,受到众派鄙夷,前辈唾弃。大会结束后,弟弟立刻遭到父亲的严惩,他心高气傲,受不得挫折,从此便怀恨在心,专修诡道,最后堕落成了一个丧心病狂的魔头。 楚晚宁此时提及这件旧事,无疑是想告诉薛正雍:薛蒙和墨燃虽然出色,但比法术更重要的,是心性。 可惜薛正雍对自己苛严,对弟子认真,却唯独在儿子和侄子身上犯糊涂,到了溺爱的地步,因此楚晚宁的话,他也没有听进去,只打着哈哈,说道:“有玉衡长老指点,他们不会走那对兄弟的老路。” 楚晚宁摇头。 “人性本固执,若非痛下决心,要改谈何容易。” 他这么一说,薛正雍不由地有些不安,他不知道楚晚宁是否话中有话。踌躇了一会儿,忍不住道:“玉衡,你是不是有些……唉,我说了,你别生气,你是不是有些看不起愚侄?” 楚晚宁并不是这个意思,他没有想到薛正雍误会得这么大,一时有些噎住了。 薛正雍忧心忡忡道:“其实他们能不能在三年后崭露头角,我并不是特别在意。尤其是燃儿,他从小吃了不少苦,性子难免有些顽劣别扭,希望你别因为他是在馆子里头长大的而嫌弃他。唉,他是我大哥在世上唯一留下的骨血了,我对他,心里头总存着些愧疚……” 楚晚宁打断了薛正雍,说:“尊主误会,我不会看不起他。我若介意墨燃的出身,又怎会愿意收他为徒。” 见他直截了当,语气铿锵,薛正雍喜道:“那就好,那就好。” 楚晚宁的目光复又落到桥下滚滚奔流的江水之中,他看着洪波涌起,浪争喧豗,不再多言。只可惜二人在桥上的对话、楚晚宁的一番自白,却是如前世一样,轻易被浪涛吞没。 他对墨燃的“不嫌弃”,终是没有第三个人听到。 三月禁足一晃而过。 这一日,楚晚宁将三名弟子传至红莲水榭,说道:“你们灵核俱已稳固,今日唤你们前来,是想带你们前往旭映峰,试着召出自己的武器。” 一听这话,薛蒙和师昧都睁大了眼睛,脸上露出喜不自胜的神情。 旭映峰乃是上修界圣山,仞高千尺,壁立万丈。 相传,旭映峰曾经是天神勾陈上宫铸剑之地。勾陈上宫乃是兵神,掌管南北天极,统御天下兵刃。 天帝除魔时,勾陈上宫以崇山为基,湖海为池,自身神血为烈火,铸成了人世间第一把真正意义上的“剑”,此剑通天彻地,一击劈落,神州四分五裂,海水逆灌倒流。 天帝拿着“剑”,两招之内就将魔族镇压在了大地之下,从此再难崛起。 而那两招横贯人间疆土,裂出了两道狰狞深壑。此一役后,天雨粟,鬼夜哭,洪荒雷鸣,滂沱大雨下了千年,那两道神剑斩出的深沟被雨水灌满,就此成为孕育出无数生灵的长江与黄河。 至于神剑破世的旭映峰,也因此成了后世修仙者的朝拜圣地。上古神祇留下的灵气十分浓郁,时至今日,崇山峻岭中仍然出没着无数神秘精魅,生长着奇花异草。无数修士亦在旭映峰窥破大道,渡劫飞升。 但对于世人而言,这座铸造了神剑的奇峰,最大的吸引仍是它的“金成池”。 那是一潭位于旭映峰顶的冰池,终年封冻。 传闻中,勾陈上宫为造神剑,划破手心,挤入了自己的神血,而其中一滴鲜血溅落在了峰顶的低洼处,千百万年过去,神血仍没有枯竭,成了这片清可见底的金成池,受到后人拥簇。 且不管这个传闻是真是假,金成池的奇妙却非虚言。它虽一年四季终年冰冻三尺,但有极少数道士,可以凭借自己的灵核之力,使得池水暂融,而池中会跃出一只上古异兽,口衔兵刃,献与岸上之人。 薛蒙迫不及待地问:“师尊,你拿神武时,跃出的是什么上古异兽?” 楚晚宁道:“鲲鹏。” 薛蒙一听,眼中闪动着热切的光:“太好了!我可以见到鲲鹏了!” 墨燃嘲笑道:“等你先把湖水化开再说吧。” “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化不开金成湖吗?” 墨燃笑道:“哎呀,生什么气,我可没这么说。” 楚晚宁道:“从湖里衔来武器的,并不一定会是鲲鹏,据说金成湖中住着百余只神兽,守护着神武之灵,只要其中一只喜欢你,它就寻来自己能获得的武器,献与岸上人。而且这些神兽的脾性不一,还会向你提出各种要求,若你不能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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