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花和大声说我爱你就能搞定?开玩笑!” “你能更没有道德一点么?” “不能了,”诺诺耸耸肩,“我得承认这是我做过的最没道德的事。” “欺负一个新生干什么?” “新生?他可是‘S’级!你我也只是‘A’级,现在不趁机欺负他,进了学院就不好欺负了。”诺诺说。 “希望别出意外,如果陈雯雯和路明非一样闷骚,喜欢路明非三年了但是不愿意跟他说,只差一个表白。你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搞砸了。” 诺诺吐吐舌头,“不会那么衰吧?” “学生会需要这样的人,唯一的‘S’级,绝对不能落入狮心会的手里!”“索尼克”说。 “诺诺。”叶胜从外面推门探头进来,“古德里安教授叫你过来一起讨论。” “哦。”诺诺穿上棉拖鞋捧着咖啡杯往外一遛小跑。 外间里古德里安教授、叶胜和酒德亚纪围着茶几而坐,神色有些凝重,茶几上放着一份刚刚打印好的文件。 “诺诺,有任务,只能交代给你了,”古德里安教授拿起那份文件,“学院刚刚传真过来一份履历,是一个看起来血统相当好的俄罗斯候选人,我必须立刻飞往北京,转机去俄罗斯,路明非的后续事务就交给你了。” “我?”诺诺一愣,“那叶胜和亚纪呢?” “‘夔门计划’的时间提前了,校长即将亲临中国,曼斯教授通知我们立刻赶往四川报到。”叶胜说,“我和亚纪还需要一点时间做配合性训练。” “有这么着急么?”诺诺嘟起嘴,这时候她还是像个小孩。 “等到你要执行任务的时候你就明白了,一小时一分钟都没法等,”叶胜拍了拍诺诺的肩膀,“有些时间点错过一次,就好比错过一生。” “这话你应该拍着亚纪的肩膀说,然后说所以我跟你求婚。”诺诺嘴欠地说。 亚纪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好吧,怎么处理路明非?”诺诺看着古德里安教授。 古德里安教授抓了抓头,“要按我的真实想法说……就算绑架也得给我把他绑架到美国去!” 路明非觉得诺诺是个天使,会带来好运。就在诺诺下线后不久,陈雯雯忽然在群里说话了,于是那些隐身的家伙也都纷纷跳了出来,围绕着缪斯搭茬儿,一个个文采飞扬,全不像正在高考噩梦里煎熬的样子。 “毕业前文学社搞一次毕业聚会吧?”陈雯雯提议。 一群人欢呼雀跃,路明非也夹在其中。陈雯雯的提议在文学社基本不会有人反对,赵孟华开玩笑说,陈雯雯是像文学社的刘备,因为对男人有绝对的吸引力。 “聚餐?没意思,最近我减肥。”苏晓樯冷冷地。 苏晓樯愿意屈尊降贵加入文学社,谁都没有料到。网球社和台球社的社长都是苏晓樯的仰慕者,巴巴地邀请,但是苏晓樯正眼都没给一个,加入了死对头负责的文学社,看起来不像是来入伙的,倒像是来砸场的。苏晓樯的目标并非是陈雯雯,而是赵孟华,对此“小天女”毫不隐晦而且大张旗鼓。请女生们吃必胜客时,她忽然站起来,举着一杯啤酒说,我请大家吃饭,就是跟大家说我就是喜欢赵孟华,跟我抢的就来,人再多我都不怕! 威风凛凛! “不聚餐,我们包个电影院的小厅看电影吧。”陈雯雯说。 路明非心里一动,诺诺的话浮现在耳边。电影院小厅?老天爷太给面子了吧?这听起来就是为他的告白准备了一个会场! “看什么?”有人问。 “《机器人总动员》吧。”陈雯雯说。 “《Wall-E》?行!我们偷偷带吃的进去吧。”赵孟华说,他这种英语狂人从不看中文版电影,说起大片只说英文名。 “我包爆米花和可乐,其他我不管!”“小天女”豪气干云。 “那我们两个绝配,我包吃爆米花和喝可乐。”路明非不由得又说欠话。 “切!谁跟你绝配?”“小天女”表示了十二分的鄙夷。 大家七嘴八舌,情绪高涨,毕业前社团包场看一部有爱的动画片,听起来是个很棒的回忆。 有爱的动画片!关键是有爱!路明非的心里像是要开出花来。 仿佛冥冥中的暗示,陈雯雯选择了《Wall-E》。那个电影的主角是个灰头土脸的小机器人Wall-E,是个收垃圾的小家伙,爱上小公主一样雪白的机器人女孩EVE的故事,路明非翻来覆去看过好几遍。他不好意思说自己看到最后一幕居然感动得流下泪来,那一幕是Wall-E被邪恶的船长机器人压成了一堆废铁,EVE赶着去寻找零件救它,抱着Wall-E突破了音障。 那大概就是爱情吧,捡垃圾的小机器人都有春天呐!路明非觉得超感人。 “路明非跟我一起去买票吧,大家把钱都给路明非。”陈雯雯说。 群里一片附和,路明非这个文学社理事的主要任务就是挨家挨户地收钱和跑腿,这个活儿交给他是惯例。 但是,这一次陈雯雯说她要一起去。 同一条路,和某些人一起走,就长得离谱,和另外一些人走,就短得让人舍不得迈步子。 路明非和陈雯雯走在那条鹅卵石铺的沿河路上,一步三晃,磨磨唧唧。每天放学都走,忽然发觉得这条路真是短得可恶,市政府那些人怎么就不多花点钱,把这条步行街修到五十公里长呢? “路明非你想报哪个学校?”陈雯雯问。 他们刚去电影院包了厅,然后他又陪陈雯雯去买了一纸袋风铃草。路明非顺便看了玫瑰的价格,不逢年过节的,似乎也不算贵,买上九十九朵的钱他还凑得出来。现在陈雯雯抱着一纸袋风铃草和他漫步着回家,路明非第一次知道陈雯雯的家其实距他家不远。陈雯雯穿着入学时那身白棉布裙子,裙子上有好闻的味道。 “随便,只要我能考上。”路明非说。他不好意思说卡塞尔学院的人说他通过了面试。 “你会报本地么?” 路明非心里一动,心想陈雯雯是在悄悄地问他会考去哪里啊。有门儿! “随便哪里,同学多的学校最好了。” 陈雯雯无声地笑笑,低低地“嗯”了一声。 两人低头默默地走,路明非数着步子,心里开心,觉得自己和陈雯雯间有什么微妙的默契。 “喂,你为什么看起来满脸羞涩的样子?”对面有人阴恻恻地问。 路明非惊得抬头,他对面的女孩拉下脸上巨大的墨镜,冲他翻了翻白眼儿,两手在耳边比做大角鹿的样子,对路明非大声说,“嗨!嗨!” 路明非知道诺诺那一脸故人相逢的亲热感是从何而来的,纯粹是做给陈雯雯看的。这个小巫婆的作风他领教过。 “你朋友啊?”陈雯雯略有点窘迫,觉得被诺诺身上那股小公主的气焰压到了。 “嗯嗯。”路明非支支吾吾。 “嗨嗨!那么巧啊?”诺诺说着蹦到了陈雯雯面前,“这是陈雯雯吧?”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陈雯雯吃了一惊。 “听他说的,他说……”诺诺忽然煞住,瞪大眼睛看着路明非,“对了,你还欠我冰淇淋的吧?” 讹诈,这是赤裸裸的讹诈! 不过只要诺诺此刻不胡说八道,让路明非做什么都行。 路明非赶快掏钱,“你要吃什么味道的?” “香草淋草莓酱的。”诺诺摘下棒球帽,用手梳理着那头暗红色的长发。 路明非只能破财。三个人吃着冰淇淋漫步在沿河路上,槐花落在陈雯雯的白裙子和诺诺的棒球帽上,诺诺蹦蹦跳跳,跟脚下安了弹簧似的,陈雯雯细声细气地和她说话。路明非闷头跟在两个女孩儿背后,诺诺出现抢了他说话的机会,如今完全没他什么事儿了。 “路明非是不是说我很多坏话?”陈雯雯问。 “没有,他说他很喜欢文学,所以加入文学社。” “哦,你们是初中同学么?” “小学同学,我后来一直在美国读书,最近才回来。”诺诺转向路明非,“你记得我们教学楼墙上那墙爬山虎没有?那天我回去看,都攀到楼顶了!” 路明非使劲点头,想这个冰淇淋是值得的,诺诺是个有信用的生意人,说得活灵活现。 “你是家里移民么?”陈雯雯问。 “不是,我拿中国护照,我就是去上学,今年大二。” “你跳级了么?路明非才高三啊。” “哦,我们不同班,我是他师姐。”诺诺圆谎很快,看起来是个撒谎不眨眼的主儿,“路明非是不是啊?” “是!师姐!”路明非神情严肃。 诺诺笑得跟开花似的。 他们最后在三岔口分手,路明非和陈雯雯继续往前走,诺诺去向另一边。路明非看着诺诺蹦蹦跳跳离去的背影,觉得那女孩有点不真实,总给人一种随时会消失的感觉。 这两天且路鸣泽这些天很不开心,因为“夕阳的刻痕”总不在线,让他抓心挠肝似地着急,所以越发霸占着笔记本,不让路明非有片刻的机会。路明非知道弟弟对于自己的狗屎运有些耿耿于怀,想找人倾诉而不得,他也很想听他倾诉……只不过实在没空溜去网吧。 婶婶一边念叨着路鸣泽不能老上网,该多学习才能有出息,一面照旧支使路明非去买明天的早餐奶。路明非走出门,听见屋里路鸣泽不知怎么地忽然着急起来,和婶婶大吵。 他没下楼,沿着楼梯一路上到顶楼。在上就是天台,堆着呜呜作响的空调机组,通往天台的楼梯有点恐怖电影的感觉,堆着纸箱子、两台破马达和人家扔掉的破沙发和木茶几,落满灰尘,间隙小得落不下脚,尽头物业设了一道铁门,写着“天台关闭”的字样。路明非踩着垃圾熟练地跳跃,就像一只轻盈的袋鼠,对面铁门外咫尺阴影,万里星光。 路明非从铁门空隙里钻了出去,站在满天星光中,深呼吸,眺望夜空下的城市。 这是他秘密的领地。他在这里是自由的,随便享受风、天光和春去秋来这个城市不同的气味,有时候是槐花,有时候是树叶,有时候是下面街上卖菠萝的甜香。 他坐在天台边缘,仿佛临着峭壁,觉得自己又危险又轻盈,像是一只靠着风飞到很高处的鸟儿。 整个城市的灯都亮着,坚硬的天际线隐没在灯光里,商务区的高楼远看去像是一个个用光编制出来的方形笼子,远处是一片宽阔的湖面,毗邻湖边,高架路上车流涌动,车灯汇成一条光流,路明非觉得这条光流中的每一点光都是一只活的萤火虫,它们被这条弧形的、细长的高架路束缚在其中,只能使劲地向前奔,寻找出口。 他想着自己的出口在哪儿,想着陈雯雯。 下午诺诺分手之后,陈雯雯忽然说要去河边看看。河边青草地上蒲公英盛开,毛茸茸的小球一个又一个。陈雯雯摘了很多,和风铃草一起放在纸袋里,和路明非坐在河边说话,脱了鞋子把脚泡在清澈的水里。陈雯雯说上了大学大家就会分开了,可能只有暑假才能见面,可能很久都不能见面,很多好朋友就是这样慢慢地把彼此都忘记的。 这么说的时候陈雯雯眼里写满了难过,比她入学时读那本杜拉斯的《情人》时更甚。 路明非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的眼睛,看着风吹着她怀里纸袋中的蒲公英零落,洒在水面上,像是一场小雪。 路明非心里隐隐地有只小鸟雀在跳跃。 这时候他怀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路明非么?”电话里传来的是诺诺的声音。 “嗯。”路明非说。 “跟你说个秘密哦,古德里安教授明天就要飞去北京,要不要入学,你最好今晚做决定。我们招生名额不多,晚了也许就没机会了。” 路明非急了起来,“能不能等明天啊?明天……” 明天他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成败一线间。要是陈雯雯接受他的表白,他就想留在中国,反之,他就只有灰溜溜地去美国留学,在他的高中里留下一段传奇,一个家伙人生失意到极点,却走狗屎运拿到美国大学录取通知书。 “不能,古德里安教授已经订票了。”诺诺的语气很冷淡。 路明非沉默了很久,抓了抓脑袋,“那我知道了。” “什么叫做你知道了?” “就是说那……就算咯。”路明非说。 “这就拒了我们啊?你够狠!陈雯雯长得也就那样嘛。你想清楚,我们卡塞尔学院的门,对每个人最多只开一次。” “你长得比陈雯雯好看也不代表我会喜欢你嘛……”路明非蔫蔫地说。 “好汉!想不到你还有这份狠劲儿!”诺诺似乎怒了,“行!再见!” 电话挂断了,路明非看着渐渐熄灭的屏幕,觉得自己这一把赌得真大。 此刻他眺望着夜幕下的城市,想着明天的聚会上,陈雯雯让他致辞,面对文学社的几十个同学,他要做那件最胆大妄为的事。 “只有我绝对没有后路可退,自由去追没有谁能拒绝……”他难听地哼着歌。 这家伙在他后来堪称不凡的人生里一直是这样的,平时他蔫得就像一根干黄瓜,可一旦决定了要做什么,就会如一株泡了水的西芹那样精神无比。 “我是一个偶尔会发疯的人呐。”这是李嘉图·M·路后来的口头禅。 万达影城的洗手间里,路明非对着镜子,听着自己怦怦心跳,一遍又一遍地想是不是每一步都提前想到了。 电影快开始了,决战时刻就要到来。 花、音乐、大声的表白,诺诺版三大法宝。 花没问题,他下午去河边采了很多蒲公英,扎好裹在一个纸袋里,他临时放弃了玫瑰,因为陈雯雯喜欢蒲公英,比玫瑰有风格。 音乐也搞定了,路明非从叔叔抽屉里摸了一盒真的中华烟,去楼下烟酒店大爷那里换了两包假的,然后把一包假的放了回去,另外一包假的孝敬给放映员大叔了。这一直是路明非的生财之道。放映员大叔答应说开场前先放一段剪切的镜头,就是Eve带着Wall-E突破音障那段,配乐十二分的感人。 表白的话他从网上搜了搜,集合最感人的语句,打好了腹稿: “三年了,我们文学社的同学大概是要分开了,也许分开了就很少再能相聚,以后每个春夏秋冬花开花谢雪落雪化的时候,都不是我们这群人在一起了,想起来会有些难过……我作为文学社的理事,很高兴地能站在这里做最后的致辞,本来这些致辞该是给所有同学的,但是我只想跟一个人说……” 这时候最没耐心的“小天女”也许会跳出来大声说,“路明非你唧唧歪歪什么呐?” 她要是这么问,路明非就用最凶悍的语气说,“闭嘴!我不是要跟你说!我只是要跟陈雯雯说!我喜欢她三年了!别是三年三年又三年!我可不想当一辈子好人!” 最后这句改自《无间道》的台词让他觉得自己悍然是个男人。硬派风格好,免得说得又辛酸又委婉,最后陈雯雯还当场派发好人卡,这就丢人了。小白兔一样的男人要不得,混到顶不过是个妇女之友! 路明非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用力点头,神色狰狞,目光锐利,意思是“明非你太棒了”! “路明非你在干什么?”赵孟华走进洗手间。 “不知怎么的,脸上忽然抽筋儿,所以我扭动扭动,看看怎么回事儿,”路明非很有急智,转身面对赵孟华,歪嘴斜眼,让脸部的表情更加夸张,“你看我像不像周星驰?” “不,更像阿拉蕾,”赵孟华把一只提袋给他,“衣服,一会儿致辞的时候换上,陈雯雯说致辞的时候正式一点。” 提袋里是套两粒扣韩版黑西装和一件白色的衬衫,一条黑色的窄领带,号码正合他消瘦的身材。路明非曾想要一套,不过婶婶没答应他。陈雯雯为什么会知道他想要这么套衣服?巨大的幸福感仿佛铁锤一样砸在他头顶,让他几乎眩晕过去。 他急忙去摸手机,想跟诺诺打个电话,说还没到刺刀见红的时候他已经奏响凯歌了。 “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已停机,请稍后再拨……” 路明非慢慢地合上手机。他想诺诺大概也走了,就此消失永远不见,仿佛烟花和泡沫。 事到如今真是无路可退了,表白,而且一定得成功。 路明非走进放映厅,苏晓樯的声音仿佛针一样扎着他的耳朵,“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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