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砚十六岁那年戛然而止。 那天中午老师忽然把她从宿舍叫出去,开车带她去了医院。 混杂着刺鼻消毒水气味的风掠过温砚,她喘着气推开病房门,看到满身伤的母亲,和病床上面色惨白,双腿扭曲的妹妹。 后来她才知道,温义全在外面找了个小三,手头紧,先卖了房子,又回来抢走母亲的银行卡,逼问密码。 温纸墨放学回家时母亲已经被打得浑身是血,她扑上去想拦住温义全,却被温义全推出门,一脚踹下楼梯。 温义全威胁说如果不告诉他密码,就要打死温纸墨,妈妈只能把密码告诉他。 温义全走后,邻居没敢报警,却帮忙打了120,把她们送进医院。 温纸墨双腿骨折,妈妈除了身上的那些伤,还查出了乳腺癌。 邻居打了一圈电话无果,只好打给一中老师,通知当时还在住校的她过来。 多年积攒的存款被温义全卷走,甚至连房子都被卖掉,母亲和妹妹却还等着钱治疗。两个人的手术费,药费,住院和后续治疗费用初步估计要二十多万。 城乡医保可以报销一小部分,但余下的费用对她来说仍旧是一笔天文数字。 学校举办募捐,捐出四万块钱,之后她办了休学,低声下气四处借钱,却仍旧填不上医药费。 手术后妈妈和妹妹在医院互相照顾,她则辗转在医院和城市各处,没日没夜地打工。 从晨光熹微到夜幕低垂,拖着疲惫身体回到租来的逼仄房间,一笔笔记下今天收支。 最后减出一串触目惊心的欠款。 温纸墨能下地走动后,就开始在医院做护工帮忙赚钱,但没多久就被温砚送回学校。 温纸墨才初三,十四岁,马上要参加中考,应该回去读书。 她把温纸墨送进学校,办理好住校后投身工作赚钱,没注意到温纸墨在学校的处境。 半学期后她被一通电话叫到医院,病床上躺着脸色苍白的温纸墨,病床下学校老师和家长领着个神色忿忿的男孩,压着他道歉。 温纸墨的腿伤没好全,走路一瘸一拐,在学校经常被人嘲笑,最终甚至演变成霸凌。 如果不是下楼时被这男孩推下去,摔断了腿闹大,温纸墨仍旧不会告诉她。 家长领着男孩连声道歉,老师说着和稀泥的话,讲都是误会是无意,都是同学,该和睦相处有事好好说。 温砚说要追究到底,却被温纸墨抓住衣角。 “要赔钱。” 她脸色苍白,疼得额头上都是细密汗珠,吐字却清晰,一字一顿:“不赔,就告你,让你坐牢。” 二次受伤,以温纸墨瘸了条腿为代价,换来七万三千五百块,还不完欠款,却解了母亲医药费的燃眉之急。 温纸墨不想再回学校,办了休学照顾母亲。 常年的操劳,温义全屡次殴打积累的伤势,病痛的袭击,化疗与药物的副作用,让母亲的身体彻底垮掉,即便能治好病,也不能再劳累工作。 家庭与生活的重担压在温砚肩膀,那两年很长,每一天都度日如年。那两年又很短,数百日如一日,每天都在重复。 六月八高考结束的日子,也恰巧是她的生日。 十八岁的她攥着传单,在高考场外徘徊。 曾经的班主任在场外踱步等待,昔日同学三两结伴跑出考场,笑容飞扬扑进父母怀中。 他们高声谈论着理想大学,相约去旅游,去吃大餐庆祝,要自由快乐地度过升学前的假期。 温砚偷偷看着,仿佛看着自己交错的,本该拥有的人生。 原本的轨道上该有朝阳,鲜花,露水与希望,该有自由热烈的风,吹拂朝气蓬勃的面庞。 可她过早地走入泥泞,拖着疲惫的身体,陷进混乱嘈杂,看不到未来的彷徨。 有人认出她,喊了她的名字。 她忽然生出难以言喻的羞愤,匆匆低头,挤进人潮离开。 这年八月,母亲历时近两年的治疗终于走到尾声,身体渐渐好转。 温砚应聘了酒吧工作,在母亲劝导下回到学校上学。温纸墨也在家自习,准备参加明年中考。 欠款仍旧没还清,但这场绵延了两年的沉重疮口,似乎终于迎来痊愈的希望。 大梦一场。 先闹钟一步醒来,温砚缩在被子里,看向严严实实压在窗台上的窗帘。 熹微晨光和着潮湿冷气从帘外透进来,呼吸间好像都浸着股冷冽寒意。 温砚又在温暖的被子里缩了三个六十秒,然后艰难起床,关掉刚刚发出声响的闹钟。 这些天早晚都冷得吓人,只有中午太阳出来了才会暖和些,屋子里一直没开暖气,又是背阴,冷的和外面没什么区别。 温砚往校服里套了两层还觉得有点冷,吃完早饭洗漱完,僵冷的身体才稍稍回暖。 手机预报今天有雨,温砚装了一件雨披,一把雨伞,还往兜里揣了两个塑料袋,到时候套住自行车车座,防雨。 背着书包锁好门,温砚边戴手套边往下走。 八楼到七楼的半段楼梯,是这栋破旧单元楼最安静的一截路,此后每阶台阶都像踩在音量键上。 长了一小截的校服裤腿松松垮垮堆在鞋面,帆布鞋跨过色泽油亮的水泥台阶,脚步声被淹没在层层争吵中。 楼下街道上的垃圾仍旧没人清理,一股腐烂味道弥散在空中,温砚戴了两层口罩才觉得好受一些。?*? 她自行车旁边站了个穿一中校服的,还没等温砚靠近,就朝她挥手喊:“温砚!好巧啊,又碰见了!” 第6章 拉链你自己拉,还是我来? 早晨太冷,冷空气吸进肚子里都容易着凉,更别说混了不知道多少垃圾和细菌的腐臭冷空气。 多吸几口温砚都怕中毒,她不想说话,直接过去把人扒拉开,拿钥匙开锁。 偏偏那人像是看不出她拒绝对话的态度,还在喋喋不休叭叭:“我昨天喊你你怎么不理人?你没听见吗?你肯定听见了,我人都跑下来了,都快跑你身后了,你怎么可能听不见?” 睡不够本来就心烦,温砚被吵得头疼,眉头皱起,声音从口罩里传出,沉闷,没有情绪起伏,言简意赅的一个字: “滚。” “你什么意思!”张子轩声音顿时抬高,满脸气愤:“你怎么能说脏话?你怎么能骂人?” 温砚不止想骂他,还想拿雨伞往他身上戳几个窟窿。 擦干车座上的霜露,温砚把伞斜插进车筐,直接骑上车子离开。 离开味道诡异的小区,温砚才终于敢舒口气,张子轩骑着电动车穷追不舍:“你别走啊!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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