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那时他看着我伤口满眼心疼,后来见我贴着退烧贴却只剩皱眉。 交接文件整理完毕,同事提醒我看工作群。 新项目群里,秦总拉进了宋淮序,他只发了一条意见: “项目进入收尾,全权移交苏恬恬负责。” 同事们偷偷打量我,等着看我的反应。 所有人都知道宋淮序厌烦我,但这安排实在羞辱。 我却只回了一句“收到”。 也好,交接更轻松了。 我把材料全部转给苏恬恬,随后提交病假申请,秒批。 我将辞职信也留在了桌上。 5 第三站是恩城站。 恩城是我和宋淮序最后一次一起旅行的地方。 那时他的任职公告即将发表,我很为他开心。 我们在恩城久负盛名的温泉泡汤。 老板说情侣拍照发朋友圈打卡,集齐30个赞,就赠送旁边摩天轮的内部票。 可以不用排队,直接坐上摩天轮登顶。 传说情侣在摩天轮的最高点接吻,就能幸福一生,永不分离。 我想发个分组朋友圈,宋淮序不让。 “公司严禁办公室恋情,你知道的。” “我知道,我分了组,同事们看不见。” “你没听过六度空间理论吗?每6个人就会产生联系,不行,风险太大。” 后来我们买票去了游乐场。 但是排队的人太多,我们没能坐上摩天轮。 看我神色黯然,他安慰我: “岁桉,正是因为我爱你,才更想要保护好你,保护好我们的爱情。” “你愿意跟我一起,守护我们的爱情吗?” 我懵懂地答应了他,从此开启了苦苦独撑的五年。 比起五年间的种种心酸,那天的高烧都不算什么。 交完辞职信,我回到家收拾了行李,等着夜里去赶车。 门却忽然开了,宋淮序换了拖鞋走近。 “家里怎么少了这么多东西?”他手里拎着一堆粥和汤,环视一圈。 “新一年开始,大扫除一下。”我咳嗽一声。 他在我面前茶几放下手中东西,解开袋子时明显一滞。 “我们的照片呢?” 我曾在茶几、餐桌、书柜等家里的各个角落都摆了我们的拍立得合影。 我闭上眼,“前两天有几个同事来玩,我收起来了。” 他扶我坐起身,递筷子给我。 我看着满桌清粥鲜汤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不想吃吗?”他坐我身侧,想伸手抱我,“那先喝点热水?” 我侧身躲开,他的电话响起。 苏恬恬的声音充满惊慌:“宋总,我找不到科技城项目的工程验收签字表了怎么办?!” 他起身:“等等,我过来。” 他看向我的眼神重回公事公办:“你就是这么交接的?” 甚至他没等得及我开口解释,就抓上外套出了门。 就如他无数次,为了工作扔下我。 只不过这次更加显得我可笑而已。 签字表的文件夹和文件柜编号就清楚写在交接文件的最后一页。 苏恬恬做过这个项目的PPT,她比谁都清楚。 果然,不多时,宋淮序的消息发来。 “找到了,你写得很清楚。” 接着是一笔转账,正是我少的那笔绩效。 我点了退回。 他发来无奈的表情:“你先休息,我去开会了。” 他每周五这个时候会和纽约总部视频会议,三四个小时不会看手机。 我发过去最后一条消息。 “分手吧。” 我拉黑了他,接着给房东阿姨打去电话退租。 6 第四站是寿城站,我在这中转,两站后就到家了。 列车却在这个时候晚点,预计要一个小时朝上。 我也不着急,找家小店打发时光。 寿城市区也有集团分部,从前我和宋淮序经常一起来开会,通常是两辆车带着六七个人,没人看得出我们的暧昧。 我慢慢在秦总手下崭露头角,因为宋淮序对人要求严格,他们都劝我学会拍马。 我听劝,主动买奶茶,一脸严肃地递给他。 “是鸳鸯奶茶吗?”他接过。 “是。”我微笑。 “宋总不是只喝咖啡嘛。”秦总笑,“一到寿城就换口味了?” 宋淮序不说话,食指轻轻摩挲过“鸳鸯”二字,朝我点头:“谢谢。” 我轻快地回自己座位,拿过自己那杯,藏起笑慢慢喝着。 这是独属我们之间的隐秘暧昧,是正襟危坐下的暗潮汹涌。 所以后来,我瞧见他接过苏恬恬手中的鸳鸯奶茶,才会怔住吧。 我点完单落座,才掏出手机,秦总的消息就轰炸而来。 “你要辞职?!是因为项目绩效的事儿?你是老人了,得有容人之量……” “宋总也看见了,他直接给你撕了,人都气走了!” 我很烦,顺手把他也拉黑了。 紧接着,是房东打来电话。 “丫头啊,你男朋友大概三四个小时之前到房子里去了,是我儿媳妇在,我才知道,想想还是得跟你说一声。” 宋淮序应该是开完会看见了消息,也知道了我要辞职。 “他把房子续租了,说你还会回来。”房东继续说。 “我儿媳妇说他翻完柜子抓起车钥匙就走了,气势汹汹的。丫头,这大过年的,你们也别吵架啊。” 我失笑,怎么还会吵架呢,早就没有那个心气了。 手机提示已拦截黑名单内电话(99+)。 我没有点开看是谁。 我喝着奶茶看了看电影,估摸时间差不多了,站起身来准备去候车。 这时店员招呼着新来的客人:“先生喝点什么?” “鸳鸯奶茶。” 熟悉的声音在喧腾的店内响起,我抬头。 面色铁青的宋淮序站在那儿,满肩落雪,几乎咬牙切齿地回答她。 7 “怎么?宋总不嫌太甜了吗?”我耸肩,拉上行李箱欲走。 接着便被他一手抢了行李箱一手拽着出了奶茶店。 可惜春运的候车厅里连衽成帷,几乎找不到个僻静地方让这哥们发火。 他拉我至出口:“出去说!” 这出口只出不进的,我死死刹住脚步:“就在这说就好!” 他只好挑个人少些的角落驻足,重重将手上行李箱搁定,额前青筋可见。 “元岁桉,你什么意思?!” “我回家过年啊!”我瞥了一眼候车屏上红色的“预计晚点”。 “我从你家出来就去了车站。”他满眼血丝,“我叫你,你没听见吗?” 还是这么上司的语气啊? “没有。”我摇头。 若是列车如预计般晚点,也许他真的会追上我。 都是天意。 “我一路飙车过来。”他肩头雪化尽,留下湿漉漉的一片,“如果不是这趟车晚点,你准备就这样消失了是吗?!” 那不然呢? 我叹了口气:“我是回家了,又不是死了。” “你是因为我误会你没交接好才生气,对吧?”他抓起我的手。 我们每一次激烈的争执,他都把源头归于引起争执的那一件小事。 他明明知道,那不过是冰山的一角,是骆驼背上最后的稻草。 我甩开他:“宋总,我已经辞职了,最后喊你一声,希望你讲些体面。” “辞职?体面?”他冷笑出声,“我没有批准你辞职,也没有同意你分手。” “但貌似这两个,我单方面决定也就够了。”我拉起行李箱。 “你是想在仲裁法庭见?还是不想通过背调了?”他满是威胁地在我身后道。 “随你们。”我无所谓摇了摇头,“反正我也不准备回南城了。” 他再次拦在我面前,怒意溢满双眼:“你认真的?!” 我摊手:“我认真的,你喜欢苏恬恬,我给你自由,你不谢我吗?” 他再次拉住我的手臂,将我拉近一步:“我不喜欢她!” 随即他眼里染上些动容:“岁桉,你在吃醋?你是因为绩效的事情才生这么大的气,是不是?” 我使劲挣脱他,指着不远的巡逻:“你再这样,我就喊了!” 他却一把把我扯进他怀里:“我抱我自己女朋友,犯了哪条法?!” 他像从前一样紧紧拥着我,让他的肩膀托着我的下巴:“是我不好,我应该帮你的。” 我死命想推开他却气力悬殊,刚准备张口大喊,便听广播里开始通报。 “旅客们你们好,G946次列车已经开始检票……” 等得已经绝望的旅客们瞬间来了精神,人群很快推搡到了我们这边。 他被一个扛着大礼盒的乘客撞了一下,手上一松,我趁机抽身,迅速藏进人群去检票。 他还想来拦我,我闪身进了最乱的那截队伍,他顿时被误以为想插队,群起攻之。 我才松了口气,好容易排到了检票口。 一摸口袋,才发现身份证和手机都不见了。 回过头,宋淮序远远站在队伍外,噙笑看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快步走过去:“你三年级吗?!还给我!!” 他疾步走向出口:“想要就过来拿。” 这下像二年级了,我追了过去。 他径直走向停车场,步子太大,我紧赶慢赶才追上。 “还给我!”我听着广播里的截止检票通告心急如焚。 “你把锁屏换了,密码也改了。”他站在车边,看着我的手机。 我原先的锁屏是我们在某乐园的背影照,很像网图,他才“恩准”我用。 现在我换成了我家养的小狗,密码也从他的生日改成了小狗的。 “上车。”他拉开了副驾驶车门,“我送你回家。” 我伸手,耐心快到极限:“宋淮序,你要侵占他人财物吗?!” 他把我摁进了副驾驶,俯身一只手按住我,另一只手拉过安全带扣好。 他俯身看着怒容满面的我:“可以啊,你去报警,去打官司,这个春节就跟我纠缠吧。” 8 过年返乡高峰期,高速上车毂击驰,车内寂然无声。 我确认是回家的方向才放了心,别过头开始补觉。 “烧退了吗?”他忽然开了口,“车门下面有退烧贴。” 我没有说话,侧头看向窗外风景。 他开得很快,我想起初遇时他也是这样载着我去投标的。 “来得及的。”他望着前路道。 我看向他,阳光衬着他高挺的鼻梁和低垂的长睫,是我爱了这么久的样子。 我知道他也想起了初遇,才会没来由说这样一句安慰的话。 可是这次来不及了,宋淮序。 一路无话,只有他的电话在不停的响,他最后按了关机键。 “就停这吧。”我在十字路口道。 “我送你到门口。”他摇头。 我没有问他是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他一定是看了我的入职登记表。 楼下停着三姨和四姨夫的车,我心内哀嚎一声。 “我先上去了。”我拿回我的手机和身份证,“你回吧。” 他下车替我拿下行李箱:“我不回,我在休年假。” “随你。”我转身上台阶。 “你不邀请我上去吗?”他在我身后问话,语气难得的平缓。 若换成前几年,他送我回来,还提出上楼,我恐怕会开心得发疯吧。 “亲戚都在。”我打开单元楼门禁,“别搞太复杂了。” 我没留意他是不是停驻在原地,不重要了。 今天是妈妈的生日。 我跟家里说我休年假,回来给妈妈过生日。 家里自然是温暖热闹,妈妈亲手熏的香肠油汪汪的,箩筐里躺着煎炸好的带鱼大军。 只是三姨和四姨两对夫妻也加入催婚大军后,我有点扛不住。 “今晚去酒楼吃饭吧?我发了年终奖,请几位姨妈!”我采取吃人嘴短战术。 “好啊,岁桉真是越来越懂事了。”三姨笑,“这是心疼你妈做饭呢!” “走走走,我单位新来了好几个小伙子。”四姨推着我,“吃饭时跟你细说!” 我在心内怒骂她,妈妈看见我神色,赶紧小声让我别不识好歹。 我很久没吃家乡菜了,兴致满满夹起一块沾满梅菜的四方扣肉。 “赶高铁不方便吧?等结婚了让你妈给你陪嫁一辆车!”三姨忽地道。 我迫不得已放下扣肉:“三姨,您是兼了4S店销售吗……” “小桉,你快看看这个小伙子。”四姨兴致勃勃拿过来手机,“上个月刚入职的!” “人家进的是单位,又不是进婚介所……”我盯着碗里香喷喷的扣肉。 “就你嘴皮子利索?”妈妈放下筷子,“你不早点结婚生孩子,以后都没人给你烧纸!” “那我到时候给你们多烧点,等我下去了你们匀我点儿。”我轻声说。 “你!”我妈砸了筷子。 不是服务员推门上菜,她估计能把扣肉扣我头上。 烤乳猪含浆膏润,帝王蟹壳薄肉厚,波士顿龙虾张牙舞爪,铁盖茅台红得扎眼…… “岁桉,”三姨惊呆了,“你干嘛这么客气?!” 我第一反应是叫住服务员,上错菜了,我凭啥请这群催婚狂吃这些! 服务员不等我开口就递过来发票:“元总,这是您刚刚买单的发票。” 接着服务员用棒读口气对着她们道:“元总刚刚说,都是亲戚,有些话她不好直接说,不过几位长辈真的不用替她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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