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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在收工前,提醒了祝晴几句。 “事发突然,你很难接受现?实也?是正常的,结案后给你放两天大假,把这件事处理好吧。” 祝晴在连轴转中还没有工夫考虑自己的事,哪有下一步安排:“处理什?么?” “盛文昌和覃丽珠离世已经百日,但遗嘱还没有正式宣读,律师楼一定会再选定时间。” “继承巨额财产的豪门孤儿是一只小肥羊,盛家真是传奇,就算只剩一个三?岁小孩,也?还有戏要唱。” 祝晴之前就听?说过,如果家族内部再没有人能担任这小孩的监护人,最终会由社会福利署介入。 当然,不会将他送入普通福利院,信托基金确保财产不被挪用,日常抚养交由寄养家庭,但孩子仍受政府监督。 够麻烦的。 “至于?你母亲那边……” 这个称呼,对祝晴而言太陌生了。 她沉默片刻:“我会去嘉诺安疗养院。” “别想这么多?,先回?去休息吧。”莫振邦说,“这小孩今天跟你回?去是不是?” 不用等?外甥女出声,盛放的小脑袋点得很有规律。 是的、是的、是的! …… 这是盛家小少爷生平第一次搭乘小巴。 末班车上空空荡荡的,他坐在靠窗位置,稚嫩的脸庞映在玻璃上,睫毛在眼底投下浅淡阴影。 盛放晃着两条小短腿,忽然问:“你家是什?么样子?” 祝晴在他身旁坐下。 学校宿舍能是什?么样?她劝小孩别抱任何期待。 话题结束后,谁都没有再开?口。 这是祝晴过的最戏剧化的一天,大脑从清晨睁开?眼睛起高速运转,转到快要生锈,因过度疲惫而变得迟钝。 她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轻轻合上眼。 小巴车穿梭在香江街头,霓虹灯晃眼。 盛放一点都不困,眼睛瞪得溜溜圆。 他悄悄瞄一眼熟睡的祝晴,两只肉乎乎的小手无意识交握在一起,小表情凝重。 祝晴平时觉浅,尤其?在通勤路上小憩,几乎一有动静就能醒来。 然而今天不一样,她被拉进完整的原剧情里,梦境中发生的一切真实得可怕。 梦境光怪陆离,那是她这个白月光女配死后的世界。 她看见疗养院里的盛佩蓉、看见熟悉的原女主,还有…… 祝晴猛地睁开?眼,几乎本能地侧过头,搜寻身旁的小小身影。 盛放的脑袋圆碌碌,枕在藕节般的小胳膊上,靠着车窗边沿思考人生。 察觉到动静,他转过小脸,困惑地看她。 “做了个噩梦。”祝晴说完,别过脸看前方?。 盛放的心情不太美妙,有些迷茫。 可以借住一天、两天……但外甥女能收留他一百年吗?真是前途未卜。 “是吗?”小孩心不在焉,“你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祝晴蹙眉,“你是一个小反派。” 原剧情里,这孩子的成长?经历和最终下场惊出祝晴一身冷汗。 少爷仔仍旧忧伤,用手在车窗的水汽上画圈圈,随口问:“麦记的吗?” 祝晴:“?” “苹果派、香芋派……”盛放多?愁善感道,“现?在还有小反派。” 时代的发展,真快啊。 第20章 第20章 反派的一生。 盛放跟着祝晴转了好?几辆小巴车, 最?后巴士拐过几道弯,驶入黄竹坑地界。 窗外?街景在眼前掠过,小朋友趴在车窗上?, 视线越过那些?灰扑扑的旧楼,戳了戳玻璃。 “那是海洋公园吗?” 祝晴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这个时间, 摩天巨轮停在半空,缤纷明亮的灯光已经熄灭。 香江海洋公园离黄竹坑警校太近了。 每到?夏夜,乐园里欢快的尖叫声?、童趣可爱的音乐声?会顺着风透进?她的宿舍, 即便窗户紧闭, 仍难以隔绝。 “你去过?”祝晴问。 “没有。”盛放摇摇头,鼻尖还抵在窗户上?, “你呢?” 祝晴没回答。 答案很?明显,那些?畅快的笑闹声?, 这么?近,却又总是遥不可及。只是她没想到?,养尊处优的豪门小少爷,也要这么?眼巴巴地看着乐园, 小心翼翼地张望。 “到?了。”她起身, 示意盛放跟上?。 黄竹坑警校没有暑假的概念,学员班通常是二十六至三十六周的常规训练课程,不管晴天雨天,学员们从不间断训练, 结业后直接进?入警队服务。 此时的操场上?已经空无一人, 祝晴带着盛放拐过熟悉的小路, 步履匆匆。 祝晴独来独往惯了,迈的步子?总是很?大,从来不会特意等谁。 盛家小少爷的腿短短的, 迈再大的步子?都没用,他得跑起来。 月光冷冷清清地洒在校园里,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却始终离得不远不近。 这距离,就像是彼此笨拙的陪伴。 难得来做客,盛放一路上?想象过他外?甥女的家是什么?样。 也许小小的,但没想到?—— 居然这么?小! 也许破破的,但没想到?—— 居然这么?破! “早让你别抱期待了。” 祝晴现在住的宿舍,在一栋年代久远的副楼里。这栋楼有些?年头了,以前是给轮值教官临时休息用的,但位置远离主训练区,条件设施又实?在太简陋,后来新宿舍楼盖好?后,这儿就慢慢荒废了。 毕业后,祝晴实?在没有地方可以去,校方才破例允许她在申请到?纪律部队宿舍之前暂住在这里。 “这地方能住人?”盛放站在门口,小脸皱成一团。 虽然平日里盛家小少爷骄纵淘气,是个欠扁的小霸王,但至少这一刻…… 他眼睛瞪得圆圆的,小表情稚嫩又震惊,发自内心地嫌弃,真诚得不得了。 这样的纯粹,让人恍惚,就好?像原剧情中那个阴鸷狠毒、精于?算计的反派,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爱住不住。”祝晴作势要关门。 在宿舍门被关上?前,盛放从门缝钻进?来:“住住住!” 进?屋之后,扑面而来的热浪,打了小孩一个措手不及,他彻底傻眼,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糊住。 不好?了,他好?像马上?就要熟了。 狭小的宿舍里,摆着一张上?下铺铁架床,老旧电扇转动时发出令人烦躁的嘎吱响声?,盛放怀疑这儿比蒸笼还要热,等他跟个快要融化的小糯米糍,呆呆地望向祝晴时,她已经打了一盆水泼在地上?,进?行短暂的降温。 冰凉水珠溅在盛放的手背上?。 他再次不忍心地摇摇头,大外?甥女过的是什么?日子?? 双层铁架床边上?的小书桌还摆着工作资料。 笔记本上?的批注密密麻麻的,快要溢出纸面。 短暂降温后,盛放重新变回热腾腾的小笼包。 他理直气壮地说:“我想泡澡。” 孩子?小小年纪,却是个讲究人儿。 平时在家,只要他一句话,玛丽莎会立马放好?洗澡水。水温计要量好?几遍,确定温度精准后,玩具小鸭子?和他一起进?浴缸,在泡泡水面排好?队,由他下令指挥。 然而现在…… 祝晴面无表情,扫他一眼。 “公共浴室在新宿舍楼的走廊尽头,这个点他们刚结束夜间训练。” “你过去的时候躲着点,别被踩扁。” 盛放蹲在最?冰凉的墙角,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他外?甥女好?冷酷啊! …… 到?头来,盛家小少爷的泡澡计划正式泡汤了。 甚至,他连澡都没洗成。 “我臭了。”盛放伤感道。 这里没有滑滑的真丝睡衣,没有宝宝香波,甚至,连他的毛巾都没有!外?甥女丢来一个塑料脸盆,让他用双手扑一扑脸盆里的水,凑合凑合搓两下就得了。 孩子两只小手拢着水。 指缝这么这么宽,水还没扑到?脸上?,就流光了。 少爷仔傻傻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小手,嘴角往下弯。 这是他人生中最?委屈的一天了! 祝晴也刷新了自己的认知。 娇生惯养的小孩,连洗脸都不会? 盛放迈开短腿儿蹬到?铁架床下铺躺好?时,那吱吱呀呀的噪音又来了。 天气热,连多余的被子?都不需要,盛放四仰八叉躺着,上?衣卷起,终于?感受到?一丝清凉。就在他迷迷糊糊要睡着时,突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捂住小肚子?。 “不可以!”盛放打了个哈欠,语气却格外?认真,重新躺回去。 怎么?可以在女生面前翻肚皮啊! 少爷仔将衣服拽好?,闭上?眼睛还咂巴咂巴小嘴,慢慢地,呼吸声?变得规律。 夜渐渐深了,窗外?的蝉鸣更加清晰。 祝晴伏在书桌前,完成明天要交给莫sir的报告。何嘉儿、盛佩蓉、程兆谦……一个个名字落在纸张上?,像是无声?的叹息。 写?完最?后一行字时,她的笔尖在句号处停顿。 这起案子?真的要结束了。 桌角的闹钟,指向凌晨一点。 祝晴突然想,躺在病床上?沉睡着的人,能感知得到?昼夜更替吗?那本墨绿色的笔记本,被盛佩蓉摩挲得泛了白,记录着她日复一日的等待。 最?初,祝晴只是按流程办事?。 但现在,再也不能将它当成一个寻常的案 子?了。 一阵窸窣的动静传来。 小人儿翻了个身,在睡梦中挠了挠脸,收回手时,白嫩嫩的脸颊上?多了个蚊子?包。 老式铁窗的纱网破了洞,夏夜蚊虫又多,祝晴拉了拉窗户,关得严实?一些?。 晚上?在CID房时,翁督察说,盛家的帮佣走得差不多了。 尤其是那个菲佣玛丽莎,说什么?都不愿意再留下,生怕自己?要成为下一个在半山豪宅被发现的尸体。 陈潮声?死了,盛佩珊被捕,媒体争相报道这个大新闻。正规些?的电视台,采访车停在盛家门口说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而那些?无良狗仔,就只差装作送水工闯进?别墅大门了。 日光灯晃眼。 祝晴才发现,这样刺眼的光线,根本不会影响小孩的睡眠。这并?不是困扰,相反,更让他有安全感。 祝晴开始好?奇。 她小时候躺在陌生的环境,也会怕黑吗? 本来以为不会的。 从小到?大,她什么?都不怕。 但再回想,原来勇气不是与生俱来,在福利院那些?日日夜夜,她也试过瑟缩在角落,寻找微弱的光源。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祝晴遗忘了那些?无助的时刻。 老式风扇依旧吃力地转动着,吹出来的风都带着热气。 孩子?的呼吸声?愈发绵长。 她摇摇头,炎热的天,这只小火炉居然还是睡得很?香。 …… 盛放在很?硬很?硬的床上?醒来,被硌得小胳膊小腿好?像不是自己?的。 清晨的阳光落在脸上?,烫得他睁不开眼睛。 崽崽像只小包子?,软乎乎伸了个懒腰,从下铺铁架床滑下来。 昨晚盛放对于?前途未卜还只是有些?忐忑,到?了今天,模糊的不安感更加清晰了。 他要去哪儿呢? 祝晴看着孩子?耷拉着脑袋的样子?,以为只是还没睡醒。 她三两下收拾好?东西,离开时将房门上?锁,提醒道:“快点。” 小不点落在后头。 祝晴半晌之后才想起自己?的脚步又太快了些?,回过头。 应该是这两天,律师楼会重新安排宣读遗嘱的时间。 香江各大报社?的记者?们早就已经架好?长枪短炮,等着拍下这位百亿继承人的表情。却没人知道,此时他走在烈日下,小脸懵懵的,就只是一个最?普通的、迷了路的小孩。 祝晴望着他蔫头耷脑的样子?,昨晚梦境中的原剧情再次浮现在脑海里。 原小说里,她是个为原男主挡刀的炮灰女配,在之前剧情几乎没有铺垫的情况下,死后莫名成了他的白月光,作为推动情节发展的工具。 在她下场后,原男主和原女主的感情线逐渐明朗。本来原男主对开朗如小太阳的原女主并?不来电,谁知道一个案子?,意外?让他们的交集变深。 那是不久后的“雨夜红衣连环杀人案”,在那场惨剧中,原女主不幸失去所有亲人,自己?也身受重伤,造成巨大的心理创伤,险些?永远告别警队。 这位原女主,就是曾咏珊。 一场悲剧,将两位主角的命运紧紧缠绕。 原男主陪着她走出阴影,用二十年的时间治愈她心底的伤痕…… 直到?二十年后,他们再度联手,侦破一宗震惊全香江的高智商犯罪案件。 那个罪犯—— 在他死后,警方回溯他的人生经历。 年幼时父母双亡,二姐因故意杀人罪锒铛入狱,大姐在病床上?耗尽最?后一丝生机。 他独自继承百亿身家,却无人监护。社?会福利署、私立学校、畸形的寄养家庭……所有人都围着这个无父无母的孩子?打转,他们表面上?嘘寒问暖,背地里却贪婪地盘算能从监护权中捞到?多少好?处。在这个过程中,由始至终的牺牲品,就只有他一个人。 反派的人生不知道是在哪一个环节崩坏扭曲的。 总之最?终他成为那个教科书级别的犯罪天才。 在故事?的结尾,到?底邪不胜正,被警方乱枪击毙。 但此刻,他还站在阳光下。 盛放仰着白净的小脸,眸光清澈,天真地问:“我给你买层楼好?吗?” 第21章 第21章 这一天还是来了。 自从认识外甥女以后, 盛放长见识了。她的裤子洗到磨白,在警署一个叉烧包解决一顿晚餐,晚上?回家要等好久好久的小巴车, 换了一辆又?一辆,很长时间?才到家——如果那个蒸笼可以称之为家的话。 黄竹坑警校的旧宿舍根本?就没?法住人。 洗澡要走很远的路, 去新宿舍楼的浴室,卫生间?也是公共的,在旧宿舍楼的走廊尽头?, 走廊上?的灯不知道出了什么故障, 有时候明亮,有时候直接熄灭, 还?发出微弱的电流声,好吓人。 盛放自出生起, 就住在半山豪宅。整个三楼都是他的活动范围,只要不出门乱跑,他甚至可以开着卡丁车在后院连续漂移过好几个弯。小朋友摊开短短的手臂,默默在心底丈量, 几乎可以确定, 祝晴住的“蒸笼”,还?没?有玛丽莎的房间?一半大。 所以,盛放想给外甥女买一层楼。 这样一来,她就不用这么辛苦了。搭小巴来回三个钟头?的路程, 要是去机场买一张机票, 连星洲都飞到啦! 盛家小少爷只有钱, 很多很多的钱。 他唯一担心的是,刚正不阿的警官不愿意接受自己的礼物。 话音落下,盛放仰起稚嫩的小脸, 忐忑地看着祝晴。 如果她不要这层楼,那他就—— “真的?”祝晴眯起眼睛,随口?道,“说话算话?” 盛家小少爷的嘴巴张成一个“o”型,准备好的说辞,全都堵在嗓子眼。 小巴车来了,排队的乘客探了探身子,向前一动。 盛放还?没?反应过来,嘴巴比脑子快,奶声奶气地说:“有条件的!” 清晨的小巴站有些喧闹,人来人往的,祝晴顺着人流上?车,小朋友则牢牢跟着。风声掠过耳畔,脚步声、交谈声和引擎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盖过盛放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说的出话。 他喊得很努力?,可声音还?是淹没?在一片喧嚣里。 小朋友懊恼地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 他说的是,买层楼,可以不要丢下他吗? 他不想再被?丢下了。 “有位上?!”小巴车司机开了车门,使劲按喇叭,“快点。” “佐敦是不是?”售票员收着钱,“坐稳!” 乘客们?已?经坐定,几个阿婆聊着今日街市菜价,在手动折叠门“哐当”一声猛地关上?前,祝晴将盛放拉上?车,另一只手抓住吊环,随着小巴的急刹身体也晃了一下。 盛家小少爷终于知道外甥女为什么答应得这么干脆。 祝晴真的捱过穷。这就是她的日常,没?有一刻是睡不醒的,清晨总要时刻备战,一趟又?一趟赶不完的车程,有时为了省车费,宁愿多走两个街口?。 有一个安稳的、可以落脚的地方,是她的奢望。 怎么可能拒绝呢? 只是,虽然外甥女没?拒绝,但也没?有当真。 盛放两只小拳头?捏了捏。 他真的会买哦! …… 等到好不容易挤了三辆早高峰的大巴车,最后站在油麻地警署门口?时,盛放已?经错过和祝晴谈条件的最佳时机。 小朋友给祝晴画了很大的买房饼,然而现在两手空空,肚子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就好像在呼唤外甥女,请她有点眼力?见儿。 小孩的肚子叫得像交响乐,祝晴只能带他去警署餐厅解决,点单时才想起,这两天?忙得脚不沾地,她居然忘记带午饭。平日里,祝晴都是自备午餐,黄竹坑警校食堂的饭菜价格要便?宜一些,她多打一点,吃之前分成两份,暂时借用食堂冰箱,第?二天?上?班时再带走。 其实,祝晴现在的生活要比以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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