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竟然还有很高昂的报名费。 为什么这个世界有鬼,而这群人却好像很适应? 为什么这个小姑娘的爸爸逼她参加这么危险的游戏,尚芷反而说出这番话? 沈容摩挲着拇指上的戒指。 听那个神秘语音的意思,参加这场游戏的,本该是林湄。 “陈郎!陈郎!”芙蓉的叫喊声越发凄厉,“你在哪儿!你在哪儿!你为何如此薄情寡义!为何对我如此狠毒!” “陈广年!你真是枉我痴心一片!将身家性命都错付于你!” “陈广年!你若是个男人,便出来见我!咱们俩,总要做个了断。你不能负了我,又蒙骗了那吴家小姐啊!” 芙蓉声声泣血地哭嚎,漫无目的地在门外游荡。 她喊着喊着哼起了江南小曲,柔情蜜意地说:“还记得,这是你我儿时的曲子吗?” 唱完了小曲,她又哭诉起男人的薄情。 反反复复,甚是疯癫。 夜风哐啷哐啷摇动窗户,雨水淅淅沥沥地滴落。 女人慢慢嘶哑的哭声和风雨声混在了一起。 至后半夜,沈容见尚芷和左蓝睡过去。这才敢闭上眼浅眠。 说实话,她一直在提防着这些人。 …… 一夜没睡好。 沈容一早,眼底有些发青地和尚芷一起下楼。 打开门栓,都看见门栓上的一道黄符竟碎了。 尚芷:“看来……这次是有时间限制的。” 沈容点头:“嗯。” 内心却想:什么时间限制? 她连要参加游戏要做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下了楼,大堂内高朋满座。 客人要么身穿马褂或短打,留着半长的头发。要么穿旧式西装或学生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而在大堂喝早茶的女人,要么穿西洋服,要么穿学生装,没人穿传统样式的服饰。 沈容估计,这个时代大概是民国。 外边叫卖声络绎不绝,目光穿过大堂,能看见担着扁担的小贩来回走动卖东西。 与昨夜相比。 昨夜像是进入了阴间,今天白天像是回到了阳间。 柜台前,肖振峰等四名男玩家已经站在那儿,掏出身上的手机手表挂坠等物,问掌柜能不能抵房费。 掌柜正拿着西洋镜在一个个掂量。 “你有东西付房费吗?” 尚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钻石吊坠,问沈容。 沈容脱下脖子上的玉镯:“有。” 这玉镯是她自己攒钱买的,但没什么特别的意义。 就是她喜欢买玉啊,翡翠,金首饰之类的,觉得保值,算投资。 她平时上课不戴,但一下班就戴上了。 二人走到柜台前。 掌柜已经给肖振峰他们兑了钱。 他们手快,沈容没看见掌柜给兑了多少,不过他们个个脸上笑意浓厚。 沈容和尚芷各自把物品放到柜台上。 掌柜先看了尚芷的钻石吊坠:“这个花样算新奇,算你一千块吧。” 尚芷:“行。” 掌柜拿出一袋子老旧纸钞,数了一千出来,扣下一百:“一个大洋算一百块,我这儿按天扣钱,住一天算一天钱。” 尚芷留下两百没拿:“我这两天的吃喝住就从里面扣吧。不够就跟我要,要是有剩,就归你了。” 掌柜笑道:“我可不贪你这钱。” 他把钱收了,拿起沈容的玉镯,笑道:“我们东家,就喜欢玉啊,翡翠啊,金子之类的玩意儿。我把这拿去给我家东家瞧瞧,他要是高兴了,能给你加钱!” 掌柜说着,招呼小伙计来看柜台,走了。 肖振峰连忙问:“昨天晚上,你们过得怎么样?” 又用长辈的口吻对沈容说:“你待会儿拿了钱,先把你这身衣服换了。血淋淋的,像什么样子。” 沈容不太想跟肖振峰多说:“大家各自管好自己就行了。” 他不说,她也要换的。 于毅疲惫地说:“昨晚上,被那鬼哭狼嚎的声音喊得没睡好。” 肖振峰勾起唇角,颇为得意地扫视众人。 尚芷:“怎么?你昨晚难道遇到什么好事了?” 肖振峰笑得高深莫测,得意洋洋:“这酒楼的东家,是个赏心悦目的美女。” “东家,东家,您慢点!” 掌柜急切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沈容闻声往楼上看。 只见穿一袭红色大襟袄裙,长发松散的高挑身影从楼上蹿了下来,速度快得像一匹猎豹。 他站在楼梯平台,抓住把手急急停住,一抬头,松散的发间露出一双眼中仿佛燃着星火般发亮的眼眸,定定地注视着沈容。 沈容心中咯噔一下。 这人,有点眼熟。 这人甫一仰头,如天鹅抻颈,将遮脸的长发甩到后边去,露出一张美得雌雄莫辩的脸。 “封老板,难得见你这个时候出来啊。” 有个穿西装喝茶的男人同他打招呼。 “滚,没功夫跟你扯皮!” 封政简单粗暴地啐了那人一口,目光始终纠缠在沈容身上,浅色的眼眸里像有灼灼火光闪啊闪。 他就这样远远凝望着沈容,眼中似有情绪汹涌澎湃。 忽而又失落哀婉地转身,姿态慵懒地上楼,对正下楼的掌柜说:“按最高的给她兑。” 掌柜应了声,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沈容,给她兑了一百个大洋。 大洋太多,她不方便拿,其中八千就换成了纸钞。 她一下子成了万元户。 肖振峰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一万块?有没有搞错!那个镯子拿人民币买最多只值一万块,我的手表价值八十多万,你就给我兑两千块?” 掌柜说:“我早说了,我们家老板,最喜欢玉啊,翡翠啊,金子之类的。” 沈容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叹道:“小伙砸,你那玩意儿不保值啊。” 掌柜的把大洋和纸钞用布包起,递给沈容:“收好,钱可是有大用处的。” 尚芷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沈容点头:“谢谢。” 这句话很明显是在提醒她,这世界用到钱的地方很多。 “小二,最近可有什么新鲜事?” “这可多了去了,您要听什么?” “说个有意思的来听听。” 大堂里热热闹闹的。 沈容和尚芷各点了份粥坐下,听着小二说八卦。 小二一副说书先生的模样,生动地说:“春满楼的头牌,不是又疯了一个嘛。听说昨儿夜里跳了井,死前一直大喊着,芙蓉回来了,芙蓉回来了,她来找人偿命了……” “住嘴!这大清早的你怎么说这么晦气的事!” “我这不还没说完呢嘛!”小二突然压低了嗓子,神秘兮兮地说:“昨儿夜里,还有人看到陈广年了。他老了许多,穿着长马褂,就站在芙蓉那院子里的芙蓉树下哭。” “这他.妈更晦气了!快住嘴吧你!让你说点有意思的!你给老子大清早的说鬼故事!” 小二嘿嘿一笑。 “小二,你过来。” 肖振峰招呼小二到跟前,拿出十块钱,“那个芙蓉和陈广年的事,你给我细说说。” 尚芷和沈容面不改色地端着粥碗。坐到肖振峰桌边去。 肖振峰也不生气,反而得意起来。像是她们二人的靠近,反而满足了他的大男子主义。 小二摇摇手:“你打发叫花子呐。” 肖振峰又加了十块。 小二继续摇手:“我这儿,可是有你们最需要的东西。” 肖振峰咬牙,加到一百块,小二仍旧摇手。 沈容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很明显这游戏和芙蓉有关。 她不打算占肖振峰便宜,掏出一百块。 小二仍旧摇手:“没诚心呐,我去别桌咯。” “等等!”尚芷也掏出一百块。 小二脚步虽顿住,却含笑不语。 直到在场每人掏出一百,他才把钱收进袋子里,说:“说起这芙蓉和陈广年啊,大家都说他俩,是一对奸.夫淫.妇。” “听别人说,芙蓉和这陈广年是对情.人。芙蓉是春满楼的头牌,长的是花容月貌。陈广年是留洋回来的,长得也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 “可这二人狼心狗肺,看吴家老爷病重,便合起伙来,密谋骗娶吴家唯一的小姐,吞并吴家的财产。这样,陈广年就能为芙蓉赎身,他俩便能逍遥快活了。” “结果陈广年和吴家小姐成亲那天,芙蓉突然反悔,要陈广年同她私奔。陈广年却已经看不上芙蓉这个风尘女子,决定以后专心做他的吴家女婿,叫人打跑了芙蓉。” “芙蓉当时怀了身子,生生被打得掉了孩子。听说那夜她从吴家回春满楼的路上,一路都是她腿上滴下的血。当晚,她便在吊死在了房中。” 血…… 沈容想起昨晚渗进门内的血迹,还有芙蓉的声声哭嚎。 芙蓉哭的,似乎和小二说的些不一样啊。 芙蓉口中,吴小姐很无辜,她也不想要害吴小姐。 她疑惑地看向小二:“还有吗?” 小二笑着掂量钱袋:“我就知道这些。而且我这些也是道听途说。我不是他们本人,亦不是他们身边的人,哪能知道那么多事。” 沈容会意,加了一百块。 其余人愣住。 肖振峰叽歪道:“你那么有钱,你就一个人付了吧。” 沈容作势要掏钱:“行啊,我一个人付,那消息就我一个人听。” 肖振峰气愤地冷笑:“扣扣搜搜的,这点钱都舍不得。我要是有你那么多钱,我才不会像你这样小气,别说买消息了,就是大家住酒楼吃饭的钱,我也愿意承担。” 沈容:“你有两千块,是我的五分之一,你要是有一万块就承担其余六个人的开销的话,那你现在有两千,是不是起码可以承担一个人?” 肖振峰眼珠子突出:“你!” 沈容:“反正你大方嘛。” 肖振峰冷哼一声,掏了一百块。 其余人也掏了。 赚了个盆满钵满,小二满意地离开,漫不经心地说:“这人做了鬼,要么有执念,要么有冤屈,才会阴魂不散。谁要是能让他们解脱,那真是功德一件啊。常言也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鬼也一样啊,就是这功德嘛……” 肖振峰立刻追上去,又给小二塞钱,对小二说了几句话。 小二笑眯眯地凑近他,说了些什么,转头便道:“不要再问了,我不会再说了。” 肖振峰满意地点头,挑衅地对沈容抬下巴。 沈容暗自琢磨。 这是一场游戏,是游戏就会有通关方式。 小二说的这番话,意指通关方式就是完成冤魂的执念,洗刷他们的冤屈。 他没说完的“这功德”三个字,让沈容想到一个词:功德圆满。 如何才算圆满? 救赎芙蓉与陈广年二人,两份功德分到七人的头上,这还算圆满吗? 如果功德不圆满,会怎样? 圆满了,又怎样? 她思考间,左蓝才睡得迷迷糊糊地从楼上下来,整个人都丧丧的。 左蓝错过了重要情报,但也没人提醒她。 尚芷喝完了粥,天色还早,对沈容说:“我们去春满楼看看?” 沈容点头。 她也正有此意。 小二说得很明白,他是道听途说,不是当事人的身边人。 这不就是暗示,她们想要了解,就该去找当事人的身边人问吗? 其他玩家也要去春满楼。 除左蓝之外,六个人便一起出发了。 春满楼离酒楼有段距离。 酒楼在街头,春满楼在街尾。 两栋楼都是一条街上最富丽堂皇的高楼。 沈容在去春满楼的路上,买了件新衣服换上。 尚芷等人没等她,她便落在了后面。 她从衣服店里出来,迎面便撞上长发松散的,整个人透着一股慵懒散漫气息的酒楼老板封政。 封政手中拿着她的玉镯子,爱不释手地一直用手指反复摸,如待珍宝。 一抬头瞧见沈容,远远望了她一会儿,扭头便走。 他转头背对她的一瞬间。 沈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竟看到封政眼中有几许埋怨。 沈容心想:他埋怨谁?我吗?我认识他吗? 不过他这小表情,还真像那个人。 ——那个她突然失踪的前闺蜜。 沈容掸了掸新衣裙,往春满楼走。 远远望见肖振峰和尚芷停在了春满楼门口。 尚芷本要进去,又对其他人说了什么,退了出来。 而其余三人,就这样进了春满楼。 他们为什么不进去? 沈容在心中留意,跑到春满楼门口。 春满楼内脂粉味的风一阵阵往她脸上刮,穿合身旗袍的姑娘们巧笑倩兮,正倚在门上招呼客人进去。 尚芷和肖振峰站在门口,观察那进楼的三人。 三人很快淹没在了人群里,不见踪影。 沈容问:“你们不进去吗?” 肖振峰转身离开:“我晚上再来,白天人太少了。” 尚芷道:“我也晚上再来。” 那我是不是也该晚上再来? 沈容思索一番,正要离开,却瞥见春满楼旁边巷子里,竟有一间香火店。 门口摆放的小纸人,白脸红唇,面容僵硬诡异地微笑着。 □□猝不及防看到也能吓人一跳。 妓.院旁边开香火纸扎店?还这么吓人。 那晚上妓.院的客人出来,不得被这门口的纸扎小人和门头上的白纸钱吓死? 沈容直觉奇怪,走进巷中,问香火店柜台里的老人:“老板,你这香火纸扎店怎么开在这儿?还有这门口的小白人……大白天的都有点吓人。” 老板笑得很慈祥:“就是要吓人,别人才会注意嘛。开在这儿,当然是因为这里生意好。小姑娘,要不要买点纸钱?” 3、鬼芙蓉1.3 沈容思量片刻,说道: “好啊,怎么卖?” 老板笑道:“看你要买给谁。如果你想去找普通的姑娘,那五百块的纸钱就够了。找有些名气的,得一千,找头牌嘛,那就得两千。除了这些,还早额外给妈妈备一百块的孝敬钱。” 沈容一听,心下一震。 纸钱是卖给春满楼的姑娘的!春满楼里难道全是鬼吗? 难怪这店开在这儿! 要闯鬼楼,沈容不敢小气。 买了三千块的纸钱,多到需要用巨大的麻袋扛。 她是个大客户,老板对她自然和颜悦色,主动说了不少话:“这纸钱也就白天有用,到了晚上,姑娘们换了批人,还是要真钱的。” “不过,这人和鬼,说的话,了解的事,那都是不一样的。问对了,才能得到想要的回答。” 沈容品出其中意思:问鬼事找鬼,问人事找人。 如果打算问芙蓉和陈广年的事,还真是要白天来春满楼才行。 沈容扛着一麻袋纸钱进了春满楼。 一进门,富丽堂皇的青楼就成了泡影假象,整栋大楼都变得颓败不堪。仿佛被火烧过,几十年无人打理的残楼。 四处是破布烂桌,蛇虫鼠蚁。角落里挂满了硕大的蜘蛛网,毛绒绒的红蛛在上面爬动。 一个面容被烧焦了一半的姑娘,伸出半腐的手抓住那蜘蛛送进嘴里,露出了满足的神情,仿佛品尝到了什么珍馐美馔。 春满楼的妈妈姑娘们两眼放光地扑了过来。 “这位小姐,你是来找姑娘,还是来找男人?” 她们虽热情,但每个人都是腐尸模样。 浓郁的尸臭与脂粉味混杂,让沈容险些吐出来。 “我来找知道事情最多的那个。” 半边脸已成白骨的老鸨拿扇掩面,娇羞一笑:“那不就是我嘛。” 她挽住沈容往里走:“可好久没人点过我了呢。” 沈容四下里看,没看到先前进来的那三人,问起了他们的行踪。 老鸨半眯眼睛,笑意危险:“他们呀,来妓.院不带钱,不守规矩,被带去受罚了。” 沈容问:“会死吗?” 老鸨摇扇道:“第一次犯错,我们不杀人,给点教训罢了。” 她挽着沈容进屋。 却突然有个姑娘连滚带爬地双手双脚爬上了楼,一头扑在老鸨脚下:“妈妈!不好了!那个疯子来了!” 老鸨脚步一顿:“他来做什么?这不符合他来的规律啊!” 老鸨跑到栏杆边向下看,忘了自己还挽着沈容。 沈容被迫也随她向下看。 就见楼下一道红影分外惹眼。 “封老板,你这时候来做什么?这还不到你来的时候呢!” 沈容闻言,猜测是不是酒楼老板没按所谓的规矩办事? 就像游戏NPC突然不按设定好的走剧情了。 就听封政懒洋洋道:“来看看。” “你看什么!我们还没想到方法能杀了你呢!”老鸨大袖一甩,愤然道:“你看看我这楼里的姑娘一个个被你打的,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呢!” 又回头对沈容笑:“不好意思,私人恩怨,耽误你一点时间,以后你来,给你打个折。” 沈容问道:“他怎么了?你们为什么要杀他?” “不是我们要杀他,是他自己寻死,死不掉就拿我们撒气!我们这镇上就没有不被他祸害的!” 老鸨气得要死,咬牙切齿,“这个小魔头!” 却见封政施施然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不搭理她了。 老鸨哼了一声,让姑娘们该干嘛干嘛,带沈容进屋,像忘了这个小插曲,又恢复娇媚的笑。 “小姐想问什么?” 沈容倒出一半的纸钱:“想问芙蓉和陈广年的事。” 老鸨乐呵呵地把纸钱往自己面前揽:“他们俩呀,我不熟。” 沈容作势要把纸钱拿回来一大半:“那我去问别人。” 老鸨连忙压住纸钱,又道:“但是!我还是知道一点的!绝对保真!” “芙蓉和陈广年,跟我们这些守规矩的鬼可不一样。这夜半时分要是遇到了他们,必死无疑啊。” 老鸨说起她知道的那些事。 芙蓉和陈广年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像外界认为的那样。 陈广年和芙蓉是同乡,对芙蓉确实是好,很照顾她。只是老鸨认为,他并不爱芙蓉。 可芙蓉一个风尘女子,见惯了男人的虚情假意。碰到陈广年这样面对她时如同柳下惠,又温柔体贴的男子,自然是受不住,动了真心。 而且她和陈广年,似乎有些过往。 她听小姐妹成天说“一个男人爱你,他才舍不得碰你”,便认定陈广年也是爱她的。 芙蓉性情一向偏激,老鸨说过她很多次,担心这样迟早会出事,但芙蓉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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