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绍衡步出室内后,叶昔昭抬手捂住眼睛,缓了一会儿睁开来,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没了,却还是觉得乏力。这段日子都是如此,做什么其实都是勉强为之。 算了,别撑了,迟早也是撑不下去。 她特别沮丧地叹息一声。虽是这么想,还是坐起身来,将室内略略收拾了一番。这功夫,便又觉得好了许多,便想去梳洗。 虞绍衡返回来的时候,一把就抄起了她,“你这个小骗子!谁准你又下地的?给我好生歇着!”强硬的言语未说完,已将她安置回了床上。 叶昔昭底气不足地解释:“我是又觉得没事了。” “那也不准动。等一等。” “好。”叶昔昭拉着他手臂让他坐下,又枕着他的腿,望着他担忧的面容,安抚地笑,“大抵因为是夏日,我有些不习惯,你别担心。” 虞绍衡见她脸色缓和许多,心绪稍有缓和,柔声问道:“想吃什么?” 叶昔昭讶然,“难不成你还要下厨么?” 虞绍衡抚摸着她的脸颊,“有何不可?看你做了多少次,不会也已会了。” “不用,没胃口。”叶昔昭带着几分耍赖的意味,握住他的手,“你陪我一会儿,让我再睡一觉就好了。” “好。” 叶昔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双手握着他的左手,因着身体里的困倦,过了些时候,竟真的睡着了。 虞绍衡空闲的手拿过扇子,给她扇风,被她握着的手被放开之后,轻柔地抚过她容颜。 叶昔昭听到乔安与萧旬在院中拌嘴的声音,醒了过来。 虞绍衡这才将她安置到枕上,柔声道:“我出去看看。” “嗯。” 乔安最先走进门来,坐到床畔,先是神色紧张地询问:“怎么不妥当了?” “总是乏力困倦,今日有些头晕。”叶昔昭尽量轻描淡写,“应该没什么事。” 乔安这才神色一缓,“也是赶得巧了,萧旬今日本就要带我姐姐过来,在路上的时候就接到了消息。”继而又是一笑,“有件事一直也没跟你说呢——我姐姐能说话了。” “真的?”叶昔昭惊喜不已,“是她自己治好了这病?” “不是。”乔安笑道,“原本她给自己研制了不少方子,都没什么效用。可是你还记不记得那次在京城寺里的事?是从那时,我姐姐就能说话了。” 叶昔昭细细回忆,想起了与萧旬语声同时响起的那道语声。那时她只顾着乔安,便没追究来处。此刻,不由笑着点一点头,“这可是一桩喜事。” “可不就是么?”乔安有些无奈地笑,“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情的,我姐姐担心只是意外,怕亲人跟着空欢喜一场,直到确定已无碍,这才写信告诉了我。”随即起身,“你等着,我去唤她进来。” 叶昔昭笑着点头。 乔宸进门之后,笑盈盈到了床前,先是道:“想来乔安也与你说了吧?” 这指的当然是她如今能说话的事。叶昔昭由衷道:“恭喜你。” “乔安的祸事,却给我带来了一份福气。”乔宸笑容恬静,随即坐在床畔,给叶昔昭把脉。 叶昔昭一直留意着乔宸的神色,看到她漾出笑意时,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乔宸这反应,意味着的分明只是虚惊一场,如此一来,就不会成为虞绍衡的负担了。这是最重要的。她怎么也没料到,乔宸把脉之后,满眼喜色地告诉她: “恭喜,夫人有喜了。” 叶昔昭一时愣怔,茫然地望着乔宸。 乔宸笑意渐浓,“已将近两个月了,夫人之前竟没想到过?” “真的?”叶昔昭不由坐起身来,手落在了腹部。她从到了岛上之后,小日子总是没个准,有时提前,有时则是延后多日。她也曾在日子延后的时段内猜测过,结果自然是令人失望,有了这种前车之鉴,自然不会再胡思乱想。 片刻后,她由衷地笑起来,长透了一口气。如此,即便是虞绍衡明日就要出征,她也不会觉得孤单,不会一心记挂他,她日后,有他们的孩子陪着。 随即,她就冷静下来,笑问:“可有什么隐忧?” 乔宸据实相告:“夫人身子有些虚弱,日后不可再耗神多思多虑,更不可再日日辛劳。” 叶昔昭点头应下。乔安之前提过几次,要送几个仆人过来。虽然虞绍衡也觉得可行,她还是没接受这好意,是不想让乔安为自己张罗这么多事担上风险,再者,也是自心底觉得,岛上只有他们夫妻二人就很好。 随即,乔宸道:“这件事,还是夫人亲自告诉侯爷吧,我这就去请他进来。” “多谢。”叶昔昭由衷地道。她太了解虞绍衡,若是当着外人,他一定是什么情绪都不会流露。旁的事就算了,这件事却是不行,她一定要看到虞绍衡最真实的情绪。 虽然,早已料到。 虞绍衡进到室内,叶昔昭先是让他落座,继而握住他的手,引着他将手置于腹部,柔声道:“我并非生病,而是有喜了。”说完这句话,一瞬不瞬地看住他。 虞绍衡初时讶然,之后眼中闪过前所未有的喜悦,末了却是目光一黯,情绪分外复杂。 他分外迅速地调整着情绪。 叶昔昭却无意让他为难,展臂抱住他,依偎到他怀里,“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要与我强颜欢笑。”她知道,有喜一事,等同于她来到此地时他的心境。 虞绍衡也就没有隐瞒心绪,“若是我不能陪伴在你身边” “谁要你陪伴?”叶昔昭下巴抵着他肩头,轻声道,“我有了我们的孩子,日后孩子会替你陪伴我。” 虞绍衡抱紧了怀里的人,顷刻之后便意识到她现状,忙放松了力道,“再没有比如今更坏的局面了” 叶昔昭再次打断他的话:“再没有比如今更好的局面了。你不论何时离开我,我还有力气支撑下去。绍衡,我为了孩子,好好照顾自己,你也要为了孩子,无恙地回到我身边。”她和他拉开距离,明眸定定地凝视着他,“答应我。” “答应你。”虞绍衡万般小心地将她安置在怀里,“为了你,我也会尽早平定这一番动荡。” “嗯,我信你。” 虞绍衡还想说些什么,转念就放弃。说什么都无用,她什么都想到了。 她远比他想象中更坚强更具韧性。 千言万语,不如此时给她一个安静的一如往昔的怀抱,供她依靠。 乔安与萧旬在院外,正在商议着一件事。 乔安道:“将我身边的丫鬟婆子全送到岛上吧?” 萧旬却是摇头,“我已寻了一些可靠的奴仆。嫂夫人以前的大丫鬟,我也设法命人将其中两个送过来,此时她们已在路上——这本是为着绍衡不定何时就要离开这里,我才及早安排的。你的人还是自己留着用,将自己照顾好,再顾及别人也不迟。” 乔安思忖片刻,不得不认同他的安排。她身边的人便是再尽心,终究是陌生人。没有主仆情分,叶昔昭也总会碍于她的情面不好随心支使,反倒会有诸多不便。由此点一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尽快才是。”之后又问,“昔昭要孤身在岛上停留多久?” “我不知道。”萧旬很认真地告诉乔安,“何时离开c何时结束战乱,甚至于每个人的生死,都是我无从判断的。我们只能见机行事,与皇上同时觉得是最好的时机,才能下手。” “下手?”乔安在意的是这个字眼,“侯爷要率兵,你呢?” “管这些做什么?”萧旬反问一句,之后还是将话题扯回原点,又吩咐她,“你也不是不下厨的人,今日的饭菜就指望你了。” 乔安为着叶昔昭,也不跟他计较,与乔宸一道做了饭菜。 晚间,萧旬早已找好的一干下人送到了岛上。 虞绍衡与叶昔昭俱是安心不少。之于他,不需再看她日日辛劳;之于她,能够安心养胎,不会再让他忧心。 十日后,新竹c芷兰也到了岛上。 主仆久别再聚,自然是好一番欢喜。私底下,叶昔昭问起侯府的事:“太夫人还好么?家中如今是何情形?” 两个丫鬟沉默片刻,芷兰先一步道:“太夫人近日精神不济,无心打理内宅诸事,一心向佛,便将诸事交到了三夫人手里。” “哦?”叶昔昭才不会相信这说法。太夫人只要身子无虞,不论出于哪方面的考虑,都不会放手让别人插手府中事宜。 新竹与芷兰对视一眼,随即,同时垂下头去,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 第85章 85 叶昔昭吩咐道,“你们有话只管与我直说。我又怎么会猜不出,太夫人c二夫人的来信只是报喜不报忧。” 芷兰踌躇片刻,低声道,“太夫人从去年腊月开始,身子就大不如前,想来一是挂念着侯爷c夫人,二是担心丽妃娘娘在宫中处境堪忧。二夫人有身孕,太夫人只好让三夫人代为主持中馈。三夫人” 叶昔昭呼出一口气,语声苦涩,“早就担心太夫人”之后觉出芷兰说话的重点是三夫人,“继续说。” “礼部侍郎在官场很有些手段,便是在如今这情形下,也没被殃及,而且还一再帮衬三爷,三爷如今已是太常寺少卿,品级与二爷一样了。二爷如今处境却很艰难,不断被打压三夫人房里的丫鬟婆子都说,日后侯府顶门立户的,是三爷与三夫人。”芷兰说到这里,又是不忿又是委屈。 叶昔昭却只是一笑,“一时得失,一时起落,便会引得一些人一时得意,别计较这些。三爷不是那种人。”之于大局来说,这总归是好事。三兄弟有一个过得越来越好,总比一起落入困境更好。 芷兰勉强点点头,“奴婢们只是有些气三夫人,怎么能纵容房里的人说出这种话?再者,三夫人主持中馈之后,慢慢将管事换了好几个,对正房的人也是越来越苛刻。” 叶昔昭笑容更浓。三夫人这是料定她与虞绍衡回不去了么?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新竹见叶昔昭在不该笑的时候反而笑了,很是担心,慌忙扯了扯芷兰的衣袖,“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如今府中进项大不如前了,夏荷姐姐也听太夫人说过多次了。” 叶昔昭摆了摆手,“这些事还是等回去之后再说,倒是太夫人的身子——” 新竹忙道:“奴婢们启程之前,听夏荷姐姐说,萧大人已请了名医给太夫人看过了。太夫人的病在心里,等到侯爷c夫人离开这里就好了。” 叶昔昭只希望,太夫人能尽快收到自己的喜讯,如此一来,老人家总能稍稍心宽一些。 芷兰转而说起夏荷:“夫人也不必担心夏荷姐姐,夏荷姐姐是主动留在府中照看正房的,另外她说太夫人病着,她得空就去太夫人房里服侍片刻。外人看着太夫人的情面,总不会难为她的。” 叶昔昭漾出知足的笑,“她与你们两个一样,是重情的人。”无疑,夏荷在她离府之际,给她的感触是最深的。夏荷也许甚是理智聪慧,可她执意留在正房,即便是为着与她生出的主仆情分,赌上的也是关乎一生的前程。只单看这一点,就明白太夫人当初为何会那么看重夏荷。 说了会儿话,叶昔昭乏了,转去寝室歇下,新竹c芷兰服侍在床侧打着扇子。 叶昔昭醒来时,侧目对上虞绍衡的容颜。 他眼中尽是温柔,手里的扇子轻轻摇着。 叶昔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知是怎么回事,近来总是这么贪睡。” “夏日本就易乏,你又不同往日。”虞绍衡的手落在她依然平坦的小腹,语声分外柔和。 叶昔昭坐起身来,看着已近黄昏,“与我去海边走走?” “好。”虞绍衡唤人进来服侍她更衣。 叶昔昭换了淡粉素纱缎上衫,莹白纱缎绣荷花曳地百褶裙,手上一串珍珠手串。依然素面朝天,一头长发绾了个圆髻,斜插一根银簪。 出门时,两个人同时对丫鬟婆子摆手,没让她们随行。这段时日,早已习惯了只有彼此相伴在身侧,不喜有人打扰那份平宁。 一面走,叶昔昭一面思忖着一件事:前世她与虞绍衡走过五年光阴,事态才发展到了相府被弹劾的地步,也就是此生唐鸿笑初次落难的地步。今生却是不同,局面大起大落,极速发展到了这地步——原因呢? 认真分析半晌才有了答案:这局面的造成,是虞绍衡与相府日渐走动得频繁之下,翁婿两个同心协力辅佐皇上,决心铲除靖王这个历经两朝的隐患。此生不同于前世,前世的相府自身难保,皇上便是有心重用,却架不住一再地失望直到起了疑心,从而只能放弃利用相府,将所有赌注压在虞绍衡与萧旬身上,需要的时间自然也就更加长久。 “想什么呢?”虞绍衡带了她一把,让她避过脚下一块石头。 “没什么。”叶昔昭随意抓了个话题,“在想萧旬与乔安的事。” 虞绍衡随之想到了那对夫妻一如以往的状态,无奈一笑,“那两个人,谁也没法子。” 叶昔昭并不知道他曾规劝过乔安,道:“你就不能替萧旬在乔安面前说几句好话么?——我是说不得什么话,觉得他们各有各的难处,可你总该是站在萧旬那一边的。” “我能替萧旬说什么好话,”虞绍衡对于这种事,是有自知之明的,“也不过与乔安说说自己的看法。” “那你是什么看法?你都没与我说过。” “我真正的看法是,所谓情意,若是三两年的苦都受不起,未免可笑——只是,不便说出。” “”叶昔昭看住他。这话他有资格说,因为他做到了,可是,“乔安不是你。” “所以我才说没法子。”虞绍衡眉峰轻蹙,“这是一笔无头帐,还是让他们顺其自然。” “也只有如此。” 虞绍衡松松环住她身形,侧目凝视,“两个丫鬟过来之后,与你说了些家事吧?” “嗯。”叶昔昭先是点头承认,随即意识到,原来侯府中事他早就得知了,只是一直都在瞒着她。母亲生病,他不能在床前侍疾,他在千里之外,是个什么滋味? 虞绍衡只是叮嘱她:“眼下你只当不知道,如常与娘通信。再有,你不宜长途奔波,回京怕是要等到” 叶昔昭没有异议,打断了他不忍说出口的话:“我知道。等孩子出生之后再做打算。这里不也很好么?” 很好么?当然不好。她到时候要独自承受的太多。在异乡生产,身边没有亲人陪伴,甚至于,他不确定能在那时候赶回到她身边,不能陪她跨过一生中最艰难的一道关口。 此时趋近海边,叶昔昭放下了这话题,微眯了眸子,望向海面,摇了摇他的手,“快看。” 虞绍衡也就循着她视线望过去。 此时正值彩霞满天,傍晚的天空透着似被水冲洗过的澄净晴朗,海鸟成群结队地在空中飞过,退潮的波涛汹涌,翻出一层层雪白浪花。 充斥着天地豪迈的瑰丽景致,使得叶昔昭视线游转,唇边逸出孩子般纯真无辜的笑,一双明眸似是落入了霞光,焕发着璀璨的光芒。 她眼中只有此时风景。 他眼中却只有此时的她。 他敛目看着她素雅的衣袂随着晚风飘然飞舞,飘然欲仙地站在他身侧,美得不似尘世中人。 虞绍衡俯首吻了吻她额角。 叶昔昭这才看向他,嫣然一笑。 直到夜j□j临,两个人才踏着月色返回住处。 接下来的日子,叶昔昭每日定时服用安胎药,嗜睡的症状慢慢得到缓解。 虞绍衡仍旧清闲,每日除了与她对弈,聆听她抚琴,陪她作画。念及家中事,又将生平所学到的打理诸事的技巧毫不保留地教给她。 叶昔昭对此分外欣喜,自是不会大意,将他所教给自己的关乎方方面面的事一一记在心头。 他最善用人c用兵c权谋之道,先前打理外院的事其实都与这两点息息相关。唯有拥有驾驭人才c属下的本领,事情才能事半功倍。打理外院产业的事,又是林林总总,较之内宅之事,太过繁杂,却能使得叶昔昭的认知c眼光c眼界都上升了一个台阶,唯有益处。 而至于面对诸多人c事的态度c手段c决断,虞绍衡只是讲给叶昔昭听,是自知并不适合她全部效法,让叶昔昭取其精华而用。 叶昔昭对于他的强硬手段c态度再了解不过,对于他这态度当然是再高兴不过。 总而言之,这又是一件让叶昔昭觉得不虚此行的好事。 这个男人,朝朝暮暮与他相对,也不会觉得无趣。 他对着疆域图c地形图c将领花名册运筹帷幄时,目光悠远,神色笃定自信,一场天下大乱,在他手下,最终不过是一场棋局。 他携着她的手游走于岛上c悠然垂钓时,目光温柔平静,神色淡泊宁静,似是他前生就在这里,唯有安然惬意。 他对着如今的朝堂文官花名册的时候,透着深沉,有时候会现出孩童般戏谑顽劣的笑,有时候则像个历尽沧桑的老者一般的睿智,所思所想,不外乎是日后很多人的前程c下场。 他教导她诸事的时候,目光中则总是透着期许c赞赏c欣赏,无时无刻都在给予她无声的鼓励c认同。 他体贴呵护着如今需要安胎的她的时候,细致入微,尊重她的意愿,照顾她的情绪。 每一个夜,他总是松松地将她环在怀里,陪着她闲话家常,摇着折扇送爽,直到她沉沉入睡。 种种相加,都让叶昔昭庆幸他在这般复杂深沉的性情之下,对她唯有迁就c呵护——若是他也如同皇上一般将女子作为可利用的工具,若是他也如同以前的萧旬一般从不奢望与女子情投意合,那么,她恐怕是会落入他的掌控生都无从逃离他的算计。 他曾有过的计较c怨怼,都是因为情意而生。若是带着分毫功利,那么,他对她,会付诸无穷尽的耐心,知道将她骗得心甘情愿地对他死心塌地——这对他是多轻易的事。可他不屑如此,不肯在一段时日后再降低身姿取悦,所以才有了那么久的相敬如冰却依然得到他的照拂。 是因为这些认知,在新竹c芷兰偶尔担心她的前景时,她总是从容一笑,偶尔会说一句:“我便是落得什么境地都值得,应当的。” 秋日来临时,漠北的夜间已有寒意。 对于乔安来说,每夜盖着厚厚的锦被安然入梦,一早又赖床睡到日上三竿,是最惬意的事。 这一晚,她在睡梦中忽然醒来。 隔着尚未换掉的薄纱帐,她看到男子带着外面清寒的秋夜气息入室。 是萧旬。 萧旬手中拎着一尺宽高c三尺来长的箱子。他将箱子无声地放到妆台上,转身到了她床前。 他隔着纱帐,良久地看着隐约可见地里面的情形,似在观望她到底睡了没有。 乔安看不清楚他的容颜,更无从看清他的神色c他的目光。她只是隐约感觉到,他的落寞c悲伤。 终于到了这一日了么? 乔安坐起身来。 萧旬见状,撩开纱帐,步上床榻,又在她身侧落座。 他抬手抚过她容颜,触感微凉。 他还是不说话。 乔安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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