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即便只是很普通的路,两边也种了不少花,有蝴蝶围着花朵打转。 要不是上门来看病人的,周满一定想要好好的欣赏一番。 但就是这样,她也没忍住一再的去看,刚刚科科响了三下,就在那花团锦簇之下藏着她没收录过的三种植物。 这边的建筑和中原的大不一样,每一栋房屋都是独立的,且前面都有宽大的院子,还有院墙包围,院中栽种花木,还有爬藤爬满了围墙,有些花正在盛开,整面院墙都被五颜六色的画点缀着。 加上灿烂的阳光,整座府邸都春光无限。在这样的环境下,即便是来看病的,周满也不由的放松了一下心情。 直到进入一个院子,他们总算见到了除带路的奴仆外的仆从,只见他们脸色沉凝,端着东西进进出出,几乎不发出声响来。 院子中的气氛肃穆不已,看到有新的人来,仆人们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 周满和白善相视一眼,沉静的跟在仆从身后进屋。 “大总管,人带到了。” 坐在正堂左侧首位上的中年男子闻言放下茶杯,掀起眼皮看向周满和白善。 目光在俩人身上转了一圈后看向白善,见他面白俊朗,身姿如松且气质清冷,脸色便好看了些,起身拱了拱手问道:“两位是从中原来的大夫?不知师从何人,擅长什么病症?” 虽然问的是两位,但话却是冲着白善说的。 白善不由看了周满一眼,然后笑道:“在下只是粗通医理罢了,精通医术的是我夫人。” 大总管惊讶的看向周满。 周满冲他微微一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对方皱眉,“两位该不会以为生病的是我们夫人便以为我们急需女大夫吧?” 他道:“我们僚子部不似中原地区,对男女大防看的没那么重,你们那套在我们这儿不管用。” 周满:“……难道有女大夫骗了你们?” 大总管道:“她们擅长的病症不适用我们夫人的病,这位大夫也请走吧。” 因为周满,大晋如今女大夫的数量也很多,而且因为自身性别的便利,很多女大夫都更精通女子的病症。 大总管这样说,就说明李夫人的病不是女子病症了。 周满忙道:“我其实更擅内科,对一些疑难杂症也有研究,”她道:“您也看到了,我们夫妻二人常在外行走,所以见到的病症不少,虽还不知道李夫人的病症,但或许以前见过,能帮得上忙呢?” 见大总管眉头紧皱,周满继续道:“我出自太医署。” 大总管就上下打量她,蹙眉,“你是太医署的学生?” 周满没有反对,冲大总管微微一笑。 “那你为何在此处?” 周满:“我年纪不小,已经致仕了。” 太医署的学生都要接受太医署的委派,至少要服役十年,十年后,是继续在太医署系统下当官做大夫,还是辞官自由行医都随自己。 这些年,也不是所有的学生都愿意在太医署和医署中任职的,有一部分是完成十年之约后离开,或回到家族继承家业,或是开始自己的事业; 还有一部分则是宁愿缴纳高昂的违约金,直接从太医署脱离出来。 不管是哪一种,周满作为署令都祝福他们。 反正他们离开后,不是继续在世间行医,便是做与医学相关的工作,都是为大晋的医药事业添砖加瓦。 而且,不管前者后者,太医署都不亏。 周满现在就把自己塑造成第一种学生。 完成十年之期后离开太医署到处游历行医的学子。 大总管总算没再怀疑,想了想后道:“你可以去看我们夫人,不过我有话在前,你看过后,不管能不能治都不能离开酋长府,须得我们夫人好以后才能离开。” 周满挑眉,扭头看向白善。 白善也惊讶,微微蹙眉,这是有传染性的病症?不然为何这么保密? 他也看周满。 周满心痒难耐,实在好奇这是什么病症,于是立即点了点头,白善无奈,只能和大总管道:“可以,不过我得告知我同伴们一声,还得让他们送些日常用的东西过来。” 大总管就停下脚步笑道:“那就现在写信吧,来人,将笔墨端上来。” 是一点儿透露酋长夫人病症的机会也不给啊。 白善也不介意,接过笔想了想,便给殷或三人写了一封信,无非是让他们三人好好的在客栈等待,要是客栈住不惯,可以在这里找个房子租下,酋长夫人的病只怕不好治,他们估计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出去。 白善没有写下来的是,要是酋长夫人的病治不好,那病死到治丧,再到尘埃落定,需要的时间也不短,所以他们需要等待的时间也不短,不如让自己住的舒服点儿。 他重点叮嘱了一下白二郎,让他照顾好他夫人,听殷或的话,不要闯祸,要是与当地人发生冲突,那就派人到酋长府来找他们。 他们好歹在给酋长夫人治病,多少会有些优待的。 他只在信的末尾提了一句,让西饼给他们收拾行李送来。 白善吹干墨迹,也不折,直接递给大总管。 大总管却没接过,而是递过去一个信封,笑道:“两位还没看过我们夫人,这信件不会有问题的。” 白善笑了笑,将信折起来放进信封里,却没有封起来,转而递给他道:“有劳大总管了。” 大总管侧身让过,伸手道:“两位请随我来吧。” ☆.番外 走偏的番外24 大总管直接带他们出门,没有出院子,而是从侧边一道小门出去,穿过长长的廊道到了另一栋楼前。 小门里外都有人把守,廊道两旁更是十步一岗,廊道的尽头连着一道门,同样后人把守,进入后,周满就被院子里大片的山茶花闪了一下眼。 正站在院子里说话的人回头看过来,一人看到周满和白善就皱眉,“是你们?” 周满闻声看去,这才发现是昨天遇到过的摊主,掌柜说叫巫金的。 周满冲他一笑,颔首道:“没想到我们与摊主还挺有缘分的,又见面了。” 大总管目光在他们之中来回滑动,“两位认识?” 周满笑着颔首,“昨天我们在集市上买了这位先生的药材。” 巫金对大总管微微点头。 大总管这才和站在院子里的人介绍道:“这两位是中原来的大夫,出自太医署,希望你们能通力合作治好我们夫人。” “太医署?”有人面露讥笑道:“这世上的大夫,十个里有九个说是从太医署出来的,剩下一个还敢自称是周署令的亲传弟子,但真假谁又知道?” 周满惊讶,“我们太医署在外面声望这样重吗?” 巫金等人:不要脸! 大总管可不管她是真的假的,只要她能救夫人就行,所以他催促道:“周大夫,先进去看一看夫人吧,看您是否见过这样的病症。” 周满眼睛微亮,她早想进去看了。 白善沉默的跟上,进房门前,有丫鬟捧着托盘里的口罩送上来,见大总管皱眉,她就胆怯的道:“是张巫要求的,说每一个进房间的人都要戴口罩,以免……” 她此时也戴着口罩,小心胆怯的抬头看了一眼周满和白善道:“以免传染。” 大总管就沉着脸拿起口罩戴上。 周满和白善自然不会反对,非常乖巧的拿起一个口罩戴上,不仅如此,他们还把手拢在袖子里,尽量不接触外界,也不知道这位夫人得的什么病…… 进到房间里,他们便闻到了浓浓的中药味。 房屋开阔,纱幔层层垂下,屋里伺候的丫鬟不少,她们都低着头站着,周满的目光从她们身上滑过,虽然都戴着口罩,但她总觉得她们脸上透着恐惧和绝望。 一向敏锐的白善也察觉到了,眉头微微皱起,同时和周满一样,也好奇起来。 李夫人躺在床上,纱帐放下,周满看不清床上躺着的人,看了大总管一眼,见他不反对便越过他上前去。 守在床前的丫鬟麻木的伸手撩开帐子,都没有看周满一眼,于是周满抬头看了她一眼。 床上躺着一个颜色姝丽的女子,只是面色苍白,嘴唇微微发绀。 周满盯着她绀色的嘴唇看,好一会儿伸手从被子里将她的手抓出来,却没有立即把脉,而是先看了一下指甲的颜色。 粗通医理的白善从她身后探头过来看,看到她嘴唇和指甲都发蓝,那颜色比蓝色还要深一些,就有些呆,“这是中毒了?” 周满感受到躺着的人在微微发抖,仔细听还能听到她牙齿在打颤,再一摸她身上的被子,足有三层,在艳阳高照的南疆春天里,这样厚度的被子也是少见的。 她转身冲丫鬟伸手要脉枕,一边把她的手放在脉枕上搭脉,一边和白善道:“不是中毒,倒像是……” 她沉下心来听脉,眉头皱了皱后道:“像疟疾。” 她又抬头看了一下她的脸色和唇色,心一沉,“是疟疾。” 这是肯定句。 白善扭头看向大总管。 大总管惊喜道:“是疟疾,周大夫是最快诊出疟疾的人,不知可有治疗的方子?” 周满继续把脉,问道:“她什么时候开始的?从发病开始到现在的情况如何?都用过什么药?” 大总管道:“十天前开始的,夫人先是感觉身体不适,觉得有些受寒,但请了巫医开药不好,后两天又发热,巫医换了方子,吃了两天后夫人感觉好多了,但依旧时不时的发热,只是没那么烫了,我们都觉得是好转,结果过了两日,夫人又感觉冰冷,浑身冷得打颤……” “夫人身体越来越差,酋长便请了张巫来看,张巫这才诊断说是疟疾。” 周满目光扫过屋里伺候的婢女,问道:“这期间有多少人染病?” 见大总管皱眉,她便道:“知道感染的人数可以判断出这种疟疾的传染性。” 大总管这才道:“到今天为止,被张巫诊断为疟疾的人一共是十八个。” 周满确认:“包括你们夫人吗?” “当然不包括了。”大总管道:“周大夫问的不是下人吗?” 周满略过这个问题,继续问道:“有死亡的病例吗?” “已经死了五个了。” 所以酋长府才那么着急的遍请各部落的巫医们来治疗。 周满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问道:“她之前用的什么药方?” 大总管转身去一旁的书桌上翻找,不一会儿拿了一沓药方过来。 周满接过仔细的看,翻到几张药方时顿了顿,大总管眼尖的看见,便道:“这是张巫开的药方。” 大总管眼中精光乍现,“说起来,张巫也出自太医署,看两位年纪差不多,或许你们师从同一人也说不定。” 周满这才问道:“张巫是叫张银吗?” “是,”大总管惊讶的看着她,他就是试探试探,难道她还真认识? “周大夫真认识张巫?” 周满道:“我只知道他读书时叫阿银,跟着他一起在太医署读书的阿禄都叫他巫银,听说他学成回到南疆,因为医术精湛被选为下一代巫,被当时的酋长赐了同姓。” 当时的酋长姓张,跟现在的李酋长有仇呢。 南疆有很多人是没有姓氏的,其中除了首领和部落里的长老外,就是巫最受尊重了。 有的部落,巫的地位甚至还在首领之上,更多的部落是巫和首领平起平坐。 不过巫大多也没有姓氏,他们直接以巫为姓,后面加上自己的名字。 ※※※※※※※※※※※※※※※※※※※※ 作家的话 明天见 ☆.番外 走偏的番外25 僚子部的大部落,因为更看重武力,所以巫的地位不是很高,在首领之下,勉强能和部落里的长老们平起平坐。 巫银是周满的学生之一,且和其他蛮族学生一样,学成后是要回到自己的国家或者部落的。 因为涉及外交,所以周满也有留意这些学生的去向,巫银算是前途比较好的一个,听说回到僚子部后没几年就被选定为下一任巫的继承者。 但,那是上一任首领的父亲在位的时候,他在张藤做首领时成了大部落的巫,现在嘛…… 周满左右看了看,问道:“不知他现在何处?我想和他聊一聊夫人的治疗方案。” 一点儿也没有身份有可能被揭穿的恐慌感。 白善含着笑意的看了她一眼,也看向大总管。 大总管沉默了一下后道:“周大夫稍候,我这就去请他。” 大总管一离开,周满就回头看床上躺着的病人,沉吟片刻后和白善道:“你出去吧,这几日穿得严实些,把我给你防虫的药包戴上,别叫蚊虫叮咬了。” 白善应下,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后小声道:“你也小心些。” 等白善出去,周满就沉吟起来,这个病要紧的不仅是病人本身,还有它本身的传染性。 而且,这病不是通过人传人的,戴口罩什么的基本没用处,要紧的是蚊虫。 周满的目光在室内扫过,心脏剧烈一跳,蚊子这东西,有腿有翅膀,会生子,子又生孙,人怎么可能防得住? 酋长府以为把人圈在这后院中,不让病人接触到外面就可以防住疟疾? 那么,十天的时间,在外面他们看不见的角落里,到底已经传染了多少病人出来? 他们知道自己得的是疟疾,而不是普通的伤寒吗? 周满有些头疼。 脚步声响起,周满闻声回头,和走进来的张银对上了目光。 沉着脸的张银在看到周满时不由停下脚步,一脸震惊的看着对方。 大总管一直很留意双方的神色,见状便确定了周满的身份,看来这位周娘子没有撒谎,她还真是太医署的学生,而且可能和张巫是同窗。 他立即扬起笑容,热情的为双方介绍,“张巫,这就是我说的来自中原的大夫,她和您一样出自太医署,两位说不定还是同学呢。” 张巫看向周满。 周满笑着冲他颔首,“巫银,多年不见了。” 张巫迟疑了一下,见她没有纠正大总管话中的错误,而且看样子,她也不像是想表明身份的模样,便也没有点明,而是拱手深深的一揖,“周娘子。” “来吧,我们讨论一下她的病症。” 周满走到桌子边,把之前他们开的药方放在了桌子上,“我看过你们用的药方了,效果似乎不太好。” “是,”张巫拘谨的道:“我还用了针灸,但也只是勉强控制住病情不加重,并不能治愈,甚至都不能减轻。” 周满叹息一声,顺手抽出一张空白的纸,“换一个方子吧,针方也要换……” 俩人在一旁商量,大总管就站在一旁听,虽然他听不懂他们讨论的医理,但他记性还不错,可以死记硬背下来。 周满开出一张新的药方和针方,把药方交给大总管道:“去抓药熬药吧,我给她行针。” 她顿了顿,扭头问张巫,“你可要留下给我做助手?” 张巫扫了一眼上面的针灸的穴位,躬身道:“是,我给您打下手。” 大总管闻言看了张巫一眼,张巫是大部落的大巫,虽然这两年和酋长的关系很一般,但也备受人尊敬,他怎么会对周娘子如此客气? 就算是同窗,也太过尊敬了。 大总管见张巫拿出了针袋,便垂下眼眸行礼退下,让屋中的侍女伺候他们行针。 周满一边接过张巫递过来的针袋,一边感叹,南疆这边的男女大防比中原还要低呀,现在中原,男大夫也能给女子施针了,但多集中在手足和头颅这些裸露的部位,像肩膀、脖子这类地方还是会各种不方便。 没想到这边直接不放在眼中。 周满坐回床前,让侍女帮忙把李夫人身上的外衣去了,然后开始行针。 她一边行针一边讲解这样行针的理由,张巫在一旁给她递针,听得很认真。 他在周满开口时便知,老师是让他留下学习的,不然,她在宫中时那么难的针法都扎过,且都不需要助手,怎么到这里却需要了? 张巫看得认真,将她行针的步骤,手法都一一记下。 周满行完针,便等着它起效,扭头问张巫,“府中现在染病的人有多少个?” 这个问题她问过大总管,但她想从张巫这里再听一次。 张巫沉吟道:“发现的有十八个,但我觉得不止这些。” 他小心的看了一眼周满,低声道:“而且染病的不止是夫人房中伺候的婢女,其他地方伺候的仆人也有染病。” 周满蹙眉,“你不知道疟疾是通过蚊虫传播的吗?” 张巫一愣,“我以为疟疾是感受疟邪,因瘴毒而起,夫人是第一例,照顾她的人因为被传染了疟邪……” 张巫顿住,不说话了。 周满蹙眉想了想后道:“这么说也没错,虽然不是通过口沫传播,但蚊虫叮咬也的确属于疟邪。” 她道:“先想办法灭蚊,降低传染率吧。” 没有被骂,张巫松了一口气。 “还要注意防护,且不局限于酋长府,”周满问道:“酋长呢?这些事情都需要人来做,还要派人出去清查感染的人。” 这是一件公共卫生事件,而不只是一个贵人生病的事。 张巫浑身一震,这才想起来,连忙起身,“我这就去见酋长。” 他转身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回头问周满,“周……娘子,您要一起吗?” 周满想了想后摇头,“我看着酋长夫人,你先去。” 她不认识李酋长,甚至不是僚子部的人,贸然去提建议,说不定会适得其反,还是让巫银去吧。 周满不觉得这事会有意外,毕竟疟疾是传染性极强的时疫,任何一个首领都不会坐看它扩大,肯定要采取措施防治的,端看用什么方法而已。 周满等着针灸到点时便伏案在桌子上写了许多防治的方法和药方。 ☆.番外 走偏的番外26 但她没想到巫银很快回来,脸色沉凝,对上周满的目光,他心虚的低下头去,犹豫了好一会儿道:“酋长不在府中。” 周满放下笔,皱眉,“真不在?” 巫银没说话。 周满就明白了,这是不见了。 周满想了想后问:“大总管能见到酋长吧?” 巫银点头。 周满:“找他。” 巫银道:“我已经找过他了,只是他并不相信疟疾传到了外面,从夫人病后,伺候她的下人就没出去过,确诊是疟疾后,这院子里的下人更是连院门都不能出去。” “他关住了人,难道还能关住蚊子吗?” 巫银无奈的道:“他不相信病是蚊子传染的,南疆别的不多,蚊虫最多了,谁一年里不被蚊子叮咬几下?也没人都生了疟疾的。” 周满:“你是大巫啊。” 巫银垂下眼眸想了想,上前一步,拿起桌上的笔在一张纸上写道:“酋长可能也感染了”。 感染了就治呀,周满眨眨眼,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掀起眼眸看向巫银,半晌后起身,“可以拔针了,去把针拔了吧,记住顺序了吗?” 巫银愣了一下后点头,“是,记住了。” 他转身去拔针,周满跟在身后看着。 等他拔完针,周满确定病人的情况还算稳定,便和巫银道:“你带我去看一看住的房间吧。” 巫银忙应下,亲自带了周满出去。 有婢女立即要跟上,巫银拦住了,“这里我来就好,你下去吧。” 他毕竟是大巫,就算见不到酋长,也依旧备受尊敬,所以婢女听话的停下脚步。 然后巫银就见到了坐在院子角落里晒太阳的白善。 巫银停下脚步,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因为周围没人,他下意识的作揖行礼,“师公。” 白善先看了周满一眼,见她俏生生的站在一旁,便颔首笑道:“是巫银吧,我听子谦提过你。” 巫银闻言一脸激动的看向周满,他没想到先生不仅记得他,还会和白相提过他。 这里并不安全,毕竟还在夫人的院子里,不远处就有下人时不时的走过。 所以周满问:“我们住哪儿?” 巫银忙收敛情绪,带他们去了他住的隔壁房间,“先生,师公,你们便住这间吧,我就住隔壁,若有事可以吩咐我。” 周满和白善入内,扫了屋内一圈,发现应有尽有,也不关门,就坐在桌子边和巫银说话,只是有意的背对着门口而已。 周满开门见山,“僚子部不会有人又要谋叛吧?不然酋长何必躲避不见?” 巫银无奈的道:“先生,我不知。” 他顿了顿后道:“不过酋长有此怀疑是正常的,李酋长所在的那一支,原先便是酋长,还是朝廷加封的第一任大首领,但他父亲时,因为他父辈和母族的一些恩怨,张家夺了部落的首领之权,又把他们这一支驱赶出去……” “等一下,张酋长是……” “是李酋长的表兄,老张酋长是李酋长的舅舅,”僚子部里这样的权力更迭很常见,巫银见怪不怪道:“李酋长回来抢了大部落的首领权,自然而然就被各部落推举成了酋长。” “但是,酋长也不能把以前反对自己的族人杀干净,除大部落外,还有另外两个部落勇士也不少,财富也很多,他们也都想当酋长,”巫银道:“谁也不知道当中是不是有人想反叛。” 白善惊讶,“你是大巫,竟然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吗?” 巫银很坦诚的道:“我只擅长医术,在大部落里只能给人看病,祭祀和祈福效果都不太好,这两年,遇上祭祀和祈福,酋长都是请的巫金。” 他叹息一声,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干脆就把其中恩怨说清楚,反正这事儿在僚子部也不是秘密,以先生和师公的能力,现在不知,过几日也能知道。 “巫要选聪明和心思澄明之人,出身也要好,我家当年也是部落里数二数三的大户人家,” 周满做认真倾听样。 “被选做巫弟子的人是我兄长。” 白善想起了什么,不太确定的道:“巫金?” 巫银顿了顿后问道:“师公怎么知道?” 白善顿了顿后道:“大概是因为你们的名字让我多留意了一下。” 毕竟和他岳父和小岳父的名一模一样,当然,除了姓氏。 巫银并不知道这一点儿,继续:“但我父亲在一次征战中死了,我母亲改嫁,我就只能跟着兄长生活。” 他道:“我兄长是大巫最得宠的弟子,和巫住在一起,我跟着也学了一些巫的本事,当年部落叛乱,大巫站在了老张酋长那一边,我兄长认为这是不道义的,一气之下和一些族人离族出走,另成部族。” 巫银道:“我被留在了大部落。” “后来部落要给天朝上贡,我就被选派跟着使团北上,没想到先生能开恩选中我们僚子部的人留下学医,我因为跟了大巫好几年,被赐了巫姓,所以被留下了。” 周满听得津津有味,“后来呢?” “后来的事先生和师公应该也知道了,我学成回来,因为医术比较好,逐渐得到重用,老张酋长当时生病,我救了他,” 巫银道:“他一直对当年大巫支持他谋叛的事耿耿于怀,觉得大巫的权力和威望过重不好,加上当时天朝因为藩国不敬而东征,各藩国和羁縻州都急着和天朝表忠心,于是就选中了曾在京城留学的我做大巫。” 巫银很有自知之明的道:“我就是医术好,祭祀和祈福都没有得到真传,所以李酋长接任后一直想要把我兄长所在的那个小部落并回来,请他做大巫。” “但和李酋长有一样打算的部落首领不少,我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人是真心的,又有多少人是想得到真传的大巫,然后统治整个僚子部。” “也就是说,李酋长并不能完全掌控僚子部,不然何至于想要借助巫金的力量?” 真的完全掌控了,就应该和老张酋长一样,想办法削弱大巫的权势和威望才是。 巫银沉默的没说话。 故事听完了,周满把话题扯回来,“疟疾若不能有效控制,就算他们争得了酋长之位,到时候接手的也是损失惨重的部落,有什么意思?” 白善想的却是,“如此说来,现在的僚子部很危险了。” 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冲突流血事件,周满和明达留在这里很可能被冲击到,身份泄露出去,还有可能成为靶子。 白善皱了皱眉,问道:“李酋长现在府中吧?我要见他。” ※※※※※※※※※※※※※※※※※※※※ 作家的话 明天见 ☆.番外 走偏的番外27 在巫银的一生中,他身边出现过很多人,但对他有深远影响的,除了他的兄长和大巫外,就是周满了。 他在懵懂年纪时,是他兄长在抚育他,但兄长和大巫是两个不一样的人,他一度怀疑自己的认识,直到他去到长安,进入太医署学习。 他在才会思考的年纪碰上周满,她一定不知道,他们这些学生从她身上学到的,不只是医术而已。 坚韧、乐观和包容,是巫银在她身上看到的最可贵的品质,她以女子之身站在朝堂上,不是没有压力的,便是在她一手创办的太医署里,也有不认同她的声音。 她也不是没有听到,不过她坚韧又乐观,甚至包容了这些质疑和轻视,所以巫银是真心把她当做老师。 自然,白善也被他从心底认可为师公。 师公有要求,哪怕他们立场上或许有些不同,但他还是略过了那点不同,决定达成他所愿。 “我会尽力而为的。”巫银说罢起身,转身便出去想办法见酋长。 周满等他走了便问白善,“你是要和李酋长表明身份吗?” “如果南疆要乱,与其放任自流,不知危险从何处来,那不如由我们来选择,”白善道:“而且你也说了,疫病早已经传出去,此时再发生战乱,恐怕整个僚子部都要陷入混乱之中。僚子部的百百姓也是大晋的百姓。” 距离这里有一段距离的院子里,大总管正在和李酋长禀报,“……态度不似对待同窗,倒像是对待长者。” “长者?”白着脸靠在床上的李酋长问道:“他们很年长吗?” “没有,看着比张巫还要年轻一些,而且……”大总管顿了顿后道:“刚接触时看着平易近人,但偶尔看过来的气势,胜过我见过的所有人。” 大总管没明说,但李酋长也在他见过的所有人之列。 “婢女没听错,她真的隐约听见张巫叫那女大夫先生?” “听不真确。” 李酋长就捏紧了手指,倾身盯着大总管看,“你说会不会是前太医署署令周满?” 大总管愣住,“酋长。” 李酋长目中闪过亮光,捏紧了拳头感受了一下身上的力气,但是没有,他知道自己现在连站都很难站稳,更不要说以前的力量了,“要是她,或许可以救我们。” 李酋长心里似拔河一般左右摇摆,最后道:“去请他们,我要亲见他们。” “酋长,”大总管忍不住道:“要是让外面的人知道您也染了疟疾……” “我们没有时间等待了,”李酋长道:“我死了,不等他们来杀,我就先死在了疟疾上,到时候他们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拿下酋长府,只有我活着,才有可能将我们失去的夺回来。” “要是我们猜错了,那不是周署令呢?” 李酋长垂下眼眸道:“猜错了,不是还有张巫吗?” 大总管:“您不是不信任他吗,还将巫金请了回来……” “巫金有完整的大巫传承,祭祀和祈福都没有问题,但论医术,还是张巫更胜一筹,”李酋长顿了顿道:“派人盯着他,我不信他不怕死。” 他道:“他是我们僚子部医术最好的人,能用的时候还是要用的。” 大总管只能应下,正要退下,李酋长突然叫住他,“当年和张巫留在长安学医的巫是谁?” 大总管想也不想道:“巫禄。” 李酋长问道:“请他了吗?人现在何处?” 大总管:“请了,但他一直没来。” 李酋长有些失望,人要是来了,能不能治好他两说,至少可以帮他辨认一下那位周八娘的身份。 李酋长叹息着挥手,“去请人吧。” 巫银还在想办法要见李酋长,谁知道大总管直接带了人过来请周满和白善俩人去见李酋长。 巫银愣了一下,忙上前问道:“不知酋长找他们有何事?” 担心李酋长对他们不利。 白善看了巫银一眼,示意他不必焦急,巫银便后退了一步。 大总管看着,对白善越发尊敬,和善的笑道:“我们酋长知道两位是中原来的贵客,很感谢你们愿意来为夫人看病,所以想要亲自感谢二位。” 他目光扫过巫银,笑道:“张巫一起去吧,酋长也想和您讨论一下夫人的病情。” 巫银就看向周满。 周满微微颔首,巫银便和大总管点头,矜傲的道:“走吧。” 大总管却不生气,反而高兴起来,张巫的态度恰巧说明了周满和白善的身份很高。 周满和白善跟着大总管穿过两栋楼,到了半山腰上的一个偏僻院子里。 白善转身向下看去,在这里,基本上能把整座府邸收入眼中,她挑了挑眉,之前没留意,这样看来,他们和巫银站在院子里说话的时候,站在这里就可以看到他们。 周满则耸了耸鼻子,闻到了熟悉的药味儿,和李夫人屋里的药味儿一样。 她心中顿时有了猜测,不由的一沉。 病有轻重缓急,她也未必就谁都能救,李酋长要是死于疟疾,南疆必乱。 周满不由看向白善,白善也正扭头看她,见她看来便冲她笑了笑,伸手握住她的,牵着人进屋去。 李酋长已经换了衣裳坐在书房里,身前摆着一张书桌,窗户都关着,光线有点儿暗,但周满还是看出他气息不足,即便脸上做了修饰,也依旧能看出病容。 李酋长目光定在俩人牵在一起的手上,慢慢上移至白善和周满的脸上,虽然他未曾见过那俩人,但看见他们的这一刻,他便知道,这就是他们了。 李酋长露出笑容,“白相爷,周署令。” 周满没说话,白善道:“我们夫妻二人已经致仕,李酋长称呼我们的字就好,在下至善,这是内子周子谦。”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李酋长,虽然光线昏暗,但他依旧察觉到对方脸色不太好,加上心中已有猜测,便道:“李酋长似乎身体不适。” “让贵客见笑了,”李酋长对大总管道:“将窗打开吧。” 本来只是不确定他们的身份,忧虑他生病的事传出去,这才在这样昏暗的屋内见人。 窗一打开,光照进来,大家这才看见李酋长额头上都是虚汗,脸上苍白无色。 ☆.番外 走偏的番外28 猜想得到证实,周满叹息一声,“李酋长也染上了疟疾。” “是,”李酋长既然已经确认来人的身份,还指望她救命,自然不会隐瞒,道:“已有三日了。” 他撑着桌子起身,走到俩人前面,冲着周满深深一揖,“还请周大人救命。” 他依旧是尊称,没有像白善说的那样叫他们的字。 周满见他站都快站不稳了,看着一点儿也不比李夫人的症状轻多少,忙叫人把他扶到床上躺着,这才给人把脉看诊。 李酋长是在李夫人之后染上的,他才觉得发冷便有预感自己是得了疟疾,于是开始封锁消息。 他这两天用的药都是照着张巫给夫人开的药抓的,的确比府医用的药方好,但久病不愈,他依旧感觉到死亡一点一点临近。 周满给他用了针,看了白善一眼,起身出去和巫银商量用药,没有打搅他们说话。 巫银坐在外室等候,见周满出来,忙站起来,行礼道:“先生。” 俩人既然已经和李酋长表明身份,那他就不必要藏着掖着了。 周满冲他微微点头,问道:“府中可有端午前后收取的蚱蜢?” 巫银愣了一下后点头,“有。” “拿来试试。” 巫银便去提笔写药方,“除了这个,先生还需要什么药?” 周满也不客气,一连说了好几种药名,巫银都写了下来交给大总管。 白善在内室和李酋长交流,周满便干脆到院外的栏杆上坐,这间院子是在半山腰上,建造时用了巧思,仅看这院子是四四方方的平地,院中栽种了许多花草树木,但只要抬头往远处一看,便可看见整个酋长府,甚至府外的好几条街道都可收入眼底。 “住在这儿,屋后是山,屋前视野如此开阔,有人想要叛乱,也很难悄无声息的攻进来吧?” 巫银坐在她的身侧,“所以南疆每次易主都会大流血,这府里的人会一茬一茬的换。” 周满叹息,“李酋长似乎不是很信任你。” 巫银自然知道,“他更相信我兄长,当年张氏叛乱,我兄长支持李氏,为此不惜离开大部落,我留在了大巫身边,而大巫帮了张氏。” 所以一定巫银一定意义上算是李酋长的仇人,哪怕不是,他们的关系也很难亲如手足的和睦。 “你似乎没想过要去改变。” “我努力过,”巫银苦笑,“他有意迎回我兄长时,我便表露过,我只对医术感兴趣,也只想在僚子部里治病救人,大巫的位置可以让与兄长,只是酋长不相信,连我兄长都不信,整个僚子部没人相信我是真心的。” 都以为他是欲擒故纵。 到这时,他才越发体会到周满的艰难。 她以女子的身份行医时,是不是也被人不理解,不信任? 内室,白善也正在问李酋长相似的问题,“李酋长不信任巫银,却为何信任我们?” 李酋长坦诚道:“张巫是张巫,两位大人是两位大人,我分得很清楚。” 白善微微一笑道:“他是内子的学生。” 李酋长:“我知道,但我更知道,白大人和周大人是不会想看到南疆大乱的,张巫一个弟子的身份还不足以让两位大人如此冒险。” 南疆是大晋的南疆,乱起来对大晋没好处,甚至乱势很可能会波及岭南、江南和淮南一带,以白善和周满的位置来考虑,他们两个只要不是想着造反,让天下大乱,那就不会希望南疆陷入战乱。 维持他的统治,他的地位是最好的途径。 所以他不担心他们会因为张巫的关系而站在他的对立面。 白善:“李酋长想得明白就好,不过我也要说一声,巫银,不,他现在有了自己的姓,张巫,他是你们的大巫,他并没有反对你统治南疆的想法,李酋长想多了。” 李酋长自然不会因为白善的一句话就相信张巫,不过此时他有求于白善和周满,因此乐得卖他一个面子,“白大人放心,张巫是我部落的大巫,我永远信任他。”只要他不背叛他。 白善扫了他的面色一眼,微微点头后离开。 白善给殷或去了一封信,然后就让酋长府的人去客栈里把人都接过来,接下来有很多事情要做,光靠他一个人是不够的,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全被他抓了来当壮丁。 一直沉寂的酋长府也慢慢动起来,白善就住在李酋长的院子里,一条条命令陆续发出。 靠近酋长府的几条街道都被戒严,严禁无关人等靠近,值得信任的部落勇士被挑选出来守卫酋长府。 然后各部落的首领被号召入安南城,不管他们来不来,反正命令发出去了。 与此同时,安南城中的官吏衙役兵丁都动了起来,开始全城统计十日以来因发寒发热而逝世的人,以及现在有发寒和发热症状的百姓。 三人负责统计一条街,人数和名单陆续送到酋长府,白善看到上面的数据,脸色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他看过后递给李酋长。 李酋长看到上面的人数,吓了一跳,“怎么会这么多?” “这还只是统计了酋长府附近的三条街数据,整个安南城,只会更多,”白善瞥了李酋长一眼,心底升起一股怒气,在他看来,李酋长是不称职的。 这要不是南疆,要不是僚人自治,他一定上书朝廷废了他。 自己的府邸中出现疟疾这样传染性极高的疾病,他竟然能悄无声息的闭府治疗,就没有考虑到可能已经传染到了外面? 他不是一般人家,他是酋长,是南疆的大首领啊。 白善心中不满,面色却没改变,沉静的道:“统计好人数之后,这些染了疫病的病人最好是统一管理,统一治疗。” 李酋长忧心,“城中的药材只怕不够吧?现在从中原进货还来得及吗?” 他心里有些不安,看了白善一眼后斟酌道:“此事若是传出去,只怕人心动荡,要是有心人挑拨,只怕病情还没控制住,乱兵先起了。” 白善沉下脸,“生病的人越来越多,死的人也越来越多,就算酋长府不公布,百姓也会察觉到的,到时候百姓对酋长府的信任会降到最低点,还不如在他们未发现前主动抗疫救灾,维持住人心。” “可是城中物资紧缺呀。” 白善缓缓吸了一口气,压下胸中的怒火,起身道:“物资我来想办法,李酋长,你如今在病中,还是以休息为主。” ※※※※※※※※※※※※※※※※※※※※ 作家的话 明天见 ☆.番外 走偏的番外29 李酋长一脸感动的道:“多谢大人帮扶,这一次要不是大人,李某只怕控制不住,大人不愧是我大晋的栋梁……” 白善走出内室,周满回过头来看他,才露出笑容就顿了一下,她起身拉住他,“怎么了?” 白善面色如常的道:“没事,李夫人和李酋长的病情怎样了?” 周满:“已经控制住了,但疟疾多变,未必不会再有变化。” 她没有十足的把握。 白善:“府中其他感染的人呢?” 周满和白善表露身份后,周满就接手了府邸中所有的病人。 一直被关在偏院里自生自灭的下人被放了出来妥善安置,周满让人将他们住的地方熏过,尽量灭杀里面藏匿着的蚊虫。 然后又将病人分了轻重缓急分开收治,府邸的药材每天都流水似的被消耗。 但结果并不是很好,她在这里等着,就是想问酋长府还有没有其他的药材来源,她想要换药。 “……而且城中感染上的病人也要收治了,我打算下午就出去看看情况,你们打算将医棚定在何处?” 白善道:“就在酋长府出去的几条街上。” 他道:“疟疾一事瞒不住,偏僚子部人心浮动,所以我打算用疟疾做第一道防线。” 周满张大了嘴巴,“你要用疟疾吓退想要谋逆的人?” “医棚设在酋长府外,不知还有多少狂徒敢冲进来。” 连巫银都觉得疟疾是人传人,其他人更会坚信不疑,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只会躲着疟疾走,哪里敢冲进去呢? 除非是真的不要命了。 “那万一……” “放心,我还有其他布置,”白善道:“这里的事我来安排,你只管研究治病的药方。” 他顿了顿,有些歉疚道:“还有就是药材,安南城距离中原遥远,和上一座城池也隔着千山万水,所以一时间我怕是凑不够你所需的药材。” 他道:“这府里的人还是其次,外面感染的人数不少,一统计,这事就彻底瞒不住了,我们若拿不出药来,只怕乱军还没攻打酋长府,城中百姓就先乱起来了。” 周满:“城中的药铺……” “我已经让人去征召,除了药铺,还有各部落的巫,凡是可以征用的药材和大夫,我都强征了来,”乱世用重典,统计的人数越来越多,这时候已经没有时间给这些人权衡利弊。 他们身在这座城中,那便在局中了。“但这需要时间,我问过大总管,只怕他们手中的药材也没多少。” 周满便沉吟起来,半晌后道:“其实还有一个药方可以一试。” “什么方子?” “青蒿,”周满道:“《肘后救卒方》中有一张方子,用的新鲜青蒿,绞汁后服用,我没怎么试过这个方子,但青蒿随处可见,南疆更多,就是普通百姓也可以随采随用。” 白善惊讶,“我记得六年前江南一带就出过疟疾,当时也是你跟着一块儿去治的,你开的什么方子?” “好几张,轻症用常山、知母、甘草和麻黄等做成药丸给他们,一般服用三丸也就好了,”周满道:“当时疫症发现得快,医署立即做了布置,又用蒜和巴豆做了预防的药丸发给城中百姓,所以很快就控制住了。” “剩下的重症的,我们则是根据他们的情况更换药方,用的最多的是常山、鳖甲、升麻、附子和乌贼骨,但现在这些药材安南城都缺,尤其疫症发生很长时间了,外面很多重症……” 别说少见的鳖甲、乌贼骨这样的药材了,他们连常山都没有多少了。 白善想了想后道:“我尽量想办法,你先试一试青蒿汁。” 周满只能应下。 白善若不是一点把握也没有,必会宽她的心,他现在这样说,显然是没多少办法了。 周满垂下眼眸。 这是僚子部,不是中原,他们人手有限,事情发生的又急,主事的人也病倒了,白善的确施展不开。 周满带了巫银出门,问道:“你手上有可用的人吗?” 巫银道:“巫的手上没有兵权,但我有几个弟子,还算听话,先生有吩咐,可以让他们去做。” 他顿了顿后又道:“虽然这两年我很少出面祈福祭祀,但往前十年都是学生在主持,因此部落中愿意听我吩咐的人也不少,其中以老幼妇孺为主,他们虽然力量有限,但也能做些事。” 周满就道:“去叫一些人来,我们试一试别的药方。” 而被她认为人手有限,施展不开的白善则是转身见了僚子部的官吏们,他豪不吝啬的直接手书两封,让人送去宜州、柳州等地,让当地官衙帮忙筹集药材,协助僚子部。 李酋长和大总管都一脸感动,李酋长更是撑着病体握住白善的手道:“大人的恩慈和功德,整个僚子部都不会忘记的。” 白善就叹息一声道:“僚子部的百姓亦是我大晋的百姓,何况公主和驸马还在此处,这里不管是生战乱,还是疫病肆虐,都对公主和驸马危险得很。” 李酋长立即道:“我这就派人护送公主和驸马离开。” 白善摇头,“不必了,虽然周大人说了疟疾不是人传人,但民间愚昧者众,公主和驸马此时回中原,若传出不好的话就不好了。而且公主仁慈,想要和撩子部的百姓共进退,不会离开的。” 白善顿了顿后蹙眉问,“李酋长和李夫人病重,但不知府上的郎君们呢?这两日都不见他们侍疾。” 李酋长只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儿子早被他送走了,一来是怕他也染上疟疾,二则是害怕真有人谋乱,他会死在争斗中。 但此时李酋长可不敢说,公主和驸马都能和撩子部的百姓共进退,酋长的儿子怎么能临阵脱逃呢? 所以李酋长道:“他带着人出去进药材了,城中缺少药材,药就是救命之物。” 白善赞同的点点头,问道:“那女郎呢?如今城中百姓需要安抚,李家是僚子部的大首领,须得出一个人安抚百姓才好。” ☆.番外 走偏的番外30 李酋长顿了顿后道:“大人说的是,我这就让人去把阿思接回来。” 他笑了笑道:“她出嫁了,平日要照顾孩子,已经许久不曾回来了,我和她阿娘生病也就没告诉她。” 白善颔首,“李酋长和李夫人慈爱,作为子女也该孝敬才是。” 于是不到一个时辰,白善就在正堂上见到了一个青年女子牵着一个小女孩进来。 白善放下笔,含笑看向她,“李娘子?” 青年女子冷着脸点头,也在打量白善,见他坐在上首,目光一转,没看到李酋长,便问,“你是大首领的新幕僚?” “不是,”白善无视站在厅外的下人,慢悠悠却很清晰的介绍自己的来历,“在下白善,来自……长安,陇州人,大晋前左相,偶尔游历来到南疆的。” 李思一愣。 白善道:“李娘子应该也知道了吧,僚子部现在疟疾横生,城中百姓惶恐,急需一个李家的人出面安抚。” 李思面露讥讽,问道:“大首领呢?” 白善:“他也感染了疟疾。” 李思脸色一僵,脸上的表情慢慢收起来,最后变成了面无表情。 白善见她沉默不语,也不催她,随手拿过旁边的公文处理起来。 许久,李思才面无表情的问,“我要怎么做?” 白善微微一笑,和气的道:“很简单,请李娘子和酋长府的官吏们一起出门救助百姓,安排好所有的病患。” 李思闻言皱眉,握紧了女儿的手,好一会儿才问道:“城中染病的百姓多吗?” 白善就在旁边的案牍里挑出一张纸来递出去。 李思上前接过,一眼便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她一下捏紧了手中的纸,这会儿总算知道酋长府为何找她来了。 这么多人感染了疟疾,酋长府要是没人出去安抚,安南城一定会乱,然后是整个僚子部的部落…… 李思很想将手中的纸丢了,告诉眼前的贵人,她不在意,她已经不是李家人,早在十年前她就出嫁了。 可她捏着纸的手指紧了紧,到底没有丢出去,而是闭了闭眼后道:“可以,但我也有条件。” 白善没有与她讨价还价,直接道:“李娘子请说。” 李思就把手上牵的小女孩往前一推,“这是小女,还请贵人将她送到中原,我不求她荣华富贵,只要不做奴仆,可以吃饱穿暖就可以。” 白善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膝盖,片刻后笑开来,颔首道:“好。” 白善招手叫来一个酋长府的下人,指着小女孩道:“将她送到公主院中,交给公主身边的宫女照顾。” 李思惊讶,白善这才道:“此次与我在此游历的,除了前太医署署令外,还有当朝的嫡公主和驸马。” 李思态度更谨慎了一些,微微低下头去谦恭的道:“大人只管吩咐就是,我都听你们的。” 白善很满意她的态度,更满意她的选择。 明达和白二郎殷或三人早被接到了酋长府中,明达帮周满整理病患数据,白二郎和殷或则帮着白善统计城中的物资和分派人手。 药材、粮食、布匹、建造医棚的木料等,这些都需要统计安排。 所以他们都不在院子里,强忍着眼泪,一脸胆怯的小姑娘被送到空荡荡,没两个人的院中后,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了。 留在院中的大宫女见状,实在哄不住,只能牵了她去找公主。 结果公主没找到,倒先找到了周满。 周满见她只有六七岁的样子,眼泪汪汪的,便将她牵到身边来,拿出一颗糖给她,笑问:“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好漂亮呀。” 宫女忙道:“是李酋长的外孙女,送过来给公主的,白大人应承了李娘子要把她带回中原抚养。” 周满惊讶,“我们抚养吗?” 宫女笑道:“说是只要小富即安,到时候在中原找个人家寄养就是。” 周满蹙眉,“她为何不自己养着?” 宫女顿了顿后道:“或许是怕自己染上疟疾吧?” 当然不止是如此,周满心思电转,想到这几天从巫银那里听到的李家在南疆的爱恨情仇故事。 巫银:……我说的分明是南疆的发展故事。 李酋长当年被逼着带族人离开大部落,另求发展,当然不是一直在外游荡的,不然他怎么可能一回来就掌握住整个南疆呢? 联姻一直是拉拢势力最有效的手段之一,李酋长当时还在外面飘摇,就把长女给嫁回了张家。 等他冲进酋长府里捆了张酋长,一边向朝廷陈述张酋长截留贡品之罪,一边把他表哥的儿子孙子全杀了,包括他刚满周岁没多久的亲外孙。 张家满门只留下了女眷,被李思带着住在安南城的另一边,父女两个轻易不相见。 周满当时听说这件事时还和白善感叹了一句,“果然权势都是染血的,方法有很多种,似他这样手染亲人鲜血的,大可不必。” 没想到这才两天,她就见到了其中一个当事人的女儿。 周满怜惜的摸了摸她的小脸蛋,道:“这里病人多,不安全,将她到茶楼上歇息。” 周满道:“公主他们就在上面。” 不仅公主在,白二和殷或也在,三人正在查看官吏们算出来的物资,一边看一边皱眉,“这位酋长头两年还算节俭,这一年却也渐渐奢靡起来,看来也被繁华迷了眼睛。” 白二郎一边打算盘计算这些物资能有几天,一边叹气道:“何必呢,东西运到南疆来价格高了好多,真想享受,直接带了钱出去游玩一番,既享受到了好东西,又欣赏到了美景,多好。” 明达通透的道:“不是谁得偿所愿后都还能坚持本心的,而且,谁又知道他的本心本来就装有僚子部的百姓,而不是自己和祖宗的荣华而已呢?” 白二郎就好奇,“你们说白善会怎么做?真这么受他欺负,白给他干活儿擦屁股?” 大总管也在和李酋长质疑这一点儿,把这么多权力交给白善不好吧? ※※※※※※※※※※※※※※※※※※※※ 作家的话 明天见 ☆.番外 走偏的番外31 李酋长靠在床上道:“交给他是最安全的,他看不上僚子部这点家底,又不会坐视南疆混乱,有手段,有威望,却又没有野心来做这一件事的,只有他了。” 李酋长还有一个心思没点出来,就算白善有心又如何呢? 他是汉人,即便暂时掌控了僚子部,也不可能长久。 所以用白善可比用其他人好多了。 他道:“我这身体时好时坏,昨晚冷得浑身打颤,根本无力处理政务,当务之急是治好疟疾,稳定各部落,你吩咐下去,让众人听白善调遣,你表现得谦恭些,这些中原来的贵人好面子,受了尊重,心里舒坦了,做起事来也就心甘情愿了。” 他顿了顿后道:“李思那里,派人盯一下。” 话是这样说,其实他自己不是很担心李思,不过是顺嘴吩咐一声。 张家男丁皆亡,现在只剩下一群妇孺,她们做不了什么。这也是他从他舅舅身上得出的教训。 当年他舅舅没有斩草除根,所以他回来了。 大总管一一应下,下去后果然白善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有白善在,混乱,无所适从的僚子部官吏和勇士们很快井然有序起来。 突知疫情惶恐不安的百姓也在这种井然有序的影响下安定下来,赈灾和救助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加上酋长的长女每天都亲上街头安顿百姓,甚至为百姓熬药送药,并不惧怕疟疾传染,不仅城中的百姓,城外各部落在得知疟疾后的惶恐情绪也缓解了下来。 不过他们也不敢放松靠近安南城。 包括本来意图谋逆的众人。 在确定安南城中真的出现大量的疟疾后,他们就停下了动作,尤其听说,城中现在还有中原来的贵人。 一直被大总管困在夫人院中的众巫师也被放了出来,是周满的意思,“如今城中人手紧缺,尤其缺少大夫,巫们都会些医术,更应该用起来。” 他们是大总管请来为李夫人看病的,当然,这是明面上的理由,实际上他们最主要是为李酋长看病。 本来周满也应该留在府邸里为李酋长和李夫人看病,但她这两天只晚上会回府邸看一下俩人的病情变化,其余时候都是在外面的医棚里,甚至还把张巫给带走了。 这会儿再把其他巫带走,那府里就没有大夫可用了。 大总管迟疑着不肯放行。 最后还是白善让人拿了手书过来,和大总管道:“府中也有病人,白大人吩咐,每天留一人值守府中,其余人都跟着周大人出去赈济灾民,若是安南城的疫情控制不住,那酋长府再坚实也守不住。” 大总管只能答应。 于是周满就正式见到了大总管请来,又藏起来的巫们。 其中站在最前面的就是和她有过两面之缘的巫金。 她一出现,巫金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许久才挪到落后她一步的巫银身上。 巫师自有自己的手段,也更加自傲,他们可以信服同样作为巫的张巫和巫金,却不会相信一个外来的人。 所以他们站立着,目光清冽冽的注视着周满,并不愿意弯一下腰,哪怕周满已经率先和他们行礼,他们也倨傲的挺立着。 巫银微微皱眉。 周满却不以为意,她此时不计较这些,她的目的是有人可用,只要他们堪用就行,因此道:“我开了几个药方,但病人适用药方需要先把脉判断,再根据病症轻重用对应的药方,如今城中生病的人太多,里面还有些不是疟疾,却被判断为疟疾的病症,所以需要我们一一分辨出来。” 她道:“城中的大夫都被征召了,但人手依旧不够,诸位巫师都有自己的本事,判断病情有一手,所以来请你们帮忙。” 周满说完了,回头冲巫银点点头,道:“我不是僚子部的人,对巫更不了解,你们或许有自己的话要说,我在外面等你们,两刻钟后我们去医棚。” 周满干脆利落的离开,这下轮到巫师们愣住了,就这样? 巫银躬身目送周满离开,这才回头看向他们,脸色沉凝,“周大人是我的老师。” 一个年长的巫忍不住面露讥讽,“她不过是教授你医术的老师而已,而巫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呢,你最亲近的老师应该是大巫。” 他看了一眼站在最前面的巫金,微微挑衅道:“或许不是大巫,而是巫金?” 巫银面无表情,“您说的是对的,她只教了我医术,还不是僚子部人,我或许不应该听她的,但她不是僚子部的人,僚子部存亡与否,于她有什么关系呢?” 巫们一愣。 巫银:“她在这里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除了我这个曾经的学生外,她没有一个认识的人,这里的人生或者死,对她都没有太大的影响,她为什么要费力的出手,还要忍受大家的轻视侮辱?” 众人脸色一变。 “不为权势和利益,她在大晋已经获得足够的名望,也登顶过权势,看不上僚子部这点儿,不过是为了仁心罢了,医者仁心。”巫银注视着他们道:“而我们不一样,这里有我们的亲人,有我们的部族和族民,有我们的根,你们确定为了你们那可笑的尊严拒绝大晋最厉害的医者的帮忙吗?或者就站在一边袖手旁观,看着自己的族民死于疟疾?” 巫们脸色难看,微微低下头去。 站在最前面的巫金开口,“你确定她的药方有效?” “疟疾多变,每一个病症都有些差异,我并不能保证老师的药都有效,但是,”巫银抬起眼眸坚定的看着对面的兄长,“如果连老师都治不好疟疾,那我们就更没有办法了。” 巫们躁动起来,有人小声道:“按照部落的旧例,出现这样的疫症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断掉传染源。” 巫银面无表情的道:“那你要把酋长和夫人一块儿投进大火里烧死吗?” 对方立即不说话了,巫们脸色大变,有人暗暗瞪了巫银一眼。 此话一出,院子里站着的勇士们都戒备的看着他们。 ☆.番外 走偏的番外32 巫金面无表情道:“既然你的老师有方子,那我们就听她的吧。” 其他巫也没意见了。 他们都是亲近李酋长的部落巫师,被请来时并不知道李夫人患上的是疟疾,更不知道连酋长也染上了。 等他们知道时,他们已经没有选择,必须站在酋长这一边。 部落里有应对疫症的方法,最直接的就是断源,把所有染上疫症的人一把火全烧了,虽然不都有用,但大部分情况下,这个方法是可以有效的抑制疫情的。 一旦让外界的人知道李酋长也患上了疟疾,想要谋逆的人就有了正当的理由。 但那样一来,他们这些巫身后的部落也会受到牵连。 所以此时他们不得不站在李酋长这一边。 本来少酋长李旦要是在安南城中,他们大可以舍弃染病的人,包括李酋长,然后拥立李旦。 可李旦不在。 出了府门,外面都是生病的灾民,以及从大部落里调派来的人,周满将他们分开安排,因为病人太多,彼此很难见到,就算是偶尔碰见,也来不及说上几句话就被不断出状况的病人缠住。 于是一连三天,他们累得连抬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满脑子都是各种药方和脉象,哪里还有精力去思考谋逆这样的事? 这三天里,除了各自负责的区域里的病人外,他们见的最多的反而是李思和周满。 面对李酋长这个出嫁的女儿,巫们心里多是怜惜和感叹,不过这次她却让他们刮目相看了。 虽然周满已经和他们解释,疟疾是通过蚊虫传染,不是人传人,但在这么多病人中穿梭,还是很容易感染病气的。 李思有胆子在病人中亲力亲为,只这一点就足够巫们尊敬的了。 而对另一个同样每天都要见到,又同为女子的周满,巫们的感觉就要复杂得多。 质疑、嫉妒,再到嫉妒和崇敬掺杂在一起,总之心里复杂得很。 不可否认,周满于医术上的学识的确浩如烟海,是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能及的,但是,巫只信服大巫! “你怎么又走神了?”周满不满的声音响起,巫金回神,低头看向她写到一半的方子,皱了皱眉道:“青蒿不是起作用了吗,为何还要采这些药材来配?” “但还有相当一部分的病人病情在反复,我想换个药方试试,这些药都要采,”周满道:“我知道南疆很多这些药的,你们部落要是有存货,那就不用再采……” 巫金:“我们明天一早就带人进山去采。” 周满:“……你们就这么宝贝自己的药房啊。” 除了大部落肯将药房交给她以外,其他部落的巫都死死把着药房,不肯交给周满和白善统一调派。 用他们的话说是,把药房交出来,他们肯定会优先安南城和大部落里的人,他们部落的族民反倒落后一步。 即便他们部落现在还没出现疫情,他们也不愿意将药材拿出来。 周满和白善到底是外来的,人生地不熟,不好过于勉强。但只要有机会,周满就提起这事儿,可惜,没人上当受骗。 周满在心里惋惜了一下,正要把药方收起来,酋长府的下人跑来,着急的道:“周大人,我们酋长晕过去了。” 周满讶异,“我今天出门时明明已经好很多了,这是又反复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反复,疟疾很可能控制不住啊。 周满忧心起来,连忙和他跑回去看。 疟疾也是会变化的,传着传着,病症就不太一样了,用的药便需要变化。 这段时间李酋长的病一直在反复,李夫人都已经能下床了,他却一度严重到出血,周满是使了浑身解数,好不容易才把病情稳定下来的,她已经把能给李酋长试的药方都试了。 巫金想了想,跟在了后面。 酋长府里一片混乱,白善坐在院子里沉思,由着他们乱,竟然都不管。 周满好奇的看了他一眼,但病人为重,她连忙先进屋看李酋长。 今日是巫银值守酋长府,看到周满疾步进来,他忙起身,“先生,我封住了他的心脉。” 周满一呆,“你封他的心脉干什么?” 她目光下移,看到地上的血,蹙眉,“这血……” “酋长吐的,”巫银道:“跟着李旦的人回来禀报,说他在回城途中遭遇山匪……” 他顿了顿后道:“死了。” “酋长听到这个消息,过于悲痛,所以……” 周满:“他胃病这么严重?不过封住心脉是对的。” 周满上前给他把脉,没有动巫银扎的针,“先就这样吧,看他醒来以后病情有没有变化。” 希望没有,不过周满看了一眼他的脸色,不太抱希望。 周满出门,走到白善身边,回头看了一眼忙乱的大总管,“他是心病,一时之间也没药可以给他,我们先去用个午食?” 白善颔首,起身牵了她就走。 俩人沿着山体的台阶往下,白善问道:“他的病情会变化吗?” 周满摇头,“不知道,等他醒来吧。” 周满扭头看他,“这件事……和你有关?” 白善没有否认,“他这酋长府并不干净,不过也是,这府里换过这么多主人,有些钉子再正常不过。” 他道:“我是外人,不好插手太多,他召回李旦的事我没有插手,不知是从哪儿泄露出去的。” 他只是让守卫城门的人松了松,让想方设法出城送消息的人把消息送出去,他们能做到什么程度,他其实也在等。 等有了结果,他才好选择下一步要怎么走。 周满不免好奇,“你怎么想起来插手僚子部的内务?” 白善面沉如水,“僚子部虽自治,但也是大晋的疆土,李义这人早两年还有些魄力,勉强配得上他的野心,但这一年他有些得意忘形了。” “不过三年的时间便只顾享乐,不说僚子部其他部落,连自己大部落的族民都不顾了,僚子部继续留在他的手中,只怕有一天会反噬大晋。”白善道:“而且我们也不能明知他不好,还将僚子部交给他。” “不过僚子部是羁縻州,我们这些外人不好插手,所以我决定让他们不生乱的情况下自己做出决定。” 周满:……信他才怪,这一切还不都是他引导的? “李旦死了,将来僚子部谁来管?” 白善问:“你觉得李思如何?” ※※※※※※※※※※※※※※※※※※※※ 作家的话 明天见 ☆.番外 走偏的番外33 周满转身面对他,许久后道:“不太容易,不过如果她愿意的话,或许可以一试。” 白善道:“谁都知道,权势是好东西,尤其是曾经无能为力保护自己在乎的人,他们更能深刻了解到这一点儿。” “李思或许能力不足,但她有心胸,顾大局,只要她生了野心,扶她一把就能代替李义,”白善眼中闪过寒光,“李义此人,早些年或许还算得上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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