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苏清斓去世后,她的遗物大多被苏家收了起来,只有少数几件,被苏清瑶出于某种纪念心理带在身边。 他收集这些,不过是睹物思人,聊以慰藉罢了。 他没有解释,只是弯起嘴角,露出一贯温顺的笑容。 不知为何,看着他眼中那似乎满溢的爱意,苏清瑶的心头竟掠过一丝异样。脑海里闪过他这三年来近乎卑微的付出,她一时有些恍惚。 但她很快甩开那点不适,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催促道:“快去做吧,文清等着呢。” 林墨星在吧台忙碌,精心调制着那杯鸡尾酒。 之后,两人驱车前往宋文清的工作室。 车内气氛沉默,苏清瑶似乎想起什么,打破了寂静: “昨天你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 林墨星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语气平淡:“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已经处理好了。” 她“嗯”了一声,随即道:“文清最近状态不太好,这段时间我都会在这陪他,没什么大事不要联系我。” 林墨星依旧是那副逆来顺受的样子,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丝毫委屈或不满。 苏清瑶看着他,心中再次升起那种怪异的感觉。三年来,无论她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他似乎都毫无怨言。 他真的能爱一个人到这种地步?眼睁睁看着自己对另一个男人无微不至? 宋文清的工作室里,这位小有名气的摄影师见到林墨星,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 “墨星?清瑶,你怎么把他也带来了?我只是随口说说想喝那杯酒而已。” 林墨星将托盘放在桌上,一边拿出精致的酒杯,一边轻声道:“宋先生的随口一提,清瑶一直都记在心上。” 苏清瑶听到他替自己解释,眉头微蹙,心中那点不适感再次涌现,她上前,有些生硬地从他手中接过酒杯。 “这里有我就行了,你先回去吧。” 林墨星没再多言,拿起自己的外套,转身就走。 在他轻轻带上门的那一刻,他听到苏清瑶温柔的声音传来。 “文清,尝尝看,我知道你不爱喝太烈的酒,特意让他调整了配方。” “对了,你昨天说想找的那本绝版摄影集,我也给你弄来了。” 宋文清的声音带着惊喜:“哇,这本摄影集全球限量,听说很难买的,清瑶你真好!” 林墨星合上门,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离开了工作室。 接下来的日子,苏清瑶果然如她所说,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宋文清身边。 公司的文件都由助理送到宋文清的工作室处理。 宋文清想吃某种异国料理,她立刻动用私人关系请来大厨;为了哄他多看一眼她的新跑车,许诺给他买最新款的镜头。 这些消息成了社交圈和财经版的头条,人人都在感叹苏总的痴情。林墨星看到时,只是平静地划过屏幕,没有丝毫波澜。 母校百年校庆日,林墨星作为杰出校友代表受邀出席。 在签到处签完名,一抬头,便看到了不远处同样引人注目的两人,苏清瑶和宋文清。他们显然也看到了他,他无法回避,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 宋文清先笑着打招呼:“墨星,好巧啊,你也是我们学校毕业的?” 林墨星点了点头。 苏清瑶皱了下眉,问道:“你哪一届的?” 他轻声回答:“21届。” 这次轮到宋文清露出惊讶的表情。 “那你不是和清瑶的姐姐同届?!”他似乎才想起什么: “墨星,你认识清瑶的姐姐苏清斓吗?听说当年清斓学姐有个爱得不得了的男朋友,都准备带回家见家长了,可惜后来……” 话说到一半,他像是意识到失言,猛地停住,慌忙看向苏清瑶:“对不起清瑶,我不是故意提起清斓姐的。” 苏清斓的死,是苏家和林墨星心中永远的痛,也是一个禁忌。 林墨星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藏在衣袖下的手紧紧攥成了拳,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闷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苏清瑶的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但对着宋文清,她终究不忍苛责,只沉声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去餐厅吧。” 三人一同来到预订好的餐厅。 点菜时,几乎所有菜品都是按照宋文清的口味来的。用餐过程中,苏清瑶更是体贴入微,帮他挑出不喜欢的香菜,提醒他忌口的食物,将他爱吃的菜转到他面前。 中途,林墨星去洗手间整理仪容,却在隔间里听到了宋文清打电话的声音。 他本无意偷听,正准备咳嗽一声提醒里面有人,却清晰地听到了苏清瑶的名字。 “放心啦,我当然知道怎么拿捏她。我不表现得对她若即若离,她怎么会一直对我念念不忘、心怀愧疚呢?” “她那个先生?呵,不过是个摆设。清瑶对他什么态度,圈子里谁不知道?” “我自有分寸。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我玩得多了。只要我假装不知道她的深情,我们就能一直保持这种暧昧,让她越陷越深,直到她觉得亏欠我良多,离不开我!” “女人嘛,越是得不到的,才越觉得珍贵,懂吗?” 原来如此。林墨星心中冷笑,苏清瑶捧在手心的白月光,心思也并不单纯。 洗手间的门开了,宋文清走出来,看到站在洗手台前整理领带的林墨星,脸色骤变。 他有些僵硬地问:“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听到多少?” 林墨星没有回答。 宋文清有些急了:“你别去清瑶面前乱嚼舌根,她不会信你的!” 看着他瞬间变脸,林墨星只觉得索然无味。 他不爱苏清瑶,自然对他们俩的感情是非没有任何窥探的想法。 他擦干手未发一言,转身想离开,宋文清却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放开!” 林墨星最恼被别人触碰,下意识地挣扎。 就在这时,宋文清像是脚下不稳,惊呼一声,用力向后撞到了洗手间的墙壁上,然后顺势滑倒在地。 这边的动静立刻引来了外面的苏清瑶。 她快步冲进来,看到的就是宋文清额头微红,眼眶泛泪地倒在地上,而林墨星站在一旁,神色冷漠。 她立刻冲过去,将宋文清小心地扶起,然后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射向林墨星: “你推他了?” 不等林墨星解释,宋文清已经在她怀里哽咽起来: “清瑶,我的头好晕,怎么办,都是我不好,墨星他……他好像很不喜欢我。” 看到宋文清受了委屈,苏清瑶心疼不已,架着他就要往外走。 她就不该让文清跟林墨星在一处,林墨星这么喜欢她,怎么会看见文清还一点行动都没有? 林墨星想跟上去解释,却被她猛地一推,她怀里还抱着那个装着项目关键资料的文件夹。 “滚开!” 他被推得一个踉跄,脚下正好是一段通往餐厅露台的阶梯。 他躲闪不及,一脚踩空,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沿着楼梯滚了下去。文件夹脱手而出,里面的图纸散落一地。 天旋地转,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剧痛。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手撑在地上,却摸到几张被踩脏、甚至撕裂的图纸,低头一看,那是清斓的心血,是他耗费三年才补全的遗作! 项目!他的项目!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他颤抖着向上方的女人伸出手,声音带着哭腔: “苏清瑶,帮我捡起来!送我去工作室!我的项目……” 阶梯上的女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刺骨:“敢动文清,这就是你应得的教训。” 说完,她抱着怀里的宋文清,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 看着她绝情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林墨星的心像是被生生撕裂。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受任何伤,可是清斓的项目,是他唯一的念想,绝对不能毁掉! 散落的图纸被风吹得更远,那破损的痕迹几乎让他晕厥。 绝望如潮水般将他淹没,林墨星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忍着剧痛,一张张捡起那些图纸,颤抖着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按下了助理的电话。 这是他最后的指望了。 报出地址后,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已是在医院的病房里。 伤口已经被处理包扎好,助理正在一旁焦急地守着,见他醒来,松了口气,语气却带着后怕。 “林总,您可吓死我了!从那么高的楼梯摔下来,幸好骨头没事!那些图纸我也尽力抢救回来了,大部分还能修复,您先好好休息,我去办手续。” 林墨星怔怔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声音轻得像叹息: “我没有太太,我的爱人已经死了。” 话音刚落,病房门被人猛地推开,苏清瑶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口,眼神复杂地盯着他。 “你说谁死了?!” 助理见状,以为是夫妻俩闹矛盾,连忙打圆场:“苏总,林总刚醒,情绪还不稳定,他的伤……” “小张,”林墨星忽然坐起身,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你不是说要去给我安排后续的检查吗?” 助理愣了一下,看了看苏清瑶阴沉的脸色,又看了看林墨星苍白却坚决的表情,没再多说什么,点点头转身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两人,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苏清瑶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紧锁着他: “刚才助理说什么图纸?还有,你说谁死了?” 林墨星避开她的视线,随口找了个藉口:“没什么,助理说我摔伤了,有些文件破损了。至于刚才,大概是摔糊涂了,说了胡话。” 她的脸色并未缓和,语气依旧冰冷刺骨:“如果你没有去招惹文清,又怎么会从楼梯上摔下去?这件事,错在你。” “现在,立刻去给文清道歉。” 林墨星抬起头,眼中第一次没有了往日的温顺,只有一片荒芜的平静: “我没有错,为什么要道歉?餐厅走廊有监控,你可以自己去看。” 苏清瑶的脸色更加阴沉:“我不需要看监控,我只相信我看到的,也只相信文清,你必须去道歉!” 经历这一番惊吓和折腾,林墨星只觉得身心俱疲,他现在只想好好修复那些图纸,调整好身体,尽快离开。与她争辩真相,毫无意义。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认命的无奈问道:“只要我道歉,你就不再追究了,是吗?” 听到他这带着疲惫和妥协的话语,苏清瑶心中莫名一动,似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但那感觉稍纵即逝,她还是冷硬地点了点头。 林墨星没再说什么,撑着虚弱的身体,一步步走到隔壁宋文清的病房。 宋文清正靠在床上,享受着苏清瑶刚买来的水果。看到林墨星进来,他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随即又换上那副柔弱无辜的表情。 林墨星站在病床前,看着他,平静地吐出三个字。 “对不起。” 说完,他甚至没有看宋文清的反应,直接转身看向门口的苏清瑶。 “可以了吗?” 然后不等她回答,他便径直走回自己的病房,留下苏清瑶站在原地,面色更是阴沉如水了。 林墨星究竟在闹什么脾气? 住院休养的日子里,林墨星总能从助理那里,听到苏清瑶对宋文清是如何体贴入微,关怀备至。 明明宋文清只是额头一点擦伤,她却请来了全市最好的专家团队会诊;他想看某个画展,她亲自开几个小时车去接送;他晚上怕吵,她便包下了整个楼层。 林墨星对此充耳不闻,只是按时换药,配合治疗,小心翼翼地修复着那些破损的图纸,那是他和清斓之间唯一的联系。 出院那天,做完最后一次检查,医生笑着告诉他,恢复得很好,让他放宽心。 他轻声道谢后,拿着出院单转身离开。 没想到,刚走到医院大厅门口,就遇到了同样办理出院手续的宋文清和苏清瑶。 宋文清依旧是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笑着主动跟他打招呼: “墨星,真巧啊!之前在餐厅的事,是我太敏感了,你别放在心上,我们以后还是朋友。” “对了,为了庆祝我康复出院,清瑶今晚在云顶会所组了个局,你也一起来热闹热闹吧!” 说完,也不管林墨星是否同意,他亲热地搭住他的肩膀,半推半就地将他拉上了苏清瑶的车。 车子驶向城中最顶级的私人会所。 包厢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他们这个圈子里的朋友。 整个聚会,成了苏清瑶和宋文清恩爱的秀场。 她为他调好每一杯酒,细心地记住他的喜好;他觉得冷气有点凉,她立刻让服务生调整温度;席间有人敬酒,她毫不犹豫地替他挡下。 众人看在眼里,纷纷投来艳羡或暧昧的目光。 而作为正牌林先生的林墨星,却像个局外人,从头到尾,安静地坐在角落,目光不曾在他们身上停留片刻。 后来,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几轮下来,转盘的指针指向了林墨星。 之前宋文清输的时候,苏清瑶都温柔地替他喝酒解围。林墨星清楚,这份体贴绝不会落在自己身上。于是,他干脆地选择了真心话。 一个与苏清瑶交好的富家千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宋文清,然后笑着问林墨星: “林先生,你心里最爱的那个人,今晚在场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包括苏清瑶和宋文清。 林墨星端起面前的清水,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抬起头,平静地吐出三个字。 “她不在。” 一瞬间,整个包厢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他这个出人意料的回答惊呆了。 圈子里谁不知道林墨星是苏清瑶的“跟屁虫”? 三年来对她予取予求,逆来顺受,如今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公然宣称他最爱的人不在场? 这不是等于当众打了苏清瑶的脸吗? 苏清瑶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隐在阴影中更是让人觉得可怖,她端起面前的酒杯,一杯接一杯地灌下肚,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 接下来的游戏,气氛变得微妙而尴尬。 苏清瑶明显心不在焉,频频出错,又输了好几局。 她的那些姐妹们似乎想帮她挽回面子,或是故意刺激她,纷纷起哄,要求看她的手机相册和微信聊天置顶。 结果毫无悬念。 她的手机相册里,满满当当全是宋文清的照片,各种角度,各种场景,笑得灿烂的,蹙眉沉思的,甚至还有几张明显是偷拍的背影。 微信聊天列表里,置顶的那个人,自然也只有宋文清一个。 苏清瑶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这些下意识的行为,已经将她对宋文清那份深情,昭告天下了。 她身旁的宋文清脸颊微红,垂着眼眸,害羞地看了她一眼: “清瑶,我……我没想到你对我……”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那份娇羞和感动已经不言而喻,众人心照不宣,也没人再追问下去。 聚会临近散场时,宋文清主动向苏清瑶提出请求,声音带着一丝期盼: “清瑶,我最近新学了几样拿手菜,家常风味,你见你很少吃,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 这话一出,周围的朋友们立刻开始起哄,眼神暧昧地在两人之间流转。 唯独林墨星,依旧置身事外般,用叉子慢慢吃着果盘里的水果,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宋文清喜欢演戏,他看着便是。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一向对宋文清有求必应的苏清瑶,这次竟然迟疑了,她皱着眉头,破天荒地拒绝了他的请求: “文清,我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等下次有时间去你家,届时你再做给我吃,好吗?” 说完,她不等宋文清反应,直接叫来司机送他离开,然后不容置疑地抓住林墨星的手腕,将他带上了自己的车。 车内一路死寂,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回到别墅,一进门,苏清瑶就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松木香,那是林墨星常用的香薰味道,据说有助于集中精神。 以往她并未留意。但此刻,她嗅觉异常敏锐,立刻就捕捉到了这熟悉的气味。 她停下脚步,眼神审视地看向他:“你这几天都在用这款香薰?怎么味道这么浓?” 林墨星心头一紧,面上却强作镇定: “没什么,就是提神用的。医生说我需要静养,可能味道有点重,要不你这几天还是去宋先生那边住吧。”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样你既不用闻这味道,也能和宋先生多一些相处时间,不是吗?” 苏清瑶怔住了,三年来,他虽然对她言听计从,也似乎默认了她对宋文清的特殊对待,但这还是第一次,他主动开口,将她推向另一个男人。 按理说,她应该感到轻松,甚至解脱才对。 可不知为何,听到他这番话,她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一个念头猛地窜入她的脑海,瞬间照亮了所有的疑云。 她盯着他,嘴角勾起一丝了然的弧度:“你吃醋了?” “所以,今晚在聚会上故意说那番话,也是因为不满我最近一直陪着文清,冷落了你?” 想通了这一点,她莫名地松了口气,心中那点烦躁也消散了不少。 她走近一步,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我们结婚的时候,我就明确告诉过你,我心里有人。我可以给你属于我丈夫这个身份的尊荣,但唯独给不了爱,何况,这次文清受委屈,本就是因你而起,我照顾他是理所应当。” “别耍小性子了。”她语气缓和了些,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安抚,“我书房里那套绝版的建筑模型,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吗?上次问我要,我没给,现在,送你了。” 林墨星原本想解释他并非吃醋,但听到几个字,他的话又咽了回去。 那套模型,是苏清斓生前最珍爱的收藏之一,她曾无数次在他面前兴致勃勃地讲解那些精巧的结构。 苏清斓走后,模型被苏清瑶收了起来,这些年,他明示暗示地想要回来,她始终不肯松口。 没想到今天,她竟然主动提出送给他。 于是,他顺水推舟地点了点头,垂下眼眸,掩去眼底复杂的情绪,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温顺:“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见他服了软,苏清瑶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心想果然如此,他还是那个深爱自己,离不开自己的林墨星。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宋文清打来的,语气带着哭腔说自己一个人住还是害怕。 这一次,苏清瑶不再犹豫,立刻转身离开了别墅。 接下来的几天,苏清瑶果然没有再回别墅。 倒是宋文清,像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胜利,隔三差五地会给林墨星发来一些信息或照片。 有时是苏清瑶在画廊陪他看展的背影,有时是她耐心陪他挑选镜头的侧脸剪影,有时是她亲自为他做早餐的照片。 宋文清发这些东西的意图昭然若揭,无非是想刺痛他,告诉他苏清瑶的心究竟在哪里,她有多么爱宋文清。 换作平日,林墨星收到这些,大概只会觉得可笑又无聊,在他心里激不起半点涟漪。 然而,当苏清斓的生日悄然而至时,这些夹杂着苏清瑶那张酷似苏清斓脸庞的照片,却像一把钝刀,反覆割磨着他的心。 苏清斓还在的时候,每年的这一天,她都会缠着他,要吃他亲手做的提拉米苏,说那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蛋糕。 自从她离开,这世上,再也没有人会那样期待他做的蛋糕,再也没有人会像她那般,将他视若珍宝,温柔待他。 他走进厨房,默默地打发了蛋黄,混合了马斯卡彭,浸润了手指饼干,抹上后撒了一层薄薄的可可粉,提拉米苏在他面前还是熟悉的模样。 可最爱吃它的人却只存在回忆了。 林墨星将蛋糕端到书房,旁边放了一张他珍藏多年的,苏清斓十八岁时的单人照。 照片上的少女眉眼飞扬,笑容灿烂,宛如昨日。 他点开宋文清今天刚发来的照片,是苏清瑶陪他在某个海边拍照的照片。 看着照片里苏清瑶与苏清斓几乎重叠的侧脸轮廓,再看看眼前苏清斓明媚的笑脸,巨大的悲伤瞬间将他淹没。 他趴在桌边,对着照片无声地诉说着思念,眼泪控制不住地滑落,打湿了袖口,不知哭了多久,倦意袭来,他就那样趴在桌上睡着了。 深夜,苏清瑶带着一身疲惫回到了别墅。 她原本只是想回来取一份文件,却没想到一进书房,就看到趴在桌上睡着的林墨星,以及他面前那块似乎没动过的提拉米苏和一张……有些眼熟的照片。 她脚步一顿,走上前去。 他居然记得她的生日。 还做了她从小就喜欢吃的提拉米苏。 因为苏清斓更像母亲,性子也更讨喜,她的生日总是显得不那么重要,姐姐去世后,这个日子更成了禁忌,再也无人提起,她自己也刻意遗忘。 难道这些年,她不在家的时候,他每年都会像这样,偷偷地替她过生日吗? 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她弯下腰,想看清那张照片,却不小心碰到了他放在一旁的手机。 手机屏幕亮起,露出了相册的缩略图。 鬼使神差地,她拿起了他的手机,密码居然是她的生日,她轻易就打开了。相册里,成百上千张照片,竟然全都是她! 各种角度,各种场合。 有她开会时蹙眉的侧脸,有她在花园里修剪花枝的背影,有她看文件时专注的眼神,甚至还有几张她睡着时的样子。 她快速翻阅着,照片的时间跨度极大,最早的一张甚至可以追溯到八年前,他们还不认识的时候!最新的一张,就在几个月前。 那一刻,苏清瑶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震惊,动容,甚至还有一丝隐秘的狂喜。 她从未想过,这个看似温顺,逆来顺受的男人,竟然暗恋了她这么多年!从那么早之前就开始了! 这时,林墨星被惊醒了,一睁眼就看到苏清瑶拿着自己的手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慌忙起身要去抢夺。 苏清瑶见他这副被戳穿秘密的慌乱模样,心中那点疑虑彻底消散,她收起手机,竭力掩饰住内心的波澜,语气却依旧带着惯有的冷硬: “谁让你多事的?你不知道我从不过生日吗?” 他愣住了,瞬间明白了他误会了什么,照片!她一定是看到那些照片了! 苏清瑶没有在意他一瞬间的僵硬,目光落在那块蛋糕上: “做都做了,总不能浪费。” 她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拿起叉子。 事已至此,解释只会更加麻烦,甚至可能让她察觉到他真实的目的。 他只能将错就错。 于是,他压下心头的酸楚和慌乱,轻声道: “蛋糕可能有点化了,我去给你拿个新盘子。” 他端起那块原本是为苏清斓做的提拉米苏,走向门外,背对着她,内心苦涩。 就当是替清斓吃的吧。 第二天,是他计划离开的日子。 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房间,林墨星给之前联系好的李律师打了个电话。 “李律师,按照之前的约定,今天是离婚冷静期的最后一天,请问,从法律上来说,我和苏清瑶的婚姻关系是不是已经解除了?” 电话那头的李律师语气肯定地回答:“是的,林先生,根据离婚协议和相关法律规定,冷静期满后,只要双方没有撤回离婚申请,婚姻关系将自动解除。从今天零时起,您和苏清瑶女士在法律上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恭喜您,林先生。您自由了。” 自由了…… 林墨星挂了电话,这三个字在心头反覆回响。他轻轻抚摸着那叠修复好的图纸,脸上终于露出了这段时间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足够轻松的笑容。 是的,从这一刻起,他和过去彻底告别了。 他和清斓的梦想,终于可以开始全新的旅程。 他会带着这些图纸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一个建筑风格独特、充满艺术气息的城市,安静地生活,将清斓的设计变成现实。 他会告诉世人,他的爱人是一个多么才华横溢,多么热爱生命的人,他们会一起纪念她,连同她的那份才情和期待,好好地将这个作品完成。 他没有太多行李需要收拾。 这三年在这个所谓的家里,属于他的东西寥寥无几。 最重要的,是那个他一直小心收藏着的小箱子,里面装着这些年他从苏清瑶那里要来的,所有和苏清斓有关的遗物:那支钢笔,那块腕表,那套建筑模型……还有那些珍贵的手稿。 他提着简单的行李箱和那个珍贵的小箱子,正准备下楼离开,没想到刚走到楼梯口,就迎面撞上了去而复返的苏清瑶。 她似乎是回来取遗落的文件,看到他提着行李箱,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眉头紧锁。 “你要走?”她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张。 林墨星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点了点头:“嗯,出去散散心。” 涰裫萱酄厖貞城鑖茔伔睓夀盪螅犾嘿 苏清瑶心中有些许不安。 她上前一步,追问道:“去哪里?去多久?一个人去吗?我最近正好不忙,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她的反应让林墨星有些意外,她居然会主动提出要陪他去旅行?这实在太反常了。 苏清瑶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表现得过于在意,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立刻又换上了那副冷漠的面孔,找补道: “就当是你给我做提拉米苏的报答。” 林墨星正想着该如何不动声色地拒绝她这突如其来的好意,她的手机又响了。 不用看也知道,是宋文清,他那略带沙哑又充满磁性的声音,即使隔着一段距离,林墨星也能隐约听到。 “清瑶,我有点事想当面跟你说,很重要……我们现在见一面好不好?” 若是放在平时,苏清瑶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然后立刻开车赶过去。 可是今天,她竟然罕见地迟疑了片刻,对着电话说道:“我现在有点事,晚点再说,好吗?” 电话那头的宋文清似乎十分震惊,要知道,苏清瑶几乎从未拒绝过他的任何要求,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和强调: “可是,清瑶,我要跟你说的事情,真的很重要,关于……” 后面的话被苏清瑶打断了,她拧着眉头,最终还是妥协了:“好,我知道了,你等我,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苏清瑶看向林墨星,而林墨星在听到她的答复后,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垂下眼睑,掩饰住眼底的情绪,以免被她看出破绽。 看到他这副低眉顺眼,似乎有些失落的样子,苏清瑶又误会了。 她心里那点因为他要离开而升起的不安,瞬间被优越感所取代。 她轻轻哼了一声,说道: “我知道你喜欢我,暗恋了我很多年,但你也要明白,我心里最重要的位置永远是文清,我不可能为了你而忽略他,你该认清自己的位置。” “这次旅行就算了,等我处理完文清的事情,下次有空再陪你去。” 林墨星知道她误会到了十万八千里,但也懒得再解释。 反正,这是最后一次了,她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见他沉默不语,苏清瑶只当他是默认了,心情莫名好了起来,她甚至大发慈悲地主动提出:“要去机场?我送你过去吧。”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通往机场的高速公路上。 林墨星靠在车窗边,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心中默默地做着最后的告别。 这座承载了他所有青春爱恋和三年屈辱婚姻的城市,还好他撑下来了,也获得了自己想要的。 这座城市始终川流不息,繁华热闹,只是没有一片真正的屋檐属于他。 他要去找一个属于他和清斓的地方,然后完成他们共同的梦想。 车子在机场出发大厅门口停下。 下车时,林墨星小心翼翼地抱着那个小箱子,仿佛那是他唯一的珍宝。 苏清瑶看着他这副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就这么喜欢我?连我的东西都要随身带着去旅行,不怕麻烦?” 没等林墨星回答,她的手机再次急促地响了起来,是宋文清在催促她快点过去。 她收起笑容,不耐烦地挂了电话,对着林墨星丢下一句: “玩得开心点,回来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说完,她便径直拉开车门,坐上车,吩咐司机掉头,朝着宋文清工作室的方向疾驰而去,将他和他的行李留在了喧嚣的机场门口。 看着那辆黑色的跑车消失在车流中,林墨星收回目光,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利落地取出那张用了三年的SIM卡,毫不犹豫地将其掰断,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然后,他换上了一张早就准备好的国外电话卡。 做完这一切,他深吸一口气,释怀笑笑,旋即抱着那个小箱子,挺直脊背,毅然决然地走进了人潮涌动的机场大厅。 就走到这里了,他不会回来了。 他们之间,也不会再见面。 从今往后,各自安好,山高水远,永不复还。 当苏清瑶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宋文清的工作室,推开门看到的却是他穿着休闲服,精神饱满地坐在电脑前修图。 所谓很重要的事情,不过是他新买的镜头出了点小问题,想让她过来帮忙看看。 看着他这副模样,苏清瑶心中莫名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 她想起了在机场林墨星那过于平静的眼神,以及他决绝离开的背影,一股强烈的不安笼罩着她。 “怎么了?清瑶,你是不是怪我小题大做?”宋文清见她脸色不对,立刻放下鼠标,眼神微闪,声音带着惯有的无辜和可怜: “可是这个镜头真的很贵嘛,我弄不好,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我下次不会再这样麻烦你了。” 看着他略带委屈的样子,苏清瑶心中那点烦躁瞬间被愧疚和保护欲取代。 她放缓了语气:“怎么会?你的事,再小也是大事,我怎么会觉得麻烦。” 她走过去,看了看镜头:“好像是接口有点问题,我让人拿去修一下。” “嗯,还是清瑶你最好了!”宋文清立刻露出笑容,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乖,我去去就回。”苏清瑶安抚道,“弄好了,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去。” “那好吧。” 见他终于开心,苏清瑶这才松了口气,拿起镜头准备离开。 就在她走到门口时,她的私人助理匆匆赶来,神色有些慌张。 “苏总,不好了!李律师刚刚联系公司法务部,说……说您和林先生之前的离婚协议,今天已经过了冷静期,正式生效了,他询问关于婚内财产分割的问题……” 离婚?!生效?! 苏清瑶如同被雷击中,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反问道,“你说什么?” 助理惊讶地看着她: “您不知道吗?您先生……哦不,是前夫林先生,他提出离婚了啊!而且是您之前授权他全权处理的,所有文件上都有您的签字授权!” “授权?签字?”她整个人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什么时候的事?” 所有的疑点,所有的反常,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她想起自己那天在餐厅……林墨星当时的反应……还有他临走前那过于平静的眼神! 他根本不是吃醋!他根本就不爱她!他从一开始接近她,就是为了……为了什么?! 她的指尖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 “清瑶,你怎么还在这里?镜头弄好了吗?我等了好久了!”宋文清走过来,语气带着些许理所当然和不耐烦。 苏清瑶像是没有听到他的声音,猛地推开助理,转身就朝着外面狂奔而去,将满脸错愕和不解的宋文清远远抛在了身后。 她几乎是疯了一样冲出了工作室大楼,连闯了好几个红灯,将车飙到了最高速,一路疾驰回那栋她曾经不屑一顾、如今却可能是唯一线索的别墅。 冲上楼梯时,因为脚步太急太乱,她甚至不小心踩空,高跟鞋一崴,踉跄着从几级台阶上摔了下来。脚踝传来清晰的剧痛,但这疼痛却让她混乱的大脑有了一丝短暂的清醒。 她顾不上疼痛,立刻爬起来,脱掉高跟鞋,赤着脚冲进了主卧室,那个曾经属于林墨星的房间。 房间里一片冰冷寂静,没有他惯用的松木香薰的味道,也没有他精心打理的痕迹。 空气里只剩下空荡和死寂。 她猛地拉开衣帽间的门,巨大的空间里,原本属于他的那一边,此刻空空如也。 所有属于他的物品,全都消失不见了。 她又冲到书桌前,拉开每一个抽屉,里面同样是空的,他那些常用的文具,他那几个简单的袖扣盒也都不见了! 他真的走了。 走得如此彻底,如此决绝,不留一丝痕迹。 去旅行?哪个男人去旅行会把所有家当都带走?! 他根本就没打算回来! 明明前几天她还记得她的生日,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绝情? 他对她的那些好,那些深情,难道全都是假的吗? 苏清瑶痛苦地抱住了头,高傲的身躯在此刻显得无比狼狈和脆弱。 眼前不断闪过林墨星这三年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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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力服仙
她戒之下 under her ring
寡妇门前桃花多
生存文男配[快穿]
小裤衩和大淫蛋情史(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