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惹怒妻子流泪哭泣,我便觉得他便是我,我便是他。近日感觉天地失色,或许是因为,长安车水马龙的繁华盛景,抵不过你嫣然一笑。赈灾途中一切都好,勿念,李策,于天安二十三年十一月初五。” 完完整整,一封信。 真的!念出来了! 但是,怎么这么短?你写信这么短,怎么能追回人家小姑娘? 朝臣们各个目瞪口呆又惋惜不已,皇帝听得津津有味却也连连冷哼。 只有冷哼能压住他内心的起伏。 这儿子,文笔不行啊,远不如自己当年。但是敢朗声念出来,看来他这个儿子的脸皮,已经比城墙都厚了。 内心嘲笑间,李策已经又捡起一封信,“刺啦”一声撕开,取出念诵道:“娇娇,我在行驶中晃动不停的马车上,写这封信……” 看来前面两句,是他的固定格式了。 “停!停下!” 皇帝扬声打断了李策的念诵。 你还没完没了了吗? 他压下心中乱糟糟的情绪,看着朝臣们更乱的表情,抬声道:“一封信足以证明,不必再念。这里不是楚王你的府邸,你想念信,别在朕的朝堂念。滚回去!” 让他滚回去,没有再提因为闯殿治罪的事。 李策连忙躬身下拜,离开前,跪地收拾散落的信件。 “信留下,”皇帝道,“那些都是证据。” 是证据,所以不能拿走。 李策应声是,又偷看叶娇一眼,才转身离去。 她正咬唇盯着那些信,眼中亮闪闪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打发走李策,皇帝扫视殿内一周,表情威严,好让那些朝臣反思,自己是在哪里,能不能露出没有尽兴、很遗憾之类的表情? 这是朝堂,不是说书听戏的勾栏。 朝臣们立刻恢复了恭顺肃重的神情。 皇帝抬手,扶着高福,有些疲累,也如释重负地起身。 “好了,”他叹息道,“安国公府的案子虽然由三司全权审理,但依朕看,这里面必然是有什么误会,也有穷凶极恶者,在栽赃陷害、借机生事。当然,朕的想法不重要,三司还是要好好审理。” 听到皇帝如此敲打,大理寺卿、御史大夫、刑部尚书连忙跪地,声称一切必当秉公执法。 皇帝再看向唯一没有看热闹的刘砚,温声道:“刘府尹,你把那帽子放下吧。举了这么久,手不酸吗?难道要朕亲手给你戴上,你才满意?叶娇没事,你的乌纱帽,朕也不要。” 刘砚忙说不敢,皇帝已经走下台阶,在高福的陪侍下,阔步离去。 朝臣跪送皇帝,今日朝堂的种种纷乱,总算落下帷幕。 接下来就赶紧出宫,先吃顿好的,再把今日的大趣事讲给夫人听。哈哈,太好笑了。 对了,还要离某些人远点。 今日之后,御史台要有人倒霉咯。 朝臣有序散去,叶长庚总算起身。他揉了揉膝盖,想要同叶娇说话,却发现妹妹已经不在原地。 她去了她的上司刘砚那里。 刘砚仍然跪着,他垂下的双臂抬起,想要把帽子戴回去,却发现自己怎么都抬不起手臂了。 官帽掉落在地上。 酸、疼,胳膊上的肉像是缩在了一起,在痉挛中止不住地颤抖,就是无法用力。 刘砚是没有什么朋友的。 别的朝臣全部结伴而去,只有他还跪着,等待自己的身体恢复,然后不那么狼狈地起身。 可是正在此时,一抹青色的衣裙在他面前散开,叶娇恭肃地跪在刘砚侧前方。 这里是宣政殿,除了皇帝,是没有人敢面南说话的。 所以叶娇侧跪着,开口道:“我来吧。” 在刘砚的惊讶中,她捡起地上掉落的官帽,用衣袖擦拭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又扶正略歪的帽翅,然后双手高举,郑重恭敬地为刘砚戴回官帽。 刘砚不安道:“叶武侯长,你……” 叶娇扶住刘砚的胳膊,让他在自己身上借力,慢慢起身。 刘砚的腿已经酥麻无法行走,叶娇一直扶到叶长庚接过去,才松开刘砚,又后退一步,对他屈膝施礼。 “安国公府,感激刘府尹舍身进言的大德。” 叶娇的眼中泪光闪闪,声音哽咽。 皇帝说了,刘砚是用乌纱帽,来保叶娇无罪的。 她何德何能,得此恩惠。 叶长庚也突然明白过来,他也想丢下刘砚去施礼,可只要松手,刘砚就要歪倒。无奈之下叶长庚只能继续扶着,恳切道:“末将也对刘府尹感激不尽。” “别,你们别这样。” 刘砚不自在地挥手,仿佛他付出的东西,根本不值一提。 “本官是……”不善言辞的他喃喃道,“本官是相信你,相信你们。” 是因为相信。 可相信本身,本来就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啊。 叶氏兄妹扶着刘砚离开宣政殿,台阶下面,李策正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叶娇。 仿佛这天底下,只剩下这一个人,值得他全神贯注。 …… 第95章 一直走到宽阔平整的殿前广场,叶娇才松开刘砚的手臂。 她嘱咐叶长庚道:“送刘府尹回府。” “不用不用,”刘砚不习惯被人这么体贴地对待,“本官自己回去,自己回去。” 叶娇含笑不语,热情的叶长庚硬扶着刘砚离开了。他努力配合着刘砚的小步子,像护着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儿,生怕对方有什么闪失。 除了他们,林镜也从台阶上走下来。 他的伤很重,走路很慢,叶娇耐心地等他走过来,才从衣袖中掏出一枚铜牌,递到林镜手里。 “安国公府的马车停在宫外,”叶娇柔声道,“有个跛脚的车夫,名叫冯劫。你把令牌给他,他会带你回府养伤。医者早就请到府中了,就等着给你治伤。” “对不起……” 林镜满是血痂的手握紧铜牌,埋头道:“卑职累害武侯长,罪该万死。” 他一直知道自己是卑微的,今日到这朝堂上来,他才知道自己不仅仅是卑微,还低贱。 侍卫八面威风、朝臣气宇不凡,更别提御座上的皇帝,说不出该怎么形容,只叫人又惊又怕,又忍不住想膜拜颤抖。 只有他,只能跪在冰凉的宣政殿地板上。听恶人口若悬河诬陷栽赃,见叶娇陷入险境,他却没有任何办法,也不敢反驳半句。 他的过去被人用来陷害叶娇,他的现在——不过是这些大人们脚底下的灰尘。 叶娇看到他的表情,温声劝道:“你不要再内疚,我曾经同你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记得,”林镜立刻答道,“认真做事,好好做人。” 叶娇抬起手臂,拍了拍林镜的肩膀。 “众生生而不同,但只有好好做人,才受人尊敬。好好做事,才有活路。你以前做了错事,不罚是不行的。但这一遭受了酷刑,我会同府尹商量,两相抵过,以后让你还留在武侯铺,怎么样?” 林镜没想到事情闹成这样,他竟然还能留下,闻言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巴,半晌才想起下跪感谢,被叶娇拉住。 “你也不要有这种自惭形秽的表情,你在牢里忍下刑罚坚守本心,就已经比那朝堂上的许多人,要强上百倍。” 林镜眼含热泪,咬唇不语。又委屈、又羞愧,又有些难以自持的感动。 “快去治伤吧,”叶娇看了一眼宫外道,“昨日我差人给你娘送过钱粮,她那里你不用担忧。这会儿你若回家,反而叫她难过。不如就在国公府养着,反正我那里养着百多个人呢,不少你一碗饭。” “是。”林镜闷声回答,泪水滴落下来,砸进殿前光洁板正的石砖。 他以后,就要这么干干净净,堂堂正正做人。 “看你瘦的,”叶娇又拍了拍他,“这些日子要吃胖些。” 送走刘砚和林镜,叶娇仍然没有搭理李策。 她对殿门口矗立的严从铮挥挥手,又浅浅施礼。 严从铮在最高处低头,看着她温和地笑笑,又拍拍腰间大刀,表示自己不方便说话。 叶娇比了个“了解”的手势,用口型说道:“请你吃饭!” 严从铮的手比了个端酒杯的姿势,叶娇比了个酒缸。 严从铮被她逗得忍俊不禁,又因为是在驻守宫殿,不得不转过身去,调整表情。 这一幕全被李策看在眼里。 他看着叶娇跟别人眉来眼去,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 忙活了许久,叶娇才转过身,看向不远处静立的楚王李策。 李策连忙笑笑,眼中有些疼惜和不满,更多的是尘埃落定后的轻松愉快。 叶娇没有走过去,只远远施礼道:“多谢。” 今日局势扭转,全靠李策对安国公府钱款去向的了解。 见她如此,李策喊道:“小姐说什么?没有听见!” 你能跟别人那样比划,怎么跟我这么拘束?我这里不需要比划,大喊大叫怎么样? 他的声音很大,像一个八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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