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咐。 钟漱石眼神依旧冰凉,晦沉的面容上,带了丝微妙神色看她,“你说你要干什么?” “钟先生,我要看月亮。” 一道带着桂花酿的馥郁,酒香四溢,又有些撒娇意味的请求。 孟葭还怕他不同意,双手拢上他的手臂,仰起头,撅着一点唇看他,摇了又摇,“拜托。” 这把嗓子太清泠,没人能在这句话里,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钟漱石喉咙里哑得厉害。 那酒后劲很大,他喝了几杯都招架不住,何况孟葭一个小姑娘。 “停车。” 钟漱石扬声吩咐司机,眼神里搅动一股难言的情绪,连余光都暧昧,晕开凉秋时分的瑟瑟山影,映在孟葭酡红的脸颊上。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胸前那份饱满的柔软,从靠过来起,便始终紧压在他的小臂上。 已经快到香山脚下,司机找了块空地,把车停稳。 孟葭高兴地耶了一声,推开门就跑下去,像个听见下课铃声,一秒钟都不能多待,飞快离开教室的小朋友。 “慢点,孟葭,注意看路。” 钟漱石跟上去,在她快要走到坡道边,一把拉住了她。 孟葭站到一块长麻石上,她脚步虚浮,凹凸不平的表面让她险些跌倒。 钟漱石抓稳她的手腕,看一眼四五米高的陡坡,黑咕隆咚,野草快要没过人的膝盖。他出言提醒,“小心,打这里滚下去,我可拉不住你。” 孟葭就地坐下来,拽着扶她的人也坐,指着那轮玉盘,“钟先生你看,它真像一块冰皮煎饼,又大又圆。” 还以为她这么兴致勃勃的,对月亮的感情又浓烈,会有什么高深的比喻,至少也吟一句半句的酸诗,结果就是一张饼。 是煎饼,还冰皮的,她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算宽的长石上,俩人挨坐在一起。 钟漱石怕她坐不稳,匀出一只手,就离她肩膀不远,好随时扶稳她,却又小心翼翼的,不敢轻易碰她。 他闻言失笑,“你怕不是没吃饱?” “嗯,谭裕好讨厌,他总是盯着我看,害我不敢夹菜。他还总在学校里堵我,就算绕了路,下回他又找过来,我甩不掉他。” 她细碎抱怨着,吊在岩石侧边的一双腿,荡了又荡,眼中流露一点少女的娇痴,认真看进钟漱石的眼睛。 像忍了她的男同学很久,实在憋不住了,很难为情的跟家长告状。 孟葭说完,撑着底下的手,把她的身体往前一送,几乎凑到钟漱石面前,像在等他的回答。 她温热的气息,携了一丝桂花酒的甜香,扑荡在钟漱石的脸上。 他们相距不过毫末,近到彼此眼中渺无一物,焦点虚空。钟漱石刻意屏住的呼吸,也在这一刻的对峙里,忽然不听了话,和她肆无忌惮的纠缠在一起。 “以后不会。” 钟漱石眸底一片漆黑。 他清楚看见,孟葭清泉般的瞳孔里,倒映着一个,连他都不认识的自己。完全可以用鬼迷日眼来形容。 但到底也清心寡欲了这么些年呐。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钟漱石在心中喟叹。 孟葭咦了一声,此时她脑中如捣糨糊,“你说什么不会?” 钟漱石细微地咽动着,“有我在,他不敢。” “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说到最后,孟葭逐渐脱了力,结巴停顿着,眼珠子转动的速度缓下来,眨动一下花了三秒钟。 她的身体已不大撑得住。 寥廓山野里低卷着的,白茫茫的湿冷雾气,被夜风横扫得没了形状,像无边的柳絮一样,游移着穿过丛林。 孟葭鬓边的长发,被吹到了她怔忡的脸上,挡去了大半边。 钟漱石抬起手,他真的很想,很想把这绺多余的头发拨开,再不管不问地吻上去。 他在强忍着。忍到咽部干涩得发紧、发胀。 到最后,他还是没抵过那阵汹涌的欲望。 钟漱石伸出指尖,替她除去碍事的发丝。也可能是替他自己。 他的手在所难免的,碰上她的脸颊,是预料之中的柔软。 钟漱石骨节错落的手背微抖着,竟舍不得撤开。他忽然问,“你说呢?” 把他的心搅乱的人,仍不清不楚的,眼睛不大睁得开了,还要嘟囔,“我说,你是因为......” 孟葭边说着,身体往前凑近了他,钟漱石闻着那股醇烈的酒香,离他的唇畔越来越近,心跳也跟着加速,胸膛一吸一鼓,几乎喘起来。 最后,孟葭的头偏过去,重重往前一倒,磕在了他肩膀上。 钟漱石沉缓地阖上眼。 他默了几秒,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数下,才睁开。 肩膀上的孟小姐已经失去了知觉。 几秒后,他侧过头,鼻尖擦过她那一蓬乌发,闭目许久,才从密集的鼓点里,挣脱出来。 钟漱石望着远处的黛峰,不知今年封山的大雪,会在哪一天落下? 周六上夹子,当天不更,周日零点更。之后就稳定更新啦,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喜爱和支持,鞠躬~ 感谢在2023-08-08 19:24:13~2023-08-10 22:33: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乔Scarlett 2个;兮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执念花开? 22瓶;芋泥波波 19瓶;花花草草 12瓶;yakamoz、兮辞 10瓶;离岸、清淮 8瓶;59466817 3瓶;尛可爱、ssd、团子?、玥玥、Lu 2瓶;小cc哈、贺贺贺、61036082、草莓味的山竹哥哥、鸡涌xi的小恐龙、20514660、46211888、跳跳的妈妈、肯德基给你吃别打我、萱萱、土豆泥番茄娃娃菜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5 ? 15 ◎倘若我想摘呢◎ 15 钟漱石把她抱上车, 轻声吩咐老孔,“窗户关上。” 孔师傅打起车窗,望一眼后视镜, “孟小姐是醉了吧?” “嗯, 送她回去。” 孟葭熟睡在他怀里, 眉眼恬静的, 随着下山时车身的轻微晃动, 从钟漱石的胸口处,露出一段光洁莹润的脸。 车内隔绝了一切杂声, 静谧到, 连怀中绵长的呼吸, 都清晰可闻。 钟漱石低头看她,在想要亲吻她额头的念想,快要淹没他之前, 他抬起头, 逼着自己往窗外看。 老孔见钟先生嘴角噙笑,他才敢多说两句,“孟小姐的酒量还真是浅。” 钟漱石心里发软,“她啊, 小孩子一个,惯会逞强的。” 孔师傅手上顿一顿, 无缘无故的, 品出了六七分宠溺。 他给钟漱石开这么多年车,还没有听过, 钟先生用这种语气讲过话。 像是独木难支, 又有些喜欢, 却计无所出, 更似万般无奈在心头,拿她毫无办法。 车停稳在宿舍楼下,钟漱石见外边起了风,他从后座扯出条毛毯,抖开来,裹在了孟葭身上。 老孔先一步下车,绕到侧边开门,“钟先生,您慢点。” 钟漱石牢牢托抱住孟葭,迈步下去,淡声道,“我很快下来。” 孟葭身高一米六八,体重却轻,抱在手里没什么分量。 钟漱石吐气匀沉,不疾不徐地上了三楼,拿着从她包里找到的钥匙,打开门。 他把人平展地放到床上,在挨到枕头的一瞬间,孟葭像有所察觉般,长出了口气,她侧翻下身子,最终还是没有醒过来。 钟漱石的手愣住,等她没了动静,才给她盖好被子。 宿舍里没开灯,他借着淡白的月光,环顾房间内的陈设,很干净简单,书桌上一方小小的砚台,搁一支紫毫笔,角落里堆满翻译资料。 除了窗台上,他叫不出名字的藤叶冷逾苍翠,整间屋子几乎没有任何亮色,一概扰人玩器全无,素净得不像女孩子的卧室。 他走到书桌边,黄玉镇纸压着一张笺子,光线昏芒不可辩,只瞧出个娟秀轮廓,依稀写的是:书山无路。 钟漱石勾了下唇,替她关好门,退了出去。 * 孟葭是被五点四十的闹铃吵醒的。 她书桌上的电子钟,每一天,都会在这个时间响起来,周末也一样。 学院里的人,对孟葭的印象或好或坏,有中意她外表的,也有诟病她太清高,抑或没有理由,就是瞧不惯她的。 但在一点上,却从来没有过分歧。说起孟葭都知道,噢,你想找她,早上六点去操场啊,戴着耳机背单词,练地道英式发音的,那个就是。 孟葭脑袋晕沉着,强行睁开一星眼眸,花上半天,才费劲的辨认出,这是在她寝室。 噢,那没事。 她回忆了一下,但内存像格式化过,一片虚无的空白,孟葭都回想不起来,究竟谁送她到了这儿。 这个闹钟是她在学校附近的超市买的。不好看,也没有很多功能,唯一的可取之处是,它的声音特别尖锐,睡得再沉,都能给你吵醒。 孟葭起不来,她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脸,无济于事,那股噪音直往耳膜里钻,吵得她想把它丢出去。 她咬着牙,掀开被子起身,刚一下地,脚步左旋右转的,比平地转了二十圈还不稳,唬得孟葭赶紧扶住床沿。 平时十来步的距离,几秒钟的路,孟葭走了五六分钟。 她的手够到闹钟,用力关掉,又挪回了床上睡觉。 醒了之后,再入睡就变得困难,孟葭就这么半梦半醒的,一直躺到了天光。 她揉着太阳穴,蹙着眉头坐起来,一摸身上,一条钴蓝色的羊绒毯,就这么被她抓在手里,横空出世般。 孟葭伸手去开灯,凝眸分辨半日,怎么看都不是她的。而且,像这种材质、光泽和手感的毯子,她也买不起。 那怎么会缠裹在自己身上? 她晃了晃头,宿醉才醒的孟葭,没有精神去探究。 孟葭洗了个澡,趴在桌子上 銥誮 ,撕开一包藕粉倒进杯子里,捂着胃等开水烧开。 钟灵给她打来电话,“醒了吧?” 她有气无力,下巴闲磕在手臂上,“醒了,但又没完全醒。” “没睡够觉吗?我哥送你回去的时候,还不晚吧好像。” 钟灵每一个字眼,都在给她设陷阱。 她就差问孟葭,你现在是在寝室,还是在西郊园子里。 但孟葭的关注点却是,“你刚说谁送我回来的?” 她一下子就清醒了,下巴一掉,险些撞到桌子上。 “我哥啊,”钟灵约了美甲师上门,示意她们停一停,抽回手换了一边说话,“你连这都不记得?他扶你上车的,当着谭裕的亲面。” 孟葭猛地看向床上那条,被她揉成一团的蓝毛毯。 脑子里放电影似的,有几帧凌乱的画面,蓦地闪现出来。 她在车上乱动,跑到山道边看月亮,离钟先生很近。 近得......几乎要亲上他。 这么些致死含量极高的片段。孟葭懊恼着,还不如不想起来,前一秒她只是胃疼,现在头开始痛了。 钟灵在那边不断呼她,“孟葭!你在听我说话吗?Hello?” 孟葭吸吸鼻子,声音微弱,“上一个冒犯你哥的人,她还活着吗?” “......活着的。” 钟灵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但她很确定。 孟葭眼里有一瞬的光亮,在钟灵说,那个人就是我的时候,又熄灭下去。 钟灵自顾自复述,“我上一回,把他挂墙上的一幅画,抠掉了鸡眼睛。” “那钟先生什么反应?” “他罚我把整个园子都打扫了一遍,”钟灵说着就激动起来,“请注意,是一整座!累得我腰都直不起来,我从来不知道,扫点树叶子会那么累。” 孟葭被她的夸张语气逗笑。 钟灵问,“你们昨天处得不好?” “不太好。” 孟葭很努力的,试着记起钟漱石当时的反应。但得到的反馈,只是一张阴沉的、轻松操控局面的禁欲脸。 他总是这个样子,生不生气,外人也看不出来。 但孟葭想,他铁定是动了怒。钟漱石的修养再好,对着个要非礼自己的女酒鬼,也很难有风度。 没准昨天半夜,钟先生回家后想起来,凌晨两点躺在床上:不是,她有病吧? 钟灵还想再追问,孟葭说了声水开了,闷闷不乐地挂电话。 她搅拌着藕粉,在心里默想,酒真不是好东西,下次不喝了。 可这一次怎么了结呢?尤其她床上,还有那么一张羊毛毯。不成其色的钴蓝,像抑郁寡欢的正人君子,只管独善其身。 跟她米黄色的床品堆一起,怎么看都八字不合的样子。 孟葭走过去,把它工整地折叠起来,找个盒子装好。她不敢怠慢钟漱石的任何东西。 周一她上三四节课,大概十点,孟葭捧了书出门。 一场接一场的秋雨过后,霜降花落,她常走的那条梧桐路,仿佛一夜间,生出几分其黄而陨的萧索。 孟葭一路都攥着手机,不停打着草稿,想该怎么给钟漱石一个解释,她并非故意唐突他。 还有这条羊毛毯,她在心里编了无数个借口,学习太忙,走不开,社团有活动出不去,再不成,无中生有的,把考试周提前。总之她不会再踏进那座皇宫一样的园子。 直到坐进教室,孟葭到的早,挑了第二排的位置坐,把课本翻到那一页。 她低着头,第一回没在课间背单词,而是给她债主发微信。 Hilda: 孟葭编辑完,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措辞和标点,确定没问题了,点击发送。 “孟葭,你早上没去图书馆?” 他们班的同学古月叫她。 孟葭把手机调成静音,放在一边,“对,我起晚了今天。” 古月喔了一声,在没早课的清晨,孟葭一般都是练完口语,就去图书馆自习的。 她又问,“我昨天看到你了,和刘小琳,一起坐车离开的。” 孟葭翻着书,随口道,“嗯,她住我隔壁寝室,我们一起吃了饭。” “能和这位大小姐吃饭?”古月张大了嘴巴,惊讶地说,“那你也挺厉害的,知道她姥爷谁吗?” 孟葭当然知道,她早就听钟灵介绍过,她点头,“咱们这些学翻译的,应该没有谁,绕得过她姥爷的名字吧,课本上都有。” 古月显得更诧异了,她看了看孟葭的神色,还是满脸的坦然。 她凑过来,“他们这种人还交朋友的?架子很大吧。” “不会,她人挺好。” 孟葭已经不想再多谈。 但古月还要问,“你看她每天那么轻松,心里没不平衡?” 孟葭觉得蛮好笑,“这有什么好不平衡的。她起点高,那是她不费力的人生呀,又不碍我的事。我用我的功就好了,还管别人干什么呢?” 这段志不同道也不合的对话,戛然而止在教授进来的那一秒。 孟葭看了眼手机,屏幕上一条通知都没有,她顺手一推,塞进了书洞里。 * 将近十二点,钟漱石散了会才看到这条消息,或者说命令的。 孟葭就差写,你最好今天就派人过来取,我不想保管了。 钟漱石弯一点唇,谁教她这么发通知的,在吩咐他怎么做事? 忍了一个上午,端端正正的坐在主席台上,摄影机满场推镜头,他除了低头看文件,就是端起茶杯来喝水,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会捕捉到,需要时刻注意。 钟漱石站在走廊上,掌心里掐着烟,只看了一眼就收回手机,听身边的人说话。 “老爷子身体还好吧?” 是刚才在会上做总结发言的陈叔叔。他说多了话,嗓子干,这会儿不停地喝水。 钟漱石低沉一声,“反正他的保健医生,来多少趟,都是劝他不要抽烟。没用,谁的话都不听,有时候劝得狠了,还砸东西。” 陈主席朗声笑起来,“老爷子还是这个脾气,以前我当他秘书的时候,也是见识过的。” 钟漱石略一颔首,“爷爷常说起您,改天去家里吃饭。” “一定,一定。” 场面话说尽,钟漱石也没多停留,郑廷来请,说下午有参观活动。 他坐到车里边,才点上烟,后背松弛靠着。白雾淡淡缭绕间,传来声不耐烦的问,“什么性质的参观?” 郑廷说,“海外华侨访问团,上午我陪着去过车间后,点名要看灵光寺。是私人行程,不带记者。” “这大冷的天儿,上八大处瞻仰佛光去,也真够心诚的。” 车内伸出一只冷白手腕,钟漱石敲了敲烟灰,又懒倦地递到唇边,吁上一口。 郑廷在等他抽完烟,他笑了笑,“还不都是冲着佛牙舍利的名头,见舍利者,如见亲佛嘛。” 钟漱石淡道,“通知了灵光寺没有?” “上午通知的,已经扫好舍利塔,专门安排了师父接待,临时闭寺半日。” 郑廷主管集团行政,在事先请示和事后汇报上的经验,足够写成一本书。 请示领导带方案,汇报工作谈成效。这是最基本的。 钟漱石只抽了半根不到,倦意散了一些,就捻灭在车载烟灰缸里,“走吧。” 他先到了寺中,并没有惊动任何人,带着郑廷,从另一道门进去了。 负责讲解的几名工作人员,正聚在一起试麦,都是佛教协会成员,见钟漱石来了,齐齐问好,“钟先生。” 钟漱石拍其中一个的肩,“好,试完以后,先去用斋饭。” 郑廷引着他进了后院的禅房,布置虽简单,但扑面来的,是香火气独有的深沉和醇正。 “你休息,我去路边候着他们,那帮人游山玩水,还不知什么时候到。” 钟漱石点头,“廷叔,辛苦。” 郑廷摆了摆手,“不说那些,份内工作罢了。” 硬生生当了一上午的摆设,中午也多少胃口,钟漱石胡乱吃了两口东西,就合衣躺下了。 睡上去才觉得不适,他已经很多年,没睡过这么硬的床板。上一回,还是在风沙漫天的黄土高坡,上头组织了个考察团,号召他们这批人牢记初心。 倒是做了个好梦,梦里花阴满庭,小姑娘的脸庞瞧不清楚,身影倒婷婷袅袅,低着头,拘谨的叫他钟先生。 明明什么都没做,但氛围浓的不得了。 睡了约莫不到半小时,又被寺内的敲钟声惊醒,他起身,束好衬衣,理了一遍领带,走到院子里,掬一把泉水洗脸。 “钟先生。” 住持停在院门口,隔着道竹帘,和他打招呼。 钟漱石快步走出去,跟他行礼,“您好。” 他随住持一起,往禅房里走,二人在棋案边相对而坐。 住持给他倒上茶,“久不见你家老夫人了。” 钟漱石说是,老太太最近,都忙于操持内务。 “下一盘棋?”住持发出邀请。 “好,您先请。” 钟漱石欣然,做了个请的手势。 红漆木窗外山峰处,烟波浩渺,是在城里见不到的,一种阔达的空旷。 台上摆着三两盆黄色的小花,肆无忌惮地生长,几乎占满整个格间,成簇的花朵不多见,分外夺目。 钟漱石在这上头没有造诣,执着黑子细辩良久,也没看出所以然。 住持看出他的疑惑,说,“这是黄荆条,多生长在长江以南地区。” 钟漱石沉吟,“难怪枝叶上全是刺。” 令他无端想起那个,同样生得十分美而冶艳,却长满刺的孟小姐。 住持落下一子,笑道,“你不想摘下它的话,何必管它有没有刺?” 钟漱石默了片刻,半天不出棋招,“倘若我想呢?” “那,指尖淌血莫怨人。” 感谢在2023-08-10 22:33:23~2023-08-12 19:23: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8840365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对坐茵花? 暖 30瓶;小星星 16瓶;花花草草、64799719、阿璃、哼唧哼哼唧 10瓶;跳跳的妈妈 9瓶;今天你上岸了么 8瓶;趙趙、尹 5瓶;芭乐乐芭 4瓶;团子?、芋泥波波 2瓶;Gloria、X23故里有长安28x、贺贺贺、四姐粉、好吃鱼(不熬夜版)、colgate、65790523、草莓味的山竹哥哥、66675438、夏天的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6 ? 16 ◎不必想着还了◎ 16 访问团是两点多到的。钟漱石和住持堪堪结束一盘棋。 住持望着眼前败局, “你这棋风,是日渐一日的乖戾了。” 他的路数看似温和守成,实则步步紧逼, 到最后, 逼得人无还手之力。到被团团围困住, 还想不起是从哪一招, 开始落下风的。 钟漱石自嘲, “本来也叫不上是个好人呐。” “那倒是。” 说罢,一老一少齐声大笑起来。 钟漱石接了郑廷的电话, 踱步出了禅房, 在寺门口站了几分钟, 看见侨胞们过来,远远迎上去,和几位代表握了握手。 随行的女眷玩笑, “钟先生这么年轻啊, 看集团简介,我还以为您四十了。” 钟漱石很正经,“那宣传部得为我的名声负责,这误会大发了。” 惹得访问团发出一阵笑声。 他们先行拜过正殿, 再上舍利塔,各个端肃了仪表, 随师父缓步而行。 为首的问钟漱石, “钟,你不上去吗?” 钟漱石沉声, 恢复了冷淡模样, “家里老太太有规矩, 要拜舍利, 需得沐浴熏香、斋戒三天,才称得上虔诚。我们做小辈的,不敢跟她对着来。” “那好,我们不勉强了。” 等到行程结束,返回市区时,钟漱石坐在车上,才想起孟葭那道命令。 他临时起意,吩咐郑廷往学校开。 郑廷也没有问,说了句好,倒惹得钟漱石意外。 他盯着手机屏幕看,随口道,“好什么?都不问我哪个学校。” 郑廷卖了回老,“还能有哪个学校啊?是吧漱石。” 钟漱石嗓子里溢出声笑,“少乱说。” “但我还是想问一句,你究竟,对人家怎么个意思?” 郑廷想起昨晚,他把孟葭带走时,那副志在必得的样子,总觉得哪里出了错。还是个一开了头,就没有回旋余地的错。 钟漱石打开车窗,点了支烟,郑廷看见他只抽了一口,就搭在车边,任由它燃着。 白雾缭绕间,他散漫笑一笑,“她才多大,现在就谈意思,早了。” 郑廷将车开进学校,经过图书馆时,看见一道清瘦的身影,捧着书从里面出来。 她身边站了个男生模样的同学。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用英语练一段对话。 傍晚的风,吹开她鬓边乌亮的长发,两根纤细的手指伸出来,将头发拢到耳后,露出润如珠玉的脸颊,她冲身边人笑,很温柔的样子,“我们继续。” 郑廷提醒一声,“孟葭就在这里。” “算了,回去吧。” 钟漱石的目光胶着在她脸上,他忽然,又不想取回毯子了。 郑廷转过一个弯,被钟灵认出来,她撇下旁边的刘小琳,跑过去,“二哥。” 钟漱石命郑廷停车,窗子打下,露出一张面容冷峻的脸,“有事?” 钟灵笑问,“你怎么会来这里啊?” “念好你的书。” 钟漱石瞧着她也没什么正经事了。 他淡淡瞥钟灵一眼,车窗又缓缓合上,再不理会。 钟灵还站在原地愣神。刘小琳已经走上来,说不用问了,你看孟葭在那儿呢。 她们一起回寝室取东西,孟葭刚好上楼,钟灵关心说,“你好点了吧?” 刘小琳凭经验答,“肯定不怎么舒服,要不然她不到十点,哪里会回寝室的?” 吱呀一声。孟葭拉开门,“还是小琳了解我,有点头晕。” 刘小琳表示理解,“昨晚那酒劲儿是真大,我也起不来,到现在才约钟灵吃饭。” 孟葭说,“嗯,以后咱们别喝了,我先进去啦。” 钟灵冷不丁地问,“等会儿,孟葭,刚才我二哥来找你了?” “没有,你看错了吧,没人找我。” 孟葭抿着唇笑,冲她们俩摆了摆手,回了房间。 钟灵坐在刘小琳床上,看着她拿袋子装衣服,全是要洗的。正好明天没课,她拿回去给家里的阿姨,再带几件新的来。 刘小琳回头,撞见她若有所思的眼神,“又琢磨什么呢?” “孟葭跟我哥到底哪一步了?” 钟灵手撑在大腿上,托着腮问。 刘小琳指了一下隔壁,“你不怕挨骂,不怕被你二哥知道,就去打听呗。” “我怕。” “那就老实呆着。” 刘小琳把一条丝巾塞进袋子,突然想起来,“你跟你那个学长秦文,怎么样了?” 提起秦文,钟灵就想笑,“你都不知道他多憨厚。” 刘小琳坐下问,“来,展开讲一讲。” 钟灵说起上一回,去找秦文要本明清家具史,她这阵子在装修学校旁边的公寓,对这方面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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