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月里考完专八,马不停蹄的准备保研材料,到填社会实践那部分时,她在联合国实习的证明找不着了。 当时是受学院推荐,在纽约总部担任同传实习,为期一个月。 她参加了很多场大型国际会议,关于保障人权和经济发展,每天早上十点钟进booth(同传箱),到晚上七点整理完材料再离开。 工作强度很大,下班之后回了酒店里,孟葭躺在床上不想动,任何需要经过思考,才能做到的事情,她都做不到。 太累了,大脑直接罢工。 孟葭想来想去,应该是落在伦敦那一个,没带来的箱子中。 当时走的时候实在装不下,就堆在了楼上陈少禹那里,反正都不是急着用的东西。 她也没催着他寄,说你回国的时候带来就成,陈少禹说好。 那天傍晚,孟葭在家里算着时差,给陈少禹打电话。 陈少禹接起来,他竟然已经回了北京,说,“很急吗?我这两天没空给你送。” 她说,“的确很急,不用麻烦你送,我去找你拿吧。” 孟葭问他要了地址,公子哥儿住在海淀的颐和原著,就在圆明园西路。 她打车过去的时候,天早就黑了,新月升起来,院子里飘落槐花香。 这里都是独栋的别墅,孟葭擎着手机,挨户看门牌,但好像哪一家都不是。 她四处转时,浓荫深处走出一道高挺的身影,陈少禹叫了句,“孟葭。” 孟葭冷不丁回头,赶了一步,差点被脚下凸起的石板绊倒,陈少禹牵了她一下。 他扶稳了她的手臂,“路太滑,你当心点。” 孟葭悻悻的,把手抽了回来,“不好意思,我没看见。” 此时此刻,道边停着的一辆黑色路虎,车窗无声打下来。 赵宴拍了张照片,对副驾的贺沂蒙说,“我跟你说,这把绝对劲爆,我发给吴骏看。” 贺沂蒙没看清,“那是陈少禹和谁啊,他女朋友?” 赵宴说,“孟葭你都不认识!” “是她啊。对哦,她去年就回国了。” 孟葭在这个圈子里销声匿迹得太久。 贺沂蒙跟她本来就不熟,当时肯说两句话,也无非是看钟漱石面子。 赵宴白她一眼,“那你以为是谁?老陈可以啊,这都敢上手。他真是不怕死。” “怎么了?钟二哥不都去武汉了,早就没跟他了,”贺沂蒙觉得莫名其妙,“你们男的真好笑,人家为什么不能谈过一个?” 赵宴没想跟她聊关于男人之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胜负欲。 他压低了声音,靠过来,“他怎么去的武汉?跟你们家脱不了关系吧,是你小叔叔?” 贺沂蒙说,“我不知道。你嘴上没把门儿的,知道也不跟你说。” 再者,这件事情两家都瞒得很死,上头也不知强调了多少遍,钟漱石是主动请缨去锻炼。 这是顾全大家的颜面,免得闹出来,钟老爷子不是那么好惹,贺家人虽然看上去,险胜了这一局,但也都是悬着一颗心的。 她确实不清楚,贺父贺母也只交代说,小孩子不要问,你平时多让着钟灵吧。 贺沂蒙把车窗关上,“热死了,这有什么好看的,走不走啊你!” “走,晚上吃什么?” “法国菜。” 赵宴忍不住笑骂道,“把你洋气的!咱北京烤鸭就不行?” “你要吃烤鸭我就下车了。” “别别别,祖宗,去吃。” 孟葭在陈少禹家里,找到了那张救命的证明,放进纸箱子里。 她盖上,回头对他说,“谢谢啊,帮了我大忙。” 陈少禹笑说,“那你请我吃饭吧,我正好饿了。” 孟葭面露难色,“今天?我还有很多材料没写,改天行不行?” “那就看你方便,”陈少禹脸上有一闪即逝的失落,“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打车就好了,你不是忙嘛。” 陈少禹端过她手里的纸箱,“抱着这个东西,你去哪里打车?” 孟葭垂下眼眸,“好吧,麻烦你了。” 她欠陈少禹的这顿饭,一直拖到六月末才请。 孟葭提前两天把地址发给他,在二环的一条胡同里,出了积水潭地铁站,大约再走个三四百米就到了。 陈少禹是开车来的,比她先到,很礼貌的在门口等。 没多久,就看见孟葭绕过一个转角,穿一条棉白裙,在日暮昏鸦声里朝他走来。 陈少禹笑了下,“我还以为,你早就已经忘了,都没好意思提。” 孟葭无奈的摇头,“事情太多,保研刚告一段落,你看,马上又要去香港。” 陈少禹问,“是世界青少年模拟联合国大会吧?” “嗯,去做主席团指导,”孟葭给他倒了杯茶,“你也要去吧?听说你是模联主席。” 陈少禹道声谢,“是,这次还得路过武汉,有一场国际新能源的峰会,缺两个同传。” “呀,我还没来得及联系的搭档,是不是你啊。” 孟葭觉得很意外,今天张院长刚找过她,说去香港前,先跟高级翻译们一起,在武汉落个脚。 译员通常都是成对出现,这么高强度的工作,不是单枪匹马能做好的。 本来这种级别的会议,轮不到她一个大四的去,但那阵子实在缺人手。 而且,也不是全部都交给他们,只是在接连七天的议程中,把其中一部分无伤大雅的,让他们去完成。 说白了就是替补。让同行的翻译们歇口气。 坐在张院长办公室里,孟葭本来要推辞,武汉这个地方太敏感,有她不敢见的人。 她理由还没找好,站在那儿笔挺的,顶着一脑门子官司,犹犹豫豫的。 张院长直接说,“你紧张啊?联合国那么大阵仗你都过来了,还怕这个?真是!又不叫你挑大梁,辅助一下也不会?” 孟葭低着头,半天才说,“会。” 陈少禹打开微信,翻着最新发过来的名单,“应该吧。” 孟葭看了一眼,点下头,客套的说,“真是。那你多关照啊,我怕我跟不上。” “少来,你照顾我还差不多。” 这家店主营淮扬菜,那道扬中河豚,烧得细腻弹牙,入口鲜滑。 一开始孟葭不大敢吃,她怕腥。 陈少禹尝了,说一丁点腥味都没有,让她试试。 孟葭半信半疑的,“真的吗?腥着了我会吐的。” 他温和的眉眼笑开了,“真的,来,我给你夹一筷子。” 陈少禹夹起一片来,吹了吹,拿手托了,就要往她嘴边送。 孟葭不适应,也觉得不太妥当,她伸碗过去,“还是放到这里吧。” 他伸出去的手腕顿了下,还是从善如流的,放在她碗里。 她埋下头,不由自主的想到钟先生,他经常这样喂她吃东西。 也是一只手托着,冷白的腕骨递到她面前,啊的一声,示意她张嘴。 只不过在那个时候,她还意识不到这个举动有多贵重,直到它变成回忆。 孟葭尝了一口,“嗯,真的很好吃。” 陈少禹看着她,从进门起,孟葭就把头发挽了起来,露出一段雪白的颈项。 两笼柳叶细眉下,一双乌黑清亮的眼眸,看什么都含着情思。 他捏着茶杯问,“你怎么都不谈恋爱?那么多人追你。” 还在伦敦的时候,就有不少富家子打听孟葭的事,甚至是跟他打听。 闻言,孟葭愣住了一霎,浅浅笑下,“哪个男朋友受得了我这样,天天不见人影。” 陈少禹半开玩笑的说,“那简单呐,就找个学翻译的好了。” 孟葭摇着筷子,“那不行,我可不找同行。” “但你以前有过男朋友,你们是为什么分开的,生了误会?” 他靠在椅子上,灯影暮钟里,抱臂看她。 因为太赏心悦目,连撩头发也有无边风情,她是少有的,灵动而不轻浮的气质。 身上连一丝丝的谄媚俗气都没有。 一向眼高于顶的钟二哥,也是喜欢孟葭这一点吗? 院落里栽着几树山茶,已开至末期,喻示一年春事的尽头,梦短梦长,花落流红。 簌簌扑落的清光里,孟葭撑着头,很费力的想,是误会吗? 不,他们之间,没有什么世俗的误会。 世俗的阻碍,倒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压得人窒息。 她摇了摇头,“不是,我们说好要分开的,就分开了。” 是到了油尽灯枯时,她含着泪水,亲手剪下那一段,还未燃尽的烛心。 从那以后,照亮过她的那束光灭了,她把钟先生还给了天黑。 “你们也在这儿吃饭呢!” 孟葭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她回头,后头站着钟灵和吴骏,还有刘小琳他们。 孟葭站起来,说,“要不坐下一起?” 钟灵指指上面,“楼上有包间,你要来喝一杯吗?我们看演出晚了,才过来吃饭。” 她摆手,“不用,我都吃完了,要走了。” 吴骏眯了下眸子,看一眼陈少禹,“最近倒少见你。” 陈少禹说,“快毕业了,忙。” 他点了下头,笑一笑,“忙点儿好。” 钟灵拱一下他,“你跟他打什么哑谜?我们不能知道。” 吴骏拉着她上楼,“我们吃我们的,别管了。” 孟葭付完账,刚转身,就看见贺沂蒙和叶昕走来。 贺沂蒙笑着问她,“你刚从南边回来,去武汉了吗?见到钟二哥没有。” 叶昕边走边说,“去了,很短的见了一面,他太忙了。” “他会调回来吧?总不能你们结婚,他还在外面。” 叶昕笑了下,只说,“别说这个,我们去吃饭,好饿。” 贺沂蒙说,“你还会害羞啊,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孟葭捏着手包,就那么面目僵硬的,钉在了原地,她走不动。 这就是,她从来不敢问钟先生近况的原因。钟灵要说,孟葭也不要听。 但已经这样回避了,这阵躲不开的鹤唳风声,还是刮过她的耳边。 她站在下面,看不清叶昕脸上的表情,但能想象的出。 一定像长满了绿萝的山丘,风吹过来,漫野盎然的高低起伏,都揉进色彩斑斓的云霞。 两年过去,他们终于要结婚了么。 孟葭扬起脸,由着温热的晚风描摹她的眼眉,写下阡陌的诗篇。 内容也不很冗杂,颠来倒去,无非就八个字。 回头万里,故人长绝。(1) 陈少禹等了她好久,才进来问,“没事吧?” 孟葭回头,“哦,没有。我接了个电话。” 她脸上的神情,是泛着幽冷的凝重,像刚从冰凉深邃的古井里,徒劳打捞起的月色。 陈少禹看了一阵,说,“走吧。” 他送她回住的地方。 一路上,孟葭的手都撑在窗边,低垂着眼帘,辨不清她的喜怒哀乐。 陈少禹说,“一直住外面吗?上课的话,会不会不方便。” 孟葭半天才回神,“不,不啊,等九月份开学,再回学校去住。” 大四住在外面,是因为单人寝室被收走,她的阴间作息,也不适合跟室友一起住,会影响到别人。 读研的话,两个人会好一点。 孟葭定了定神,觉得自己太疏忽朋友了,这样很失礼。 她努力的笑了一下,“你马上要去上班了吧,听说你大二,就已经过了遴选考试。” 陈少禹谦虚道,“侥幸而已,那是你要深造,让了个机会给我们。” “哪有,你本来就很厉害,”孟葭的唇角,又很快平直下去,还是笑不出来,“听说在翻译司头两年,都要外派到各国驻守,对不对?” 陈少禹开着车,有些高深莫测的说,“也看情况。” 孟葭懂了,没有再往深里打听,这些事情门道太多,本来就是各显神通。 怕她觉得太含糊,他又笑着补充了句,“我不大能吃苦。” 毕竟大了几岁,遇事也不像从前不知所措,孟葭的脸上已缓和了很多。 她开玩笑,“挺好的。这个世界就是,只要你能受罪,就会有受不尽的罪。” 陈少禹扶着方向盘笑了。她的见解,还真是新鲜又心酸。 翻译团抵达武汉的那一天,下起濛濛小雨,孟葭推着行李箱,走在成员们的后面。 负责本次新能源峰会的GPC集团,派了两辆商务车来接,孟葭走到车门边,有人握住了她的箱子,说,“给我吧,孟葭。” 孟葭哎了一声,“好久不见,郑主任。” 和天边散不开的乌云一样,再见到郑廷时,她的眼底也拢上一层阴霾。 郑廷把她的行李箱放好,“上车吧,董事长会在集团见你们。” 孟葭上了车,因为紧张,脊骨笔直的挺着,紧紧攥着扶手不肯松,细长的指尖,将白色的真皮座椅,抓出一道道细痕。 她虚阖着眼,坐在座位上,不停调试呼吸。 和来之前,想象中的那种气定神闲,全然背道而驰。 还没有见上面,孟葭感觉自己的心率,就已经升到一百八。 下车后,行政处穿西装裙的女工作人员,引着他们进电梯。 她说,“董事长还没有回来,先到会议室里等,他要给你们开个会。” 领队的卢教授表了态,“没关系,钟董他太忙了,我们等他。” 陈少禹看出她的局促不安,他说,“你不要紧吧?” 孟葭摇头,说没事。 他安慰她说,“别这么害怕,钟二哥不是记仇的人,都分手两年了,他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孟葭的睫毛低垂着,受不住力一般,坠在眼睑上。 半晌,她才用只有自己听得见声音说,“我们没有仇。” 进会议室的时候,孟葭刻意放慢了步子,选了最后一排坐。 等了十来分钟,才听见空旷的走廊上,传来几道沉稳的脚步声。 底下几个副手,拥着钟漱石进了门,他先跟卢教授握手,“久等了,欢迎。” 卢教授回握住他,“钟董这么忙,还抽空见我们。” 绰绰人影里,孟葭忍不住抬起头,手指细密的发着抖,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钟先生的面容温雅如旧,只是那份沉稳里,平添了另一重冷冽。 也还是那副打扮,白衬衫配黑西裤,领口开了两颗纽扣,没有系领带,袖子挽了上去,冷白的小臂上,隐隐可见几道青色的静脉。 他入了座,淡漠的目光随意在室内扫了一遍,像是没有看见她。 钟漱石坐在台上,精练的布置起这次峰会上,主要的翻译任务。 孟葭认真听着,虽然是替补译员,也要有个样子,不好闹笑话。 尤其,不能在他的面前出洋相,钟先生是最喜欢笑她的。 (1)引用:出自辛弃疾《贺新郎.别嘉茂十二弟》 备注:男主调下来以后,是换了别的集团的,不是从前那个了。 感谢在2023-09-22 23:34:59~2023-09-23 22:59: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uxe、阿拉蕾、flank、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菲兔 74瓶;花花草草、flank 10瓶;芋泥波波 5瓶;晓晓哒佐佑 2瓶;晋江币很难兑换哦、浇水的阿波罗、珍、65137319、52727565、冬月元、23542626、言溯甄、尛可爱、55788481、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7 ? 57 ◎就是这个啊◎ 57 钟漱石开会的风格, 简明扼要,既不费时也不费力,条理很清楚。全程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一开始, 孟葭还听得认真, 到了后半段, 注意力就无缘无故的, 挪到了他的唇上。 她想起那些, 刻意被封锁在角落里的厮磨,他这张嘴干过的每件风月事。 那一年暑假, 钟漱石出差不在北京, 她跟钟灵去云蒙山上露营, 哪知道他提前回来,在家找不到人,半夜上了山。 孟葭支了把椅子, 坐在山岩边看星空, 一回头,身边凑过来一张脸。 还没看清是谁,就已经被他吻住了,吓得她手脚直扑腾。 再后来, 钟漱石拿毯子裹了她,抱在怀里数星星。 那夜朗月清风, 山顶上浓雾疏雨, 他说一会儿话,就低头吻她一阵。她紧偎在钟先生的胸口, 颊边吹过微凉的崖风, 听着他的心跳声睡过去。 想到这个, 孟葭好端端坐在那儿, 苍白的脸上,忽然晕出一大片红潮。 她扶着脖子,不自在的转动一下,低了头,不敢再往台上看。 不过二十分钟左右,董事长的发言就结束了,集团负责本次峰会接待的万总,又补充了几点后,宣布散会。 万总站起来说,“先送各位回酒店,晚上在瑞华的餐厅设宴,为大家接风。” 孟葭没立刻起身,先让前排的人出去,陈少禹以为她还发呆,拍了她一下,“走啊。” 她抬头,朝他干巴巴的笑一下,“好。” 两个人并排走着,陈少禹翻了几页资料,“全是新名词,回去还得做不少功课。” 孟葭闻言,有如东风射马耳,无动于衷。 她察觉到主席台上,那一道寒凉侵霜的目光,投落在自己脸上。 但她不敢看,她怕和钟漱石照上面,不知该做什么表情。 势均力敌的对阵,还是,强颜欢笑的悲悯? 又或许,以她这点浅薄的道行,不管怎么伪装,都是漏洞百出的姿态。 “孟葭。” 坐在钟漱石身边的郑廷,忽然叫住她。 孟葭只好转头,她努力使自己的眼神看起来,不那么惶恐。 她开口,声音有一点微微发抖,“怎么了,郑主任?” 眼角的余光途径钟漱石时,依然瞧不出,他面上有任何明显的变化。 钟先生还是那样,两指间夹着一支烟,眉目深深的脸上,总是寡淡而沉郁的,一副视众生皆漠然的样子。 他的心思,一贯是无人猜得出的,也不喜欢别人来猜。 郑廷说,“晚上记得去吃饭。” 孟葭点头,调子清凌凌的,回了一句好。 她正要转身离开,钟漱石的视线越过她,直接落在陈少禹身上。 他口吻极淡的,夹烟的手点过来,“少禹也去。” 陈少禹意外,没想到他用这么亲近的称呼,“钟二哥,这么多年不见了,您还记得我呢。” 钟漱石点下头,俨然一副长辈的模样,“你爸爸在上海还好吧?” “他挺好的,都退二线了,每天喝喝茶。” 半晌,看了一阵子文件的钟漱石,见他二人还站在那儿不动,才又抬手一挥,“去吧。” 孟葭拿着本子出了会议室,转过那扇厚重的深红木门时,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她想,钟先生连一个眼神,一句话都没给到她,应该是早就放下了。真羡慕他的忘性。 也很正常,他们两年不见了,有谁会把怀念揣在心里,比过程还漫长的。 既然缘分浅薄,好比细胎光润的澄心堂纸,不如就付之一炬。 孟葭在心里说,也好,他们之间总要有一个人,先走出来。挥一挥手,各入歧路。 他们回酒店休息,陈少禹的房间在她对面,孟葭跟他道完午安,就关上了门。 早上为了赶航班,她起的很早,但孟葭和衣倒在沙发上,困意全无。 从下飞机到现在,她的心率大概没有齐过,不是一下子快到受不了,就是突然沉到底。 她蜷着身体,空洞的望向落地窗外,底下形形色色的路人在奔波,忽然生出一股苍凉。 原来,也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有尾声,来熨平心底的褶皱。 孟葭睡了一会儿,起来翻看刚才会上发下来的资料,专业领域的名词很多,想要这场同声传译完成度高的话,确实需要下一番功夫。 她看到傍晚,陈少禹来敲门,提醒她,“该去吃饭了,第一天不好缺席。” 孟葭说好,也没有请他进来,“你先去吧,我还要换身衣服。” “没事,我在外面等你,你慢慢来。” 陈少禹和她接触下来,深知孟葭这个人,看上去温婉柔弱,其实对人防备心很强。 他们相处的时间也不算短,但到目前为止,还没听她吐露过一句心声。 他在孟葭这里,得到的反馈,永远是客气和疏离。 也不知道,是她惯于自立自强,还是压根儿不信他。可能兼而有之。 孟葭的心上,包裹了一层质地坚硬的外壤,除非她自愿在这片贫瘠里破土而出,否则没有谁能够挤得进去。 但钟灵又说,孟葭和她哥在一起的时候,撒起娇来功力深厚,钟漱石没有哪回招架得住。 他听完后,只是怅然一声叹,心里残唐晚明烧出的余烬,一抔水浇上去,凉透了。 陈少禹完全想象不出来,孟葭使小性子,会是一副什么娇俏形容。 她是学院人人钦佩的钢铁战士啊。就连发低烧都一声不吭,吃完药,还要坚持来上课的人呐。 孟葭换了条半袖复古长裙套装,西柚粉中偏橘调,很衬她的白皮肤,披散一头长卷发,看上去像维多利亚时期的少女。 餐厅就在酒店楼下,出电梯就是,其余人早就先到了。 陈少禹道了声歉,说他们来晚了,又拉开椅子,先请孟葭坐了。 孟葭解释说,“不怪他,是我磨磨蹭蹭,耽误时间。” 她的眼神,特意避开了眯着眸子的钟漱石,只看见一阵淡淡白雾飘开来。 低头时,又在心里纳闷,他现在怎么那么爱抽烟?见了两面,次次都看见钟先生抽烟。 在下面那么心烦吗?抽的还是从前那种特供的烟吗?会不会伤身体? 孟葭脑中一长串的疑问,过了几秒,沮丧着一张脸,摇摇头,这些又不关她的事情。 万总不明所以,坐在董事长的另一侧,小声问卢教授,“他们俩是男女朋友?” 钟漱石听见这一句,右眼的眼皮忽然跳了一下,手上夹着的烟,烟灰扑簌簌的掉在桌布上。 卢教授笑说,“我不太清楚,这男女同学在一起嘛,也不是没可能。” 郑廷替他拿掉烟,递上湿巾给他擦手,小声说,“好了,您是东道主。” 钟漱石在上面蹭了下,眼神落在附耳交谈的两个人身上,暗得像沉下来的天色。 片刻后,他收回目光,心里灌满穿堂凉风,忿忿自问,“我专程请她来气我的?” 郑廷嗤了一声,“我估计老张还不知道,这陈少禹也被点了将。” “谁点了他?这小子花招太多,跟小时候不一样了,”钟漱石靠坐在椅背上,搭着腿,侧首对郑廷说,“他老子那点贤名儿,全要折在他的身上。” 郑廷听得好笑,这位怕不是气昏了头,说话也颠三倒四。 都真刀真枪上了阵,八仙过海的追姑娘了,谁还管什么名声? 当然是有门路走门路,有手段上手段,能讨美人欢心最重要。 孟葭听陈少禹说完,关于这次峰会承办方的渊源,在心里奇怪,钟漱石这不是明升暗降吗? 说是董事长,但哪有在北京时风光?还是他这人,就执着一个苦其心志。 她抬起头,正撞见坐在上边的钟漱石,神色莫辨的,伸手扯松了一下温莎结。 他闲散的坐着,被疲倦拉开一段的眼皮,虚阖了半边,唇角浮着一点客套的笑。勾勒出一股子漫不经心的风流。 孟葭意识到自己已经看了很久。 但她的视线撤不回,从前总是不大敢看他,隔了两年迷雾一样的时光,多看一秒都是好的。 钟漱石也睁了眼,对上她风清露愁的清亮目光,像误入一场白云轻水的旧梦。 他的心承载在小舟上,摇摇晃晃,漫无目的,饱满的喉结咽了又咽。 孟葭攥着桌布,眼底的热意浸染到了脸上,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讨厌。 她慌忙低头,拿起勺子,舀着滚烫的汤汁,不知冷热的往嘴里送。 还有什么可看的呢? 看一千次,一万次,他也不过是横在她面前,金雕玉砌,桂殿珠箔,只可远观的一座高台。 是攀了又攀,攀不过去的重楼。 陈少禹说,“小心点,你那个汤有点烫,刚端上来。” 孟葭闷闷的嗯了一声,说谢谢,但真的没有什么感觉。大概已经麻木。 他又说,“钟二哥还挺亲民的,不像在别的地方,敬酒敬个没完没了。” 孟葭没有说话。不知道,总之钟先生讨人厌。 接下来的几天里,虽然孟葭没有领到翻译任务,但她每天都准时进会场报到。 帮着老师们,做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事,等会议开始,她就安静坐在台下,认真的做笔记。 那天中午,散了会,接连下了三四天雨的武汉,也终于放晴。 这一出太阳,盛夏天的日头难免晒人,孟葭站在会场门口,迟疑着,不敢就这么走出去。 钟漱石阔步从后面出来,看见一个穿白色系带衬衫,黑色铅笔裙的小姑娘,背影婷婷袅袅。 孟葭把文件夹搭在头上,眼神茫然的,前后左右各看了一遍。 直到瞥见钟漱石朝她走了过来。她小心翼翼的,把文件夹放下来,小声说,“钟董好。” 过了刚碰面时的余悸,这些天日日见着他,孟葭的适应能力不错,已经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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