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住了她的脚,耽误她建功立业。 这些年过去,西南边陲的风,倒把她吹得柔情了。 钟漱石点点头,“爸是该回来了。” 韩若楠看他松了精神,才小心地问,“明天有场晚宴,妈妈要去见几个老朋友,可能和叶昕她妈妈碰头。听你奶奶话里话外,好像还蛮中意她的。你对她什么意思?” 她自觉亏欠儿子,更不可能在这种事上,再拿什么当妈的款儿。否则连现在这样,流于表面的和睦都不会再有。 就连对着她婆婆谈心兰,韩若楠也只有一句,说还是要合他自己的意。 钟漱石苦笑直言,“妈,我对叶昕没意思。” “那行,妈妈心里有数了,你早点休息。” 韩若楠拍拍他的肩,站起来,温柔地看儿子一眼。 “妈。” 走到门口,钟漱石忽然叫住她。 韩若楠回过头,“怎么了,你还有别的事?” 钟漱石顿了片刻,最后也只是说,“您也早点睡。” “好。” 大年初八这天,是黄梧妹的亲表妹,也就是孟葭的姨婆,固定来拜年的日子。 姨婆家的小孙女、小外孙子多,在院子里玩摔炮,小孩子嗓子又细,喊起来直往孟葭的鼓膜里钻。 昨晚本来睡得少,这一下就更头疼。 她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慢腾腾洗漱完,换了一条白色羊绒裙。从头发两边分出绺头发,编成麻花辫,那红缎带绑了个蝴蝶结。 照镜子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己脸色苍白,拧开唇彩来,稍微抹了一点。 孟葭下楼,到前厅跟姨婆说新年好。 黄梧妹瞪她一眼,“还新年好,多晚了你才起床。” 姨婆知道她姐姐教养严,拦了拦,赶紧说好话,“没事啦,小孩子哪有不贪睡的。” 孟葭怕挨骂,识相地出去跟几个细妹玩,疯到晚饭时分,她把买来的仙女棒分给他们。 “让我听听,谁大姐姐叫的响,我就多给她。” “大姐姐!给我,给我呀!” 钟漱石开车到门外时,打下窗子,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 孟葭笑脸洋溢的,两根小细辫子飞到脑后,孩子王一样站在石凳上,手里高举着一把烟火棒。 他摁了下喇叭,孟葭回过头,从凳子上跳下来,看清是钟先生的脸后,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心跳得厉害。 那些在机场的通话、刀光剑影的推挡中,都没敢说出口的问题,化作从身体深处燃起的火苗,一簇热过一簇的,滚烫着,将孟葭仅剩的神智,煅烧成灰烬。 她才发现,只不过是十几天没见,自己竟然这么想他。 那些剩下的仙女棒,都被孟葭塞给表妹,她说,“你们自己玩。” 小表妹问,“你走去边度啊,大姐姐?” 孟葭摸摸她的脸,“跟外婆说我碰见个同学,不在家吃饭了。” “哦,咁样啊。” 孟葭飞快拉开车门,侧身坐上去,气喘吁吁的,“钟先生。” 她微微笑着,雪白双颊上泛起潮红,因为是跑过来的,鬓发也吹乱了,眼中波光滟滟。 钟漱石伸出手,目光专注而温柔的,为她拿掉那一束,沾在嘴唇上的长发。 他呼吸微沉,落在她下巴上的一只手,转而扶稳她的脸,大拇指摩挲着这份柔软,忍了又忍,饱满的喉结滚动着,吻了上去。 钟漱石另一只手撑着座椅,不为稳定身形,是用尽最后一分冷静,明示自己失控之余,注意力道,不要吓坏她。 他吻得很轻,星星点点的,小雨滴一样落在孟葭柔软的唇上,她涨红了脸,呼吸急促,伸手要去推他,溢出口的绵软嗓音里,含疑抱怨。 伸过来的那只手,也被钟漱石折住了手腕,他难耐地抵进她的腕心,舌尖探入她口腔中,轻慢的、试探的吻变了调,化作唇齿间的交缠。 山风灌进来,吹得耳边呼啦作响,钟漱石腾出只手摁下去,车窗缓缓关上。 他桎梏着孟葭的后脑,热烈的气息强势围裹住她,少女的矜持一击即碎,她半伏在他的身上,任由他不断加深这个吻。 孟葭感觉,她身上的那把火,好像烧到了钟先生那里,他们被困在一片火海中,白焰里迸出炽烈的珠光,眼前昏茫茫一片,已看不见任何。 密闭安静的车厢内,清晰可闻彼此吮吸的声响,暧昧而细微水声,挑动着钟漱石最隐秘的神经。 他额角的青筋突突跳着,这是最后的警告,警告他停下来,否则局面将很难收拾。 几秒后,钟漱石缓了一缓,极不舍得的,松开她的滑嫩的舌尖,在唇上啄吻两下。 忍过了那一阵冲动的欲/望后,心绪才慢慢平复,他抵上孟葭的额头,鼻尖错开一些,温热的呼吸交融着,“对不起,我太失态。” 孟葭头脑昏沉,胸口剧烈地起伏,本能地攫取着新鲜空气。 她轻喘,说出来的话,几分嗔怪,“真的是很失态。” 但她好像,一点都不反感。 说完,孟葭悄悄别开了眼神。 她不想看她现在这副样子,迷离地晕开在他的眼眸里。 钟漱石替她拨弄着头发,能赖一会儿,就多赖一会儿,不愿意离开她清甜的呼吸。 他说,“我给你赔罪,好不好?” 孟葭推他,“嘴上说要赔罪,还不快起来!” 钟漱石转头坐直了,“哪里的餐厅好吃,你带路。” 面前细白的手指递来一张纸巾。 孟葭描了描他的嘴,“钟先生,你还是先擦擦吧,唇彩糊上去了。” 钟漱石看不见,胡乱揩一下。孟葭存心逗弄他,“还没擦干净,那边还有一点点。” 他要去拧后视镜,被她挡住,“干嘛?以为我会骗你哦。” 她现在真是胆子大了。也不是,她素来有胆量,只是掩藏得好。 钟漱石无可奈何的,按照她的话,又擦一遍。 孟葭就这么坐着,看他不得要领的擦嘴,噗嗤一声笑了。 钟漱石拉过她的手,似笑非笑的,“这么快就不怕我了,嗯?” 她垂眸,口是心非地应,“谁怕啊,以前是有代沟,懒得理你。” 还是怕的。只不过她这人,不如表面上见到的温顺,孟葭清楚自己多反叛,一点颜色就敢开染坊。 “代、沟?” 钟漱石重复了一遍。 孟葭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她身体往椅背上一靠,转移话题,“饿死了,走不走啊?” 钟漱石发动车子,掌心里包裹着她的小手,单手扶着方向盘,开下了山道。 孟葭带他去吃一家很地道的广府菜。 他们对面坐着,孟葭撑着下巴问,“怎么突然来广州?” 刚才车里太闷热,又胡闹一阵,他笔挺的西装外套,被烘得软而塌。 钟漱石索性脱下来,闲搭在椅背上,“昨天有个会,在深圳,过来瞧瞧你。” 孟葭蘸了茶水,低头在桌上写画,“深圳离这可不近。” “是,开了将近两个小时车,还要瞒着同行的领导。” 说起来,钟漱石都觉得好笑,为了见她一面,下午的会开到一半,推脱身体抱恙,从广深高速疾驰而来。 这么一想,他这一生过的未免平淡,竟然到了这个岁数,才做出一件出格的事儿。 孟葭抬起头,“为什么要这么赶?不是说了,回北京再见的嘛。” 钟漱石颇有自知之明的,“好了,别再故意笑话老同志了。” “哪有笑话。” 孟葭抿一抿唇角,明炽灯光下,浓黑的睫毛低敛。 “刚才我在车上,那副鬼样子你也见到了,是能等得到回北京的吗?还说不是笑话。” 钟漱石被她逼得无法,庖丁解牛一般,剖白起自己的行径来。 孟葭没憋住笑了。 她喜欢这样的钟先生。 身上没了那股骇人的寒意,讲话时表情生动,带着幽默的自嘲,不是那个没有人气的钟仙儿了。 那道萝卜汤端上来,钟漱石看了看,“这就你说的招牌菜?” “你别小看这道汤,萝卜拔出田头晒七天,再用手,注意是手哦,把糖分搓进溏心里,汤里完全尝不出萝卜味,好掂嘅。” 孟葭边说,边用手给他演示,引得服务员都笑。 钟漱石尝了一口,“嗯,好喝。” 她这么拼命地介绍,再喝不惯,他也不忍心说一般。 本来想再放一放接吻的,但七夕的氛围都到这里了,让钟仙儿尝一口吧就。 粤语小课堂: 1、你走去边度啊:你走去哪里? 2、好掂嘅:好厉害。 25 ? 25 ◎钟先生的喜欢◎ 25 在车上就嚷着饿的人, 等菜上齐了,也不过是端个小碗,每一道都夹一点, 尝上一小口, 又放下, 接着品第二道。 小孩子家吃流水席一样。 最后孟葭还先放下, 说吃饱了, 钟先生请慢用。 钟漱石失笑,“你吃什么就饱了?” 他新拿一个瓷盏, 盛了半碗鲍鱼干贝粥, 舀一小勺, 吹两下,递到她唇边,“张嘴。” 孟葭下意识地环顾了下四周, 她从来没在公共场合, 和一个男人做这种亲密的举动。 她觉得有点羞,连声说,“我自己吃就好了。” 但钟漱石坚持喂她,“已经给过机会, 让你先好好吃了,是你弃权。” 孟葭张开嘴咽了那勺粥。她赶忙接过来, 冲他表决心, “我把它吃完。” 钟漱石喝了口茶,“这招还挺好使, 以后你再不吃东西, 我就这么着。” 他声音偏冷调, 有种抹灭不去的命定感, 像天亮之后,注定被日光遮蔽的星辰。 仿佛天生就适合说情话,只可惜,他不是一个合适的情人。 孟葭低头搅着那碗粥,心也乱成一团,钟先生真当她是孩子。 她也不是只顾着死读书,身边有个刘小琳,钟先生的事情,多少也听她透漏了一些。 小琳虽没明着说,但措辞里反复力证的实情,无非同一种客观存在,钟老爷子就他这么一个独孙,很是看重。 到了他这个年纪,即便身边没个正式女朋友,家中也早找好了适配对象。 钟先生未来的妻子,一定出身很高,教养良好,容貌秉性都出挑,站在他的身边,仪态举止无可挑剔。 以后吗?他们哪里来的以后,钟先生自会听从安排结婚,她过两年也要出国的。 这个带着夭夭桃花色的夜晚,只是小别重逢里,一场双方都失了控的意外。她不清醒,理智统统抛脑后,钟先生大约也是。 但不可能每天有意外发生,人也不会时时刻刻都失控。 其实到现在,孟葭已经在懊恼,傍晚看见他的时候,为什么要跑过去? 那样她就还是她,一颗心也还稳稳当当的,不像现在,颤巍巍捏在他的手掌里。 孟葭放下粥,看一眼高顶天窗外,渐渐往西沉下去的月亮,空花浮沤,云开雾散。 这是每个寒霜夜里,都在上演的月坠花折。像他们最终的了局。 钟漱石忽然覆住她的手,“在想什么?” “没有,我差不多该回家了,钟先生。” 她摇摇头,勉强笑一下,语调微涩。 钟漱石抬手,看了一眼时间,“也好。” 他没有勉强女孩子的习惯,这同一直以来,他所承袭的教养背道而驰。 他们吃过饭,往珠江边散步去取车,像一对最普通的情侣,身边擦过往来的行人。 钟漱石看出她的心事重重,他握一握她的手,“别怕,我会安排好。” 孟葭猛地抬头,瞪圆了眼睛,“你要安排什么?” “你说安排什么?当然是有关你的一切,事无巨细。” 钟漱石停下来,拂开她被风吹到面上的长发,修长的手臂绕到后背,抚上她因为消瘦而格外凸出的脊柱,轻轻一带,将她抱进怀里。 孟葭的脸贴在他胸口,她咀嚼着事无巨细四个字,“像那天去机场一样吗?” 车接车送,如同领导视察工作,被人毕恭毕敬地迎进贵宾厅,体贴的地勤主管,连一根牙线棒、一张餐巾纸、一杯水,都事先放在方便拿取的位置。 孟葭闭上眼睛。他的心跳很沉稳,在耳边咚咚的,未见丝毫的错乱。 不像她,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就不断地屏息凝神,拼命调节自己的呼吸。 “那天赶飞机,有没有哪里令你不舒服?你可以告诉我。” 钟漱石轻拥着她,手伸到前面,摩挲她的脸颊。 孟葭在他怀里摇头,“不,没有人会在那种细致里,觉得不舒服的。” 她嗅着钟先生身上的洁净的气味。淡淡的,像雨后的杜松,微苦里有清香。 他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所以让你不舒服的,另有其事。” 她的头闷在他胸前很久,缠绵够了,那些独立的思考和判断,也一点点回来。 孟葭推开他,半仰起头,与他平静的对视,“有,我害怕。” 钟漱石一只手捧住她的脸,“你怕什么?” 他的手掌很大,这一点,早在钟先生第一次带她坐飞机去北京时,孟葭就发现了。 当时她就想,他这只手,几乎能盖住自己的脸。 到今天,他的手动情地托住她,干燥的掌心,长着一层薄茧。 她双手端牢了他手背,脸贴上去,闭上眼,追逐着他的那层茧转动,带起密密麻麻的痒。 这恐怕是孟葭迄今为止,做过最孟浪的一个举动。 钟漱石看着她,喉结不可抑制的,反复吞咽着。 因为窒息感太强烈,他下意识地去扯领带,上手才发现,上午饱满的温莎结,已被扯得很松。 他的脖子并没有任何束缚,桎梏住他呼吸的,是眼前顶礼膜拜的小姑娘。 “我怕有一天,享用惯了这样的滔天富贵,就回不到从前了。” 良久,孟葭睁开眼睛,笑着说完,放下了他的手。 钟漱石的手臂晃动一下,垂落在身体一侧,又急切地去握住她的手。 他翻扣住她手腕,力气很大,语调却异常温柔,“我跟你保证,孟葭,不会有那样的事发生。” 钟漱石这才反应过来,她那么聪明,又常与钟灵一处作伴,即便再不关心,也能从平日的交谈里,捕捉到一些他的信息。 比如这个名利场上,谁也逃不掉的联姻。 孟葭用力地摇头,眼底起了层雾,“不要跟我保证,钟先生,我不需要。” 不用你安排什么,也不要你的保证。 她早习惯了这样的孑然一身。 江面上吹来的风很凉,带着水草的腥味,从她的发梢间穿插过。 他问,“那你要什么?” 孟葭退开两步,“什么都不要,今天见到你很高兴,再见。” 她甚至不让他送,清亮的眼眸柔软注视他,挥挥手,背影潇洒的,走进了灰蒙蒙的夜色里,消失在他眼前。 孟葭站在路边打车,鼻腔里有点酸,她仰着头,眼睛睁得很大,生把那股热意逼下去。 “是孟葭吧?” 路边一个中年男人,打量她两眼后,迟疑地叫她的名字。 孟葭听后,手指揩了下眼睛,看清是她的英语老师后,不觉后退两步。 柯老师摸了摸下巴,“上了大学,变得连老师都认不出了,真漂亮。” 她冷冷道,“你走开。” “怎么这么说话,来,告诉老师,你现在电话多少。” 孟葭拿出手机,连摁了三个数字,举起来给他看,“你再不走,我就拨出去了。” “110?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啊,够劲。” 柯老师边说着,还要往前凑上去,伸出手,朝她脸上摸去。 孟葭刚要躲,斜里伸出一只玉白的手腕,紧紧攥住他。 柯老师吃痛地嗷一声,“你哪位啊你!快放开我,多管什么闲事?” 钟漱石冷笑,大力往后一搡,将他推到了地上,“滚。” 面前这个年轻男人,身上冷峻的气场太摄人,一看就不好惹。 柯老师拍拍屁股,站起来,赶紧走了。 钟漱石拉过她的手,不由分说的,将孟葭带到了车上。 他偏过头,点燃一支烟,手伸出窗外,“刚才那个什么人?” 她放轻了声音,“以前是我英语老师。” “他找你麻烦?” “嗯,我升高一的时候,他说我有学外语的天赋,单独给我辅导听力竞赛。等我拿着课本到办公室找他,讲了不到五分钟,他就开始......对我动手动脚的。” 孟葭眼眸低垂,手放在膝上,不安地绞动着。 “后来呢?” 她说,“我把杯热水泼到他脸上,走掉了。” 钟漱石掸了下烟灰,“他恐怕不会甘休吧。” “所以,他下一次又找我的时候,我让班上的男生,提前把女校长给请来了。再然后,他被调到别的区,去了教普通高中。” “怎么不告诉外婆?” 孟葭扬唇,漠然的笑一笑,“跟外婆说,也只会让她睡不着,她刚做完搭桥手术,我不敢冒险。我们学校里,都是有权有势人家的孩子,只有我好欺负,所以他对我下手。” 钟漱石听得心惊,那时候她才十五岁,寻常女孩子碰上这样的事,吓也吓坏了。她却还要顾忌体弱的外婆,一边上着学,和毫无廉耻心的老师周旋。 车内陷入了一阵沉默。 片刻后,孟葭抬起头,乖巧地冲他笑,“你看,钟先生,我就是这样过来的。到现在,能坐在阶梯教室里听课,去图书馆自习,偶尔上两堂免费法语课。对我来说,已经是天上了。不该再得寸进尺,贪心不足,想要额外的恩惠。” 钟漱石摁灭了烟,他问,“什么是额外的恩惠?” “钟先生的喜欢。” 孟葭不假思索地答,仿佛已经在她的脑海里,转过了无数遍。 钟漱石被她气笑,一口白烟呛进嗓子,扶着方向盘,低低咳嗽起来。 孟葭本想伸手给他拍一拍的。但才说完违心的话,脸上紧绷着,手总也抻着动不了。 钟漱石睨了一眼过去,摁下启动键,“你就是太知道我喜欢你。” 说完,也不再看她,专心开车。 他刚呛咳一阵,嗓子里还堵着一股哑意,说这话时,轻飘飘的口吻里,千万缕的清愁和无奈。 孟葭自己说的,和听见他口中说的,终归不一样。 那句喜欢,也像泛着温柔的涟漪,氤氲了一整晚的暗昧月色,吹荡进她的命脉里。 太像一场梦了,孟葭指尖抠进手背,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她在家门口下车,跟他道别,“路上小心一点。” “好,快进去吧。” 孟葭关好大门,刚转过身,就看见张妈站在后面,她吓一跳,“做乜嘢?” 张妈不跟她多说,“老太太在小祠堂等你,进去吧。” “外婆这么晚还不睡吗?” 孟葭拍拍胸口,觉得这事有蹊跷,年都过完了,还进祠堂干什么? 张妈叹声气,“葭葭,你去哪里了?” 孟葭从她身边绕过去,“没哪里,就是去见了一个朋友。” “北京来的那位钟先生?” 她停下步子,狐疑地看着张妈,“你看见他了?” 张妈指了指她,“哎,你呀,非要把你外婆气死。” 孟葭走到小祠堂,刚带上门,就听见外婆说,“你给我跪下。” 她没敢辩驳,自己从案上拿了个蒲团,跪在她外公和妈妈的牌位前。 黄梧妹半点不铺垫的,直接问,“傍晚来接你的是谁?” 孟葭自己招了,“钟先生,您见过的。” 但她外婆问的却是,“你过生日那天,切蛋糕的时候,也是在他家吧?” 孟葭一惊,“您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 黄梧妹重重拍了两下桌子,“当你外婆没有见过世面,你发来的那张照片,蛋糕底下那张茶几,那种木材、沿角雕刻的纹样,是一般人家能有的吗!” 从那天起,她一颗心就吊了起来,生怕孟葭走错路,到后来张妈接到孟维钧电话,黄梧妹气得发昏。 孟维钧倒没说的多严重,三言两语间,也坦言是担心女儿吃亏。想让黄梧妹警醒孟葭几句。 孟葭跪得笔直,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看她这个样,黄梧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一个公子哥,这边跟你风流过后,自去娶他的高门女,你有几条命陪他!这些事你不会不清楚吧?” 说完,指一指孟兆惠的牌位,“你再糊涂,看着你妈也该知道了!” 孟葭咬咬唇,“我知道。” 她忍了一路的眼泪,不合时宜的,在此时此刻掉下来。 黄梧妹呵斥她,“你知道就知道,哭什么!谁准你哭的。” 孟葭飞快地抹掉,“我不哭。” 黄梧妹一顿,扶着圈椅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你说,你那天在他家里,究竟有没有和他......?” 这样的逼问到底难堪,说出来时,她老迈的声音打着抖。 这是她最害怕的,当初孟兆惠要是没怀上女儿,也不会嫁给孟维钧。也许就不会有之后的冤债。 孟葭被冤枉,也不免高声起来,“外婆!没有你想的那种事情,那天是我病了,他碰上我在医院打针,照顾了我一下。” 黄梧妹放了些心,“你给我保证,以后不要再来往了,连话都不要再说。” 她就这么跪着,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就看着她妈的牌位发呆。 直到黄梧妹夺过她的手机,“把他的联系方式都给我删了。” 孟葭苍白着脸,拼命摇头,“但是我喜欢他,外婆,我真的喜欢他。” 感谢在2023-08-23 00:34:18~2023-08-24 00:5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茜姑子、大乔Scarlett、? 清静清静、草莓味的山竹哥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拉蕾 50瓶;肉肉 16瓶;千金难买一良田 14瓶;花花草草 10瓶;Lu、兮辞、趙趙、今天你上岸了么、white_咩咩 5瓶;Gloria、芋泥波波 3瓶;cy 2瓶;晓晓哒佐佑、? 清静清静、20514660、41608211、小新爱吃纳豆、梅子小姐M、夏天的猪、四姐玖月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6 ? 26 ◎不疼你记不住◎ 26 “你喜欢他?” 黄梧妹像听见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她跪着的蒲团上, 双面织锦的布料皱在一起,孟葭伸手抚平了。 她沉重地点头,“喜欢。” 不愿骗外婆, 实在也瞒不过她老人家的眼睛, 她只能坦白说。 黄梧妹气得发怔, 起身从案台上抽了把木戒尺, 狠一狠心肠, 手起尺落的,一下下打在她背上, “他不过看孟维钧的面, 好心带你去了次北京, 你就对他动这种心思!” 孟葭在心里说,不是这样的,不只是这样的。 那次带她去北京, 仅仅是钟先生对她的偏疼里, 太微不足道的一件。 这么想起来,好像每一次难堪、无助或痛苦的时刻,朦胧模糊的,身边都依稀有钟先生的影子在。 那板子重重地落下来, 她后背火辣辣的疼,额头上登时冒出冷汗。 孟葭挺直脊背, 躲也不躲的, 紧闭牙关,承受着这一切。 这钻心的痛让孟葭脱力, 她跪不住, 膝盖如匐在半空中的柳絮, 像被挖空了骨架, 沉不到实处。 她忍着没哭,外婆不喜欢她哭,从小就教她,说遇上事,哭是最没用的,反而让人家笑你软弱。 孟葭晕眩着脑袋,脸上一丝血色也无,比起院落里,照见满地清白的月光,还要羸弱几分。 她吃力地张嘴,“外婆,我知道错了。” 后来黄梧妹打累了,扔了木戒尺,喘着粗气,跌坐在圈椅上。 仿佛一夜之间看尽了生机。她眼神空洞着,淌眼抹泪地说,“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葭葭,外婆就拿根绳子吊死在这。” 说着又深吸两口气,“到地底下,见到你外公,我躲着走就是了。” 黄梧妹无望地绊在椅背上,枯瘦的胸口起伏着,浑浊的眼泪不住地往下滴。 孟葭强撑着膝行几步,“外婆,你不要哭,我以后、以后不喜欢他了。” 她伸出手,慌慌张张的,忍着背上皮开肉绽的疼,不得章法的给外婆擦泪。 黄梧妹看着眼前的外孙女,眉弯目秀,脸上是柔弱又倔强的清冷。 看着就跟她妈妈没两样。 当年孟兆惠大学毕业,分配在市文化馆工作,一次借调去北京改稿,就碰上了在文坛才露尖角的孟维钧。 那一年她二十五,白衣蓝裙,捧着一堆待审核的稿件,误闯了孟维钧的办公室。 那时候,孟维钧还不叫孟维钧,他姓张,叫张同文,孟维钧是他常用的笔名。 孟院长也没进大学教书,刚博士毕业没几年,在宣传部门当骨干。 孟兆惠被书案上,那写了半截的诗吸引,她凝神想了想,坐下来,蘸了墨续了下半段。 还没来得及走,就碰上中途折返的张同文,她问,“这诗你写的?” 面前的姑娘唇红齿白,他笑,“现在是孟小姐的诗了。” 孟兆惠轻咦了一声,“奇怪,你从哪知道我姓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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