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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 池既站在床边,垂头看一页一页的检查报告,闻言应了一声,“无所谓吧。实践试试看就行。” 话没说完,他抬眼,瞥见陈绵绵醒了,把报告往柜子上一搁,伸手摸了摸她额头,“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掌心覆上额头,触感温热而陌生,陈绵绵下意识想躲,但浑身没劲,张了张嘴,“……没有。” 学长学姐也围上来。 “你快把我们吓死了,大中午的站在门口就往后倒啊。” “感冒了还不吃早饭,又发烧又低血糖的,你不晕谁晕?” “饿吗?我们买了粥,还热着,要喝点吗?” 七嘴八舌的,一句接一句,陈绵绵有点懵。 感觉自己跟他们还没熟到这种地步吧?上午面试时才见过一面,脸都还没记全,现在人家不仅帮忙送到医院,在这儿守着她,还买了东西。 陈绵绵刚醒,脑子还迟钝着,半张着嘴,一时无言。 池既一眼就看出来了,觉得她发丝略乱,小鹿眼圆睁,懵懵的,笑了一下,回身劝那几位,“行了,你们太吵了,先回去吧,我在这儿就行了。” “哟,你小子,司马昭之心了哈。”学长啧啧道。 学姐拍了他一下,“行了,走吧,人家刚醒,安静点好。” 一阵窸窣的响,几个人往外走,“走了啊绵绵,注意身体。” “好。”陈绵绵坐起来,用没挂水的那只手挥了挥,温顺地说了再见。 池既拆了粥盒,白粥,加了点糖,煮得软糯,递了勺子过来,“怎么不吃早饭?低血糖这毛病都有了。” 陈绵绵还是不想喝,摇了摇头,“起太晚,没顾上。” “拿着。”池既不由分说地塞到她手上,抬眼看了眼满满几袋药液,“你这起码得输到晚上。” 粥还温热,隔着塑料底熨在手心,陈绵绵拗不过,只好小口小口喝起来。池既就在旁边看她,片刻后,接着上一个话题问道。 “没睡好?” 一个点到为止的试探。 在安全线以外,恰到好处的询问。 陈绵绵拿勺子的手顿了一秒,然后继续若无其事般地舀起一勺,嗯了声,“主要是感冒。” 心知肚明的欲盖弥彰。 好在池既看了她一会儿,没拆穿,也嗯了一声。 为避免尴尬的沉默,陈绵绵找话题道,“你怎么在这儿?” 之前他说今天学校有事,来不了面试。 “他们打电话给我。”池既简短道。 “打电话给你?”陈绵绵不解,“为什么打给你啊?他们知道我们认识吗?” 池既顿了一秒,轻飘飘揭过,“嗯。可能看我们是一个学校的吧。” 陈绵绵噢了一声,虽然还是有点疑惑,但没有再往下问。 恰好护士来查房,池既确认了一下她的情况,得到了药液需要输到晚上的回答,且心电图报告需要明天出,所以得再住一天。 “啊,”陈绵绵嫌麻烦,“没什么大问题的话,能直接出院吗?我现在已经感觉好很多了。” “你感觉没有用啊,妹妹,你这是救护车送来的呢。刚测体温还偏高,这感冒没少拖吧?” “……”陈绵绵不说话了。 池既看她沉默,笑了一下,“我这两天在这儿陪你。明天下午学校有事,真走不开,就让朋友来看看你。” “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了。”陈绵绵摇头拒绝。 她是个顶怕麻烦的人,能自己一个人解决就一个人解决,绝不寻求别人的帮助,生怕欠了谁的人情。 池既大概也知道,懒得跟她犟,拖来一张椅子,在病床旁边坐下,打开手机问她下午想吃点什么。 陈绵绵拒绝无果,没辙,就也随他去了。 在医院百无聊赖,高烧反复,容易困,昏昏沉沉,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次日陈绵绵迷迷糊糊睡醒,听见池既叮嘱她。 “我下午要回学校一趟,走不开,让一个顺路的朋友过来陪你办出院手续,有事给我打电话。” 她好像应了声好,然后又睡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要中午,池既人没在了,她缓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坐起来,去摸包里的手机。 差不多一天没看。 昨天清醒了一会儿,就跟池既说了会儿话,然后就昏沉迷糊地半梦半醒,完全没顾得上。 手机电量仅剩百分之二十,乱七八糟的信息一股脑儿的涌进来。 好在都没有什么重要的,陈绵绵扫了几眼,一一回了,就连跟张彤也没提晕倒住院这件事,只是用“哈哈哈哈哈”回了她的搞笑视频分享。 再然后就是未接电话。 陈绵绵盯着屏幕上“程嘉也”三个字,停顿了片刻。 两个未接电话,一个是昨天凌晨两点,一个是今天早上。 约莫是昨晚回家,发现她不在,象征性问一下。陈绵绵都没奢望他是因为发现微信被拉黑了,所以才来电询问。 他那样的人,身边人潮拥挤,大约要很久以后,才会忽然发现,这个人怎么悄无声息地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吧。 陈绵绵呼出口气,摁灭屏幕,把手机放到一边。 下午四点,最后一袋药液快要输完,病房门口响起脚步声,还有女声轻念房间号确认的声音。与此同时,池既发来消息,说他朋友到了。 陈绵绵抬眼,看见一个从未正式见过面,却意外无比眼熟的人。 长发白裙的女孩拎着一份鸡汤面,牛皮纸袋衬得腕骨纤细白皙,动作间,纸袋窸窣作响。 她步履轻快,走到床边,把纸袋轻轻往柜子上一放,眼角弯起,冲她伸出右手。 “你好,我叫许意眠。” 0038 38 挂断键 38 与温柔漂亮外表不符合的是,许意眠这个人格外友好而有灵气。 她不笑的时候,脊背挺直,神情沉静,脖颈修长,体态良好,一看就是富人家养出来的孩子,举手投足都带着无论何时都游刃有余的松弛感,会让人觉得漂亮得甚至有疏离感。 但她一笑起来,哪怕幅度不大,只是一个真诚而礼貌的微笑,也能让人感到她眼睛里涌动的灵气。 陈绵绵顿了两秒,也笑了一下,“你好。” 说完,她轻微动了动还在挂水的右手,表明现在不太方便。 许意眠轻轻噢了一声,收回手,“我今天刚好在这儿附近有事,听池既说他朋友住院,在找人帮忙,就过来了。” “谢谢,辛苦你了。”陈绵绵说。 “没关系。”许意眠应,语气轻快,伸手拆了牛皮纸袋包装,“附近很有名的鸡汤面,特意汤面分离带过来的,试一试吗?” 陈绵绵其实不饿,但不太好拒绝别人的好意,于是说好啊。 许意眠帮她把打包的鸡汤倒进碗里,再放入过了凉水的细软挂面,递给她。陈绵绵喝了一口汤,明显出乎意料地看她一眼,夸很鲜。 “是吧。”许意眠弯起眼角,“就感觉清淡,味道也还不错。” 陈绵绵点头,小口喝着汤,抬眼瞥见她细白的手腕上,套着一根红绳。 细而窄的红绳,几股细线编织在一起,绕成一个圈,末尾挂着一个木质的小小平安锁。 大概年头已久,木料略暗,绳子已经略微有些毛边了。 陈绵绵顿了两秒。 其实她不是那种会对别人产生好奇心,或甚至是窥探欲的人,但偏偏这个时刻,就是莫名其妙地有了。 她拆开筷子,夹了几根面,轻声问,“你跟池既怎么认识的呀?” 小说合集📌V❤️: +V:ji0701i 怕显得太唐突,她还补了个可以只回答是或否的选项。 “大学校友吗?” “不是。”许意眠摇摇头,“我在国外上学啦。只是之前投了个国内的线上实习,刚好是一个组的。” “噢。”陈绵绵点点头,埋头吃面,没有再问。 指针快要指向下午五点,最后一袋药液输完,护士给陈绵绵拔了针,两个人收拾了东西,去办出院手续。 走出医院大门,许意眠问:“你住哪里?我帮你打个车吧。” “没关系,我自己来就行。”陈绵绵刚点亮屏幕,中心就蹦出提示框,显示只有5%的电量。 许意眠也瞥见了红色的警告标示,点开打车软件,拖长尾音劝道,“你还是留着车上用吧,万一半路没电了。” “……好。”陈绵绵抿了抿唇,放下手机,老老实实报地址,“长光路49号。谢谢你呀。” “没关系。”许意眠在手机上敲下目的地,倏然声音一扬,有些惊奇地望向她,“水岸林邸啊?” 是公寓区名字。 陈绵绵顿了顿,点头。 “巧了吗这不是。”许意眠笑了一下,低头看屏幕,点击发送订单,“我下午也刚从那儿过来。” 陈绵绵顿了两秒,缓慢地问,“……你住在哪里吗?” “嗯……”许意眠低着头回消息,似乎思考了两秒,“不太算吧。只是昨晚住那儿。” 陈绵绵又静了两秒,心脏平缓地跳动,觉得自己像是所有影视剧里心怀不轨、偷偷试探的反派角色,轻声发问。 “……男朋友吗?” 远超于现在这段关系的询问。 甚至说毫无边界感也不为过。 可是她忍不住。 好在许意眠没有在意。 她只是抬头,错愕一秒,接着,她竖起食指,在唇上轻轻一碰,眼角眉梢都是细微的笑意。 “嘘。” 灵动而又漂亮。 她整个人背着光,手腕上的红绳在阳光下闪烁,连发丝都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眉眼精致,眼神清亮,笑得明媚。 像是天生的上帝宠儿。 陈绵绵安静地看了几秒,然后移开视线。 医院门前人来人往,一家三口在不远处的公园踢球玩闹,一对情侣走过路边,停下来买棉花糖。 一切都在落日下显得如此温馨。 只有她格格不入。 手机从方才电量提示之后就开始震动,提醒有人来电。许久之后,约莫响铃快到尾声,陈绵绵才睫毛颤了颤,垂眼。 她站在原地,盯着屏幕上闪动的“程嘉也”几个字,看了好半晌。 然后在拨号结束之前。 她指尖左滑,摁下挂断键。 0039 39 火山灰 39 陈绵绵不知道一般情况下5%的电量可以支撑多久,但是在不断有人来电的情况下,仅仅从医院到公寓二十分钟的路程,手机就没电关机了。 没来得及让她寻到空隙,把人拉进黑名单里。 可是拉不拉黑都无所谓了。 她现在心里异常的平静。 酒吧,故事,许意眠。接二连三的线索骤雨般落下来,哪怕她毫无探究之心,也根本难以忽略。 这两天或巧合或预设的际遇,几乎是不能再直白地、无处可逃地把整件事剖开来,由不得她想知道与否。 车停,拉开车门,翻出门禁卡,上楼。 电梯镜面里映亮一张毫无波澜的脸。 数字一个个上跳,到了十八层。 陈绵绵垂着眼,掏出钥匙,开门,关门,换鞋,往里走,一气呵成,目光平直,甚至都没有往客厅里看一眼。 走到走廊时,手腕倏然被人拉住。 被屈指攥住,猛地往回一扣,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眼。 身后的人穿着一件黑色衬衫当外套,宽松敞开,里面露出件白T,一副准备出门的打扮。 神情平静,但眼尾向下,整个人显得平静而又锋利,瞳孔漆黑幽深,仿佛能吞下一片海。 “不接电话?”程嘉也问。 陈绵绵蹙了蹙眉,手腕被他扯得生疼,用力挣了两下,“……放开。” 程嘉也没动,恍若未闻,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情里写满“不要让我再问第二遍”。 甚至都懒得用言语说出来。 相似的场景让陈绵绵涌起一股无名的火。 为什么总是这样? 为什么他永远那么高高在上,只需看人一眼,就在心里给别人定下死活,甚至吝啬一句问? 为什么他永远学不会好好沟通,总是先入为主地给人压迫感,以此来保证自己在一段关系中的上位者姿态? 这些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还是说,正是因为他清晰地知道她是弱势,是自以为藏得很好,但心思根本明显到无法控制的人,是永远都会退步的那一方,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呢? 陈绵绵几乎都有点想笑。 巨大的愤怒和浓重的无力感倏然涌上来,在脑海里做斗争。 好半晌,倦怠感占了上风,于是她呼出一口长长的气,松了劲,手臂安静地任他攥着,在腕上留下红色的痕迹。 “……没电了。”她轻声说。 借口罢了。 有电也不想接。 但她现在并不想跟他谈论这些。大病初愈,精神疲惫得像一块湿透后被扔进干枯井底的海绵,只想自己一个人待着。 但程嘉也当然没那么容易打发。 他挑了挑眉,扫了眼客厅墙上挂着的钟表指针,平静道,“现在没电,那昨晚呢?” “是昨晚在谁家忘充了吗?” 陈绵绵闭了闭眼,不想说话,但不妨碍程嘉也看她这幅拒绝沟通的样子来气。一把火燃在不知名的地方,暗沉沉地烧。 于是他扯了扯嘴角,接着问,“所以是在哪儿呢?” “王轩家?”他扬起尾音,抛出一个个阴阳怪气的选项,“还是你学长家?” “……程嘉也你有完没完?!” 火堆叠到高峰,一股气闷在喉头,仿佛连胸口都发痛,陈绵绵深呼吸两次,声音气得发抖。 “我去哪儿关你什么事啊?” 许是少见她如此不温顺的时候,程嘉也极轻地蹙眉,连手上的劲都松了点,停在原地。 但陈绵绵没有停。 像是剧烈摇晃后迅速打开的汽水瓶,冲开隔阂后热浪翻涌的苏醒火山,呛人的气泡与滚烫的岩浆都难以阻止地往外翻涌。 “我们是什么关系啊?”她蹙着眉,声音还是因情绪波动而轻微发抖。 “你凭什么管我啊?” 她眉头越蹙越深,眼尾轻微发红,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你夜不归宿的时候,我问过你半句吗?” “你有主动给我讲过吗?” “我们之间的约法三章是谁提的啊?”她看着他,眼眶发红,“又是谁毫不在意地打碎了啊?” “要保持距离,要装不认识的人是你,率先越界的人也是你。” “程嘉也。” 陈绵绵停顿了片刻,深吸一口气,垂眼看向地面,缓和了一下情绪,蹙着眉,轻声喊他。 “为什么总是你呢?” 凭什么总是你呢。 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谁都没有预料到的、单方面的输出之后,话音落下,寂静异常。 因情绪波动而剧烈起伏的胸膛逐渐放缓,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漫长的沉默在客厅里蔓延。 陈绵绵没有抬头看程嘉也。 因而错过了那张惯常没有情绪的脸上,难得有些错愕和迟疑的神情。 似乎在这个过程中揭开了某层面纱,触到了自己都无法理解、让人犹豫的东西。 但陈绵绵不想看,也不感兴趣。 她只感受到一股巨大的疲惫,缓慢地伸手,拽着他的衣袖,轻轻一扯,早就泄力的手臂一松,只留下手腕上发红的印迹。 程嘉也指尖下落的时候,触到了她挂水的针眼,一瞬间的事,但猝不及防,疼得她缩了下肩。 生理性反应,无法抑制,动作稍有些明显。 身前的人似乎顿了一瞬,接着,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轻而缓,停顿,欲言又止,她竟然从中听出了些迟疑来。 “……你生病了?”程嘉也问。 多稀奇啊。 陈绵绵闭了闭眼。 这场来势汹汹的感冒已经持续了一个星期,头重脚轻、说话带鼻音,买的药还在茶几下面放着。 吃完药倒头就睡,头晕眼花、鼻塞难以呼吸的时候,还被他留在酒吧里,做一场幼稚的对峙。 好歹同住一个屋檐下,连仅仅打照面的同学都会询问她最近脸色不太好,他到现在才发现吗? 陈绵绵很轻地呼出一口气,没再说话,转身往房间里走。 程嘉也手臂似乎抬了一下,但是又停在半空中一瞬,最后缓慢下落,没有再试图拦住她。 陈绵绵走到走廊尽头,伸手握住房门把手,听见他在身后欲言又止地喊了声。 “……绵绵。” 声音低而缓,尾音轻飘飘地落下,竟然显出几分游移来。 声音落入耳道时,陈绵绵有那么一瞬间的发愣。 有多久没听到他这么叫她了呢? 不是聊天框里直接省去主语的文字,也不是对话里从不喊名字的直呼,更不是情绪不佳时的连名带姓。 两三秒过去,她有关他的记忆都如走马灯般放映,却只能想到这场闹剧开始的那晚,他把她抵在门后,这样喊她。 可是那时候他喊的,真的是她吗? 陈绵绵偏头看他,视线在他手腕上那条年代已久的红绳上停顿了两秒,轻声道, “别叫我。” 那声音很轻。 平静而缓慢,丝毫没有方才的情绪波动,也没有歇斯底里,只是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地开口,却让人感到比刚才还要明显得多的疏离感。 程嘉也一顿。 他莫名有一种预感。 好像她永远都不会再从他身边经过了。 停了两秒之后,陈绵绵视线上移,看着他,笑了一下,声音依旧平静,一字一句。 “你叫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哪个‘绵’呢?” 程嘉也的心脏倏然往下沉,毫无预兆地跳动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又看见她偏头,笑了一下,轻轻巧巧地问了一句。 “许意眠的‘眠’吗?” 0040 40 午夜钟 40 其实陈绵绵和许意眠的渊源并不止于此。 算上医院这次,她应该已经或直接或间接地了解过她四五次了。 奶奶生日那天,出门时碰巧遇见,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回头一瞥,才把名字和人对上号。 第一次是程嘉也生日。 他生日正值夏天,彼时她碰巧在程家暂住,所以未曾被邀请,就闯入了这场朋友之间的谈话。 很晚了,她半夜醒来,想摸手机看时间,才发现被落在楼下了。 房子隔音很好,将楼下客厅的声响隔绝得干干净净,以至于她走到楼梯口,才听见背景音似的低缓歌曲,以及低低的谈话声。 “你今年生日就这么过啊?我们在这儿聚一聚就算了?”说话的人是邢肆弋,尾音落下,还有玻璃酒瓶放在桌上的清脆声响作陪。 “不然呢?”主角轻飘飘地甩出一句反问,不甚在意的模样。 程嘉也穿着件黑色外套,没骨头似的,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脊背贴合沙发背弧线,头顺着扬起,眼睛半阖,看上去没精打采,兴致缺缺。 “行了吧,我估计他根本都不想过。” 周誉从酒柜里挑了酒,慢悠悠踱到客厅里,在桌沿上一磕,开了盖,啧啧道,“那个谁走了之后的第一次生日哈。要不是你喊,他连家里办一下都懒得。” 程嘉也没说话,依旧仰着头阖眼,没搭理。 从楼梯口的视角看去,刚好能看见他轮廓分明的下颌和脖颈。 陈绵绵站在原地,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犹犹豫豫,在台阶前兀自纠结。 邢肆弋不太愉快地啧了声,拎着酒瓶落座在他身旁,“还想呢?” “想什么。”程嘉也倦怠反问。 “许意眠。” 邢肆弋话一出来,他似乎微妙地顿了一下,喉结缓慢一滚,不搭腔了。 “你看他那样子。何止是还想啊,一谈到都不想说话。”周誉在旁边添油加醋,“我觉得你迟早要完蛋,程嘉也。人家都出国了,你还在这儿装什么痴情,演给谁看啊?” 像是被烦到了,程嘉也随手抄过边上的外套,往脸上一盖,隔绝恼人的视线,并附送一个冷淡的“滚”。 “少来这套啊我跟你说。”邢肆弋没放过他,“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身边人也不少吧,怎么走个白月光,还要守寡三年?” “……你们有病没?”程嘉也的声音闷闷的,带了点不耐烦,从外套底下传来。 “我看你比较有病。”邢肆弋冷哼一声。 周誉点头,“为了个出国的事情跟你爸闹掰,又吵架又冷战的,谁见过这么大阵仗?” “喝完了就回去。”程嘉也伸手把盖脸的外套一把扯下来,冷淡又不耐地赶客,看见周誉张口要夸这酒好,懒得纠缠,率先堵住他,“送你了。” 他站起来,指了指玄关,“门在那边。” 还没等两人说话,他就拎着外套往楼梯走,留下身后一串不满的嘟哝。 陈绵绵像贸然闯入的外来者,连呼吸都放轻了,胸膛起伏,忙蹑手蹑脚地往房间里去,祈祷着千万不要被发现这场无意,却实在尴尬的偷听。 一步两步匆忙后退,刻意轻轻落脚,以防发出响亮的脚步声,像敲响午夜钟声的灰姑娘。 脱下虚幻的水晶鞋和华贵礼服,在真正的公主面前自惭形秽,变回厨房里那个灰头土脸、孤身一人的普通女孩。 狼狈又仓皇。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许意眠的名字,听到程嘉也朋友们嘴里那些语焉不详、影响他至深的故事。 当时她并未在意,因为她还天真地以为,这个人会和她无关。 可是后来的数次偶遇,家门前的擦肩,公寓楼下的照面,两个人手腕上同样的红绳,那句模棱两可的“绵绵”。 她早该知道的。 现在她的退场,一如当年在程家二楼楼梯口,莫名其妙地闯入别人的关系里,一场大梦后,又幡然醒悟,匆匆离场。 仓皇得像个笑话。 0041 41 不会再 41 夏日尾声的霞光透过明净的落地窗,在客厅一角洒下斑驳光影,影子斜斜,拉得很长,却在走廊入口处戛然而止。 好像没有美丽的东西愿意光顾这里,都深知将被平静对峙的氛围冻成寒冰。 站在一米开外的人良久未言,好半晌后,才蹙着眉开口。 “你怎么知道她?” 漫长的凝望和带着自嘲笑意的语句之后,陈绵绵垂眼推开房间门,得到了这句话。 你怎么知道她? 很可笑吧。 他听到她质问这件事,第一反应不是解释,甚至不是怜悯地保持沉默,只是诧异地反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她?” 像笼中圈养的小兔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一件他完全没有预料过的事情。 他不在意她的想法,也不在意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真情实感地蹙眉,对她知道这件事表示困惑。 挺好的。 有时候真相与答案总会让人胆怯,人站在答案一墙之隔的地方,兀自停步凝望,既渴望,又犹豫。 害怕它如愿,又害怕它不如愿。 但能帮助她斩断所有关系的答案当然最好。 程嘉也不要露出一丝情分也最好。 说开了就结束了。 陈绵绵盯着深色的木门,呼出长长一口气,半晌,偏头平静地看着他。 “大一那个暑假,我在你家暂住,你还记得吧?” 程嘉也看着她,长眉微蹙,不置可否。陈绵绵也没有在意,接着往下说,“我住的那个房间,当时阿姨说,是从前另一个女生住过的。” 她顿了顿,继续道, “……那个人是许意眠,对吗?” 空气一片安静。 谁也没有出声。 陈绵绵盯着程嘉也微微诧异的神情,难掩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是奶奶告诉她的。 闲聊时,老人问她住起来感觉怎么样,她说挺好的,日用品都很齐全,老人说那就好。 “那以前也是一个女孩子常住的房间,比三楼客房更有人气一些,我想着你住着应该不错。” 彼时陈绵绵还有几分拘谨,不敢让长辈的话落下去,于是顺着问道,“常住?” “对。”奶奶端起茶杯,杯盖在杯沿轻碰两下,发出清脆声响,“跟嘉也一起长大的一个女孩子,小时候关系很好。” “那时候他不太爱搭理别的小孩,早熟,总觉得其他小孩儿都幼稚,也就跟她有话讲。” “噢。”陈绵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问,“那她现在不来了吗?” 沉默了好半晌,奶奶喝了口茶,才慢吞吞道,“不来了。” 不来了。 大概是因为出国念书了,也可能是因为跟程嘉也的收尾不太愉快吧。 这些陈绵绵都无从得知。 她也不想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缠绵悱恻的故事,只是从蛛丝马迹中推知那个房间真正的主人。 也许还有那晚,他喝多后走错房间的原因。 哪里有这么好的事呢? 王子爱上灰姑娘,是童话里才会出现的美梦,现实生活中,她永远只能安静地站在一旁,看别人佳偶天成,眷侣成双。 “所以你当初夜半三更闯进来,是想找许意眠吧?” 话音刚落,陈绵绵强迫自己笑着,却感到一种铺天盖地的窒息感,连自嘲的笑意都难以维持。 心理建设做了再多遍,她还是无法坦然地将这件事诉之于口。 她知道自己不够好,有许许多多的缺点,但也从来没有因为比较而伤心过,因为人人都各有长短处,没有人是完美的。 然而这句话的出口,无疑是一场巨大的宣告,告诉她曾经小心珍藏维系的感情不过是一场笑话,告诉她人生来就有三六九等,告诉她,她从来都不是他心里的那个人。 自始自终都不是。 她不过是一个误打误撞,闯入王子与公主宫殿里的小丑罢了。 在公主沉睡的时候,穿上玻璃做的水晶鞋,像献祭鱼尾以求上岸的小美人鱼,每一步都如踩着刀尖起舞。 然后在公主醒来之后,拖着看不见的血迹,沉默退场。 “程嘉也。”陈绵绵轻声开口。 “我其实有很多时候想跟你讲话的。” “看到早餐一动未动扔进垃圾桶的时候,我想问,你是不是不喜欢,还是不需要。” “有一天晚上你给我递外套的时候,我站在那儿看着你的背影。” “那一刻其实我无数次想问,你究竟是出于教养、好心,还是怜悯。” “你眉头舒展不开,连话都懒得说的时候,我想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那天在livehouse看到你,她们在我耳边尖叫,我却在想,既然你那么不开心,连动作都带着不耐烦,为什么还要退出。” 短暂的沉默。 呼吸声在空气中绵延。 陈绵绵垂着眼,轻声重复了一遍,“我其实有很多时候想跟你讲话的。” “可是到后来都算了。” 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她停顿了两秒,扯了扯嘴角,声音很轻。 “我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 偌大的公寓依旧安静,太阳已经完全西沉,那些开头看着还算美好的晚霞已经尽数散去,像转瞬即逝的镜中花,水中月。 一场梦幻泡影。 两个人轻微起伏的呼吸声在空间里交错,在时间的纬度上却好像隔着一道楚河汉界。 陈绵绵垂着眼,不着痕迹地吸了吸鼻子,继续道,“所以我不再做早餐,也不再给你发消息。” “你不找我的时候,我就装作无事发生,用很多琐碎的事情填满自己的生活。你找我的时候,我会尽力压下那点不合时宜的情绪,夜深时也会很自觉地换到另一个房间,强迫自己不要贪恋那点温度。” “我自认为做的够好了。” “程嘉也。” 陈绵绵抬眼看他,一字一句道,“我觉得我对得起这份喜欢。” “一份完全不求回报,不要求你半分的喜欢。” 程嘉也整个人隐在夜色里,只有偶尔窗外车灯晃过时,能看清他的神情。 陈绵绵看见他似乎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模样,好几秒后,才问道。 “你喜欢我?” “是。”陈绵绵干脆地点点头,“我从前喜欢你。” “很喜欢。” 她其实想过很多次跟他告白的时刻。 也许是某个平常的夏夜傍晚,他们走在校园里的林荫路上,也许又是夜色下的走廊擦肩,她回身拽住他的袖口。又或是不需要任何言语,仅仅是他站在舞台中央,万人空巷,歌曲唱到最喜欢一句时,抬眼看她一眼。 仅此而已。 诸多种种,不一而足。 少女情怀总是诗。 所以哪怕后来现实不如人意,他们有了这段莫名其妙而又难定义的关系,陈绵绵也只是收起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不再做一个爱做梦的人。 她从来没有想过,她第一次坦然地对他说喜欢,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一个非常糟糕的情况下。 从前张彤说她只是看着性子绵软,其实内里是一个很果断决绝的人,触到底线就会毫不拖泥带水地解决掉,一点也不脆弱。 陈绵绵此刻很想告诉她,她错了。 她有无数次想往后退的时刻。 心里的小人已经打包好行李,准备默默地退出这段关系,却又在看到这个人稍微对她好一点点时,左右为难,纠结不已,最后沉默着放下行李。 就连那次生日会在酒吧,不经意从周誉口中得知真相,她落荒而逃的当晚梦里,她还在哭着质问那个人。 一遍一遍地问他, “程嘉也,你哪怕问我一句呢?” 潜意识不会骗人。 就在那个时候,她依旧对他抱有幻想,依旧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 但她现在不想这样了。 未被表达的情绪永远不会消失,它们只是被活埋了,有朝一日会以更丑陋的方式爆发出来。* 戒断的决心总是起了又散,散了又起,循环往复,但总有一天会累的。 就像滚雪球,再松再散的雪也会聚在一起,一点一点堆积,直到高楼尽塌,大厦倾颓。 如此,不可再返。 “程嘉也。” 良久的沉默之后,陈绵绵看着那双眼睛,一字一句地轻声道。 “我以后不会再喜欢你了。” —— *号句来自弗洛伊德。 0042 42 遥远端(上卷完 42 决心割舍掉一段纠缠了很久的关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又或者说,决定放弃一个喜欢了很久的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如果要问陈绵绵的话,她的回答就是平静。 是她自己都没有预料过的,一种万事万物都不再能留住她的平静。 今时今日,站在那晚他走错房间的基础上,清醒地回望,才惊觉这段关系后续的一切都像分岔的小路,充满了肮脏的淤泥与丛生的荆棘。 一路走得如此艰难,还以为真爱本来如此。 现在才知道,那条路本来是不该存在的。 她和程嘉也,本来就是错的。 时隔两三年,终于理清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之后,陈绵绵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没有恍然大悟,没有震惊,也没有想要就此发脾气的冲动。 只有一种终于解脱的感觉。 这两三年的日日夜夜里,她时常思索,时而羡慕健康亲密关系里的坦诚、真挚与毫无保留,时而觉得自己能这样和喜欢的人有一点交集,已经很难得了。 归根结底,是她的软弱与眷恋,造成了今天这样的结局。 是她世俗,是她贪婪,是她明知对方如此,却仍抱有幻想,是她明知故犯。 都是她的错。 “程嘉也,我们到此为止吧。” 这是她最后对他说的一句话。 不想寻求一个解释,不想就此反复纠缠,她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快点把沉没成本扔掉,就此坦坦荡荡、一身轻松地开始新的生活。 那天结束后,她收拾了所有的东西,抱着箱子搬出了公寓。 程嘉也就那么站着,站在客厅的一角,沉默着看她把所有的东西放进纸箱,然后一个一个地搬出那扇黑色的大门。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向来让人难以捉摸。 他只是在陈绵绵把最后一个箱子搬出公寓门时,站在门的内侧,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那劲很轻,远没有争吵开始前的压迫性与理直气壮,甚至还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她手背上的针孔,指尖悬浮,犹豫着,要落不落。 轻得像一阵风。 陈绵绵抱着箱子的动作一顿,偏头看他。 他们一个站在门的内侧,颀长挺拔的身影半侧着,低眼垂睫,欲言又止。 一个站在门外,抱着她全部的行李,身体朝向另一边,没有半点倾斜。 似乎她愿意偏头看他,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只是那神情很平静,像在看路上的一朵花,一棵草,一只猫,或者甚至是陌生的过路人。 不。 程嘉也看过她抱着书本在路上走,忽然停下来,去路边的小店里买了根猫条,蹲下来逗猫的样子。 白裙柔软地垂在地面上一公分的地方,脊背向下压,风吹起耳畔的头发,侧脸清晰明朗。 那远比现在要生动。眼睛似乎都在发着光。 他顿了好片刻,感觉有一团浸满水的海绵塞在心脏与喉间,思绪一团乱,说不出话来。 事实上,他连为什么要攥住这个纤细得能摸到腕骨的手臂都不知道。 只是看她站在那里,脸色苍白,神情却沉静,有条不紊地收拾着所有的行李,从他身旁数次走过,却没有再看他一眼。 那感觉很奇怪。 他本来不该有感觉的。 他本来应该为恢复一个人的生活而感到轻松的。 可是他没有。 他站在那里,看她收拾完所有的东西,甚至连茶几上的东西摆放都给他恢复原位,心里感到一种非常奇怪的情绪。 ……好像他并不是很想要这一切发生。 可是,为什么呢? 陈绵绵此时偏头看他,神情平静,眼睛像小鹿一样澄澈干净,也在无声地询问他这个问题。 为什么呢? 你还想做什么呢,程嘉也? 他好像不知道。 只是觉得他此刻不伸手抓住这片飞扬的白色裙摆,就再难让这抹白色为他留下了。 可是陈绵绵没有要等他的打算。 她只是偏头注视了他片刻,然后在他茫然和欲言又止的情绪中,缓慢地伸手,轻而缓地握住他的手腕。 然后往下一拂。 那双她曾在梦里紧密相扣的手,就这么下落。 指尖擦过手背的皮肤,擦过腕骨,然后彻底落在安静的空气里,再难寻找那抹温度。 然后陈绵绵伸手,关上了门。 那扇厚重的黑色防盗门就这么隔绝在他们中间,像一道界限分明的楚河汉界。 她在这头,他在被抛弃的另一头。 从此隔着遥远的两端,再难有任何交集。 而她甚至没有说声再见。 0043 43 大半月 43 南城大学。 “她怎么又搬回来了?不是退宿了吗?” “不知道啊。而且刚好三楼不是有个空寝室吗,导员还给她了。” “成绩好就是好啊,一个人住四人寝,这不得乐死。” “嘘。你还敢说啊?上次怎么平静地发火的,你忘了?” 身边的议论声渐行渐远,陈绵绵神色平静地抱着书上楼,拐弯,回到新寝室。 “她们什么意思啊?”张彤跟在她后面,愤愤地翻白眼,“本来就是刚好空一个,只有你在申请住宿而已,怎么什么东西都能扯到成绩上面来,有病吧?” 陈绵绵笑了一下,“你管她们呢。” 张彤找了个空床坐下,看她收拾东西,皱着眉道,“但是我也想问,你怎么搬回来啦?外面住的不开心吗?” 陈绵绵走到阳台上,把衣服收下来,“还好吧。就是合租不太愉快。” “啊?”张彤瞪大眼,“竟然是合租吗?我都不知道。” “不过确实,感觉合租也挺容易出现矛盾的,但凡遇到一个不爱干净的室友,或者非常龟毛的那种,都挺难受的……” 陈绵绵弯腰把衣服叠起来,放进衣柜里,听张彤碎碎念,神情平静,没什么变化。 “不过你怎么没想换个房子,就直接搬回学校了?”张彤又问。 “之前看好的都租出去了,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找嘛。”陈绵绵解释道。 张彤哦了一声,说她说的有道理。陈绵绵背对着她,往包里塞电脑,垂着眼,没继续吭声。 她没完全说实话。 房子的确不好找是一方面,她单独搬出去住,可能会引来程奶奶打电话询问,才是主要的原因。 老人心思细腻又敏锐,容易一眼看出问题所在,她不想弄得那么复杂,索性直接搬回学校了,说学校里事情比较多,还是宿舍方便一些,起疑的可能性小得多。 “走吧。”陈绵绵收拾完,背上包,喊张彤。 “吃饭去咯吃饭去咯。”张彤很兴奋,但还有点不确定,“我真的可以去吗?池既学长不是说请你吃饭的吗?” “可以。”陈绵绵拖着尾音,无奈地把她推出门,“我跟他说过了。” “学长真是好人啊。”张彤兴奋得能一蹦三尺高,抱着她的手臂碎碎念,“我说真的!人家又帅又能干,很有能力,待人接物都很舒服,还对你这么好,你别说你真不知道!” “……”陈绵绵继续保持沉默,就当没听见,连一句“知道什么”都不想问,转移话题。 “你那天不是说,要跟我说什么大八卦吗?” “噢噢对。”张彤来了精神,凑到她耳边,神秘地道,“之前不是论坛上都在疑惑,为什么那么多人追,那么多人喜欢,那个谁都还是不谈恋爱吗?” “谁?” 张彤说得含蓄,话题跳跃的又快,陈绵绵轻微蹙眉,没反应过来,“池既?” “不是啊。”张彤摇头,看了看周围的人,压低声音道。 “程嘉也。” 陈绵绵动作一顿。 时隔大半个月,再次听到这个名字。 那些被割断的往昔,被戒断的关系,在此刻倏然想起,仿佛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她顿了两秒,从鼻腔里轻轻嗯了一声,就当做回应了,摸出手机打车。 “最近他们说!有人看到他跟一个女生一起吃饭约会!”张彤语气和神情都很夸张,好像这是什么天大的八卦,人人都该为此感到惊奇一样。 陈绵绵垂着眼输入目的地,继续不咸不淡地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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