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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是死士。 而让宋从心感到有些意外的却是对方的刀法。要知道刀剑二物虽然经常被放在一起互相比较,但与被誉为「君子之兵」的剑不同,刀为九短之首, 又为百兵之帅。比起偏向近身作战与护身的剑而言,刀更适合战场。因此大部分刀术的门路往往都大开大合,雄浑豪迈。 但青年所使的刀术不同,他斩出的刀光仅是极细的一线流光;而他的步法也轻盈鬼魅,伴随着许多宛如舞蹈般的旋转动作。这些动作看似有些多余花哨,但与其刀术相结合起来却是飞光如线,宛如在钢丝之上腾转起舞。刀随心动,人随锋转,其身法之灵活多变,切入刁钻,可谓是令人防不胜防。那种力与美的结合,糅杂着野兽搏命般的狠戾,让人想起那一句「杀气腾幽朔,寒芒泣鬼神;舞余回紫袖,萧飒满苍旻」。 拥有这种刀术的必然是刀尖血之辈,这场争斗也不过是穷凶极恶的盗匪遇上了更凶更恶的野兽。 在十数名沙匪皆亡于青年的刀刃之下后,被热血与贪欲冲昏了头脑的沙匪也猛然醒悟过来虚弱不过是对方伪装出来的假象。早已将人头挂在刀尖上的匪盗看着那宛如杀神般的青年,竟也都生出了几分胆寒。他们不顾伤痕累累、已是穷弩之末的青年,撂下狠话之后便立时调转马头,仓皇离开。而那青年在察觉到这一点后竟不顾自己的伤势主动出击,凶狠无比地将跑得较慢的几人斩于刀下。 对方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匹狼。一匹报复心极强,狡猾又凶恶的狼。 然而,青年身上的伤势并不完全都是伪装,在追出一段距离后便流露出了明显的疲态。他倒在漫漫黄沙之中,那些沙匪却没有一人胆敢回头,唯恐他又是故技重施。在沙匪跑得看不见人影之后,宋从心才缓步从沙丘后现出身形来。 青年倒在马匹与沙匪的尸体当中,一动不动,生死不知。宋从心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气息,便迈开步子朝他走去。 虽说对方的来路不算干净,但见死不救也有违道义。而且她总要弄清楚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而,就在宋从心走到青年身边,半跪于地伸手去试探他鼻息的刹那,倒在地上的青年却突然睁开了眼睛。他出手如电,五指呈鹰爪状直袭宋从心的咽喉,可宋从心早就防着他这一手,曲指猛弹他腕部的麻穴,得他收手。两人在这极近的距离内交手了十余回合不止,双方的手势都快得仅剩残影。最终,这场对峙以宋从心一把薅住对方的头发,反折青年的一只手臂,将其脸面朝下、狠狠地摁入黄沙中为止。 “我与那边不是一路的。”宋从心张口说了北地的语言,“若不想死,便不要轻举妄动。” 宋从心说完,却见对方突然没了动静。她将人抓起来翻身一探,却发现青年早就昏死了过去,方才的一系列反击行为恐怕只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到底是什么地方才会养出这种野兽一样的本能?宋从心思忖着,想到对方那堪称精绝的刀术,就这么让人死掉似乎有些可惜。她将青年从黄沙中捞起,顺势点了他的穴道,而后便将这身材高挑的青年扛到了肩上。 宋从心循着脚印追上商队时,急匆匆迎出来的楚夭当即便是一声尖叫:“你带了什么回来?!” “人。”宋从心跟扛尸一样地将人放下,告知哨人可以放心扎营了,“那边是沙匪和这人打起来了,不是冲着商队来的。具体发生了什么要等人清醒后才能问明白。但那些沙匪死伤惨重,短期之内应该也不会再外出劫掠了。” “原来如此。”商团主人阿克夏倒是好心地道,“我这边备有一些干净的衣物和金疮药,先给人换上吧。” “劳烦了。”宋从心将人交给了阿克夏,但却没有就此离开。 以这青年表现出来的攻击性来看,难保他清醒之后会不会袭击别人,所以宋从心必须在一旁看着。阿克夏让那名叫「汤十一」的跑腿小伙过来帮忙更衣换药,甚至还用掉了一袋子在沙漠中堪比黄金的水。宋从心抱着剑站在临时搭建的帐篷外,楚夭就跟朵小蘑菇一样蹲在宋从心的身旁。 等到汤十一从帐篷中钻出来后,一直闭目养神的宋从心这才开口道:“辛苦了,接下来由我守夜便好。他若有异动,我也能制服他。” “好咧,那便劳烦您了。”汤十一倒是很爽快地点了点头,但转而又想起了什么来,“欸,不过高人您可要悠着点啊,可别一不小心把人打死了。” 宋从心挑了挑眉:“你很在意这个?” “那可不?阿克夏可是用了一袋水呢!一袋水呢!”汤十一肉痛得跳脚,龇牙咧嘴道,“在沙漠里,一袋水就相当于一袋黄金啊!” 好吧,早该知道这人就是个财迷了。宋从心甚感无语,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汤十一离开之后,宋从心和楚夭便一前一后地钻进了帐篷里,她们两人负责守夜,同时也负责看守这个身份不明的刀客。 “哇哦。”看清躺在地上的人的面容之时,楚夭顿时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惊叹,“你哪里捡来的美男子啊?我怎就没这好运呢?” 在帐篷入口处席地而坐的宋从心微微一怔:“什么?” “你捡回来的人啊,当真是好生俊俏一男的。”楚夭兴致勃勃地道,“我还以为你是见他长得好才把人带回来的呢。” “……”宋从心还真没注意到这个,她有些茫然地回头看着躺在地上、呼吸平缓的青年。比起他的容貌,宋从心方才的心神都在对方的刀术上。眼下青年被汤十一捯饬干净之后,她这才发现这位一步杀一人的杀神之所以被沙匪围困也还被人咒骂「小白脸」是有原因的。 青年面色惨白,嘴唇失色,但即便如此,谁也不能否认他生了一副俊逸白净的好相貌。 然而,宋从心和楚夭面面相觑半晌,愣是没想明白对方长得不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楚夭像只小狗一样眼巴巴地盯着宋从心。但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她的神情便逐渐从期待转向了失望。她在宋从心身边坐下,抱着膝盖沮丧地嘟囔道:“不是说朋友和朋友凑在一起都会聊聊这些的吗?我看其他女孩子都是这样的。” 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我是个道士啊。宋从心沉默无言地看着她,许久,她突然开口道:“你以前没有朋友?” “什、什么?我怎么可能没有朋友?!”笨蛋美人仿佛被人戳破心思一样方寸大乱,“我只是看你太无趣了,才好心跟你说说话!” 懂了,这人以前果然没有朋友。宋从心心平气和地想到。难怪楚夭对她这么亲昵,感情是以往从来都没有交过同性友人。不过以这货招蜂惹蝶还动不动被前任追杀的本事,估计她也根本不敢在同一个圈子内久待吧。 宋从心想了想,用剑鞘撩开帐篷的帘子,在确保寒风不会灌入帐内的情况下露出一个小角:“要看星河吗?” 楚夭保持着蜷缩的姿态,将脸埋在双臂与膝盖之间门。听见宋从心这话,她顿时偏头,隔着手臂偷偷瞥了她一眼。 在这没有灯火的浩瀚沙海之中,夜晚的星辰便会显得格外明亮。 就连那用剑鞘拨帘的人,都显得别样温柔了起来。 楚夭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后才缓慢地挪动位置,像只小猫一样轻轻地蹭到了宋从心的身旁。深邃湛蓝的天幕星河浩荡,楚夭听着身旁的少女以平稳的声音讲述着星宿之间门的关联与神话。身为修士她本无需睡眠的,但大抵是沙漠的夜晚太过安静,以至于她听着听着便不自觉地睡着了。 楚夭第二天是被营地内的人晨起时的动静吵醒的,她揉着眼睛起身,才发现自己竟盖着一件浅褐色的外袍,就这么睡了一晚。 楚夭意识尚不清醒,人还有些恍惚之时,帐篷的帘子已经被人撩开,清晨的阳光大咧咧地投射进来。 斑驳模糊的视野中,她看见仅着一件单衣的少女与另一人相对而坐。随即,她听见了一声低沉喑哑、仿佛被火舌撩过的嗓音。 “我名兰因,孤虚无宿之人。” 拂雪道君 天生琉璃目之人…… 青年名为「兰因」, 是位四海为家、没有归宿的刀客。 宋从心陪人看了一晚上的星星,楚夭睡着之后她也没有放下警惕心, 而是在帐篷内抱剑坐忘了一整晚。因此,当第一天清晨,床上之人的呼吸韵律发生变化之时,宋从心第一时间睁开了眼睛。 她眸光清明冷冽,不见半分倦意,就这么直直地撞入了另外一双淡然纯净的眼睛。 宋从心本是想拔剑的,但看见这双眼睛的瞬间却不由得愣怔了一下。青年也很快发现了她的存在, 偏头望了过来。昨未曾正面对上,因此宋从心并没有发现青年竟生了一双奇异的眼眸。光照之下, 好似有银色的流光在其眼中一闪而过, 如同天山上无垢无尘的冰湖般澄净清冽。 宋从心忍不住阖眼,当她再次望去时却见对方半垂下了眼帘,那一闪而逝的银光便好似她的错觉。 那个昨里杀人如麻、狡猾如狼的青年却偏生有着一双无垢无染的稚子之眼。他躺在席中环顾了周围一圈, 之后便将平静的眸光落在了宋从心的身上。他动了动手指, 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 被宋从心出声警告道:“你最好还是躺着, 莫要牵扯到伤处。” 青年闻言摇了摇头,他撩起自己的衣袖,露出自己精瘦有力的小臂。他手臂上有一道新鲜的刀口, 但一夜过去, 那伤口竟然已经弥合到仅剩一点疮疤,而他似乎也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这种强大的愈合能力绝非阿克夏所给的金疮药的功劳, 那只可能是青年本身的体质特殊了。 “你究竟是何人?”宋从心依照图南的性情,蹙眉,显露出些许的警惕与防备。 青年张了张嘴, 却没能在第一时间发出声音来。也不知是在沙漠中干渴了太久还是天生如此,他嗓音粗粝低哑得仿佛被火撩过。 “我名兰因,孤虚无宿之人。” 中则昃,月盈则亏,天有孤虚,地阙东南。孤虚者,谓「天之有缺」,某些地方的说法便是类似「天煞孤星」、「命中带劫」之意。简而言之便是会给周遭之人带来不幸的煞星。 宋从心没想到竟然有人这么称呼自己,她眼角的余光瞥见楚夭已经睡眼朦胧地从地上爬起,便也淡漠地扯开了这个话题:“我名图南,昨在沙匪的尸堆中找到了还活着的你,顺路便把你带了回来。商队的主人阿克夏决定救你,为此付出了一袋水的代价。” “知道,多谢。”兰因并不多话,见宋从心掰扯清因果,便也淡然地颔首应下,倒也没多说其他。 “今还要行路,我去告知阿克夏一声。你且在此不动。”宋从心示意楚夭看顾一下,楚夭到底是名修士,本身战斗力也不弱。兰因若是有什么异动,楚夭也完全能够应付得来。 宋从心说完便径自离开了帐篷去找阿克夏,正忙碌指挥商队的阿克夏听说昨救回来的人已经醒了,便也连忙跟过来查看。谁知他看见兰因的第一眼时也是微微一愣,那双眼睛确实让人印象深刻。在短暂的交谈之后,阿克夏同意兰因跟他们商队一起上路,等到离开沙漠之后再言其他。 排除了兰因的危险性后,阿克夏在离开帐篷时找到了宋从心,询问她兰因的来路。 “他并非沙匪,但其武功路数却似乎是杀手或是死士。”宋从心没有隐瞒这点,楚夭「以貌取人」之说也仅仅只是以己度人,宋从心不会因为容貌之故便忽视对方的危险,“有何不妥吗?”阿克夏昨夜还没表现出什么异样,今反倒是表现得有些踌躇。 果不其然,阿克夏迟疑道:“那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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