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水流又动了起来,书页哗啦啦作响。 一幅画像平摊在书案,垂到蒲团上,画像上压着一把玉骨折扇,扇坠猩红。 她站在门外的位置,刚好能把画上的人看了个大概。 那是个白衣男人,衣摆上有波涛般的片片金色鳞纹,面如美玉,风华隽永,嘴角挂着熟悉的浅笑,让人联想到“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端方君子。 却又很奇怪。 她想了想,终于知道哪里奇怪了。 这种表面上让人觉得很舒服、实则在酝酿着坏水的笑,简直和薛琼楼一模一样。 幽暗里突然传来一声叹息:“姑娘,你怎么到这来了?” 刚好一阵风吹来,将画像掀起一角,男人从胸口往下的地方,都被锋利之物划开,犹如一条狰狞的血口。 白梨僵硬地转过身,背后不知何时站了个佝偻老人,右眼蒙着一层白翳。 金鳞如见故人,摇头摆尾地扑了过去。 是认识的人啊,白梨松了口气。 “我是这里的管事。”老人好似在这里待了很久,皱纹里都有了蛛网,佝偻着腰走进去,将那张撕裂的画纸用折扇压好,猩红的扇坠斜出诡谲的光,“这地方,姑娘以后不要来了。” 偌大一座宫殿半点人影都没有,像海底一个暗沉的虚影。 老人放下帘栊,絮絮叨叨地说着:“这地方少主不喜欢,又毁不掉,只好把它们埋在这里……” 不喜欢、毁不掉? 白梨试探着问:“那张画上,不是他父亲吗?” 帘栊刷地放了下来,满墙的书和案上的画像被黑暗侵蚀,只有那扇坠被黑色淘洗,愈显猩红刺目。 “父亲?”老人用那只完好的眼睛看着她,“他只是养父。” 白梨差点没握稳手里的黑珠。 所以当时的那抹琴光,才会无比自然地融进女人留下的夜空里。 它们本就是一体。 老人蹒跚地走到一旁,擦拭铜镜,吹散灰屑,唯独没有动那把卷着银发的牙梳,似乎已经重复了成千上万遍,“这个女人和你一样,被困在幻境里,对她最重要的那个人,成了一片空白。” 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 只有老人照顾她衣食起居,知道她还保留着一点理智。 她有时能记起一个背影,一段微笑,有时又忘得一干二净,只记得将她掳来这里的家主。 她的夫君和他很像,一身风流,两袖清风。 有时候她又能敏锐地分辨出两人的不同,她知道对她温声细语的白衣男人,是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困在牢笼中的第十二年——对她来说应该有了近千年,朝暮洞天占据了整片白浪海,她仅剩的价值终于耗尽,老人站在同一个位置,看着白衣男人一面甜言蜜语地安抚她,一面将她掐死在怀里。 女人临死的时候,口中呢喃的是另一个人的名字,不断问她儿子在哪。 白衣男人拍着她肩头,轻声说:“他去杀你的温郎了。” 老人远远看着,看到男人把手放上她脖颈的时候,觉得这未尝不是解脱,男人在她耳畔说了这句话后,她弯起腰蜷缩着身体,仿佛那只手将她灵魂撕了出来。 这是无尽的煎熬。 女人没等到她的夫君,也没等到满腔愧疚未对之出口的儿子,便化作深海海底的一堆泡泡,在第一缕阳光升上海平面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东域平静无波,老人的生活也没发生什么变化,只是少了一个人照顾,他每天做的只是擦拭这里的铜镜。 他发现男人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是在少年归乡前夕。 “他回来的时候,让他来这里见我。” 老人照办,事实上,少年一回来,便迫不及待直奔海底,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日思夜想的母亲,而是坐在书案后、面容苍白的男人。 “我把金丹带回来了。”他站得笔直,原本带着婴儿肥的脸瘦了下去,半载不见长高许多,老人细致地发现,他举手投足之间和离乡前有了些许不同,好像一块冰有了温度。 那是白衣男人身上不曾有过的温度。 男人坐在书案后,看都没看那金丹一眼,微笑着问:“你看着他死的?” 老人忽觉一股攥心恐慌,颤颤巍巍地想阻止他。 “挺好的,”男人在少年疑惑警惕的目光中,说:“这样一来,你爹娘就在黄泉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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