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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续隐瞒,那仍然是对国家有利,比不清查要好。而专门清查朝廷官员和他们的亲戚,政治压力太大,他王安石可不是不知世务之人。而第三点他也不在乎,因为他自认有一系列良好的手段,可以保证任务能够完成。让他担心的,倒是第二点,要不要派出专门的监察官? 王安石根本没有意识到,很多问题,不是监察官可以解决的。小吏们从中做假的方法太多,不仅仅是田地的大小,还有田的等级,把给了贿赂的人家的一等田,变成下等田,把没给贿赂的人家的差田变成好田,单是这一种手法,就足以让方田均税法把大宋搞得鸡飞狗跳。而这一点,只怕短时间内连石越也没有办法解决。 “吉甫所言的确有理,但子明之虑,也值得慎重考虑。方田均税法既然有其必行之道理,那中间的问题,我们可以再详定条例,加以解决,但是法令的推行,却是不能停止的。我们不能因为困难而不敢有所作为。”王安石坚定的眼神,让石越决定停止无谓的劝说。而且,石越的确也找不到很好的理由来说服王安石。 不过此时,无论是正在春风得意的王安石、吕惠卿,亦或是保守派硕果仅存的冯京,或者是石越,都不知道广泛意义上的旧党,已经开始了对王安石的逆风攻击。 事情的起因是几个月前发生在少华山的一次山崩。 在二十一世纪来说,一次山崩实在无足轻重,但是在十一世纪下半叶,山崩并不仅仅是山崩,还意味着上天对人们的示警。 《西京评论》几个月来锲而不舍的就此事发表“评论”,虽然在当时因为王韶的胜利让人们对此不以为然。而王安石也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说那的确是上天在警示某些小人,不过那些小人却是攻击新法的人。王??为此还写过一篇尖酸的社评,讽刺《西京评论》的自以为是奉天行道,其实不过是些自以为是的腐儒。 但到了二月份,《西京评论》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最初倡议市易法的魏泽宗,面对着吕嘉问提举市易司的种种盘剥刻敛,愤然感叹自己的主张完全被变样了,向王安石陈说不果――王安石十分信任吕嘉问,一怒之下,向《西京评论》和《汴京新闻》同时投稿,愤怒的谴责市易法盘剥行商,官府控制货源后,自己取代大商家成为兼并之源,使上下皆受其困。汴京城的商贩因此少了三成以上。而市易司强买强卖,百姓更是怨声载道。《汴京新闻》便在汴京,早就曾关注过这个话题,得到机会,立即做成一个专题,批评市易法种种弊端。而《西京评论》更是由市易法而谈到保马法、保甲法、免役法,对新法大加攻挞。 事情很快被每天读报的赵顼注意,他立即命令李向安等内侍去访问民情,又秘召曾布,调查吕嘉问。曾布得到密召,不敢告知王安石,只是详加查访,和李向安异口同声证明种种情况属实,并且在回报皇帝的奏章中,写道:“今日市易法之弊,竟历历皆如石越当日所言”,明确建议废除市易法! 赵顼连忙翻出石越当时的奏章,一一对比,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市易法之弊端真似石越能未卜先知一般,全如石越所言。老百姓买东西,果然是“买梳朴即梳朴贵,买芝麻即芝麻贵”。虽然惊叹石越的才华,想挽回一点面子的皇帝还是发了一道内批给王安石,要求他督促吕嘉问一切按魏泽宗当初谋划而行。 王安石正准备和皇帝讨论方田均税法,接到内批后便连忙立即进宫。 见到赵顼,他也不客气,竟直接问道:“陛下,内批中有‘市易买卖极苛细,市人籍籍怨谤,以为官司浸淫尽收天下之货,自作经营’之语,陛下如此说,必有事实,还请陛下明示。” 赵顼见王安石不先反省,反而语带质问,心中已是不喜,让李向安递给王安石两份报纸,嗔道:“市易司种种事迹,上皆明列,丞相如何不知?朕又听说市易司竟然立赏钱,抓捕不去市易司进货的商人。这种事情也做得出来,未免离市易法的本意相差太大。” 王安石却只是用眼角扫了一下两份报纸,便亢声说道:“若果真如此,则臣便是聚敛之臣,有负陛下。陛下深知臣的为人,怎会做出这等事来?” 赵顼不料王安石竟联想到了对他的信任之上,更觉无可奈何。他凝视王安石良久,叹道:“丞相,朕并非疑丞相。朕是怕丞相所用之人未能体会朝廷之深意,只知敛财。”他只差没有点吕嘉问的名了。 王安石听到皇帝这么说,知道他怀疑已深,这才说道:“此事请容臣详查。若真有此事,必定严加约束。” 但是王安石只是口中答应,却并没有真正地去详查,他不知道曾布这个三司使,已经调查出市易法推行不过一年,居然导致有两万多户商家至少欠市易司共二十余万贯的本钱,而吕嘉问很可能就在其中上下其手。所以曾布才认为市易法非废不可:一年已经如此,还只是开封府一府,如果推行全国,说不定全国财政就被市易法给拖崩溃了。王安石更不知道,以此为契机,北方各路州府要求废除免役法、保甲法、保马法的奏折,再一次数以十计的飞到皇帝的御几之上。韩琦几封奏折,痛陈新法之弊,几乎到了声泪俱下的地步。而王安石的亲家,枢密使吴充,更是向皇帝说过几次保马法的弊端了――几乎也和石越当初料定的一模一样。 琼林苑。赵顼与石越席地而坐,正在手谈。 宋代的皇帝,特别是北宋的皇帝,因为自小和士大夫一起长大,大部分都受过良好的教育,琴棋书画,大抵精通,后世宋徽宗那样的才子皇帝出现,并非偶然。赵顼虽然并不以文学上的才华闻名于世,但是诗词歌赋、丹青书法,却也是无一不通。尤其喜好对弈。石越很幸运的下得一手臭棋。即便他拼命和赵顼对攻,使尽全力,也是败多胜少,这种刚好差一点的水平,让赵顼非常的喜欢找石越作对手。不幸的是,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给这个想要有所作为的青年君主留下的下棋的时间,并不是太多。 “陛下,臣又输了。”石越把手中的黑子投进棋盒中,再次认输。 “不对,卿没有输,这次是朕输了。”赵顼叹了口气,也把手中的白子掷进棋盒。 石越一怔,再次看棋盘上的棋势,的确是自己输了,不由抬头看了皇帝一眼。赵顼今天穿着一件雪白的丝袍,上面绣着九条黑龙,张牙舞爪,象征着人间的威权,不过他似乎有点心不在焉的神态。 “石卿,市易法与保马法之弊,竟全然如卿所言,当初未用卿言,哎……”听到赵顼口中的叹息,石越倒真的吃一惊,赵顼这个皇帝,是很少会露出这样的后悔之意的。 石越知道后世之人,出于种种目的,为了给王安石辩护,总是说赵顼并没有坚定的推行新法,并且将此当成王安石变法失败的重要原因。这种本末倒置的说法,实际对赵顼很不公平。因为即便是王安石罢相之后,赵顼依然坚定的推行着新法,直到他的死去。若反过来想想王安石新法给这个年轻的皇帝带来的巨大的压力,他能坚持到死去,实在是相当可贵。 赵顼真正的缺点,也是最致命的缺点,是他缺少如李世民那样的雄主的才华,而并非他的意志不够坚定。 此时面对赵顼的感叹,石越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石卿,今日此处再无旁人,以朕与卿君臣之得的情分,朕希望卿可以说说新法的利弊得失,变法已有四年多,到如今朝廷中依然吵吵闹闹,难道变法真的错了么?”赵顼的确很烦恼。 石越突然有点同情面前的这个同龄人,即使他是皇帝。他知道皇帝对自己的信任感再一次加强了,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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