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衙役赶紧过来把王夫人移开。 李衡悻悻然闭了嘴。 袁慎己扛着陌刀坐在假石上喘气,若在陆地上,他还能与之斗一会儿法,怎奈何这贺琼珠一直在头顶盘旋,他又没有翅膀。 段知微想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一个人。 独孤去哪儿了? 他一神出鬼没的捉妖司律令,屈尊来了这,定然是有些说法的,总不能真是来吃饭喝酒的吧。 她眼睛四处一扫,周边只有瑟瑟发抖的各类宾客,根本看不到独孤人影。 片刻后,独孤一手啃着鸡腿,一手拿着个茅草扎就的小人,悠闲从正厅里出来,看到段知微抱怨道:“这王府的鸡腿虽嫩,调味太过杂乱,还是你们食肆的炖鸡不错,调味虽然清淡,但是更衬鸡腿本来的鲜美,那才是真正的鲜嫩多汁。” 段知微:“......”这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其实段知微觉得王家这帮人活该,爱咋死咋死。架不住贺琼珠要搞连坐,差点把王潜抓起来也来一出空中飞人。 她只得赔笑道:“独孤律令,您看那妖还在呢......您赶紧解决了,回头请您吃蘑菇炖鸡,那可是终南山上采摘的鲜蘑菇啊,我不收你钱。” 独孤眼睛一亮,在自己身上抹了抹油汪汪的手,取了笔墨来,问道:“这贺娘子那个情郎,生辰八字是什么?” 段知微全程陪陈桂芳参与了陈巍丧礼,因此立刻报出来:“应该是庚午、辛丑......” 独孤摇了摇头:“这八字不好啊,你看这辛丑......” 段知微打断他:“您搁这算命呢?” 独孤咳嗽一下,把写了陈巍八字的纸条钉在茅草娃娃上,然后向上一抛:“贺娘子,你看谁来了?” 贺琼珠下意识接过他抛来的茅草娃娃。 那茅草娃娃段知微也见过,在凶肆门口,店主说,有那身死异乡无法返京的人,亲友们会买这娃娃,贴了八字封入棺中,权当那人回来了。 当下贺琼珠接了那茅草娃娃,眼前却浮现出陈巍温柔而悲伤的脸庞:“珠儿......切莫再错下去。” 她的理智慢慢回笼,眼中的血色一点点消退掉,一双利爪重新变回纤纤素手,翅膀也快速回收,贺琼珠重重摔在地上。 一阵黑烟从她后背冒出来,再次凝成一只九头的怪鸟,那鸟儿扑闪着翅膀 口吐人言:“臭道士,你给我等着。” 说完便要扑扇翅膀飞走,被袁慎己眼疾手快拉弓射箭射了下来,独孤解开身上的素色腰带捆到罗刹鸟身上,那腰带立刻现出金光,罗刹鸟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独孤道:“回头给你烤了就老实了。” 这祸害终于被抓住了,众人都大松一口气,没人注意贺琼珠悄悄溜走,从王家的马厩挑了一匹马,向门外冲去。 几个大理寺衙役赶紧来阻止,那马很是矫健,浑身雪白,轻松甩开众人弹跳出了围墙,朝远方跑去,只留下了阵阵尘土。 李衡气得不行,他被王家夫人压的膀子脱臼,大声说要立即回大理寺发海捕文书。 段知微却道:“我知道她会去哪里。” 众人看过来。 今日长安城天色昏沉,难得冒出一丝残阳也被乌云所吞没,贺琼珠在路上便脱掉那身恼人的婚服,露出里头的缟素,策马疾驰到少陵原,马蹄压过地上的枯草,溅起细碎砂石。 远处的枯树上,几只乌鸦在啼叫。她胆子小,不善骑马,平日只敢由马奴牵着在草场走几圈,今日颤抖着骑马到了少陵原,见到那座孤坟时,竟不知如何让疾驰的马儿停下。 索性直接从马上坠落下来。 那马儿高大,她摔下来时滚了几圈,清晰听到身上骨骼“咔哒”的声响,小腿立时没了知觉。 贺琼珠只能用两只胳膊艰难在黄土地上爬行,她的皮肤娇嫩,很快胳膊磨出了好多血。 就像陈巍死前,手上紧紧攥着那个答应做给她的风车,艰难爬到贺府门前一样。 她的手抚摸上那块小小的志石,上头的墓志铭寥寥写着几句“纯孝”“恭顺”等场面话。 贺琼珠很不满意,这几个字空洞又虚伪,构不成万分之一的陈巍。 她想起初见那日,桃花灼灼,她偷偷从贺府跑出来,在坊市间迷了路,他无奈笑:“这是哪家的娘子?” 而后陈巍用身上仅剩的五个铜板,买了个胡饼给她。饿着肚子看她吃得津津有味。 贺琼珠从衣袖里拿出那瓶鸩毒。 大理寺众人很快赶了过来,段知微本来晕头转向的坐在疾驰的马前,只拽着袁慎己的胳膊要吐,这下瞬间清醒:“不好了,她要服毒。” 李衡一轱辘从马上下来,而后狂奔过去,嘴里劝道:“贺家娘子,你不要冲动,根据本朝律法......”他还未说完,被一阵突然掀起的狂风又刮了回来。 一道黄沙做的屏障隔在她跟他们之间,无论黄沙外的人如何喊叫,贺琼珠都听不见,她仰头饮下那鸩毒,那药致命,竟然做的香甜,液体滑过喉咙也不觉苦涩。 她靠在志石上,手中拿着一个简陋的风车,感受生命一点一点流逝,等着陈巍来接她回家。 药效渐渐挥发了,那鸩毒做的香甜,药效却狠毒,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蜷缩起来,贺琼珠觉得自己五脏六腑被一把利刃削了一层又一层,脖子上每一根爆出来的青筋如同一条条愤怒的小蛇,从白皙的脖颈蜿蜒到手臂、大腿上。 她的喉间大股血喷出来,只能从腔子里发出一丝沉闷的呻吟。 挣扎了良久,痛苦停止了。 恍惚间,贺琼珠仿佛回到了刚刚及笄那会儿,自己穿着最爱的那身单丝碧罗裙,悄悄从贺府门外溜走,一溜小跑到了繁花锦簇的坊市间。 日光如溶化的碎金融融照亮整个坊市,陈巍提着风车在长街尽头等候,春风掠起他的衣脚,在周遭大片粉霞中显得格外温柔。 见她来,他笑了,又带着心疼,抬起手在她额间轻轻弹了一下:“你这痴儿......” 良久他问:“痛吗?” 她笑着流泪,然后用力摇摇头,抱住他的胳膊在落满桃花的坊市间慢慢走:“一点儿也不痛。” “你能不能再给我念一遍......” “什么?” “就是那个红豆生北国,秋来发几枝......” “傻丫头,是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那后面两句呢?” 少陵原的风沙越来越大,迷乱了众人的眼睛,袁慎己抖开披风,把段知微包裹进去,李衡本就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吃了一嘴的黄沙。 良久,风停了。 天色也放了晴,一缕阳光从云层里穿透下来,照在了陈巍的墓上。 原本应该倒在那儿的贺琼珠不见了,从墓中飞出一对霎是可爱的青鸟,停在墓石上交颈、甜蜜的低鸣,而后飞起来,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振翅飞走,消失在了碧空当中。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又临浴佛节你说什么东西 这真是一次惨烈的事故。 大理寺少卿李衡的一只手臂脱臼得厉害,找了官医给手臂夹了板子,惨叫声响彻整个大理寺,他咬牙切齿的要去圣人那里参贺、王两家一本。 那王朗倒是命大,瞎了一双眼睛,四肢全部骨折,也没人医他,哀嚎着被几个衙役扔进大理寺监狱,他的阿耶王中丞当天就被摔死,盖了个草席就扔在大门边上。 似乎所有人都知道这王府要变天,这群昨日还来恭贺王朗新婚的达官贵人们,不顾王夫人的哀求和流泪,逃也似的避的远远的。 第二日大理寺便派了一整队人去贺府缉拿贺卓华,却发现贺府门口挂着一圈儿白幡,正厅停着一个灵柩。 贺卓华竟然死了。 贺家仅有这一双儿女,特别是传宗接代的儿子没了,贺家主君当夜便气到中风,躺在床榻上不能动弹。 大理寺派了仵作一顿查验,只查出贺卓华似乎是在睡觉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他是吓死的。 这一结论听上去很是匪夷所思,被大理寺卿打回来又重新验了几次,又去贺府现场反复查看了几次,也得不出别的结论,李衡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事儿闹得整个长安城沸沸扬扬,王潜趁机写了出戏,讲得是因压迫而无法厮守,最后殉情化作一双蝴蝶的痴男怨女的故事。 结合了实时以后,这戏立刻便大受欢迎,戏坊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水泄不通,看过的人无不心酸落泪。 有好事者特意路过贺、王两府,呸上一声,或者扔几个烂菜叶子。 不仅民间,这事儿直接上达了天听,天子震怒,春闱作弊乃大逆,圣人觉得自己像一只被戏耍的猴,直接把王朗全家都下了狱。 另一旁的贺家虽然只有贺卓华一人犯了案,按律不应牵连,但是民怨过于沸腾,吏部寻了个由头,还是罢免了贺家主君太史令的官职。 反正他现在中风躺在床塌上,也没办法再任职了。 袁慎己在婚礼当日英勇站了出来,表现突出,在朝野上下颇得赞誉。 浴佛节将至,宫中煮了青豆名为“吃缘豆”,赏赐给内政大臣。 袁慎己除了青豆还比别人多了一份药饮,许多官员暗自遗憾,这优秀且年轻的金吾卫怎么早早成了亲,新妇还只是一介商人。 风言风语传到段知微耳朵里,她倒是大言不惭:“若不是我在夹缬偶遇了贺琼珠,他连王家的请柬都收不到,明明是他沾了我的光。” 对此袁慎己表示,自家夫人说的是。 他的右手臂被鸟抓了一下,伤口还挺深,包了好几圈巾帕,行动也不便利。金吾卫的将军特意给了他几日休沐,让他在家静养。 段知微则觉得,这壮丁不用白不用,把他抓来食肆起到个保卫的作用。 又是一年农历四月八,浴佛节快到了,浴佛节又称为佛诞日,顾名思义,就是释迦摩尼佛祖的诞生之日。 相传佛祖刚刚诞生之时,天上九龙化形而出,喷洒香雨为佛祖沐身,因此这日各大佛寺都要用糖水浇洗佛身。 本朝信佛之风繁盛,场面盛大,因此浴佛节也算是个大节,段知微按照传统风俗在食肆外头架了锅煮青豆、甘草 汤,又做了栾樨饼和乌米饭预备着供佛。 食肆现在生意大好,名声传出去,许多外国人也慕名前来,很难说会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喝多了闹事。 比如坐在食肆正中央的一个天竺人,进了门就点名要吃撒满香料的“千金碎香饼子”,被无情拒绝。 而后又表示浴佛节将至,他们天竺人需要斋戒,要搞一些素斋吃吃,不能看到一些油腥。 然后这个名为拉玛的天竺人一边紧紧盯着别人桌上的烤羊肉串,一边味同嚼蜡的吃着煮菘菜,而后开始大声夸耀天竺的浴佛节:“在我的国家,一个月就要举行两次浴佛节会,表达对佛祖的尊敬,哪儿像长安,一年只办一次。” 没人搭理他。 孟夏四月,长安接连下了几周的雨,门口的槐树根都生了些苔藓青绿,段知微在小厨房炖鸡汤,看着外面连绵不绝的雨丝,颇有一种进了黄梅天的错觉。 可惜长安是北方,没有黄梅天。 她看着蒲桃和小狼蹲在屋檐下撸猫,金华猫自打来了食肆,比之前胖了一大圈,往那一躺被撸的舒服,露出柔软肚皮,咕噜咕噜两声,然后伸出尾巴去扫他们的手。 而后突然一个激灵翻身,耳朵拨动两下,尾巴竖起来往门口跑去。 捉妖司律令的独孤穿着一身旧衣往食肆里头走,身上拎着一个荷叶麻绳缠着的小包裹,金华猫立起身子,去扒拉他手上那个小包裹。 独孤一把捏住猫的脖颈道:“鼻子倒是挺灵。” 而后把包裹扔到桌上:“圣人赏的节礼,送你们了。” 段知微接过,抽开麻绳,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里头静静躺着两只闪烁银光的鲥鱼。 时令佳味转瞬即逝,江南的黄梅时日正巧是鲥鱼最肥厚的季节,除了江南地区,其他地方的人想吃,那只能吃糟鲥鱼,鱼原本的鲜美都被破坏的一干二净。 可见这鲜货运到长安,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只怕不比岭南道的荔枝容易。 想到袁慎己除了吃缘豆外只多得了个药饮,就受到了同僚的羡慕,不知道旁人看到独孤的鲥鱼,眼睛得瞪多大。 独孤懒洋洋往食案边一坐:“一份鸡,再来一壶新丰。” 鲥鱼价比黄金,段知微收了人家的鱼,直接大方的给他来了一壶“石冻春”。冬日最寒时候酿造,待春暖花开时候刚好酿成,其味甘冽醇厚,价格也高。 待她回了小厨房,金华猫也迈开短腿溜进去,往博古架子上一蹲,当起了监工:“那鱼你可千万小心处理啊喵。” 这鱼不需要怎么处理理,直接在盘子底下铺上春笋、火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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