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段知微小时候上学便经常买个乌饭糍当早饭,没想到这吃食古代也有,就连杜甫都曰过“食我青精饭,令我颜色好。” 前一日段知微便特特在西市摊子上精挑细选了些新鲜的乌饭叶子,将叶子洗净,放进簸箩里用力碾碎化为青蓝色的汁液,再把上好的 粳米浸入,不停地翻搅使每粒米都饱吸汁液,泡上一个晚上。 今日段知微打开缸,满意地发现粳米已经从白色转为青黛色。把蒸笼铺上干净纱布,染色后的粳米均匀铺好,盖好盖,用大火蒸上。白色的蒸汽与清新的米香一起弥漫开来。 等待米饭的功夫,段知微再来备糖,既然是立夏,那就备些薄荷糖和乌梅糖,别说吃了,听着也清爽。 做起来倒是简单。此时还未有那种晶莹剔透的冰糖,倒是有类似浅黄色的古法红糖,据说研制的时候还去印度请了专家,这糖做桂花糖倒是甚好,只是没到季节... 眼下浸泡一晚上淡绿色的薄荷浆和澄红色的乌梅浆已经准备就绪,只需将糖块慢慢熬煮成浓稠的糖浆,再分别加入薄荷浆和乌梅浆继续熬煮至拉丝即可。 将糖浆倒入木格子脱模,段知微特特找了雕版印刷的师傅刻了个“段”字,印在了糖上。 段大娘过来一看,那薄荷糖如玉般剔透,粉色乌梅糖里则真裹了半颗乌梅,玲珑可爱,她捡起一颗薄荷糖扔进嘴里,薄荷凉气在嘴里扩散开来。 段大娘乐得不知如何是好,只道这糖必能风靡长安。段知微把蒸好的青精饭拌匀,拿个蒲扇给饭降温:“这糖又不难制作,吃个新鲜罢了,过两日别家也能做出来了。” 除了预订的几家段知微雇了闲汉送去,剩下的全用驴车拉到大慈恩寺摆摊去了,立夏这日去大慈恩寺参拜的人更是多。长安仕女都是视觉动物,见到这乌梅糖和薄荷糖新鲜有趣,玲珑可爱,立时抢购一空。 只是略微失策,没想到寺庙竟然在这日免费发放青精饭,导致一直卖到快日暮,那青精饭还剩小半缸,眼瞅着再不返程,就要宵禁了,段知微只好拖着驴车往回走。 刚到坊口,便觉不对,后面传来轻微脚步声,段知微立时转头,却见是上次骚扰野那的两个无赖,她立时抽了下驴屁股,可惜为了省钱,赁的是头年纪较大的驴子,根本走不快,三下五除二便被无赖追上。 段知微汗水湿透后背,呼吸也变得急促过来暗道不好,身上没有随时携带茱萸水,那两无赖也算聪明了一回,特特找了个人烟僻静的巷子,手上拿把刀准备报复。 段知微咬咬牙,犹豫了两秒,弃了驴车开始狂奔,后面那两个人开始紧追不舍,段知微绕了几个弯,最后无奈躲进了一辆废弃牛车底下。 那两无赖追到此处,影子被夕阳拉得扭曲而细长。段知微捂住嘴,祈祷他们可千万别发现自己。那两个人的脚步越来越近... 突然,一阵铃铛声由远及近而来,段知微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如丝如缕的异香。一个身着齐胸衫裙、戴着白纱帷帽的倩影款款走来。 虽说宽大的白纱遮住了脸,但她如雪的肤色、窈窕的身形,脚踝上清脆铃铛响声与身上的异香交织,让人想去白纱下窥探下美人的真容。 那两无赖果然邪笑着走了过去道:“美人娘子,可愿与某喝一杯麦薯酒啊。” 那娘子婷婷站立在那不说话,无赖见问了几句也不答话,便狠狠说句:“不识好歹”不耐烦地上去掀开她的白纱。 无赖的邪笑凝固在脸上,他的嘴唇微微哆嗦着,想发出什么声音却又发不出来,他的额头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过了一会,那无赖反应过来,转身就跑,边跑边撕裂的大喊:“妖怪啊!” 段知微突然意识到这股熟悉的异香来自哪里了,她抱住头往墙壁里头缩。 良久,就当她以为那个没有头的妖怪终于走掉的时候,耳畔传来一阵凄哑的声音:“奴家可算是找到您了...” 袁慎己今日休沐,原本打算骑马去趟段家食肆,还未出门便被杜府的家奴拦住给递了请帖,说是今日立夏,请袁都尉过府参加夜宴。 杜文涛,三品中书侍郎,其夫人柳氏是袁慎己的从姨,袁慎己生母去的早,对待母家亲戚便额外亲厚些。 这杜侍郎宅子置在永兴坊,甚是气派。宅子内建着亭榭、池塘,可泛舟、可闲游。杜夫人便置身湖中庭院在等袁慎己。 “大郎来了。”杜夫人热情招他过来,袁慎己行过一礼后坐下。 杜夫人摇摇扇子,为他夹起一块金银夹花:“来尝尝这个...圣人今早赐下的...” 她犹豫片刻问“今早二娘兴高采烈出了门,却红着眼睛回来,妾打发了她身边的云雀...说是...” 袁慎己沉默片刻,站起来行了一鞠躬礼道:“男女大妨,还请表妹以后莫要再来某的宅邸。” 这是明着拒绝了,杜夫人叹气点点头,这位侄儿身得高大英武,在凉州又履历军功,年纪轻轻便官至四品,偏偏其母去得早,无人做主,官媒婆便迂回到了杜府,岂料这袁慎己有点倔驴脾气,只说征战沙场,没空娶妻。 三月三上巳节,袁慎己骑马路过灞上,许多长安仕女折柳相赠,他竟是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谁都拿他没有办法。 杜夫人试探着问:“最近......可否有意中人。” “没有”袁慎己习惯性否认。 杜家三郎今年刚满五岁,拿着个纸鸢抱住袁慎己的腿,递给他一块糖。 杜夫人笑着说:“卢起居郎的娘子送来的,她倒是有心,说这糖新奇有趣,今日立夏,送给三郎尝个新鲜。” 袁慎己打开那个纸包,是一块镶嵌半块乌梅的粉色糖块,中间印了个“段”字,他颇感意外,而后又了然一笑,这样创新的糖块,也只有那个人能想得出来。 他的一双大手因常年操练而布满茧子,此刻将一小糖块在手中磨拭。脑海中仿佛出现段知微低头揉面,抬头惊喜看他笑盈盈道“袁都尉来了。” 可惜已然宵禁了,她很快就要睡了吧,明早再去吧,袁慎己想。 杜侍郎与友人下棋至晚方归,见自家侄子低头磨拭个糖块,对着杜夫人咬耳朵:“果然武人心思,猜不透猜不透。” 第5章 第五章传说中的长安第一味翻车的糖 段知微当然还没有睡,有个没头的妖怪端坐在床榻上到底谁能睡得着啊。 狭窄的房间只有豆大的灯火,旁边的夯土墙上勉强凿了个小洞作为窗户,幸而今夜月亮足够明亮,几缕微弱的月光从蒙灰的小窗里艰难透了进来。那飞头蛮倒是好心,一挥手,豆大的灯火立刻大了几倍,把房间照得通明。 本来就是夏天,这下更热了,段知微擦擦汗看那个火球想。 “奴家是个好妖。”飞头蛮缓缓开口道。 段知微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 那飞头蛮急道:“奴家真是个好妖,之前一直在九江郡一带,那里的县令公子总是带着一群纨绔在江面上调戏过往的女客,奴家晚上假装成琵琶女的样子,吓得他们再也不敢做此无赖之举了。” 段知微震惊地嘴巴都能装个鸡蛋了:“大慈恩寺的那场俗讲里,提到的在浔阳江上吓人的飞头蛮是你啊。” 飞头蛮用手挡住帷帽作娇羞状:“讨厌,奴家名唤落头氏。叫飞头蛮多粗鲁。” 段知微“” 这落头氏此次前来,是因为其身子与头吵架了,落头氏希望段知微能煮一份美味的肉让其重归于好。 那落头氏抱怨道:“那头极爱吃美食,将奴家吃的丰腴了不少,因此吵了起来。” 落单了的头每夜都在长安各大食肆大肆偷吃,那日只是不巧被卖饼的胡人看到。 段知微从罐子拿出一颗青梅嚼嚼:“你们这不是以丰腴为美吗。”左邻右舍见到她都爱说一句,段娘子生得还算清秀,可惜太瘦了,搞得她对自己的审美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落头氏作势就要起身献舞:“奴家是楚国而生的妖怪,娘子岂不闻‘楚王好细腰’” 段知微叹口气,问:“是哪种肉呢。” 那落头氏露出神往的表情:“那是一种绝顶的美味。” 段知微见她沉浸在回忆里,便试探着问:“确定你们不吃人吗?” 落头氏一副被冒犯到的模样:“请不要诋毁奴家的品味。” 段知微面露怀疑,刚想拒绝,岂料那妖倒是洞察人心,连忙说:“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成交。” 第二日一早,将做朝食的任务全 部分配给了段大娘以后,段知微决定来做一份糖蒸肉,这肉是湖北的一道菜,定能符合那落头氏的口味。 先将猪肉洗净,切成二寸长、四分宽的长块,放入碗中,加入葱花、姜末、红糖、大米粉、酱油、料酒、硝水、蜂蜜一起拌匀腌渍,再把肉块整齐放进盆中,上蒸笼用旺火蒸一个时辰。 接下来段知微拿了个粗瓷碗。调了些红糖水放到一边。 今日苏莯又准时来报道了,他每日都要买上好一些肉胡饼、槐花鸡蛋饼走,恨不得带个扁担过来。说是以往从早到晚冷着脸的袁都尉吃到这儿的朝食连紧绷的下颌角都松动了。手下人办事也轻松了许多。 乐得段知微额外送他一个肉胡饼,苏莯这广告效果杠杆的,听闻四品都尉爱吃这家的朝食,慕名前来打卡的客人都多了许多。每天门口都大排长龙,段大娘边烤胡饼边念叨今日一定要招工。 半个时辰已过,段知微寻思差不多了,揭开蒸笼把肉拨弄松散,将那一粗瓷碗的红糖水倒进去继续再蒸片刻。 一股甜蜜的肉香透过蒸笼的罅隙冒了出来,引得路人都频繁扭头望过来。这让段知微颇为自得。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段知微掀开蒸笼盖子,将肉翻扣入盘。那肉瞧着色泽红亮,香味浓郁。 段知微挑了个边角尝一口,只觉鲜香醇厚,油润爽口,那肉质蒸得恰到好吃,入口即化,咸中带甜。 段知微满意点点头,她向端着盘子凑到段大娘那里,段大娘勉强夸赞:“这肉看上去倒是光亮悦目。” 似乎是怕打击到段知微的自尊心,段大娘小心翼翼地说:“知微啊,你这肉太甜了些,没见过谁家食肆做肉还放糖的。” 本朝由于社会经济、文化等因素,上层社会更崇尚羊肉,无奈羊肉价贵,再加上段家食肆本就是面向民间的消费群体,因而多用猪肉。段知微都做好糖蒸肉、樱桃肉、东坡肘子都来一轮的准备,没想到长安人不吃这套。 也对,毕竟是喝茶和酪浆都要放盐和葱的长安.... 不到中午,除了几盘无人问津的糖蒸肉,其他吃食全部销售殆尽。段大娘舍不得这肉,只好和段知微一起把那碟子糖蒸肉分着吃掉了,结果腻得直喝水,严重挫伤了段知微的自尊心。 这就是没做好调研的后果,蜀人爱辣,江南人士才爱甜口,段知微浪费了这些肉,只能自认倒霉。 她带着一盘糖蒸肉去到后院找落头氏,只见对方撩开帷帽上的白纱,低着脖子细细望了一眼,又缩了回去,很是失望的摆了摆手。 “那是一种鸡肉”落头氏像是陷入回忆:“那日我伪装成善弹琵琶的教坊女子潜入宅邸的宴会。 那宴会宝马香车、八音九奏,呈上来的烧尾宴有光明虾炙、玉露团、单笼金乳酥...” 落头氏很是失落:“无奈那侍卫查得严实,我跟终南山上的小狐狸两只妖只偷到一只鸡,那是一只整鸡,炸得金黄,外皮酥脆,内里鲜嫩多汁。” 段知微心想“你两伪装成教坊的绝色美人就为了偷只鸡啊”又不敢得罪她,只能问道:“哪个宅邸啊。” 落头氏似乎想摇摇头,最后只剩个帽子左右晃荡:“好多年前的事情了,那宅子据说现在闹鬼,蜘蛛网都挂得老长。” 段知微心想“闹得那个鬼就是你吧。” 段知微想了半日也没想出来究竟是什么样的鸡,下午炸酥肉的时候整个人都在恍惚,下了值过来买酥肉的苏莯递给她铜钱的时候发现她在发呆。 “啊,真是不好意思”她赶紧回神,见苏莯那身浅青色官服,便试探着问:“郎君可听说过一种鸡,炸得酥脆又保持完整,内里还鲜嫩多汁。” 没想到这苏莯瞅着官小,见识还挺大:“某听过某的驸马叔父讲过,据说是之前礼部侍郎的家厨做过,要先蒸再炸,骨肉分离,吃起来又酥又嫩。” 段知微得了提示,猛拍脑门道:“对啊,这不就是西安传统风味名菜葫芦鸡吗。” 据说由礼部尚书韦陟的家厨所创,这位家厨对饮食极为讲究,尤其对鸡肉,于是他的家厨独创了这先煮再蒸最后油炸、过程及其繁琐的鸡肉,由于用麻丝将整只鸡捆绑起来状若葫芦,因此这菜名为葫芦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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