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们很快就能相见,等打完这一仗,王爷会带你回京,再也不分开。” 陆九说得郑重,我看了看他,扯了下嘴角,没再说什么。 回去是不可能了,回不去了。等仗打完,边关恢复平静,我就留在这儿了此残生,再不会踏入中原一步。那里已经没有我的念想了,我如今唯一的牵绊就只剩我爹那一座孤坟,我好好守着,守一辈子,也就罢了。 马车摇摇晃晃又走了几日,络腮胡子一行人沿途留下印记,我们避开了村镇,直取落霞关。 我爹的坟,在一座小山包下。 那山包不是很高,方圆几十丈,光秃秃的。我爹的坟小小一堆,被一圈大石头围起来,上面插了一块木牌,没有字。 坟前很干净,平平整整的,我意外地发现一块石头上还压着一叠褪色的黄纸,风吹过去,刷啦啦响着。 我站在坟前安安静静看着,久久不能动。 眼睛被风沙吹得干涩,却不知怎么,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青苗从马车上取下几个包袱,跪到坟前,把里面的黄纸和金银元宝一捧一捧捧出来,陆九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火。 风吹得纸带着火到处滚,我走过去,跪到地上,用手去挡,陆九抓住我的手,我扯开,执拗地用两手围拢着。 三年了。 我三年未曾跪到这里来给我爹烧过一张纸,我不许一片纸灰飞走,我想全都捧到我爹面前,把这三年的遗憾全都补上。 我嘴唇咬出血痕,满嘴腥苦,可我一声都哭不出来,连声“爹”都发不出声音,陆九捏我的下巴,想让我松嘴,我用力推开他。 眼泪终究还是疯了,疯一样决堤而出,我瘫跪在坟前,只心里一遍一遍叫着:爹,我来了…… 我来了。 我一条路走了三年,才终于走到您面前。 你这三年过得可苦…… 是不是心里委屈…… 你恨不恨? 你悔不悔啊,爹…… 太阳落山了。 落霞关果然不负其名,那漫天夕霞红得似火,却又晕染出满目血一般的苍凉。 泪痕已经干在脸上,一簸箕纸钱元宝烧完,最终只剩聚不起来的一捧灰。 陆九看着我烫出燎泡的手指依旧不停挖着火灰,脸色苍白,一声不吭。 远处有人走了上来,一瘸一拐,陆九迅速起身,浑身竖起戒备。 直待那人走近,我才看清是个鬓染须白的老人,他提着个篮子,走得急切又跌跌绊绊。 “月儿……阿月,是你吗?”他嘶哑地喊着。 我睁大眼睛,陆九只看了他几眼,便往后退了一步,任那人“扑通”跪到我面前,爬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月儿……” 我看着那张老泪纵横的脸,哑声道:“徐伯?” 徐阵开,我爹当年在军中的好兄弟,他那时无家无小,一个人豪爽自在,唯一的爱好就是喝喝小酒,赌点小钱,我爹当年但凡借出去的银钱一大半都是给了他。 “徐伯……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也抓着他的胳膊,喉头哽咽。 徐阵开比三年前苍老了十岁,满脸的皱纹像刀刻,鬓发花白,手上全是皴裂的口子。 “王爷月前让人递了信儿来,说你要过来,我就每天都到你爹这儿来守一会儿……总算把你盼来了。” 43、沉冤 我抓着徐伯的袖子,喉头颤着:“徐伯,这三年……你都在这守着吗?你给我爹烧过纸钱,他不是……不是无人问津……” “我守着呢,一直守着,隔三岔五来跟他和兄弟们说说话,纸钱也丰厚,旁人有的你爹都有……月儿,你爹有人记挂,有人念着他的清白。” 我抱住他的胳膊,嚎啕大哭,哭到喉头泣血。 徐伯什么也没劝,只抱着我用皴裂的手一遍一遍替我抹眼泪。 “这片山包下,埋的就是当年战死的宁府亲军……” 徐伯跪在地上,从篮筐里拿出一个粗瓷瓶,拔开塞子,将浓冽的酒液缓缓倒在地上。 “你爹死后,无人给他收殓,我当时腿断了,没跟着他们回京,后来趁一天夜里拖着一条腿去把他的尸首背了回来,偷偷埋在了兄弟们旁边,我想着……哪怕不能在一处,离得近些也好。” 徐伯抚了抚坟前石头上的黄沙,说:“我等他沉冤昭雪这天,已经足足等了三年。” 三年了。 活着的和死了的人,都在这漫漫三年中被撕扯磋磨着,苦苦等一个说法,等一个不可能的复旧如初。那千百个无望的夜里,边关和宁王府的树梢上挂着同一轮明月,插在我爹身上的箭插在每个活着的人心里,泊泊地流着血。三年实在太长了,长到一切早已面目全非,即使我等到了这一天,我也知我所等的人,早已隔山隔海隔阳关,再也回不来了。我手里抓起一把还带着余温的纸灰,死死攥紧,任手指的血泡血水洇进纸灰里。 徐伯的家就在不远处的山坡下,一圈破败的院墙围着几间石头砌的房子,低矮陈旧,一点都不打眼。 “家里太简陋了些,月儿你莫要嫌弃。”徐伯引着我们进了院子,推开堂屋的门。 我说:“徐伯你太客气了,是我们叨扰才是。” 这堂屋貌似只是个堆放杂物的所在,虽然看得出来收拾过,但也只是尽量把东西归拢到墙角而已,徐伯年逾半百,腿脚又不方便,也难为他在这风沙之地孤苦地守了三年,我想想他替我给我爹烧过的那些纸钱,念念叨叨说过的那些话,眼眶就忍不住又一阵酸热。 屋子中间还算宽敞,靠北墙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一个香炉,里面一支香已经快要燃到底,只剩袅袅一缕青烟。 香炉前什么都没供奉,但我一眼就看到桌子旁边落满灰的一堆杂物里,一把毫不起眼的军刀矗立其中。 那是宁家军的刀,我爹当年也有一把,格外沉得很,我曾经只是抱一会儿就累得双臂打颤。我爹那时看着我一边笑一边叹气,说他堂堂宁家军武力头筹,生的儿子居然手无缚鸡之力,而彼时跟着我爹习学刀法的陆临川笑着走上前来看看我,说:“月儿不用会这些,他以后自有人护着。” 再后来,我爹没了,那个曾要一生一世护着我的人也不见了。 因为提前知道我们要来,徐伯把平时住的里间让了出来,打扫得一尘不染,还换上了新被褥。 我看着跟简陋的屋子里完全不相称的锦缎被子,一时发愣。 徐伯说:“你们先安顿,我去给咱们张罗晚饭去。”说罢推门出去了。 其实我原是打算让陆九去镇上赁一处房屋,但徐伯再三要我先在家里住几日再说,不着急,我想了想,也没再推辞。可当我在与徐伯家徒四壁的情景完全不相匹配的饭桌前坐下来时,望着面前摆满的有鸡有鱼的饭菜,实在动不了筷子。 徐伯看穿了我的疑虑,低声说:“我也不瞒你,月儿,银子都是王爷着人送来的,送了好多。” 我怔怔看向他。 徐伯笑了笑:“屋里的被褥也是他让人专程送来的,就为备着你来,不然那么好的缎面儿,在这儿就是有银子也没处买去,还有冬夏各色的衣裳,王爷让人照着你的身量做了不下二三十套,都在里屋柜子里放着。” 我没说话,颤抖的眼睫看了看陆九,陆九似乎也不知情,但神情却并不意外。 “月儿,”徐伯给我倒了杯茶。 我道谢,端过来抿了一口,下意识便皱了皱眉。 这居然是我在清辉堂常喝的那个味道。 他连一口茶都提前替我想到了。 “王爷当年知道我留在落霞关为兄弟们守墓,便每隔半年派人送些银两过来,嘱我善自珍重。他那时已经开始在边关布置人手,暗中筹谋,我这里虽然瞒着,但后来还是有人向他禀报了我私自将你爹收殓下葬一事,我本以为他会勃然大怒,我将大祸临头,可他却并未发落我,只是自此,我就再也没收到过他的口信了。” 我静静坐着,低着头一言不发。 “直到数月前,他忽然遣人给我送来了多于数倍的银子。” 我抬起头。 徐伯嘴角带着一丝沧桑苦笑:“只是依然什么话都没有,可尽管如此,我心里知道,他有些话,都在这里面了。” “再然后就是上个月,王爷飞鸽传书到边关来,命人在镇上替你置好了一处妥当的宅院,不大,也不显眼,周围的几户人家都是王爷的人,王爷时隔三年附了一封亲笔给我,说你不日就会到边关来,嘱我务必慎重照料好你。” 我噙着眼泪看着徐伯,终是忍不住问他:“当年我爹的事,徐伯您可知情?” 徐伯喝了口酒,沉思半晌,说:“我只知当年大军驻扎陈家隘,那几场仗打得艰难,有一天你爹带了一小支骑兵去哨探敌情,没过多久,大营里就收到信,说你爹中了伏,被困落霞关。” “老宁王见到你爹字迹的求援血书,什么也顾不得了,让大军原地待命,自己带了三千亲军直奔落霞关。等你爹回营,发现事情不对,立即调转马头赶去的时候,那里已经尸横遍野……” 我抖着手,将碗里的烧酒一口灌进嘴里。 “你爹几乎以一己之力杀到阵中央,将身负重伤的老宁王抢了出来,当时我们仅剩的十几人就护在老宁王周围,你爹吼着让我们先走,却不防一丛乱箭射来,他想也不想就将老宁王护在身下,自己却乱箭穿身……” 徐伯顿了许久,呼吸发颤,粗瓷酒碗在手里捏了半晌,抬头一饮而尽,将碗顿在桌子上。 “援军好巧不巧也赶到了,鹘人接着就退了兵。老宁王眼睁睁看着你爹咽气,心头大恸,几欲昏厥,等我们撤回大营,事情一发不可收拾,有人搜出了你爹准备给鹘人送出的密信,信里将我方的战事计划全都透露了个一干二净,而这些,是除了主帅和座下几位将领之外无人知晓的,接着平日里跟在你爹身边,被他一力提携的两个手下,也一起站出来指认他通敌,字迹口风全都对得上,时间地点桩桩件件一丝不差,人证物证严丝合缝,当场钉死了他。” “老宁王不信,撑着一口气命人严刑拷打,但那两人宁可求死也不松口,老宁王怒极,将二人当场斩杀。自此,我们折了副将,主帅重伤,只得撤兵回朝,老宁王被一路紧急送回京城,而朝廷里仲斯爻等人,便以主帅重伤、黎民受苦为由,说此战大不利乃天象不佑,极力怂恿皇帝议和,再以后的事,你们便知道了。” 我“咕咚”又喝下一杯酒,整个人已经撑不住。 “月儿,”徐伯通红的眼睛看着我,“老宁王当年严命将此事在小王爷面前瞒了下来,回京之后立即让你二人订下婚约,但他还是没能等到你们成婚,后来大婚之夜……我也听说了,当时你,大概是小王爷最后一丝支撑,那封密信于他而言,无异于天塌一般,你可以怪他不信你,但他那时,已经实在撑不起一丝理智可言了……” “月儿啊,这三年,你受委屈了……”徐伯老泪纵横。 我最终伏在桌子上嚎啕大哭,我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浑身颤抖着,任肝肠寸断。 还能说什么呢,有口难言的滋味,这三年我已经尝尽了,那些委屈,那些和着血泪咽下去的痛楚,早已将我一颗心绞成肉泥,化成飞灰飘尽,我能捱到如今万事得解,能还我爹一个清白,已经够了,已经什么也不必再说了。 陆九将我抱进里屋,我挣扎着不肯躺下,只坐在床边低着头流泪。 青苗用温水拧了布巾,陆九接过来替我擦脸,院门外传来叩门声,徐伯走出去,低声与来人说着什么,陆九侧耳细听了片刻,便低下头继续细细给我擦着。来人悄悄走了,徐伯进了堂屋,我推开陆九起身出去,看见徐伯挎着一个大筐,里面是满满一筐橙黄的红薯,他将筐子放到墙根下,说:“月儿,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王爷着人送了来,我明儿就烤几个给你吃。” 我昏昏沉沉回到里屋,看着片刻也不离我身畔的陆九,我问他:“陆九,你说陆临川这究竟是何意?” 陆九沉默半晌,低声说:“你就当王爷是在赎罪吧。” 44、可人的回忆又何止少年时 在徐伯家里住了几日,我们一行便悄悄搬去了陆临川提前备好的住处。 镇子上人口不多,好多房屋都空置了,这里再往北几里地就是守城的驻军所在,按理也曾是个商贾繁荣之地,现如今凋敝至此,实在令人伤怀。 我曾害怕打仗,害怕那种劳民伤财,血流成河,可依如今这一路走来之所见,看着东鹘人和仲斯爻做下的孽,我又觉得这次陆临川是对的。 朝廷二十万大军开拔的消息传来时,我正在小院里托着腮思索该做点什么。 既然决定以后都留在这了,总得有个安身立命的营生才行,我想来想去,不得其所。我倒是识字,以前在王府的时候,陆临川每日习武练剑,我就在廊下安安静静陪着,膝上捧一本书。我多少也算是个饱读诗书的人了,如果有学堂,去做个教书先生也挺好,可惜这镇子上能搬走的都走了,统共也没剩下几个孩子,官府连百姓死活都不顾,哪里还会管孩子有没有学堂读书。 我去问陆九,陆九说:“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隐藏身份,别让人发现了就好。” 我没吭声。 陆九说:“赚钱的事现在不需担心,咱们手里的银子够用了。” 我叹了口气,他说的有道理,陆临川断不会让我这里缺了银子用,况且此刻非常时期,我也不好再折腾什么。 陆九连续早出晚归多日,行踪隐秘。我知道他们的人已经在此地严密安插部署,有些甚至混进了当地军营,他有很多事要做,而我只是他们任务的一环,我什么忙也帮不上,所以也尽量不给他们添乱。 陆九与我说王爷快到了,我面露惊异:“咱们来时走了月余,大军行动不是更缓慢些吗?怎么这么快?” 陆九说:“王爷等不及,乔装带了小队随从日夜赶路,应该再有几日就到了。” 他身为主帅,不用随军压阵吗?我怔忪片刻,低下头没再说什么。 来就来吧,他身负国仇家恨,蛰伏三年,或许刀剑早已等不及饮血。而我只想内心坦然些,我明明白白告诫自己放下了就是放下了,我不会、也不能再与他有过多交集,我不该再去思量那么多,可自从陆九告诉我,我便夜不能寐,只要一想到他正穿山越岭日夜不息奔我而来,我依然是心不由己。 那一日天气晴好,我在院子里跟青苗一起洗衣服,冬衣厚重,我脸和双手冻得通红,青苗心疼得不得了,一个劲让我回屋暖和暖和,我笑说不用,又不是没洗过。 陆九推开院门进来,我听见马匹踢踏和兵器碰撞的声音,一回过头,陆临川一身玄衣,风尘仆仆,就那么毫无防备地撞进我眼里。 其实也不算毫无防备,因我已经日日夜夜想过无数次他来时的场景,可当他真的出现,我还是整个人怔在原地。 我手还浸在水里,一双手腕露在外面冻得青白。陆临川将身上的佩剑解下递给身后的侍卫,径直走了过来。 他到我面前蹲下身,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我,我看着他苍白疲惫的脸,干裂的嘴唇,喉头哽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看了我好一会儿,低头伸手捞起木盆里的衣服就要搓洗。 我回过神,忙抓住衣服说:“不敢劳动王爷……” 他将我手用力握住,低声说:“这么冰,手该冻坏了。” 我挣了两下,没挣开。 外面天寒地冻,屋里拢着炭火,还算暖和,青苗奉上热茶,退到一旁。 我坐在床边,手还被陆临川紧紧握在手里,一众侍卫接二连三往屋里搬东西,包袱打开,一件件棉衣,京城里各色的小吃甜点,还有我以前钟爱的那些书籍诗画。 我呆呆看着,直到一包油纸打开,几支火红的冰糖葫芦绽开在眼前,我眼眶再也忍不住。 “阿月,”陆临川说:“都是你以前爱吃的,我一路加急,天气寒冷,应该还没坏,你、要不要尝尝……” 我转过脸看着他,微微笑了下,说:“多谢王爷。” 他抬手轻轻蹭了蹭我的眼角:“之前你们走得急,带的行李太少了,我怕这边准备不周,临行前又赶着让人做了些,阿月,你回头试试衣服合不合身,可好?” 我说:“好。” 陆临川与我对视,他似乎在强忍着心酸痛楚,只让眉目温和沉静,我看着他,恍惚间仿佛看到了那个曾对我千般柔情,万般爱重的少年人。 我忍着眼泪低下头,他顺着我目光看去,屋里暖和过来了,我手指上几个冻疮也缓过了血色,红得发紫。 “你的手……”他皱了下眉,小心翼翼捧起我的手。 他想说什么,又咽下去了。 可惜人的回忆不止少年时,这冻疮也有回忆,我在宁王府大冬天里洗过多少衣服、被褥,蘸着冷水跪在堂前擦地,一遍一遍洗抹布,这双手上的每一个冻疮,每一条皴裂的血口子,都是回忆。 “阿月,对不起,我让你受苦了。”他呼吸颤着。 其实现在已经不算苦了,我已得偿所愿,再无所求,我笑笑:“还要感谢王爷成全。” 他没再说话,只把我的手又紧紧拢进了手心里。 侍卫一行人四下去安顿,陆临川在小院住了下来,我这才明白陆九之前为何将另一间正屋空着,自己去收拾偏房来住,原来是给陆临川留着,我没说什么,这处院子本来就是他们的,如今他们想怎么住就怎么住吧。 我一切照旧,每日里与青苗分担粗活琐事,青苗也习惯了,不再什么都拦着不让我做,只不过自打陆临川来了,便几乎日日不离地跟在我身旁,不管我干什么,只要他看着不放心的,就时不时想拦一下。 这天青苗又从外头背了柴回来,我拎起柴刀准备跟他一起砍成小段存放,陆临川一见,疾步走过来抓住我的手,说:“小心,这个太危险了。” 我看看他。 他从我手里拿过柴刀说:“我来吧,你躲远一些。” 我默默走到一旁整理麻绳,等他砍完一堆一堆,便整整齐齐扎成捆,抱去柴房。 我冥冥中,感到陆临川似乎很珍惜与我相对的日子,他眼睛时时刻刻看着我,似乎有无尽的话想说,但我抬眼看过去,又发现他其实并未流露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 这样也好,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我害怕他再说出那些愧悔的话,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要说原谅了,放下了,可我还是决绝地走了,但若说不原谅,我心里对他却自始至终没凝起过一丝恨意,只因他是淮渊。我从不是个性子坚硬的人,对他做不到爱憎分明,我曾满心只为“淮渊”二字而活,哪怕与他之间的情分全都斩断,这二字也像连着我心的一根丝线,他扯一扯,我心就会颤一颤。我绵绵延延受着这苦,失忆前我熬着,失忆后我受着,直到一切再也破镜难圆,而我唯一能狠心做到的,也只有离开,我疼,我心碎绝望,但我从未想过要他也跟我一样品尝这滋味,我不想报复,我最疼的时候,心里依然念着他。 晚上烧饭,灶房里烟熏火燎,青苗出去抱柴,陆临川又走进来,在灶膛前坐下,伸手帮我添柴,我说:“王爷,你去堂屋等着吧,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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