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绅士也有千百种办法保下自己的那条命,作为神谕的副会长,他有的是手段。 “他会拉那个女孩挡在面前,并不是因为无计可施,”温简言垂着眼,语气平静,“一来是她离得最近,二来是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那个成员的天赋消耗已经到极限了,反应也变得迟缓,所以才会被陈澄趁虚而入。 也正因如此,她才会在最后关头被拉过去。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神谕有能够将活人的灵魂变成道具的方法,将一个即将无法使用天赋的成员变成可消耗的资源,显然是最简单高效的办法。 “下作。”陈澄的嘴唇弯曲出一个轻蔑的弧度。 是的。 温简言抬头看他:“所以你呢,成功了吗?” “当然。”陈澄挑眉,“我什么时候失败过?” 他摊开手掌,掌心之中躺着一根黑管。 温简言从没想过在这个地方将绅士狙杀,毕竟双方在实战方面的差距太大了,就算有了陈澄帮忙,他也几乎没有可能成功。 只是如果不上杀招,就有很大概率惹得绅士怀疑,自然也就无从达成目标了。 陈澄拧开盖子,黑管倾斜,粘稠的鲜血流淌而出,滴落在半块翡翠之上。 “可惜,另外半块怕是再也收不回来了。”陈澄啧了声,似乎有些心痛。 温简言头也不抬:“放心,它能发挥更大的用途。” 直播间: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这是之前在负三层的时候陈澄给主播的那个道具!” “对对,我也想起来了,因为主播扭蛋扭出来的鬼没消失,为了消耗掉剩下的扭蛋币,陈澄用这个道具把仇恨置换到了自己的身上,拖住了那些怪!” “!” “我靠,这小子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没错,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准备杀死绅士。 陈澄要做的,只是从绅士身上取得鲜血,以及将滴着自己鲜血的另外半块翡翠放在对方身上比起前者,还是后者难度比较大,陈澄毕竟没温简言这样的特殊技术,为了达成这一目标,他甚至不得不使用了一些道具作为辅助。 翡翠的表面短暂地闪烁了一下,不过眨眼间,鲜血就被吸食得一干二净。 做完这一切之后,陈澄将黑管递还给温简言: “喏。” 温简言将黑管揣回背包。 “你到底在拍卖会上买了多少没用的玩意儿?”陈澄不由得看了他两眼,“又是刚刚的拟真投影,又是这个集血试管” 他忽然想到什么,高高地挑起眉毛: “等一下,难不成你当时就打我道具的主意了?” “怎么会,”温简言立刻义正词严地否认,“我是为了别的用途这次只是顺便。” 直播间: “我信你个鬼!” “他百分百早就想把陈澄这个道具毛了,或者再哄骗对方再自己拉个仇恨什么的,要不然怎么会搞目的性这么明确的道具?” “你小子坏得很!” “……” 陈澄狐疑地看着温简言,也不知道相信了没有。 “好了好了,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温简言眨眨眼:“你一定喜欢我接下来的计划。” 陈澄挑起一边眉毛,似乎在说:哦? “简而言之……”温简言笑了起来,眼底闪烁着恶作剧般的微光:“想不想拉到整个监狱里所有锡兵的仇恨?” 第593章 幸运游轮 第五百九十二章 “咚。” 一块石头砸在了巡逻锡兵脚边的地面上,滚了两圈。 “见鬼,”嘀嘀咕咕的咒骂声从墙角传来,“这该死的破衣服。” 下一秒,嘲笑的声音响起。 “哈!还得是我来。” “咚!” 又是一块石头飞了出去,这一次,无论是劲头还是准度都提高了不少,端端正正地砸中锡兵的脑壳,发出清脆的金属声。 “!”刚刚还在巡逻的锡兵猛地停步、转身,它像是立刻搜寻到了不远处挑衅自己的存在,迈着以沉重身躯截然相反的迅捷步伐,向着这个方向猛冲过来。 但是,在看到来人的一瞬间,锡兵却又突然停住了。 那双没有神采的无神双眼定定地向前看了几秒,然后转过身,迈着僵硬的步伐,咔嚓咔嚓地离开了。 “真想不到,”陈澄扭头盯着温简言,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原来这套衣服真的能让你不吸引锡兵的仇恨。” “那不然呢?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穿它?” 温简言露出一个假笑,“兴趣爱好吗?” “没准呢。”陈澄耸耸肩,“我又不评判。” 温简言:“……” 陈澄加快几步追上他: “诶诶,你能不能给我搞一套?” 他低头扫了眼自己,摸摸下巴:“就是穿着可能没你合适。” 温简言:“………………” 可去你的吧! 陈澄作为越狱的囚犯,会被所有的锡兵追杀,但是,由于他使用道具将自己和绅士的仇恨互换,所以,被他所挑衅到的所有锡兵,都会被规则驱使一般,转身向着远处走去也就是说,全都追绅士去了。 主打一个坑害别人,方便自己。 就这样,他们一边在监狱内挑衅这所有遇到的锡兵,一边搜寻着露西可能在的位置。 前者是为了尽可能拖慢绅士那边的进度,而后者才是计划的重中之重。 只不过…… 虽然“挑衅”这件事进行的很顺利,但“寻找”这件事就没那么轻松了。 和小镇之中的其他所有建筑一样,监狱的面积并不算大。可是,由于监室和走廊的缘故,监狱内部结构曲折复杂,导致它的搜索难度直接翻了数倍,不过,对于露西可能所处的位置,温简言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想法的。 毕竟,监狱和其他建筑物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 它有两层。 这一点实在是太过与众不同。所以,根据破关的经验,二层大概率就是露西的所在之处。 可问题是,温简言都已经将大半的监狱翻遍,但却仍然没找到通向上方的阶梯。 这可并不是一个好信号。 如 果通向第二层的门是被隐藏起来的,那可就难办了,毕竟这一层不像上一层,有通向铸币厂的鲜血凹槽引导方向,这样抓瞎摸索下去,不知什么时候会是个头。 正当温简言准备向尚未探索过的剩下一半区域走去时,却忽然听到一旁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匹诺曹?” 温简言一怔,扭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手边的栏杆里边,黑暗中浮现了狮心王的脸,看着出现在面前的温简言,他的脸上难掩震惊: “我去,你们怎么进来的!” 作为早就进入这一层的玩具商,他自然清楚监狱内部的规则是如何运作的,在如此严苛的规则下,居然有人能这样大摇大摆地在监狱内穿行……这得是多么可怕的能力。 就是这穿着…… 狮心王的视线在温简言身上微妙地停留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不问为好。 “说来话长,”温简言环视一圈,“黄毛呢?” “往左边走,再过二个监牢就是他了。”狮心王回答的很快,显然早已摸清了黄毛的位置,“谢天谢地你们来了,这小子之前准备拉我越狱,我真是费了老大功夫才把他劝住” 他向着不远处瞥了一眼,似乎仍然对此心有余悸。 “我去找他。”温简言点点头,“你的刑期还剩多久?” “十二分钟。”狮心王道。 温简言:“一旦监狱系统崩溃,别往外跑,在这里等我。”露西一死,整个规则系统自然会分崩离析,等到那时,留在监狱内反而会更安全。 狮心王一口应下:“没问题。” 作别了狮心王,温简言按照对方的指引,很快便找到了对方口中所说的黄毛的囚室。 他用指尖轻叩了一下铁栏杆: “喂?” 他的尾音在空荡的走廊之中消失,像是被投入深渊的石子,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面前的监牢一片死寂。 “……” 温简言中忽然产生一丝强烈的不安。 他从口袋之中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向着监牢内照去。 里面空空荡荡,半个人影也无。 黄毛不在这里。 * 另外一边。 纵使神谕在应对锡兵上早已得心应手,但是,源源不断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锡兵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就算嘉里的天赋道具帮他们规避掉了绝大多数的袭击,但剩下的还是令他们有些无法招架,寻找露西的过程更是。 “……他妈的!这些锡兵究竟怎么回事?”一个神谕成员终于还是忍不住爆了粗口,“它们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另外一人抹去脸上的鲜血,神情阴沉:“它们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作为神谕的精英小队,他们自然早就对如何掩盖自己的踪迹、遮盖自己的气息了如指掌,并且,在队伍里有两名预言家,以及多个预言道具 的情况下,还能被这些锡兵咬着不放,这简直太令人想不通了。 “你们觉得,” 苏成忽然开口。 他靠在墙上,整理着手中的塔罗,半张苍白的脸藏在黑暗中。 “匹诺曹刚刚为什么露面?” 他抬起头,黑色的双眼在光下一闪。 “为了杀绅士?” 在潜伏着无数危险的陌生区域,并且在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袭击一整个状态良好的高级主播小队,这真的是一个聪明人会做的决定吗? “……!” 这句话令绅士不知道想到些什么,他忽然猛地抬头,向着众人看去: “刚才所有被近身过的,都摸摸自己的口袋。” 每个人都是一惊,尤其是刚刚飞身上前袭击温简言的那几个,更是将自己身上每个能藏东西的地方都仔仔细细搜寻了半天。 几秒之后,绅士缓缓从自己的口袋之中掏出一枚绿的发亮的翡翠,冷笑一声: “还真是这样。” 直播间: “好家伙!” “我去,这发现的也太快了!” “瞧瞧,队伍里有一个熟悉对面小队行事风格的成员有多重要,塔罗师立大功。” “看样子他们是真的离心离德了啊,不错不错,人往高处走,神谕这边获胜概率可是比那个散装小队大多了。” “所以,这才是他们刚才的真实目的,”看着那枚,神谕的成员神色阴沉,“用这个道具将所有的锡兵引到我们这里,是么?” “没那么简单。” 绅士把玩着那枚翡翠,碧绿的冷光映在他的眼底, “别忘了,锡兵的感知范围很有限。” 正是因为摸透了锡兵的活动轨迹,他们才能在被强行征税的情况下存活那么长时间,而在受袭击之后,他们的活动范围并未扩大,而刚刚袭击他们的锡兵数量太多了,就算是再高级的引敌道具,也无法达成这样的效果。 除非…… 忽然,绅士想到了什么,低下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自己染血的袖口。 “无论是因为什么,不都是这个鬼东西作祟?”急性子的神谕成员盯着那枚翡翠,神情紧绷,充满敌意,“让我来毁掉它!” 绅士被他的声音唤了回来,他缓缓地笑了一下: “急什么。” 他掏出一把匕首,用匕首在翡翠的边缘撬动了一下,翡翠应声而开只见在那碧绿的宝石中间,包裹着一枚殷红的血珠,它犹如刚刚从伤口之中流淌出来的一般,鲜红圆润,似乎还带着人类的体温。 “果然。” 绅士眯起双眼,端详着那枚血珠。 “这不是单纯的引敌,而是某种形式的置换。” 作为神谕的副会长,绅士对道具的种类的知识之丰富,远超百分之九十九的其他主播,自然也能轻易看出其中的机制原理,“而道具产生作用的引 子,就是血而且还必须是刚刚从人体中流淌出来的活血。” 事实上,这是绝大多数杀伤力强悍的道具起效的基本条件。 想要收集活血、尤其是一名高级主播的活血,这难度可并不低,对面估计也是使用了某种道具,所以才能将从他身上取出的血保存在了刚刚流淌出来的鲜活状态这可不是很常见。 绅士唇边笑意加深,“很好。” * 根据队长权限能看到小队成员现在的生命体征。 无论黄毛在哪里,他现在都没死。 温简言打开手机屏幕,扫过自己刚刚给黄毛发的信息对方从那时起就再没回过他消息。 看样子,黄毛从那时起就已离开囚笼。 他之所以这么长时间都一直不回他消息,恐怕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将暗下去的手机重新揣回口袋里,温简言飞快转身,往回走去。 “怎么了?”望着去而复返的温简言,狮心王吃了一惊,“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之前说黄毛拉你和他一起越狱,有说接下来要去哪里吗?” 温简言语速很快,听得狮心王一愣。 “这……” “换句话说,”温简言向前一步,透过铁栏杆紧紧注视着狮心王,不放过对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他有没有告诉你越狱的原因?” 温简言了解黄毛。 严格来说,杨凡本来也不是一个很难被了解的人。 他知道善恶好坏,但却随波逐流,他明白弊端利害,但却听信盲从。 和他的名字一样,杨凡是个平凡至极的普通人。 一个有点胆小,没什么理想,也不怎么上进的普通人。 以温简言对黄毛的了解,他是绝不会做出越狱这种事的除非,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狮心王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这样的话……” “什么?”温简言追问。 “他好像确实有说什么,”狮心王眉头紧皱,“能看到。”能看到? 温简言一怔。 等等,难道是…… 正在温简言和狮心王对话之际,忽然,背后传来陈澄的声音:“喂” 对方的声音之中暗藏某种怪异的、幽暗的东西,令人几乎不由得心脏一震。 温简言一顿,下意识扭头。 陈澄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早已收起的漆黑唐刀不知何时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手里,他就这样单手撑着刀,抬头看着温简言眉头紧皱,眼眶通红,他的呼吸沉重而急促,似乎在隐忍着什么一般: “你……现在,快跑……” 看着陈澄在木然和挣扎中切换的目光……温简言一个激灵,只觉得熟悉至极。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露出这种神情了。 上一次是在兴旺酒店内,他身边的所有队友都陷入了这样 温简言倒吸一口凉气,立刻意识到了对方如此反常的来源。 这是绅士的天赋!! “跑!”陈澄一声爆喝。 行动的速度远超过思维,温简言一跃而起,狂奔而去。 几乎就在温简言窜出去的瞬间,陈澄也动了起来,他单手拖着长刀,刀尖在地面上划出煞气腾腾的火星,无神的双眼紧紧注视着温简言的背影。 在控制下稍显迟滞,但奈何他身体素质优越,即便如此也强悍不减。 就这样,陈澄拖着长刀,紧紧追在温简言的背后,像是咬死猎物踪迹的兽类。 听着背后如影随形的脚步声,温简言不敢停留,他的额头渗出冷汗,一边往前玩命狂奔,一边在脑海之中飞快思考。 即便他先前只和绅士正面对上一次,但是,依据当时对方的表现来说,他的天赋使用绝对是有限制的,如果绅士能无视距离、无视阻隔地发动天赋,那他之前在兴旺酒店的时候估计就团灭了,这次陈澄会被毫无征兆地控制,恐怕还有其他更现实、更直接的原因。 难道会是通过某种类型的媒介……? 这个想法一出,温简言就是一个激灵,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媒介。 他们唯一留在绅士那里的东西,正是陈澄的一滴血。 如果对方发现了锡兵的来历,那自然就很有可能反过来利用它用来遏制神谕进度的手段,现在反而变成了递到对方手里的一把刀。 更糟糕的是,绅士恐怕也已经猜出了他们只有两个人,那么,只要陈澄被控制,温简言自然没有任何手段限制对方,就算他不肯引颈受戮,在最好的情况下,也无法进行任何探索,更别提去寻找露西了! 温简言侧过头,向着身后看去。 漆黑的刀刃反射着雪亮的光,即便只是简单注视着,都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锋锐之意,令人脖颈发凉。 陈澄仍在穷追不舍,并且毫无恢复理智的迹象。 如果绅士利用的媒介是陈澄的血的话 温简言一咬牙。 他猛地扭转方向,一个急转弯,向着一条他从未进入过的走廊之中冲去。 如果媒介是鲜血,就意味着道具还未毁坏! 它还在起效! 前方不远处,隐约传来了单调的脚步声,晃动的视角里,出现了锡兵巡逻的身影。 温简言深吸一口气,脚下半点不做停留,反而加快速度,直直地猛冲过去。 所有被陈澄吸引的仇恨都会汇聚到绅士那里! 既然如此,他的任务依然没变。 只是多了一个目的: 那就是,给暂时无法行动、但却能“看到”一切的黄毛创造行动的机会! * 监狱一角。 黄毛蜷缩成一团,竭力将自己藏在一个漆黑的角落。 远处传来锡兵巡逻的脚步声,如影随形, 他的脸色惨白,额头汗湿,焦虑不安地啃着指甲,指甲盖被咬得坑洼不平,从边缘渗出鲜血来。 在距离他十几米远的地方,躺着一只手机,手机的角被磕坏了,狼狈不堪地躺在泥土里,像是在奔跑的过程之中掉下来落在地上的。 黄毛很少如此后悔过。 他是个胆小鬼。 他一直知道。 毕竟,他一直都是这样……进入副本后是这样的,进入副本前也是。 在一切开始之前,他是个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人。 而他本人比他的名字更加平凡。 智商一般般,能力一般般,什么都一般般。 “看看人家!”这是大家对他说的最经常的一句话。 杨凡知道他们说的对。 所以他总是远远地、羡慕地、默不作声地注视着其他人…… 其他更优秀的人。 看着他们过着他们完美的人生,扮演着他们完美的角色,而他只敢从远处偷看,就像是一个可怜又卑劣的小偷。 即便进入了梦魇也一样,就算不喜欢当佣兵,他也无法反抗自己的队长,只能竭尽所能地使用着自己的天赋,帮对方搜寻着一个又一个的猎物。 他不喜欢,但他不敢说什么。 杨凡害怕活在梦魇这个恐怖的世界里,也害怕死。 他是一个懦夫。 这个世界不适合他这样的人,不强,不勇敢,不聪明,所以他只能蜷缩在所有人的身后,祈祷着自己这次能逃过一劫。 对他来说,自己的唯一一次的反抗,是加入温简言的小队。在这个聪明到可怕、漂亮到可怕、强大到可怕的人身边,他似乎也能偷得几分勇气,窃得几分荣光。 渐渐地,他似乎也开始喜欢上了自己身边的这群人。 云碧蓝下副本的时候冰冷凶狠,但会在危险到来的时候将他拽到身后,闻雅温柔镇定,永远是队伍的定心丸顶梁柱,陈默虽然天天说他不顶用,但却永远嘴硬心软,帮他处理掉自己不擅长的任务,季观也会帮忙甚至有时候还会带着甜点一起。 啊。 季观。 躺在赛道尽头,失去四肢、无法视物、浑身是血的季观。 而他只能坐在台下,做他唯一擅长的事。 “全视者”,这一层给了他讽刺的外号。 他是一个明明能看到一切,但却从来不敢行动的胆小鬼。 但进入监狱之后,黄毛却震惊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除他以外,没人能看到通向二楼的阶梯。 露西背后的墙壁是青棕色偏红的,但是,一楼的墙壁却是不掺杂一点瑕疵的青棕色,只有在接近西南角的地方隐约呈现出一点微弱的红色,也就是说,只要向着那个方向一直走,找到能和镜头之中匹配的墙壁颜色,就能找到通向 二楼的道路。 这是除了他这样的视力天赋者之外无人能注意到的细节。 可是…… 根据狮心王的说法,除了他们这样的“玩具商”之外,其他人无法进入监狱。 黄毛知道,他仍然可以继续等待。只要将自己得出的结论告诉自己无所不能的队友,然后什么都不做,祈祷他神兵天降,祈祷着其他一切问题迎刃而解就像温简言以前做的 可是,视网膜里似乎还残留着不成人形的躯干,和触目惊心的鲜血。 倒映着下方无能为力,呆若木鸡的自己。 鬼使神差的,他还是行动了。 只可惜,事实证明,其他人对他的判断并没有出错。 他以前只是一个胆小鬼,现在变成了一个愚蠢的胆小鬼。 只凭自己那蠢笨的脑袋、一无是处的能力,果然是无法做到些什么的虽然成功越了狱,但却在逃跑过程中一不小心把手机落在了地上,现在无法求援,也没办法给队友们传递线索……只能懦弱地藏在巡逻死角,无望地等待着。 黄毛一边抽着鼻子,一边一刻不停地后悔着。 可是,究竟在后悔什么呢? 是后悔独自进入监狱吗?是后悔没有将狮心王劝说成功吗?是后悔没有像以前一样继续等待吗?又或者是在后悔不该自己一个人逞强越狱吗? 还是…… 后悔自己明明终于鼓起勇气,但却仍然一事无成? 黄毛蹲在角落,没骨气地抽泣着,抬手擦着眼泪,沾着泥土的脸被抹花了。 “咔哒”“咔哒”“咔哒”。 远处锡兵的脚步声一刻不停,一遍遍地敲打着他的神经。 但诡异的是,这一次,这些声音不再是绕着他打转,反而像是……走远了? “……” 是他太沮丧出现的幻觉吗? 黄毛一怔,他抬起眼,呆呆地聆听着,蒙着泪的眼珠呈现出怪异的鲜红。 没错,不是错觉。 在附近巡逻着的锡兵们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样,向着远处走去。 那如幽灵般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周围彻底安静了下来。 “……” 黄毛扶着墙,缓缓地站起身,直愣愣地望着远处。 相信温简言吧。 他很强,很聪明,他能做到一切,所以这一次肯定会像以前每一次一样,成功地完成所有的任务,解决所有的难题。 更何况,刚刚发生的一切不是已经证明了吗? 他太笨,太慢,太弱,独自完成任务无异于送死,所以,只要像之前一样,等着其他人来帮忙就好了,只要这样,一切都会十分顺利,而他只需看着就好。 视网膜上,似乎有残余的鲜血再次一闪而过。 这双眼目睹过太多次死亡。 陌生的、不陌生的,因他而死的、与他无关的…… 赛马场上,失去四肢和双眼的男人倒在赛道尽头。 甚至就连没机会目睹的,碧蓝色身影的消亡,都被虚幻地深深留在了视网膜上。 呆立许久之后,黄毛脸色惨白,缓缓向外迈出了一步。 这一次…… 他真的不想只是了。 第594章 幸运游轮 第五百九十四章 走廊之中安静的吓人,一道身影从藏身之处缓缓走出,如惊弓之鸟般四处环顾。 目光所及之处,再无第二道人影。 在确认周边没有危险之后,黄毛踉跄向前,将不远处落在地上的手机一把捞起。 他遏制着手指的颤抖,划了好几下才打开屏幕,手机屏幕如约亮起毕竟是梦魇的造物,在质量上总是值得信赖。 手机刚一打开,他就看到了温简言发来的信息。 一共两条,第一条是大约十几分钟前发来的,是温简言告知他自己已经进入了监狱内部,并且询问他现在在哪里这条消息发来时,黄毛正在逃命,也就没有看到。 而第二条是一分钟前发来的。 这条的内容非常简短,只有一行字。 “做你想做的。” 一刹那,黄毛像是被落雷击中,不由自主地呆住了。 他不知道温简言是如何得知自己的困境,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猜到自己接下来的行动……但看着那五个字,却好像一切尽在不言中。 像是伸向绝境之人的一只手,抚平脆弱和怯懦的一记微笑。 短促、有力、温柔。 和短信同时送来的,还有两个道具。 一为斗篷,二为枪支。 一为自保,二为搏命。 黄毛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抬手用力抹了把被泪水和尘土糊花的脸,他将手机放回口袋里,抬头向着远方看去。 渐渐呈现出赤红色的眼珠里,清晰地倒映出面前的道路。 他在心中默默念道。 做我必须做的。 空荡阴冷的走廊里,黄毛快步向前走去,血色充盈的视线缓慢扫过墙壁,急切而渴求地寻找着通向第二层的阶梯。 就这样向前摸索许久之后,突地,黄毛猛地收住脚步。 他注视着身旁的监狱墙壁,一遍遍地确认着上面微弱的颜色变化,和记忆中露西背后的墙壁作对比。 终于,他颤抖着吐出一口气。 没错了,就是这里。 虽然找到了通向二层的楼道位置,但问题是,应该怎么上去呢? 如果孔卫在这边就好了,他能够轻而易举地用自己的天赋将墙面破坏,或者是小队之中的其他任何人,他们背包里肯定会有一些能处理类似问题的道具,解决掉面前的难题,可他有的,不过只是异于常人的视力罢了,就像绅士先前说的那样,这样的天赋在有能力之人的手中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但落在他这样的平庸之人手里,却无异于明珠蒙尘。 “……” 忽然,黄毛一怔。 他用手掌抚过旁边凹凸不平的墙壁。 昏暗的灯光下,所有无人能知的细节、墙壁上的每一道粗糙不平的坑洼、每一次磕碰留下的凹痕,留在薄薄尘土之上的脚印,全都那样栩栩如生地呈 现在他的眼前。 是啊,他能看清。 黄毛专注地凝视着面前的那片墙壁,移动着手指,触摸、寻找着。 这是他第一次无人引导、无人依靠,仅凭个人意志行动着。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无法遏制的颤抖渐渐消失、平复。 忽然,只听一道细微、几乎无法捕捉的怪声响起。 “咔。” 黄毛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只见面前的墙壁正在一点点消散,一道通向二层的阶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找到了。 他深吸一口气,拾级而上。 越往上走,空气就越冰冷,明明黑暗之中什么都没有,但却莫名令人汗毛倒竖。 很快,楼梯走到了尽头。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作为护卫的锡兵都被引开的缘故,黄毛就这样毫无阻碍地来到了监狱二楼。 这里的墙壁呈现出熟悉的锈红色,和在屏幕之中看到的别无二致。 黄毛的心跳鼓噪起来。 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早已准备好的道具出现在掌心之中,漆黑的、沉甸甸的金属块压在掌心里,保险栓已经打开了,他要做的只剩两步: 瞄准、扣动扳机。 “你怎么到这里来的?”一道尖锐的童声从不远处响起。 只存在于屏幕之中的小女孩猛地跳下椅子,如临大敌般死死盯着黄毛,而在她的身后,一整面墙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屏幕,里面的画面来自整个小镇之中的各个角落,很显然,她就是通过这些屏幕来监控小镇之中玩具商的动向,并且操控游戏进程的。 露西盯着近在咫尺的黄毛,表情明显变得紧张而焦躁,她缓缓后退,完全看不出先前屏幕里游刃有余、充满恶意的样子。 她尖叫道:“快滚出去!!” “不。” 黄毛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泛白的指尖扣住扳机,微微发抖的枪口正对着不远处的露西。 他的声音仍然微微发着颤,但声音中的镇定和决心却无与伦比: “……抱歉。” * 绅士的额头渗出冷汗。 身后,锡兵的铿锵的步伐如影随形,附骨之疽般逃不脱,甩不掉。 绅士低头撇了眼手中的道具。 那是一只人类的鼻子,被割下的边缘整齐,由于使用过度,所有的水分都已经被脱去了,但在干巴巴的、皱缩的表皮之下,仍能看出原本形状的秀美。 很显然,它最后的使用价值已经被消耗殆尽了。 绅士嫌恶地皱皱眉,将它弃如敝履,丢入了脚下的尘土之中。 妈的。 不得不说,绅士现在状态不佳。 之前为了窃取匹诺曹的所有权,他在费加洛的指点下,短暂地充当了一段时间的电梯员,这件事对他本人的消耗实在是太大了,而在那件事结束后不久,锡兵的袭击就跟着 开始,几乎没有给他任何喘息和恢复的机会。 陈澄这样的主播,即使是在他全盛时期,也需要花费全部精力操控,而现在,对方不仅距离太远,自己的状态更绝非良好,维系天赋的难度不仅直线上升,链接也不够稳固,陈澄自己的意识总是时不时作祟,令他的操控偶尔间断。 有好几次绅士都觉得自己距离拧断那小兔崽子的脖子只差一步之遥,对方却总能利用各种手段,在千钧一发之际惊险逃脱。 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应付那些阴魂不散、数量还在逐渐增加的锡兵,他们更是举步维艰,根本分不出半点精力用来完成他们本该完成的事。 绅士皱紧眉头,略带苍白的面孔十足阴沉。 匹诺曹这家伙是真的难缠至极。 明明那边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人又被控制反过来追杀他。 在如此劣势之下,那家伙居然都能找到反制的方法,居然将他硬生生拖住了! 现在,原本藏在暗处的阴谋更是搬上了台面,变成了明目张胆的阳谋。 绅士这边知道温简言在利用道具将锡兵引到自己身边,但是,如果想要维持对陈澄的操控,他就不能毁掉那枚盛放着对方活血的翡翠。 温简言那边也是如此。因而才会宁可冒着可能会被陈澄杀死的风险,用尽一切手段、活蹦乱跳地给对方添堵。 就这样,双方都陷入了无法挣脱、也都无法行动的胶着境况之中。 眼看着自己被拖住,进度原地踏步的感觉实在是太糟心了。 必须要想方设法摆脱这种境遇。 似乎想起什么,绅士扭头向着身后看去,但是,探寻的视线却落了个空,他不由得一怔。 “……等等,塔罗师呢?” 周围几人同样惊觉。 他们急忙四下环视,但都没找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说来也奇怪,刚刚还紧跟在他们身后的苏成此刻却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知是不是在刚刚的袭击之中和他们走散,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 但总而言之,塔罗师不见了。 “等一下,那家伙该不会是还念旧情,找匹诺曹去了吧?” 其中的一名神谕成员忽然一惊,脸色顿时凝重起来。“说不定只是走散了?”另外一人摇头,“他们都已经对峙成那个样子了,怎么可能” “……” 绅士的面孔青一阵白一阵。 他咬牙不说一句话,就像是……他也不确定一样。 * 在黄毛扣动扳机之前,露西却忽然尖叫起来: “不,不,别杀我,求你了,别杀我!” 她望着正对自己的枪口,那双漂亮的蓝色双眼之中充溢着泪水,大颗大颗的眼泪滴滴答答地顺着脸颊淌落,她哭得好不伤心,像是忽然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小女孩。 一个普通的、面临着生命危险的小女孩。 露西 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坐在地上:“求求你,我、我不想死!!” “……” 黄毛下意识地动作一顿。 “梅斯维斯骗、骗我,他们都骗我!”露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明明说,只要待在这里就不会有人找到的,我是不会死的……他们都说这里是安全的!” 好奇怪。 黄毛傻站在原地,举着枪,黑洞洞的枪口直对着露西,但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却开始迟疑。 如果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其他的任何一个荷官的话,黄毛都不会如此之犹豫。 即便他在实战经验上远逊于队伍之中的其他人,但是,在梦魇之中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他同样深知“不可轻信”、“不可同情”这样的真理,无论是为了队友们的安全,还是达成他们接下来的目标,仅仅只是杀死一个NPC而已,黄毛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犹豫的。 可问题是…… 眼前的露西真的好奇怪……黄毛感到自己的眼珠在不受控制地转动,似乎在自发地寻找些什么。 “你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露西哭着,“你想要赢、赢大富翁吗?还是想直接进下一层?我都可以帮你办到,我给你通行证……求求你了,我真的不想死!” 不,不光是她说的话。 突突、突突、突突。 滚烫的眼皮在跳动,下方的视野被染成一片鲜红。 伴随着眼底一阵撕裂般的剧痛,黄毛的眼珠陡然异变,一道尖锐的窄缝取代了瞳孔,他的视线在那一瞬间穿透了空气,穿透了露西薄薄的胸膛,脆弱如鸟儿般的肋骨,小而红的心脏,直直地看到了最深处。 “你……”枪口微微向下落去,黄毛听到自己开了口,从喉咙之中发出的声音干涩迟疑,十分陌生,“你曾是……人类吗?” 不可能。 不可能的吧? 他记得温简言曾经无意间提到过,幸运游轮之中的NPC很奇怪由于副本是新生的,所以它并不会有什么现实背景,其中的NPC更不该有什么身份留存,但奇怪的是,这里的每一个荷官都拥有自己的名字,他们的个性也都是那样的鲜明,有恐惧、有欲望、甚至会有私心,有缺点…… “……”露西愣了一愣,像是没有缓过来一样,呆板地重复道,“人类?” 她跪坐在地上,沾满泪水的脸上忽然像是恍惚了一瞬,似乎回忆起了十分久远、已被遗忘的记忆。 “什么是” “对,人类。”黄毛的声音发颤,他努力解释道,“会呼吸,会心跳,有家人……你有家人吗?” “……家、家人?” 露西的声音更小了。 她不知何时已经不哭了,只是呆呆望着不远处的黄毛,藏在裙子后的手不再动作,属于荷官的、被副本异化的神情像是在一瞬间全然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十分茫然的幼小空壳。 “我……不知道。” 她神情茫然,但却仍在努力回忆,“……好像,好像……我不知道。” 终于,在沉默了许久之后,露西犹豫着、缓缓张开口: “我、我有时候会想起一个女人。” “穿好长好长的裙子,身上很香。” 黄毛心跳失控,他深吸一口气,道:“你说你有下一层的通行证?给我。” 露西沉默着从地上爬起来,她在自己的裙摆里摸索着,手指犹豫了一瞬,似乎想要摸些什么,但最后掏出来的,却是一张皱皱巴巴的通行证无论是温简言的猜测还是绅士得到的情报都是没错的,和上一层不同的是,不是只有获得赛马场冠军的人才能获得通行证,通向下一层的关键之处在露西身上,只要她愿意给出通行证,就算没有赢得大富翁的比赛也能离开这一层继续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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