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之乱_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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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其不意地掀飞了面具，露出了真容—— “闫菲。” 段枢毅立刻就认出了对方，自然也就认出了这伙人的出身。几个念头想通了其中的关节，顿时一惊！韩辰东！韩辰东根本不是藏起来准备给他致命一击，而是他根本就没在这里！ ——苍殊！他去找苍殊了！他打算对苍殊做什么？原本以为这些人是趁苍殊不在来灭杀自己，却原来是想要一石二鸟，将他们化整为零，一个都不放过！段枢毅是不担心苍殊的实力，但他担心韩辰东借着苍殊朋友这一层身份叫苍殊掉以轻心不设防！又或者怀柔怎么办？苍殊会心软吗？会…会跟他们走吗？这一刻，段枢毅才知道他原来如此不安，如此欠缺信心。原来他已经爱到承受不起一丁点的失去了。不然，以他的性格，怎么会对觊觎苍殊的韩辰东多次手下留情呢，只是害怕苍殊再对他生出一点点的嫌隙。 “龙裕，去找兰未！让他把人都放出来！”这一次，段枢毅毫不犹豫地下令了！ ——这一张底牌掀开又如何，苍殊才是属于他最珍贵的那一张王牌！龙裕却是被这句话代表的含义惊到了，不确定到：“全部吗？” 段枢毅目沉如水，“全部。” 叶岚丞的脸上也少了几分轻松，他从段枢毅身上看到了破釜沉舟。 “拦下他！”有变数自然要及早扼杀。 …… “实验体我都放出去了，你怎么还留在这里。”兰未看向刚经历过一番恶战，明显十分狼狈而且负伤的龙裕，表示不解。“是段枢毅的意思？呵，我可不需要保护，所以，这是监视的意思？” 就算基地前方已然火烧眉毛，兰未这里依旧算得上风平浪静。因为兰未有超然的自信，他对所有势力皆有无可取代的价值。他本非好恶，恰如利刃，皆看握刀人是谁。所以哪怕天枢几如覆巢，他依旧可以作壁上观，安稳地等待进来接手他的下一任握刀人。是新人，也可能还是旧人，于他而言倒没有太大分别。兰未知道段枢毅也看得再透彻不过。所以会“浪费”龙裕这样一个紧需的战力在自己身边，比起保护更像是监控不是吗？如果即将落入别人手里，那么自己得不到当然宁愿毁掉。然而龙裕的回答叫他意外。 “不，我是自愿留下来的。因为……”龙裕的视线仿佛穿过实验室的墙壁，投射在了悠远的天际，“段先生似乎是不在乎这个基地了。” …… 叶岚丞被两个四级后期实力的实验人拦住了去路，只能眼睁睁看着段枢毅那因为负伤而有些不稳的身影钻进一辆车，消失在道路的拐角。是他失策了，没想到天枢基地还藏着这么多高手，段枢毅还真是沉得住气呢，明明怀抱着不小的野心。自己这次行动没能击杀了对方，拖延的时间也比预计的短，只能寄希望韩辰东那边进展顺利了…… 不过，就算失败，这一次也不是没有收获的，至少逼得段枢毅露出了一手底牌。而且，他居然亲自动身前往海岸，留下这战况不明的基地大本营，一副不在乎天枢结局如何的架势，可真是舍得……尤其是，叶岚丞如此了解对方。看来，当真是爱上了。分明是爱惨了。呵呵，也不知是该讽刺，还是感慨更好了。段枢毅这样的人居然…也会爱上人，也被人那般爱着。他居然也有羡慕这人的时候。大概，因为太像了吧。为什么对方都得到了，而自己还要靠抢过来呢？而且看样子，越来越希望渺茫了啊…… 不过，他可不会就这么轻言放弃。自己就算不幸，也必然要拖了这人不幸才满意的。 …… 段枢毅不能像苍殊和杜玉龙那样“飞”起来赶路，他能做到最多的，就是在车子遇到不好的路段时，生出金属板来让路面变得平坦好走，提高行驶的速度。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一次会这么心慌意乱，简直像是有预感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一样，让他难以做到像以前那样绝对的冷静冷酷。他不想往不好的方面想，虽然那可能不受自己的控制。他尽量安慰自己，因为涉及到苍殊，所以他才会变得这样失控，而不是什么令人恐慌的预感。眼皮一直跳，刚才受伤的肩膀还在流血，他也顾不得先处理，握着方向盘的手甚至浸出了冷汗…… 身后被越甩越远的基地他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心里只有远在海边的苍殊。基地什么的，失去了还能再建，还能东山再起，那是他无与伦比的自信与野心。但是，苍殊如果有个三长两短…… 他发现自己连想象一下都做不到，都不敢！ “苍殊，苍殊……” 他的名字，便是他的信念，便是他的力量。 “等我……千万……” ………… 随着几次交手，苍殊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等到突然看见手背上的黑桃跳了一点——变化其实不大，可能就跳了2％那么点进度，但因为距离圆满就差一点了，所以也并不难发现变化，何况苍殊好巧不巧正好看到变化的那一瞬——他那心也就随之一咯噔。但对自己眼下的疑惑却也是有了些猜想。 ——会不会齐山他们的目标根本就不是杜玉龙亦或者自己，而是远在绯城的段枢毅？即便苍殊知道进度表并不完全等同于就与段枢毅有关，但，这时候宁信其有啊！而且这么一想就能理顺这些人为何不跟他们死拼了：不是惜命，而是如果自己和杜玉龙没有了归属，这些势力完全可以转而吸纳他们成为自己人啊！哪怕杜玉龙是丧尸又如何，只要是听自己话、能为自己效力的，那就和自己养的狗有什么区别？人狗还非同族类呢！所以他们当然不会不要命地来“自相残杀”啊，即便只是可能呢。 “杜玉龙，走！”苍殊当机立断。 “去哪？” “回绯城！” “为什么？”太突然了啊这也！ “他们这是声东击西。” “什么！”杜玉龙并没有怀疑苍殊的话，也没有问苍殊他是从哪里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只是看苍殊说完就开始换方向狂奔，便二话不说地跟了上去。齐山目光一狠，“他们发现了！拦住他们！” 怎可功亏一篑！宁叫玉石俱焚！然而他低估了一个五级巅峰强者全力脱逃的速度。只是他马上就知道了。之前苍殊与他们缠斗，采取了且战且退的模式，他并不想战斗，但非要战斗的话也无不可，就当是让别人看清楚他们的实力，最好能懂得知难而退。所以看着是苍殊他们以少战多处于被动和劣势，实际上并没有将苍殊他们逼迫到极致。而现在苍殊不战只逃，那速度和爆发力可不是之前能比的。势如破竹，无人能挡。看着苍殊宁愿不再闪避一些攻击，生生受下，也没有被拖累下速度地消失在了高楼大厦的幢幢建筑群中，齐山拳头上的青筋不断跳动，以他的修养却是没表现出气急败坏。不过如此沉得住气，却也还因为，他们还没有到山穷水尽束手无策的地步。 “叶岚丞，韩辰东，你们两个后生崽可不要辜负我这老东西的期望了，不然……” …… 苍殊突然顿住，张望了一下周围，看不出什么异样，但莫名有一种叫人不舒服的感觉，有点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为何熟悉。这个时候苍殊不想遇到任何变数，便暗自警戒了起来。 “杜玉龙，小心一……”苍殊正想提醒身后的人，却被一道身影超了过去，定睛一看可不是杜玉龙突然招呼也不打地就跑了么！苍殊惊疑呼喊：“杜玉龙！” 对方头也不回地解释到：“我好像看到哥哥了，你先走吧不用管我！”他也清楚起码不能耽误苍殊，但好不容易有了哥哥的踪迹，而且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看样子似乎有些不妙，他更不可能就这么离开。又是那个哥哥？出现的时机可又够赶巧的。苍殊心想着，往西北的方向看了一眼，犹豫了两秒，终究是朝着杜玉龙追了过去。如果真是局，很明显是针对杜玉龙。耽误这几分钟，也许对绯城那边的影响不大，却更可能改变杜玉龙的某些决定。不过，一旦发现没问题，或者觉出会耽误太长时间，那苍殊是会毫不犹豫离开的。杜玉龙感觉到苍殊跟了上来，心下泛起一阵道不明的涟漪，却是没精力去深想和细细感受了。他们转过一面墙，就看到靠在墙角阴影里的人。杜玉龙立刻就叫了一声哥哥冲了过去。苍殊不赞同这种莽撞，但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打量周遭，同时注意这个看不太清楚的男人。到了一个不熟悉的环境，苍殊很自然地放出精神异能来探测这里有无异况，而异能刚一放出，他便感觉自己放出的精神力像是撞上了什么屏障，像有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幻幕，完美地融合到周遭的环境中，却被他精神力这一干扰，漾开了一圈淡淡的涟漪，又迅速修补了回去，像画面回溯，恢复如初。但苍殊已经抓到了破绽。被他抓到破绽的人同样心知肚明。那男人不可思议地看向他，想来是十分意外自己这么快就露了馅吧。叶岚衣确实惊讶非常，她实在没想到苍殊拥有五级后期实力的木系异能，居然还是个双系异能者！偏偏是现在对她来说最为麻烦的精神系异能！虽然还不知道是哪一类精神异能，等级也比自己低许多，但都对自己的异能有一定程度的免疫。对方绝对已经发现了自己！不行，本来自己对两个五级后期的强者施放异能就非常困难了，既然已被发现，那不如干脆撤除对苍殊的催眠和致幻，全部施加到杜玉龙身上！逃是绝对逃不过的，此刻也只有将错就错背水一战了！叶岚衣有叶家的资源，而且以后可是韩辰东的后宫，自然资质绝佳，现在的等级也是五级初期，虽然攻击力不如她哥哥，但杀伤力有时候或许比其他异能都要来得可怕。而叶岚衣不仅是少有的高阶精神系异能者，更是拥有两门精神异能手段，一门是致幻，一门是心理暗示，或称催眠。催眠的效果在等级差距下削弱程度比致幻更严重，但结合致幻，相互之间依旧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大脑似乎被一阵清明之感洗过，苍殊一下就想起来之前感觉到的厌恶感和压抑感是怎么回事了，可不是给了他极不好体验的幻觉么！而这再一看，被杜玉龙扶起来的人哪里还是什么身受重伤的男人，而是个身上涂着血液的美貌女郎。苍殊一下就猜到了此人的身份：“叶……” 却被先声夺人：“玉龙！快跑！” 杜玉龙完全都还没反应过来，还沉浸在重逢哥哥的喜悦以及见哥哥重伤的难过愤怒中，就被哥哥抓着胳膊往另一面跑。他不明所以，但哥哥现在的身体只能由着对方，便配合地被杜玉珅拉着跑了起来。但也犹自不解：“哥哥怎么了？你别怕没事了，我来了，这里没有敌……” 然而他哥哥的声音却充满了压抑的惊恐和绝望：“不，快跑，你被他们骗了！段枢毅和这人都是害你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他们骗了你，想利用你，哥哥想救你出来，却一次次被追杀，这一身伤也是拜他们所赐！你……” 杜玉龙一脸难以置信。“不，不会的……” 杜玉珅猛地停下，声音也戛然而止，因为苍殊出现在了他们前方，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拦路的苍殊一脸冷漠。“编，接着编，临场发挥不错啊小妹妹，以后换个编剧谋生吧。” 叶岚衣贝齿紧咬。 “小妹妹？”杜玉龙越发迷茫。看看苍殊，又看看杜玉珅，最后不知道看谁。苍殊好心替他解惑：“你中了这人的幻觉，她本人是个女的。” 杜玉龙下意识地要抽出被“杜玉珅”抓住的胳膊，却被抓得更紧了，他抬眼就对上了那张熟悉到骨子里的脸，那双形状温柔的眸子里，此刻全是痛苦： “玉龙你不信哥哥吗？我是哥哥啊，我找了你这么久，你不要再被他们骗了。” “我……”杜玉龙不想看到哥哥露出这么痛苦的表情，但是又不想那么轻易地去怀疑苍殊，他彻底混乱了，脑子里一团乱麻。 “玉……” 叶岚衣还想说什么，然而苍殊实在没那么多时间看她表演，只能相当不怜香惜玉地打断到：“叶小姐，我眼睛里看到的可和杜玉龙不一样，你还这么演不觉得尴尬吗？何必呢，你不是我的对手，我现在很赶时间，不想对你赶尽杀绝，所以你要现在见好就收，我绝不会拦着你离开。” 苍殊也不想对男主的后宫做什么，要再像冷兮月那时那样来一下，他可吃不消。自己的真容都暴露了，所以叶岚衣对于苍殊会认得她并不奇怪。只是被人这么点破，虽然眼下的局面很不合宜，但她是真的如苍殊所说的那样，挺尴尬的……可是这时候怎么能破功呢！苍殊给出的条件很诱惑，但是她肩负兄长的任务和期望，必须拖住了苍殊！不，等等，这人太冷静，又着急离开，目的明确而实力强大，自己想要拖住对方必然不易，但是，为什么不一劳永逸呢？为什么不让他彻底地走不了呢？稳中求胜地拖住人不容易，但剑走偏锋的极端其实反而更好下手。虽然哥哥没有说对这两人出手，想来也是认为她一个五级初期异能者要对付两个五级后期异能者绝对是天方夜谭……但如果真的能做到，那不是再好不过的吗？这个人若是活着，迟早会成为哥哥的阻碍吧……这人与段枢毅是一对恋人，恋人被害，他一定会对哥哥不利！ “玉龙，你不要听他的，一个字也不要信！我这一身伤全是他打出来的，这几日他说是替你找我，却是暗中想要在你找到我之前除去我！哥哥没用，打不过他，你快跑，跑得越远越好！” 说着，“杜玉珅”吐出一口鲜血来，这血居然是真的，持续对一个等级高过她的异能者施加异能，已经对她产生了反噬，她的时间也不多了！不成功的话，她在这两人手下绝对活不了！ “啧。”苍殊服了，这姑娘是熟读《演员的自我修养》出师的吧，这都还不破功？“我的耐心告罄了叶小姐。” 说罢，苍殊抬手就凝聚出两根藤蔓要将叶岚衣捆起来。却见对方似乎是早有预料等着他一般，动作更快地将杜玉龙一把推开！眼见着她亲自将自己送进藤蔓的怀抱里来了，一只手臂扬起，窜出的火龙就包裹住了藤蔓——被苍殊斩断联系的藤蔓很快在火焰中化为灰烬，簌簌落地。而苍殊看着杜玉龙纠结到痛苦的双眼，实在不知道是无奈多一点，还是无语多一点。杜玉龙抱着叶岚衣跑了。苍殊跟过去，反思是不是自己太主观了，站在杜玉龙的视角，应该确实很混乱吧。本来就没有多少记忆，为数不多而印象最深刻、对他最重要的哥哥以如此震撼的造型出现，来为他编造一个冲击内心认知的故事，另一边却只是一个醒过来才认识两个月不到的同僚，这么一对比，苍殊突然觉得杜玉龙没立即翻脸朝他大打出手，已经算友好客气、冷静稳重了呢。也不知道这一个转弯就躲到哪去了，苍殊心里还想着怎么拿出更有说服力的说辞来让杜玉龙清醒清醒，一边放出精神异能探测人在哪里。而另一边，杜玉龙躲在废弃的房间里，两手抓着脑袋感觉快要炸掉了！这个时候他甚至拒绝听到哥哥的声音，那只会让他更混乱。他先带哥哥逃离，也并不是做出了信任的决定，他只是不想在弄明白之前让事情发展到不可挽救的局面，然而对于接下来怎么做，他一筹莫展…… 就在这时候，他感觉到有一只温热的手握上了他的手，即便还在颤抖，却企图给予他安定。 “哥…哥？”杜玉龙从膝盖间抬起头，对视。在这个昏暗而充满灰尘味的房间，他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在被所有人无视的杜家大宅里，空荡得像一只黑色的巨兽。初到新家的夜晚，是才见过面的小哥哥抱着自己入睡的。就像此后好几年，每一个叫他难眠的夜晚，都有那么一个小小少年的体温陪伴着他。那是他整个童年最温暖的温度。 “没事的，哥哥在，不怕。”杜玉珅笑了一下，试图缓和这紧绷沉郁的气氛般，“或者要哥哥给你唱外婆桥吗？” 杜玉龙一怔—— 哥哥的晚安曲，记忆又翻开了一页宝贝。而这，自然是叶岚丞告诉叶岚衣的，由多年前杜玉珅本人亲口讲给叶岚丞听的温馨兄弟故事。 “哥！”杜玉龙像是在纠结彷徨中找到了一处凭依，松懈下一身硬刺，颇有些失控地一把将人抱住！饶是演技一直在线的叶岚衣也忍不住一僵，她虽然没有外伤，但被一只丧尸这么抱着，真的是需要很大的意志力才不会动手推开啊！之前她主动去抓杜玉龙的手，天知道那需要多大的勇气吗！好在这一瞬间的错顿立刻就被掩饰了过去，“杜玉珅”温柔地回抱住杜玉龙，安抚地一下一下拍着杜玉龙的后背。正要说什么，忽闻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熟悉的声音叫杜玉龙绷紧了身体，既想躲避，又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枢毅，你怎么来了？我正要去找你。你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我也是担心你，所以甩开他们过来找你，你呢，有没有事？” “我没事的。你没事就好。” “你怎么在这里？杜玉龙呢，他没跟你在一起？” “发生了些情况，之后再跟你解释。他现在完全怀疑上了我们，跟杜玉珅躲了起来，不过他好像还对我们有些恻隐之心，刚才也只是逃走而没有对我动手。” 段枢毅似乎沉吟了两秒，然后道：“这点可以加以利用，他与你实力相当，在我之上，若是能趁他不备时，利用他的犹疑放松警惕…最好一击毙命。本来还……现在看来是废了。” “抱歉，如果我没让杜玉珅逃掉的话。” “事已至此了。先把他们找出来吧。” “杜玉珅”要死死捂住弟弟的嘴，才能不让那哀恸愤怒的悲鸣撕裂喉咙冲出来！然而这其中的心惊胆战也只有叶岚衣知道，她实在怕这只眼睛都快要凸出来的丧尸失控地把她的手咬上一口！ “嘭——咚咚咚——” 粗壮坚硬的钢筋劈开了房子，碎石尘土应声四落。杜玉龙将哥哥护在身下，情绪波动过于剧烈的他没有发现那些本该落下的砖石都停在了半空，但不像是漂浮，倒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托住了一般。只有一些小石块和尘土遗漏了掉落下来，完全不至于对他们造成伤害。是段枢毅先找到了他们。 “杜玉龙，你先不要躲，我知道你现在很混乱，我好好跟你讲明白，不然……” 不然怎么样？杜玉龙在心里反问。看着一步步朝自己逼近的段枢毅，杜玉龙发现自己超乎寻常得冷静。果然假的就是假的，不值得他为此动摇。只是杜玉龙自己也没有发现，他的余光在下意识地寻找苍殊，至于为什么寻找，他连对自己小动作的自觉都没有，又如何得知缘由呢？他此刻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戒备段枢毅身上，回想刚才让他心神大动的一段对话，心道：这便是在用语言迷惑自己，做缓兵之计，让自己放下戒心，然后便是要—— 一抹刺眼的金光反射进杜玉龙的瞳孔中，瞬间挑动了杜玉龙那根紧绷的弦，时刻准备着的肌肉比他的大脑反应更要迅速——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先是从他尖利的指甲开始，然后到他的整个手掌，都被粘腻而炙热的温度包裹住了。叶岚衣在杜玉龙的身后，终于能够肆无忌惮地让嘴角上扬，她做到了！虽然她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俨然已经七窍流血的叶岚衣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透支了所有的异能，恐怕连她脑袋里那颗晶核也有了不可逆的变化，她不好说这样做值不值得，但局面演变到这一步，她只有这样做才能活下去！只是自己的结局到底怎样，她也不知道了…… 在失去意识倒下去的最后一秒，叶岚衣如是想到。随着叶岚衣的倒下，幻境解除。杜玉龙的视线从自己洞穿了“段枢毅”腹部的手臂，一路上移……然后他所有的感官和思绪都凝固在了苍殊诧异的脸上。苍殊？为什么是苍殊？他明明，明明……？！！不是段枢毅吗？ ……不，不要，他做了什么？他…苍殊……他的手，他把他…… 声音，以及视线所及的其他一切，都被通通抽离，绝望得让人窒息，明明早就不会跳动的心脏，像是从胸腔里彻底消失了一样，空落得什么也没有了。血肉的热度，比体温更加灼热，却将杜玉龙凝固得连抽出手掌都失去了动弹的能力。泪腺早已失去作用的丧尸，两行宛如岩浆的血泪无声无息地从眼角滚落。 “不……” 第八十六章负仇粗壮坚硬的藤蔓劈开了房子，碎石尘土应声四落。苍殊看到杜玉龙将叶岚衣护在身下，实际上并不用担心，他的藤蔓生出了许多指头粗细的侧枝小藤，网一样地将较大的落石兜住，漏网之鱼的小石块和尘土并不会对他们造成伤害。苍殊刚刚换位思考过，决定不要逼得太紧，这会儿便好言相商：“杜玉龙，你先不要躲，我知道你现在很混乱，我好好跟你讲明白，不然……” 苍殊想说不然也可以先算了，他也没那么多时间耗在这里，只要杜玉龙注意自己的安全，先别完全就轻信了他口里的这个哥哥，自己就先离开去绯城了，留杜玉龙自己冷静冷静。不过他说着说着就发现这个低着头的青年有些不对劲了，以杜玉龙的性格，就算现在比较混乱，也不至于这么低落安静吧？担心是叶岚衣贼心不死地又对自己施加了异能，苍殊还放出了精神力，不过他并没有在自己身上发现什么debuff，当然，也可能是自己的精神异能等级太低，在叶岚衣有防备的情况下就没之前那么容易发现破绽了。这样心存疑虑，苍殊伸手想要拍一下杜玉龙，突然感觉清明的大脑一阵恍惚——顿生警觉，他的视线立刻就错过杜玉龙看向了他身后的叶岚衣，然后就在下一秒，腹部一痛。七窍流血的叶岚衣倒下了，苍殊低头对上了杜玉龙的双眼，他几乎能从对方漆黑的瞳仁上看到自己诧异的表情。苍殊是真的挺懵的。他几乎是紧追着杜玉龙他们过来，用精神力找人不过片刻，分开可能也就十几秒，就这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把犹豫不决的杜玉龙策反得这么彻底了？苍殊尚不太清楚，幻境内的时间流速是可以调控的，这就像做梦一样，有时候你感觉自己在梦中只做了两件事，一整夜就过去了，而有时候你的梦精彩纷呈，但你可能只是眯了几分钟。苍殊的十几秒，不长不短，杜玉龙也只经历了两分钟，不过这两分钟已经足够扭转一个故事。真相如何，苍殊现在并不太想探寻。他更焦虑，还没有完成的任务，怎么办？腹部被开了一个洞倒死不了人，可偏偏，给他开洞的“人”是只丧尸。彻底尸化的平均时长是大约半个小时。苍殊现在的脑子里也乱了，他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办法在半个小时内填满那剩下8％的进度。半个小时，可能都不够他赶回绯城的！而自己尸化后，他也不确定，段枢毅还会不会跟一只丧尸好。你看，起码没有了性生活，系统还能判定自己是段枢毅的伴侣吗？柏拉图？难不成又要去拉郎配，给段枢毅介绍新欢？在自己把人家撩到92％之后？突来的变故把一切都打乱了，令殊头大。异常烦躁的苍殊就这么看着与他对视的杜玉龙，他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从冷漠麻木中夹杂着一丝怨愤，转变到难以置信，最后定格在惊恐和哀恸。不知怎的，竟和苍殊记忆里，上个世界贪狼最后的模样，重合到了一起。苍殊心中一动。不过很快便把这点思绪甩开，苍殊一手抓住杜玉龙的手腕，把对方的手臂从自己的腹部抽出，放开。手臂的主人丢了魂一样一动不动，苍殊很容易就完成了这个动作，只是这喷涌出来的血就有些麻烦了，捂不住呢…… 苍殊捂住腹部后退两步，血液从他指缝中流出，染红了衣摆和裤子。但比起流血，他现在更担心的是另一个问题，立即便要解开衣服的纽扣。幻境散去，杜玉龙在看清苍殊的脸后，浑身的力气就跟抽干了似的，任人摆布着动作，被丢开手后，差点就是一个踉跄。他却根本顾不得自己，更不敢去看自己的右手，那上面还残留着滚烫的温度，黏腻的触感，血肉在重力的拖拽下，在他的皮肤上流动，坠落，附骨之蛆一样的让人头皮发麻。丧尸迟钝的感觉器官偏偏在这个时候清晰得让杜玉龙无法忽视。而他的眼睛还始终追随着苍殊。不是段枢毅。是苍殊。苍殊的手里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企图刺杀他的利器，如今只有满手的血液。 “苍殊……”杜玉龙这一声唤，轻的连他自己都听不到。已经没功夫注意他的苍殊，自然也就没听到。杜玉龙茫然失措，那满目的红色如此刺眼，他却不知道他自己也挂着两行血泪。杜玉龙回过头瞟了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叶岚衣，一个根本不认识的女人，哪里有他的什么哥哥？这还有什么不够明白的吗？他错了。全错了。错的离谱。 “对不起，苍殊对不起……我错了，我……” 杜玉龙现在脸上的表情真的难看得一塌糊涂，如果他还是一个人类，恐怕还会更难看吧，怕是已经被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不过就算没有那么狼狈，但任谁也能从他脸上看出巨大的哀恸。念念叨叨，不断说着对不起，他脚步不稳地朝苍殊靠近，明明就三五步的距离，硬是被他颤颤巍巍走出了风烛残年的味道。 “苍殊……” 他唤着的人没有看他，只一把拉开了衣服，露出腹部那血肉模糊的大洞。杜玉龙整个人僵住了。他觉得自己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他害怕，他愧疚，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苍殊。然而这还不是噩梦的全部。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伤害了苍殊，却忘了，自己的身份。所以等看清苍殊腹部伤处，那苍白伴着青灰的皮肤开始以伤口为源头，向其他部位扩散的时候，杜玉龙感觉自己就像被大榔头整个砸碎了似的，魂飞魄散。 ……尸化。他不是伤害了苍殊。他是毁了苍殊。彻底的。无可饶恕的。喀喇—— 不知从何处，似乎响起一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而伴随着这一声没有人听到的细微声响，一簇簇赤红的、细小的火苗从杜玉龙的全身各处肌肤渗透出来，而他本人毫无自觉，直到火苗越烧越旺，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一片赤红的火焰当中…… 本该属于他的火焰仿佛失控一样地想要将他本人焚毁！ “啊——！！！” 压抑的咆哮，痛苦的悲鸣。是切肤之痛，还是精神的崩溃？谁知道呢。苍殊只是被这一声大叫吓了一跳，看到变成一团火人的杜玉龙，完全不明所以。 “杜玉龙！杜玉龙！” 苍殊叫了两声，没有得到回应，反倒是牵扯到自己的伤口，提醒他，他也自身难保，时不我待。苍殊确实也自顾不暇了，看到尸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开来，他无法阻止，但一点也不想这样坐以待毙。难道真的要等到他变成丧尸后再来考虑如何重新攻略吗？不，起码不能现在就听天由命，要一直伺机而动，任何时候都可能是机会。但是半个小时确实很难做到什么，如果真要有所作为，他需要更宽裕的时间，哪怕再多一点，多一点……有什么办法，可以减慢尸化的速度吗？看着自己的身体，苍殊忽而灵光一闪。木化！也许有效！苍殊像是看到了希望，眼睛都是一亮。不过现在也有个问题，两次木化都是被动激发，他还从没有主动试着木化过，但这个时候怎么也要试一试！苍殊皱着眉，看了一眼在火焰中蜷成一团倒在地上的人影，倘若真在被火焚烧，五级异能者的火焰燃烧这么久，早该将肉体凡胎化作一摊灰烬了才是，虽然不知道这走火入魔一样的变化会怎样，但暂时看来对杜玉龙也没有致命危害……苍殊便收揽心神，不再理会了。他扶着走到墙边，靠墙坐下来，开始回忆自己两次木化的感受，共鸣周身的木元素…… … 等苍殊睁开眼睛，第一眼便看向自己的腹部。流血已经止住，伤口一圈变成了好似木质纤维一样的东西，尸化所代表的青灰色侵染掉了一部分木质纤维，这个侵蚀的过程木化也无法阻止，但显然是可以做到减缓的，起码变化的速度不至于肉眼可见了。苍殊松了口气，然后看了眼时间，只过去了将近五分钟。很好，没浪费太多时间，这个速度比他预计的快很多，看来自己还真是临危不乱呵。苍殊这个时候还能苦中作乐的开个玩笑。然后他再看向杜玉龙原本趴着的地方，居然还在那儿趴着。只是身上的火焰已经消失，连带着消失的还有衣服，神奇的是身上除了有点焦黑，头发居然没事。换个时候苍殊也许还会好奇这是个什么原理，但当下却是没有这个心情和精力了。 “杜玉龙。” 苍殊喊了一声，没有反应。他起身走过去，没怎么用劲地踢了两脚。苍殊发现木化还有个作用，就是止疼，他这么一番动作也只有一丝丝的疼痛，真是个不错的安慰。而随着苍殊这一番打搅，趴在地上的人开始转醒。苍殊本以为还会看到杜玉龙那哭丧一样的脸，尽管他并不是很想看到，却也没想过会看到对方一脸的迷茫诧异。 “苍殊？” 眼前的“杜玉龙”不确定地叫了一声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脸，似惊还喜：“我没死？！” 苍殊忍不住皱了眉，“段双双？” “嗯？” 听这一声应，苍殊就确认了。顿时有些心累。他现在变成这种情况，遭遇的还这么状况百出，没一件让他省心的事。不过，管他是杜玉龙，还是段双双，这个时候他谁都没心情搭理了。 “你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三两句说不清楚，但现在基地遇到了紧急情况，我希望你能尽快赶到基地，去帮助段枢毅。” “堂哥有事？”段双双立刻紧张起来。 “对，很紧迫。” 段双双刚从自己死而复生的喜悦中被拉出来，毫无缓冲的就给扔到了这样叫人一头雾水的紧迫局面中，说实话，苍殊的说词很叫人生疑。但细一想也没问题，这里不像绯城，就算苍殊不说，她也是要先回到绯城去自己确认情况的。所以段双双利落地站起来就要准备动身。忽而目光一闪，感觉到体内澎湃的力量好像超过了她原来所拥有的程度，但还没来得及细细感受，就被披上了一件长款风衣。段双双这才注意到自己竟然是一丝不挂！她羞恼地立即裹紧了风衣。心下不禁疑惑苍殊是从哪掏出这件衣服的，自己什么时候粗心到连没穿衣服都感觉不出来了…… 但比起这些疑惑，她更惊恐地发现—— 自己的身体…她的胸呢？！段双双整个人都惊悚了！瞪大眼睛看着苍殊，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但她想苍殊明白她的意思。 “是兰未动的手脚，你现在住在杜玉龙的身体里，是一具丧尸，你路上可以慢慢消化。我现在顾不上你，你也不用管我，我受了点伤，速度可能比不上你，你先走，或者随意。” 说完这番话，苍殊便先行一步地放出异能“飞”走了。藤蔓的几番挥动间，便在段双双的眼里消失了踪影。其实苍殊并不是指望段双双去做些什么，他只是想给那副身体做出一个处置而已。他离开了，留下段双双披着风衣，站在一片废墟中，犹自难以消化。她可是真没想到，自己一“觉”醒来会面对这么大的冲击。变成别人，变成男人，变成丧尸？！ ………… 韩辰东站在高楼之上，视野辽阔，老远就看到了穿行在建筑物间像蜘蛛侠一样高来高去的苍殊。他心想，叶岚丞所谓的王牌看来也被突破了，那自己可真的就是最后一道关卡了。一道金黄色的电光闪过，韩辰东刚才站着的地方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而百米之外，原本直线飞射的苍殊，眼见着要被一团电光撞上，他反应极度迅捷地一个折身，凝聚出一根藤蔓缠住旁边大楼的管道，强行改变方向，想要把自己扔到楼顶天台，脚踏实地方便活动开。然而因为腹部木化，苍殊这一个折身做的不免勉强，预估偏差让他出现了失误，还是在空中做了紧急调整才没有造成大的损失，只是肩膀撞上栏杆，着陆的有些狼狈。韩辰东吓了一大跳，他现身阻拦可不是要害苍殊，刚才那种程度他满以为苍殊是完全能够避开的！又一个电闪过去，韩辰东连忙要将人扶起来，却被苍殊躲开了。 “你别碰我，离我远点”。韩辰东僵在了原地。心里正难受呢，就听揉着肩膀坐起来的苍殊说：“原来你也参与了。” 其实苍殊并不完全意外，男主和boss站在对立阵营可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你们还真是一环扣一环，非要我过五关斩六将才行。我不过是想见一个人。”苍殊很无奈，这般一波三折。听出了苍殊的疲惫和无奈，叫韩辰东不免愧疚，好像他们真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好吧，事实上确实挺过分的，所以苍殊会怨他很正常——但话是这么说，可苍殊让他别碰他，离他远点，这就实在扎心了！苍殊不是这么尖刻的人呐，这是要对自己多失望了，才能说出这样的话？这样的念头一下一下压着韩辰东的心脏。 “我并不是想害你，但段枢……” 韩辰东有自己的理由，但苍殊摆摆手示意不用多说。 “不用解释，立场不同而已。你们想怎么做我是管不着的，但我现在想拜托你能不能看在情分上放我一马，我是真的没时间耽误了，只想去见段枢毅最后一面。” “不，最后一面是什么意思？”韩辰东还没能乐观到认为是苍殊突然之间思想觉悟要跟段枢毅分手，他有预感，这个答案也许是他绝不想听到的。苍殊突然咧了一下嘴角，这个笑很轻，有些疲惫。然后他对着韩辰东撩起了自己衣服的下摆。他受重伤这件事不论是被人还是被丧尸知道了，都怕会节外生枝，所以苍殊刚才在路上就快速地换了一身衣服，不然刚才打一个照面韩辰东应该就能看到他那一身的血迹。 ——韩辰东的瞳孔骤然缩紧！他看到，苍殊的腹部有一个拳头大的洞，血迹斑驳，皮肉翻卷，伤口那一圈变得像毛刺的木头，却被染上了不正常的青灰色。 “这是什么？你怎么了？！” “被丧尸开了个膛。我用异能木化自身可以减慢尸化的速度，结果就变成你现在看到的这样了。” 韩辰东宛如被一道晴天霹雳劈中，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不，你说这是被丧尸伤的？你怎么会受伤？”韩辰东满脸的不可思议，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苍殊那么强，怎么可能有丧尸能够伤到他，伤的这样重？ “是杜玉龙？”这是他唯一能猜到的。 “是谁已经不重要了。我信任你，所以现在把弱点袒露给你，那么你呢，你会放我离开吗？” 苍殊坦荡而审视地看着韩辰东，等待回答。韩辰东不懂苍殊这个时候怎么还能做到这样冷静。他感觉自己都要疯了好吗！ “你就这么不管不顾吗？你就不在乎自己变成丧尸吗？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只想要去见段枢毅一面，你就不能在乎一下自己吗！”韩辰东甚至有点歇斯底里。他很崩溃。 “我在乎啊，可在乎有用吗，我又不能阻止尸化。最坏也不过就是变成丧尸，我等级这么高，应该还是能保持理智和记忆的吧。”苍殊设想的很积极。韩辰东说不出话，他看不出苍殊是在苦中作乐，还是当真无动于衷。就算还能保持他苍殊的人格，可变成丧尸就不是人了呀！一切都不一样了，不仅不能再称之为人，还将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被人类阵营视为异族、敌人，对立，追杀…… 而且，而且自己又该如何面对变成丧尸的苍殊？他又会如何看待自己？苍殊等了半天没有回答，一看韩辰东，顿时又有些无语，怎么一个二个都是这样一副哭丧的脸，他还没死呢！叫他不得不自动正楼：“韩辰东，等我变成丧尸了，你们要诛杀我都可以，但现在我只是去见段枢毅一面，希望你不要阻拦。” 苍殊扶着栏杆站起来，捂着上腹踉跄了一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还多，原本应该扩散到全身的尸毒，现在还只是刚蔓延到胸膛，已经算很不错了。只是，动作有些僵硬了呢。苍殊想走，一只胳膊却突然被人抓住。他想挥开，没有成功，转头看向韩辰东，“你要阻止我？” “不是。” “那你？”苍殊歪了下脖子，“你先放手，万一有点什么你自己都不知道的外伤，可就感染了。” 韩辰东这才反应过来，苍殊一开始让他别碰他，原来是因为这个。一时更加五味陈杂。这个人永远都这么好。可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要遭遇这样的事呢？韩辰东不放手，他不想放手。他想，他甚至是后悔的，他就从来不该对这个人放手，一次一次地。明明，他比段枢毅更早遇见这个人。也许抓住苍殊还只是一时的冲动，但现在他好像感觉不到一丝犹豫了。韩辰东反手拿出一只碗，好像凭空变出来的那样，但当然是从他的戒指空间里取出来的了，苍殊适当地表现出一丝惊讶，不过在看清楚碗里装着什么的时候，他是真的有些被惊讶到了—— 碗里装着一碗平平无奇的清水。但此情此景，苍殊很容易就猜出这碗清水应该就是韩辰东的灵泉水了。他没想过韩辰东能为他拿出这样的宝贝，要知道，按原着来的话，这个阶段韩辰东应该还没有告诉他的任何后宫有关灵泉的存在，虽然已经有几个人知道韩辰东有“空间异能”。但还要等到了后面，闫菲受了重伤，一脚踏在鬼门关了，韩辰东才头一次暴露了灵泉的存在。在此之前他只有偷偷摸摸给人用过。 “我不渴。”苍殊十动然拒，还装傻。 “这不是一般的水，你喝了，也许会有用，试试好吗？”韩辰东的口吻甚至带上了哀求，他不知道怎么说服苍殊配合，毕竟他们俩看上去是对立阵营，他出现在这里可就是准备要拦截苍殊的。而且他也没底，这灵泉会不会对尸化有效果。没用的，苍殊知道，从剧情大纲里。 “好，谢谢。”苍殊这样说，也没有多问，拿过碗一口饮尽。把空碗交给韩辰东，还笑了一下，做出一番感受效果的表情，然后对韩辰东说：“好像感觉舒服了一点。” 这也不全是安慰韩辰东，灵泉毕竟是灵泉，虽然不能解除尸化，但在原着里也是可以缓解尸化症状的，跟他的木化一样，只是灵泉还具备洗筋伐髓、十全大补的效果，这一口饮下当真有种神清气爽、灵气灌顶的感觉。然而韩辰东并没有就这样被安慰放心，他立刻就要去掀开苍殊的衣服看看效果，苍殊现在不敢跟人拧到一块儿去，便任由他掀了。韩辰东失望地看到苍殊的伤口和尸化病变的部位没有任何变化。苍殊看着韩辰东失落的侧脸，沉默两秒，忽而开口：“韩辰东，你是不是当真喜欢我，很喜欢？” 要不然，并非圣父傻白甜的男主居然都舍得把灵泉拿出来了。苍殊也不知道是不是人之将“死”，他居然在这个时候正视到了这个问题。韩辰东被问的一愣。问题来的太突如其来，但他的答案毫不犹豫：“是，很喜欢。” 虽然问题是自己问出来的，但这个时候苍殊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了，自己既不喜欢韩辰东，更不可能给他任何回应，好像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赶紧弃暗投明回头是岸，反正有那么多芳草就赶紧忘记他吧，人尸就更不会有未来了。但是在苍殊日行一善开口前，韩辰东怀里忘记关闭的对讲机突然发出一阵电流的滋拉声，然后传出人声：“东哥，东哥，这里是程侓，我看到辆车，是段枢毅，车上好像只有他一个人，需要我拦一下吗？” 韩辰东看到一根手指点在他胸口放对讲机的位置，他对上了苍殊微微含笑的眼睛，明白了意思，心下酸苦，却还是开口：“不用，放他过来。” 对方并无异议：“是。”过了三五秒，“他过去了，往你那边去了。” 声音断掉。这边苍殊和韩辰东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他要过来了。”苍殊说。韩辰东用的应该是专业对讲机，所以大概还有5至10公里段枢毅就会出现了吧。太好了，省了自己赶路的时间。 “嗯。”韩辰东的声音很沉闷。 “呐，韩辰东。”苍殊把回避他视线的韩辰东掰正过来，与自己对视。他拿出了少有的正经认真：“关于你喜欢我这件事，我只能说抱歉了，这辈子，这世上，我只喜欢段枢毅，只爱他。但如果我愿意把下辈子许诺给你的话，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韩辰东绷着下嘴唇，眼眶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他真不知道是该气苍殊怎么就那么喜欢段枢毅，当着自己的面扎心，还是该气苍殊口无遮拦：“你还没死呢，说什么下辈子！我不仅要你的下辈子，这辈子我也要！你给我好好活着，等着我迟早把你抢过来，我要你死心塌地爱着的人是我，是我韩辰东！” 他说得恶狠狠，然而眼睛却越来越红。苍殊笑了。也不知道算是耍无赖，还是当真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他就这么继续了下去：“既然你答应了……” 轰隆隆——轰—— 大量植物爆发式地从苍殊的脚下疯狂生长，攀附缠绕着向阳而生，像是要长成参天之树，藤蔓枝条更是丛生摇摆，群魔乱舞，野蛮疯长。五级巅峰异能者的全力施为，木元素浓郁的甚至化作了光点，飘散跳跃在元素能量爆发中心的两人周身。这样浩大的声势，加上他们本来就站在高处，怕是方圆几十里都无法不注意到这里了吧。 “来，韩辰东，该你了，你也放出点雷电吧。” “……”韩辰东知道苍殊这么做，是想要做段枢毅的灯塔，将人指引到身边来。只是他还看不透，为什么要做的这么用力，还要加上自己。但是自己既然答应了，他就会配合苍殊。 “滋卡啦啦——” 进化到金黄色的电光也以骇人之势冲上云霄，宛如一条金龙与木藤纠缠盘绕在一起。这下谁也看得出来了，这里是两个绝世高手的战场。韩辰东越发感到了那一丝不对劲，他皱起了浓黑的眉毛，但并没有停手。苍殊真的很满意韩辰东的配合。 “想麻烦你三件事，第一件，希望你能帮我带个信……” …… 就算被幢幢的高楼大厦挡住了视线，那几乎要冲破天际的声势也根本不会错过，段枢毅一下就注意到了。木系和雷系，根本不用想他就确认了对方的身份。顿时油门踩得更深了。段枢毅的手背上全是青筋，方向盘都几乎要被他拧断了。他脸上一片阴云，眼底是浓浓的担忧。他不明白，难不成是他看走眼了，韩辰东怎么会对苍殊下这样重的手？那对仗的架势，分明是生死之斗！段枢毅根本来不及高兴踏破铁鞋无觅处，他现在更恨不得立刻飞到苍殊的身边，那种不好的感觉，根本没有丝毫消减，反倒越来越浓重了，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 如果，如果韩辰东真敢对苍殊做什么，哪怕苍殊会对他生出芥蒂，他也一定会让韩辰东付出代价！几公里的路，在他的全速疾驰下很快就到了，虽然在段枢毅本人看来这个过程十分漫长。到了高楼之下，他并没有进入大楼中，没有电梯，这百层高的大楼爬楼梯实在太缓慢，所以他选择从外面突破。段枢毅挽起袖子，露出了右手的腕表，按下一个按钮，一个细小的钻头便拉着比发丝还细的纳米线扎入了高处的墙体中，细线回收的力道拽着段枢毅上升，同时段枢毅凝聚出一根根的铁锥在磁力的操控下扎入墙体，作为可以落脚借力的地方，他便借着这细线和铁椎，飞檐走壁地一路冲上楼顶。 …… 靠精神力掐准时机的苍殊，在这个时候对韩辰东说到：“第二件，我希望你不要告诉段枢毅真相。” “第三件，现在帮我拦住他。” 苍殊的这两句话，一句更比一句让韩辰东不明所以。苍殊不是要见段枢毅吗？他不想让段枢毅知道他快要变成丧尸了而伤心，这一点韩辰东还可以理解，那拦住段枢毅又是为什么？ “叮！” 细线缠绕上栏杆，钻头敲打铁杆发出清脆的声音。韩辰东听到了身后的声响，他知道人来了，也听到了有人翻身上来的动静。而几乎就是在同时，苍殊低声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 “韩辰东，对不起。” 然后苍殊突然抓起韩辰东的右手，往里塞了一把枪，对着自己的心脏，扣动扳机。这一切快得没有给韩辰东任何反应的时间。 “砰！” 直到子弹穿入苍殊的胸膛，韩辰东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苍——” 这一个简短的音节就撕裂了他所有的声音。他想要去抓住苍殊。却又一次被躲开了。但这一次苍殊却不是因为担心他感染——因中弹而后退的苍殊已经换上了一脸不敢置信而愤怒的神情，他跌跌撞撞后退到天台的边缘，后腰撞上栏杆，就那么重心不稳地倒栽了下去！这一系列的变故让韩辰东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几乎要疯了一般地冲过去，几乎要大喊出声，只不过有人比他更快—— “苍殊！！！” 段枢毅要疯了！他绝没有想到自己一上来就看到了这样令他目眦尽裂、肝胆欲绝的一幕！在听到段枢毅呼喊声的那一瞬间，韩辰东明白了，明白了苍殊后面两个请求的含义。金色的光芒，化作电网拦住了冲过来的段枢毅。 “韩辰东。” 这三个字，仅仅这三个字，就能听出段枢毅滔天的怨恨和杀意。 “你放我过去。” 一网之隔，韩辰东站在电网的这边，依旧背对着段枢毅。他不能转身，不能在现在转身，不然他想，自己这一脸没有收拾好的表情就全暴露了啊，会白费了苍殊的苦心的。他需要调试一下心情。一分钟。就一分钟…… 他逼自己看着天空，不让眼泪流下来。他告诉自己，会没事的，会没事的吧……苍殊会变成丧尸，心脏受伤不会死的，以苍殊的本事，坠楼也不会有事的，自己哭什么哭，太不吉利了，太没出息了。苍殊。苍殊…… 一个道歉怎么够。被塞进手里的那把枪，已经被韩辰东捏成了一团废铁。飞舞的金属在电光牢笼之中疯狂冲撞。良久，韩辰东终于转过身来，面上已是一派强硬冷漠。他也看到了段枢毅的模样。他从没在这个人的身上看到如此外露的、极致的情绪，像一只伤痕累累的野兽在撕心裂肺地低咆，又如幽冥之中爬出来索命的恶鬼。阴沉，怨恨，痛苦，危险，而绝望…… 就算他高过段枢毅一级，在对方不要命一样的打法下，也有些难以招架。但是他会拦住的，无论如何。因为他答应过了。 …… 高楼之下，树笼之中。苍殊躺在柔软的树叶上，葳蕤而封闭的树笼遮去了他的视线，也挡住了他人窥探的可能。这是他用最后的力量构建出来的屏障，就算有人心怀不轨，一时半会儿应该也不容易突破。 “唔……” 一声痛苦的闷哼从苍殊的鼻腔溢出，他胸口的肌肉一阵蠕动，一枚染血的子弹便被推挤了出来，掉出了左胸的血洞，啪嗒滚落在树枝上。血肉还是他的血肉，感染还没到这一步，自然还是会痛的。为达逼真的效果，他只将体内的一部分组织转化得硬如铁檀，能在抵达心脏之前拦住子弹就好，该有的血肉模糊的效果还是要交给没被木化的部分来承担。 “咳咳。” 苍殊摸了摸胸口的伤，苦笑一下。果然这种身体状态下还这么乱来，也是有些勉强呢。但咳着咳着，苍殊就笑了起来，“哈哈……” [你还笑！任务完成了吗你就笑，也不看看把你自己作成什么样了！] “还好，还没死。”苍殊嘴上还轻松的很。安梓心说，就死鸭子嘴硬吧。 [你演这一出，是计算好的，还是纯属胡来？] “一半一半吧。之前隐隐约约有些想法，也有一部分确实是临时起意。” “来，哥给你分析分析。” 苍殊躺着不动，抬起左手来，弯下自己的大拇指，“一，按照套路来说，我这‘一死’，百分之八十能刺激得段枢毅感情升华，好感度up，get！” 又弯下食指，“二，将死之人其言也善，此情此景之下，我还当着男主的面儿对boss大人表了一通白，我琢磨着男主可以代表大世界的意志来承认我和boss之间确实情比金坚感天动地，公知效果up，get！” 再是中指，“三，让boss误会男主，坚定反派立场成就达成！” 说完苍殊自个儿好不得意：“怎么样，危机转良机，临场发挥如此优秀，随机应变何等牛逼，此处应有掌声！” [说的挺美，结果呢？] 安梓才不要配合这小人得志的嘴脸呢，不给阳光都灿烂，给了还得了，下次就准备上房揭瓦了呵！苍殊的声音沉缓了下来：“现在就是揭晓结果的时候了。” 他的五指重新张开，然后翻了一个面，让手背对着自己。那个圆圆满满的黑桃，让苍殊终于心满意足地咧开了嘴角。 “完美。” [哼。]毒舌安梓在线傲娇。[既然攻略成功了，还躺这儿干嘛，不提交任务疼着很舒服吗？] “急什么，主线攻关了，这不还有支线任务没过吗？” 安梓一愣。复活顾琅玉的支线任务？不，不对，就先不说苍殊打算怎么复活顾琅玉了，这么做有很大隐患啊他不信苍殊没有想到！ [你还打算在这个世界呆上一段时间？不是我说，你别现在完成主线任务就膨胀了，段枢毅现在情绪很到位，但说不定过段时间感觉淡了，你这任务表可就倒退了也不一定。] “我知道，我也担心迟则生变，所以……唔！” 苍殊突然闷哼一声，眉宇间满是压抑忍耐的痛苦。第八十七章而生安梓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一直和苍殊说话，他都没有留意苍殊的状况，现在这一扫视，立刻就发现了苍殊身体的变化。饶是以他的见多识广，也被震惊到了。他看到苍殊的体内爬满了白色的根须，那根须在往他的每一根毛细血管里扎根，啃食他的每一寸血肉，汲取他的每一滴血液！阎罗花！安梓回溯了刚才的画面，留心观察便发现了端倪：苍殊刚才摸了一下胸口的伤，他应该就是在那时候把阎罗花的种子从伤口丢进了体内。 [你疯了！] 安梓是真的觉得苍殊疯了。 “别这么说，我觉得挺合情合理的。你看，阎罗花的生长需要一具身体，需要我的血液，加起来不就正好等于一个我吗？” 苍殊的话说的很清晰、完整，可是他的每一个字都说得并不容易，没有人在这里看到，苍殊的面孔因为痛苦已经变得狰狞扭曲，身下的树皮都被他抓成了渣沫。痒。痛。抽筋吸髓一样的痛苦。换个人来，这时候可能已经痛得失去了意识，苍殊很庆幸自己拥有木化的能力，能将痛苦削弱到自己可以承受的程度。之前木化带给他的都是麻烦，却没想到今天能为他频频建功呢。虽然剩下的痛苦也十分难熬就是了。好在他也算受过不少伤了，都变得耐受了呵。想想也是有些小骄傲呢~ ……哈…哈。骄傲个球，好心酸哦。妈的，痛死了。 [那你倒大方呵，把生的机会让给别人是吗？] 安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见惯了生死，他应该早就对生命很淡漠了才对，这样主动放弃生命的宿主他之前又不是没见过，别人自己都不在乎，他凭什么要在意！ “你想什么呢，我看上去像是那么无私奉献的人嘛？”苍殊让自己和安梓聊起来，也是为了让自己在痛苦下保持清明。 “呃，嘶……不是你说了，等，等我离开这个世界时，会有一具人造人的身体来顶替我么，那么这时候在我体内的阎罗花，到时候就会在人造人的身体里吧？我可没打算把自己的身体贡献出去。” [……] 原来苍殊打的是这个主意，但也实在太莽撞了。 [你就这么自信能坚持到那时候？事情可不都那么理想化。] “所以我也就是试试，真坚持不下去了我就会放弃这个支线任务的，我有分寸。” 有分寸个屁！你看你这面如金纸、抖如筛糠的鬼样子还像个人吗？！在毁灭的边缘疯狂试探，苍殊好像总做这样的事。这一刻，安梓和很久以前的苏骁有了共鸣。他已经不忍心看下去了，苍殊现在的样子太过可怖而可怜，面无血色，模样狰狞，每一处肌肉都在扭曲，都在痉挛，皮肤在白须躁动的冲撞之下，隆起，凹陷，像是随时会有白须冲破皮肉把这个人撕裂得血淋淋一般…… 苍殊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他像个男人一样，想把一切压抑在胸腔；又像只受伤的幼兽，把哀鸣发泄在喉头。别看苍殊对安梓表现得那么云淡风轻，其实他不好过，一点也不好过。太痛了。他甚至有好几次都想放弃了，鬼知道是什么让他坚持下来的呢……顾琅玉？支线奖励？还是不甘心、不服输？谁知道呢。他必须得让自己保持清醒，否则他可能连“提交通关申请”这几个字都说不出口了，那可真就是完了。他苦苦坚持，好几次都险之又险差点被拖入意识的黑暗。 “啊！！！” 突然，一声完全压抑不住的痛呼冲破了苍殊的牙关——然后苍殊就没了反应。系统空间里的安梓一愣，第一次开口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