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没过多久忽然又解除了全部职务,莫非是觉悟了自己没有赚钱的本事只会花? 阮崇仁出车祸之前跟他的那次争吵,他已经完全忘了,对于这个生来含着金汤匙的天之骄子,那笔钱虽然数额不小,但也就是他无数次在赌桌上推出去的筹码中比较大的一次而已。兄长的意外死亡导致了一团混乱,没人提这茬,他自然也就抛到了脑后。 二少爷耸了耸肩膀,带着老婆孩子玩去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母亲为了能够保下他,和阮鸿升几乎拼了命。 那段录音,阮鸿升翻来覆去听了几十遍,字字诛心。 他终于下定决心要叫阮崇义来问话,却被老妻拦住了,阮夫人说:“你动他,我就死。” 阮鸿升勃然大怒,一巴掌抽到年逾六旬的阮夫人脸上。 “他敢杀了他大哥!!!” “警方结案都说只是意外!我不相信我的儿子会买凶杀人!” “只有他有动机。” 阮鸿升痛苦不堪。 阮夫人泪流满面:“动机是不会杀人的,行动才会!没有任何实际证据证明是他做的!我生的儿子,他没有这么恶毒!” 阮鸿升的眼圈渐渐红了。 他最终只是放弃了栽培阮崇义的念头。于公来说,这个花花公子不是这块料;于私,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能再失去第二个。 阮鸿升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那段录音的后半截被阮成杰洗掉了。 在大哥的坚辞拒绝之后,阮崇义语气软下去,苦苦地求了很久,最后,他承诺痛改前非,再也不赌了。第二天的汇报也由他自己去跟阮鸿升坦白,只求大哥帮忙多说说好话,在他被打的时候帮忙拉老爷子一把。 当哥哥的同意了,兄弟二人商定好第二天一起去见阮鸿升。 但是阮崇仁永远地缺席了。 阮成杰在骤失双亲的极度悲痛下夜夜不能安眠。他只有十岁,父母是唯一的荫蔽,尽管这把伞有点小,也没有给过他足够的安全感,但一朝失去,他连这点依仗都没有了。 他手里仅有的,就是那段无意中录下的对话。他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父母是被谋杀的,但是他必须为自己争取更多。 于是他仔细听了很多遍,最后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内容片段,抹去了后面的部分。 阮崇义没有被直接打倒,他有点遗憾。不过大体局面在向着他希望的方向走,二叔基本是淡出了华瑞的经营,而爷爷在一段时间以后,开始有意无意地带他出席一些非正式场合,并且为他专门安排了一些课程,教授一些远不是十岁孩子该理解的东西。 阮成杰生吞活剥,照单全收,付出了所有的精力和时间去学。 当阮成锋打来越洋电话向他描述自己在瑞士的那些好吃的好玩的时,他淡然笑着,说:“好羡慕。” 是啊,好羡慕。你生来就有、视若草芥的那些东西,我却要竭尽全力去谋取。 没有伞的人,只能靠自己努力奔跑。 阮成杰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觉得脸上有些异样,抬手摸了下,满手湿润。 他用了二十年,才走到华瑞总裁这个位置上,在那次多年后的会面时,他以为自己已经能够俯视阮成锋。那人却一朝釜底抽薪,以最决绝手段击溃他的所有。 阮成杰想笑,他慢悠悠地坐了起来,身上穿着这半年来已经穿惯了的空心睡袍,在一片黑暗里,从阮成锋身边赤着脚走了出去。 这屋子他已经很熟悉,摸着黑闭着眼睛都能畅行无阻,他梦游似的转了一圈,毫无目的地乱走着,最后借着月光走进了餐厅。 他还是瘦,就这么站在那里看外头的月光,往日挺拔的身形在那件宽大袍子里头,无端显得支离。阮成锋隔着几十步看他的背影,忽然生出些不祥的预感。 “啪”的一声,端粥小哥把灯打开了。 骤然大亮的灯光让阮成锋眯了下眼睛,再次找回视线时,他看到阮成杰手里拿着那把菜刀,面上带着种奇异的狂热,一步一步向他走过来。 阮成杰笑着,轻声慢语。 “你怎么不砍我脚趾了?” “就算是不砍我也逃不掉了,是不?” “你不怕我杀你。我打不过你。” “真心讨厌你啊……这一辈子我都讨厌你。” 阮成杰慢悠悠地走到了距离这个讨厌鬼只有几步的地方,他甚至能看到阮成锋的瞳孔在微微放大。 他笑了笑,忽然一反手抹向了自己的颈动脉。 在颈上皮肤割裂的那一刻,阮成杰想:这一次终于可以彻底离开这个讨厌鬼了吧? 还真是有点痛。 阮成杰终于在了另一张床上醒来。 不是真丝和羽绒的质感,空气里有消毒水的气味。他脚指头微微一动,听到有人提他的名字。 “……一开始他说要来家里整理遗物,我以为最多一两周时间,结果零零碎碎地拾掇了半年。” “这位李家哥哥是不相信阮成杰死了,所以找个由头频繁出入,他想找线索。”这是阮成锋的声音。 “本来有点烦他隔三岔五地来报到,不过后来看看,他是真的很惦记这位。由他去了。” “那么找到什么了么?”阮成锋轻笑一声。 “找到了个有趣的东西,被我截下了。”原来是阮云庭,声音里有笑意。 片刻之后,阮成锋“啧”了一声。 “简直是天生一对。” “脸掉了。”阮云庭毫不客气。 “不要了。”应答的那个人更加坦荡直白。 阮成杰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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