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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知道,一步一步往前走至少有希望,总比坐以待毙要好。 山中时不时传来落岩的声音,周遭已有水星子的潮湿气息。 就要落雨了。 苏晋平生已无数次遇到绝境,无一不是凭了“不懈”二字走到今日,一滴雨水打在她的额上,混在着她额伤的血里,顺着面颊滑落。 她将胡元捷的手臂往肩上架牢了些,说道:“若雨势变大,我就背你走。” 苏晋想,她不能死,朱南羡还在宫里等着她。 胡元捷也不能死,大随已伤痕累累,经不起与岭南一战,她非但要为她的殿下尽忠,这也是她身为人臣,万民之臣的责任。 胡元捷有些意外地看了苏晋一眼。 见她只顾埋头看路,掺着他往前走,不由自主也将手里的木杖握得更紧了些。 又有三两滴滴雨水打在身上,是真的要落雨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出现了一丝亮光。 胡元捷原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他阖目睁眼,又重新看去,那抹亮光竟真的是一个举着火把的人。 “苏大人,你看。”胡元捷道,随即叫喊道,“喂,那边那个——” 那头的人听到动静,朝他们这里走来。 火光烈烈,来人身形修长,面容沉静,五官如画,一双冷玉似的双眸犹如雾掩。 苏晋认出柳朝明的瞬间就愣住了。 白屏山里是什么情形她岂能不知?中夜难视,地险难行,山中又有坠岩,此刻落雨更有泥流滑坡的危险。 她张了张口,想问柳朝明为何要来。 可这一回,她竟有些问不出口了。只是因为恩师之托?因为谢相与老御史的至交之情?因为在都察院做了两年同僚? 心中不知有何,忽然出现了一个似是而非的揣测。 可这个揣测一出现,她却又是震惊又是无措地将它压了下去。 苏晋想,一定是她想多了,想岔了。 柳朝明在看见苏晋的这一瞬间,缭绕在眼底的深雾一下悉数化去,寥落了一夜的眸光在释然之后静如深海。 他的唇角动了动,竟似乎是想对她笑。 但自他生母去世,他已许许多多年没纯粹地笑过了。 他早已不习惯展露这样的情绪。 于是只好将这自心头生的笑意溶于眼底,化作冷眸上,带着一丝温润月色的寂寥。 柳朝明没什么表情地走上前来,看了苏晋一眼,又看了看胡元捷,说道:“你拿着火把,我来背他。” 雨已成绵密之势,此地越来越危险了。 苏晋接过火把,垂着眼帘“嗯”了一声。 柳朝明背起胡元捷,又道:“往东走,那里有个岩穴,可暂避到明日早上。” 苏晋点了一下头:“好。” 胡元捷伏在柳朝明背上问:“柳大人竟是一个人进来的?” 柳朝明一面借着火光辨认道路,一面回了句:“有两名金吾卫随我进来,路上遇到落岩受了伤。” 苏晋听了这话,不由看了柳朝明一眼,他这一路寻来,想必也是险象环生,但他的神色确实清淡的,什么也无。 岩穴其实不远,三人走了一刻已快要走到。 然而就在这时,山上有几个巨岩像是终于不堪雨水的冲刷,轰隆隆地滚落下来。 苏晋与柳朝明同时朝山上望去,借着火把的光,只见有一块巨大的山石直直朝他们这处砸下。 柳朝明背着胡元捷,冲忙之中来来不及闪避,只对苏晋道了句:“快避开!” 苏晋怔了一瞬,当下却扔下火把,她的左臂不能动,只好用尽全身力气,将柳朝明与胡元捷狠狠撞开。 巨石在这一瞬间擦着苏晋的额角与肩头砸落,往更深的山下滚落而去了。 柳朝明被苏晋这一身力气撞得退后了数步,眼睁睁地看着苏晋整个人绵软无力地仰身栽倒下去。 “苏时雨……”柳朝明怔怔地唤了一声。 下一刻,他蓦地将胡元捷放下,疾步奔了过去,近乎是手忙脚乱地将苏晋从地上扶起身,让她卧在自己怀里。 其实苏晋尚未昏晕过去,她避得很快,方才那枚巨石也并未全然砸中她,只是擦过她的额角,然而只是这么一下,也足以叫她昏晕着近乎要丢去半条性命。 怀里的人还有声息,大量的血从她的额头渗出,将他胸前的衣衫浸湿。 柳朝明看着苏晋,愣怔地问:“你为什么要……”舍了自己,将他推开? 后头的话,他竟是问不出口。 苏晋虚弱地睁开眼,分外无力的笑了一下。 “柳昀。”她轻声唤他,“我,还不起……” 她说完这话,撑着已半阖的双眸,望了一眼她一直想回去的,随宫的方向,然后闭目陷入一片昏黑,怎么唤也醒不过来了。 细雨伴着月色自九天降下,打落在她的眉心。 柳朝明的眸光却在这一刻变得孤寂异常:“我从没想过,要你还。” 第168章 一六八章 一起进山的两名金吾卫听到动静, 从岩穴里赶出来,他二人虽然受伤, 好在合力还能将胡元捷抬进岩穴。 雨势渐大,混杂着更加频繁的落石之声,在白屏山各处犹如催魂索命般响起。 柳朝明将随身带着的草药捣碎了敷在苏晋额角, 为她止了血。 一旁的金吾卫解下腰间的水囊递上前:“柳大人,您辛苦了半宿,吃些水歇一会儿,让卑职来照顾苏大人吧。” 柳朝明看了他一眼, 接过水囊, 给苏晋喂了少许,便将水囊归还, 摇头说了句:“不必。” 那名金吾卫只好与他行了个礼, 转头去照顾胡元捷了。 柳朝明任苏晋枕着他膝头, 听着外头的落雨声, 一言不发地坐了一夜。 翌日清晨, 雨水方止,左谦便带着金吾卫与数名医师进山里寻人来了, 一见柳朝明,他先问了苏晋的情形,得知她尚无性命之尤,禀报道:“陛下回宫后, 已命府军卫指挥使梁大人召集应天府的大夫, 带着五百名兵卫一并赶来了白屏山, 白屏后山与岙城的官道上也设好禁障,一月之内,进出京师都由苏州府绕行。” 左谦言语里的“陛下”已不再是指朱景元,而是指如今大随朝的新帝朱南羡。 柳朝明点了一下头,随后看向跟着左谦的太医院医正方徐。 方徐卸下药箱,先对着眼前的二位大人行了个礼,这才道:“苏大人体寒,等闲受不得凉,下官为她诊治前,最好能叫人拉一个挡风的帐子。” 他是知道苏晋女子的身份,因此才有此一说。 左谦点了一下头:“阿山,你带几个人来为苏侍郎搭遮风帐。” 柳朝明与方徐一起进了帐子,方徐先唤了苏晋几声,见她不应,随即为她把了脉,检查了她的腿脚与胳膊。 柳朝明问:“怎么样?” “不大好。”方徐摇了摇头,“苏大人毕竟是女子,下官方才虽没细验,但就脉象来看,除了左臂需要上夹板外,其余各处应当无大碍。然就是额角这伤,看伤口形状,该是受重击所致,下官方才大声唤了苏大人数回,她都没应,想必是脑中有淤血凝结。” 柳朝明道:“她从山崖上摔落时,额角已在流血,后来为了救我与胡使节,又被山岩擦着碰过。” “这就是了,脑额受伤,最易导致深眠不醒,且有的人还会这么睡上一世。”方徐道,看柳朝明神色怔然,又忙道,“大人不必于心有愧,听您方才之言,苏大人第一回受伤后人是清醒的,第二回受伤只是擦碰,想必并不严重。下官即刻便为苏大人开些止血化瘀的良药,回宫后再好好将养。” 柳朝明道:“有劳医正。” “只是……”方徐犹疑了一下,“苏大人几日能醒,下官无法作保,只能说快则一二日,慢则一年半载都有可能。且醒来后,她会否有其他症状,譬如失忆,譬如痴傻,如有这些症状,是一时的还是一世的,此等种种都要等大人她清醒后再作诊断。” 柳朝明看着苏晋,安静了片刻道:“只要平安就好。” “是,平安就好。”方徐正收拾药箱,听了这话,叹了句,“苏大人走得这条路,实在是苦。” 言讫,跟柳朝明施了个揖,退出帐外去了。 岩穴外,金吾卫还自山里搜寻伤兵与误闯进山的百姓。 柳朝明守在帐子内,想起方徐的话——苏晋走得这条路,实在是苦。 可这条路,说到底,还是他引着她走上来的。 当初孟老御史临终前所托不过一个苏时雨,他那时没想到谢相这一层干系,以为老御史如此看中她只因她的非凡之才和锦绣文章。 两年多前在暮春雨中初遇,明明从未见过,却无端地,没由来地认出了她。 他走进大理寺的时候,对一旁的大理寺丞道:“去打听一下,那个立在雨里的小吏,可唤作苏时雨?” 那寺丞竟是个认得苏晋的,当下就道:“回柳大人,正是时京师衙门的从八品知事,姓苏名晋,字时雨。”又见她得左都御史看中,添了句,“听说有大才,高中二甲进士那年还不到十七。” 柳朝明于是顿住脚步,看了眼衙署外连天春雨,吩咐安然:“把本官这柄伞为他送去。” 那时他尚不知她是女子,自以为老御史临终交代的“以你之能,守她一世”是要将她引往御史这一条路,承继老御史未完成的志,令她这一身惊世才华得以施展。 后来即便得知了她的身世,他虽犹豫过,却从不曾后悔当初的决定。 她自入都察院,的的确确就是他见过最好的御史,文章明达,笔墨不枝不蔓,头脑聪颖又谦逊好学,遇事果决且坚韧不拔,身陷困境亦会迎难而上。 所以他总待她比旁的御史还多三分严苛,其实是因为对她期望太高。 有时候,他甚至忍不住想,难怪谢相会将她当作男儿,倾尽一生才华来教养她,恐怕也是看到了她这一身常人难以企及的资质。 而今时今日,柳朝明头一回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纵有文章韬略如锦绣又如何,纵位至侍郎位至尚书位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如何,苏时雨这一路走来可谓履刀而行,身后无边深崖,每一回跌落不是粉身碎骨就是便遍体鳞伤。 如果傲骨铮铮必将用鲜血浇沥而成,那么谁来成全最平凡的心愿? 柳朝明想,他不想守一世了,他只想守她平安。 外头一名金吾卫道:“柳大人,左将军说,要先行送您与苏大人回宫。” 柳朝明“嗯”了一声,看了一眼正捧着药进帐的方徐,方徐明白他的意思,说道:“大人放心,此处去随宫不远,这点舟车之苦,只要路上注意些,苏大人还是受得起的。” 柳朝明这才应道:“好。” 因先帝朱景元,七王朱沢微,与十二王朱祁岳于同一天离世,朱南羡回宫后是一刻也不得闲,与几位尚书议了一宿,也只将先帝的谥号与大殓事宜议定,等辰时时分,众臣才刚散去片刻,宗人府的胡主事便来报:“陛下,今日一早,淇妃娘娘一听闻昨日皇陵的噩耗,便悬梁自尽了,十七殿下的主意是……将尸首扔去乱葬岗,可刑部那头给淇妃娘娘定罪的咨文还没出,按说还是太妃,您看……” 朱沢微与淇妃苟且到底是见不得光的丑事,是故苏晋那头虽已传审了淇妃几回,却没将她的罪行告知于众。 朱南羡以肘撑着引枕,闭目捏了捏眉心:“以罪妃之名,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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