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 舒桓应是,当即退到一旁的桌案上拟写。 曾友谅道:“皇上,这苏晋自从八品知事提为七品御史,才不到两年,眼下又连升三级,恐怕不大合适罢?再者说,这御史的品级,本就不同于旁的大员。” 此言不假,御史掌监察之职,七品可弹劾府一级官员,而这四品佥都御史已可弹劾各部堂官。(注2) 谁知景元帝听了这话,自案头拿起一本奏疏,“哼”着笑了一声:“你还有脸提这话,五年前发生过甚么,当朕不知道?” 曾友谅吓得跪在地上:“回皇上,若皇上责问的是苏御史当年被贬一事,臣彼时在病中,被蒙在鼓里,后来得知此事也是痛惜不已。” 景元帝又将奏折翻了一页,忽又不以为然道:“不过,曾卿说得也有理。” 舒桓听了这话,拿着拟好的圣旨问:“陛下,那这旨意是宣还是不宣?” 景元帝自他案头扫了一眼:“吴敞,拿去都察院。” 吴敞高举着圣旨退了出去。 景元帝放下手里的奏疏:“柳昀慧极,进退有度,且看似有情,实则无情,朝堂上不能没有这样的人。” 他说着又长叹一声:“可惜,朕老矣,再过几年,你们也该老了,快死了,新皇登基,日后的朝堂该由谁做主?这煌煌大殿,终归不能只有一个柳卿。” “心里头长着倒刺的人,心都被蚀空了,可怖啊。” 苏晋前脚回了都察院,不一会儿,奉天殿的旨意也来了,连带着还赏赐了三百两白银。 吴敞打趣道:“这赏赐是连着年来的三桩案子与这回擢升一起拨的,苏大人莫要嫌少。” 苏晋回礼道:“吴公公说笑了。” 柳朝明扫了苏晋一眼,淡淡道:“既已升为佥都御史,先去将官服换了。”又吩咐道,“赵衍,你先带她至都察院各处看看,随后一起来公堂见我。” 都察院跟各部衙门差不多,除了几间公堂,还设有供官员值宿的值庐,四位堂官(注3)的值事房在值庐旁边,另还有卷宗阁,刑讯房,审讯房。 苏晋走到一扇近似牢狱的屋门前,不由停住脚步。 门前站着两名狱卒一样的守卫,檐上没有悬匾,门扉左侧悬了一个牌子,“暗室”。 苏晋疑道:“赵大人,此处是做甚么用的?” 赵衍面色有些难看,顿了顿才道:“也是审讯犯人的。” 他一直以来都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自己虽说是都察院的二当家,却从不曾接触到院务的核心,而这座暗室,就给了他最直观的感受,平日除了柳朝明,偶尔只有钱三儿能进去。 苏晋有些诧异:“不是已有数间刑讯房与审讯房了么?” 赵衍别开目光,只道:“这……我也不知。总有些案子,是要柳大人亲自审的。” 可他亲自审的,到底是甚么呢? 赵衍还记得,曾凭的尸体被抬出来后,他去看过一眼,十根脚趾只余了一根,左手没了,眼被剜了,胳膊与腿虽在,里头的骨头全敲碎了。 这是要审甚么,才用如斯重刑?他分明记得曾凭早已认罪画押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惨的。 他记得不久前还有一个,被抬出来时,就是一个罐子,原来是手脚全砍了,被腌成了人彘。 这些被送进去的人,出来的时候,只有一个共同点——舌头还在。 赵衍一时竟不知倘若苏晋再问,自己当如何作答,恰巧府门外传来拜谒之声,苏晋听声音有些耳熟,心中一喜,不由与赵衍揖道:“大人,来人像是下官故友,下官想去看看。” 赵衍松了口气,点了一下头道:“去吧。” 苏晋行至前堂,原来是周萍将冯梦平送来都察院了。 她离京以后,原京师衙门府丞孙印德调任工部郎中,随后,杨知畏便向宫中请旨,令周萍接任府丞一职。 苏晋快步走上前去,站在院中,笑着唤了一声:“皋言。” 周萍正与御史言脩交涉,闻声转过脸来,一见苏晋目色里也是喜极之色,几步走上前来握住她的手道:“时雨,你不知道,我昨日从杨大人那里听说你已回京,欢喜得一整夜睡不着,今日天不亮就提了冯梦平送来都察院,奈何在承天门耽搁了一会儿,险些急死了。” 苏晋的眼里也有雀跃之色,说道:“我也是,我本一回京师就想去见你,奈何撞上案子,皋言,你这一年来可过得遂意?” 周萍正要答,柳朝明不知何时已从公堂踱出来了,看了一眼被捆来的冯梦平,又看了眼苏晋二人,倏然冷声道:“跪下。” --------------------------------------------------------------------------------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取自《中庸》,原句为“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意思是“中庸之道不能实行的原因,我知道了:聪明的人自以为是,认识过了头;愚蠢的人智力不及,不能理解它。” 柳朝明说这句话,是告诉苏晋,凡事不要自作聪明,适可而止。 - 注2:明初七品御史是可以弹劾高|官的,我这文为了限制都察院的权力,所以只有四品才能弹劾堂官,纯属瞎规定。 - 注3:四位堂官,即左右都御史,左右副都御史,目前四位堂官,右副都御史出缺。 - 13明天出来~ 第46章 四六章 柳朝明这话不知所指, 引得大小一干御史齐齐跪了。 他看了一眼冯梦平, 问道:“谁拿的人?” 周萍俯首道:“回柳大人, 此人是下官……” “大人!”未等他说完,苏晋打断道:“是下官去冯府查案,不慎打草惊蛇,万不得已只好请京师衙门的衙差帮忙拿人, 与周府丞无关,还望大人准他先回衙门。” 柳朝明看了身后两名小吏一眼,小吏会意, 将冯梦平带往审讯房了。 然后他面无表情地对周萍道:“你不是我都察院的人, 日后无要事务须登门。” 周萍应是,直起身想为苏晋辩解两句, 又唯恐说多了惹恼左都御史,只得走了。 柳朝明这才扫了苏晋一眼,淡淡道:“过来。”得到公堂门前, 又顿住脚步道:“言脩, 你几人也来。” 柳朝明坐在桌案前,冷声问道:“为何拿人?” 苏晋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 补充道:“原本只想打听究竟,没成想下官跟沈大人的话头接不上, 唯恐人跑了,只得先捆回来审。” 赵衍劝道:“这么说,原来是亡羊补牢,此事不该怪苏御史。” 柳朝明冷冷道:“亡羊补牢也是亡羊在前, 补牢在后。”又看着苏晋,“你方至京师,连案情卷宗都没看过,仅凭道听途说,便自请查案,岂非你亡羊之根由?” 苏晋垂眸道:“大人教训的是,是下官莽撞了。” 柳朝明这才将语气放缓了一些道:“听你的意思,沈青樾也在查此案?” 苏晋道:“是,仿佛是户部的今年税粮出了纰漏,查到了冯梦平这里,下官本想今日去寻沈大人问过,还没来得及。” 柳朝明想了想道:“不必了。”又道,“此案连沈青樾都要亲自查问,想必里头水不浅,你初任佥都御史,不便往这里头蹚。”然后吩咐道:“钱三儿,陕西鹿河县曲知县一案,全权交由你查,冯梦平也由你来审。” 钱三儿应是。 柳朝明补充了一句:“带去暗室审。” 钱三儿一顿,又郑重揖道:“下官知道了。” 柳朝明道:“言脩,你几人今后就跟着苏晋,先查登闻鼓后来死的书生与女子。若得线索,钱三儿,苏晋,你二人即刻禀报赵大人。” 几人齐声称是。 柳朝明道:“行了,都散了罢。”一干人等正退出公堂,柳朝明默了默,唤了一声:“苏时雨。” 旁的人看到柳朝明像是有话要单独对苏晋说,都散得远远的了。 苏晋站在门前揖道:“大人还有何吩咐?” 柳朝明一时默然,须臾才道:“你虽扮作男子,终非男子,行事处世,当注意分寸。” 苏晋细想了想,又对他一揖:“下官记住了。” 待苏晋回到自己的公堂,言脩已带着数人在堂前等她了,一干人等跟苏晋拜过,言脩道:“苏大人,下官将那书生与女子的卷宗给您送来。” 苏晋点了一下头,一扫这些人官袍的纹样,除了言脩,另还有一名七品监察御史,便道:“你二人跟我进来,其余的散吧。” 另一名监察史姓宋名珏,年纪看起来比言脩更大一些,唇上留着两撇长须,模样却显得轻浮。 苏晋翻了翻案头的卷宗,说道:“我看完卷宗大约须一整日,你二人先按手里头的线索去查,有甚么要紧的,随时来回我。” 言脩称是,宋珏转了转眼珠子,却问道:“苏大人,那这曲知县的案子,咱们当真不碰了吗?可柳大人怎么将这案子交给钱大人呢?” 苏晋自卷宗抬起眼:“不对吗?” 宋珏呆了一呆,“啊”了一声道:“苏大人您不知道吗?户部尚书钱之涣钱大人,正是我们都察院钱月牵大人的父亲。照说这案子跟户部挂上钩,钱大人合该避嫌,苏大人您说,柳大人怎么着他去查了?” 苏晋还未说话,言脩将他一拦:“柳大人自有柳大人道理。”又回禀苏晋道,“苏大人,宋御史这人就是这样,好猎奇,闲来无事总打听各部衙门的闲事,没个正经。” 苏晋摇了摇头道:“无妨。”又看着宋珏问:“照你这么说,钱大人的身世,倒是和户部的沈大人有些相似?” 可同是尚书之子,同样身居高位,沈青樾恣意潇洒,举手同足间无不随性自在,但钱月牵虽也温和近人,与沈青樾一比,却少了许多出生优越的贵气。 宋珏道:“苏大人有所不知了,钱大人与沈大人的身世只是看起来相似,事实上却大不一样。沈大人是沈家嫡长,上头只有三个家姊,且除了大的早年过世,二姊是太子妃,三姊是四王妃。沈大人自小常在宫中,跟几位殿下还有重臣之子一起长大,那是贵不可言的主儿。” 他转而又道:“但钱尚书家有八房妾室,十多位公子,而咱们钱大人的亲娘听说连妾室都不是,大约是一个丫鬟,生下钱大人后,还没来得及拨身份,人就过世了。就说钱大人的名,据闻他出生那年,京师柳絮繁多,惹得钱尚书直打喷嚏,十分烦闷,又多出个儿子,觉得跟柳絮一样碍眼,这才起名为‘絮’。再据闻,当年府里的人都懒得呼其名,因他行三,所以就称钱三儿。” 苏晋听了这番话,垂眸道:“那他能一步步走到今日这般,当真不容易。” 宋珏道:“哦,还有……”却被言脩打断:“行了!”伸手朝苏晋一揖:“苏大人,那我二人先告退了,您若有任何吩咐,交给下官去办就行。” 苏晋“嗯”了一声:“去吧。” 待到申时末,苏晋的卷宗还没看到一半,她今日有诸事待办,不便多留,收拾好笔墨,隔着窗瞧见柳朝明与钱三儿交代了两句,踏出府门走了。 苏晋先去钱庄将三百两换成银票,后去了接待寺,将官印拿给寺官验过,说还没找好府邸,要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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