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诗小说

知诗小说> 重生农家:种种田,撩撩汉 > 第23章

第23章

快笑道,“莫说这个了,还是为你讲一讲这几日所见所闻罢!” 徐子青欣然与他同坐,而宿忻兴致勃勃,将武斗时众修士种种姿态尽皆讲来,绘声绘色,极是有趣。徐子青便含笑听着,偶尔听到奇巧精妙之处,也觉得颇为愉悦,渐渐就与宿忻讨论起来。 不知不觉,天色渐黑。 宿忻原本说得兴起,忽然间瞥见洞外,不由“啊”了一声。 徐子青也正专注时,听得不对,问道:“怎么?” 宿忻一拍额:“说得太久,你且看外头。” 徐子青笑道:“你我皆为修仙之人,此时精气充足,无需入睡,往日里数日入定不缀皆有。如今不过是一个天黑,却没什么好计较。” 宿忻“哈哈”一笑,说道:“你我论道,相通处已然说尽,不通处只余争辩,并不能互相说服。不如到此为止罢。”他眼带狡黠,跟着又道,“今日我需得好生休息,待到明日,还有要事。” 徐子青不解:“是何要事?” 宿忻此时已是站起身来,洒脱出洞:“我赌输你两回,所谓要事,可不就是要陪你修炼术法么……明日清晨,再来打扰!子青兄,今夜可要好生休息才是……” 声音渐远,徐子青怔怔然,随即一笑:“他倒是说话算话。”又摇头叹道,“之后六日,怕是都不得清闲了。” 他盘膝而坐,闭目入定。 如今他既然白日里要修炼术法,这夜里,便还是好生积攒灵力,以图尽早提炼出真元来罢…… 91 山洞里,两道人影上下翩飞,身形交错。 耳边有“乒乓”金铁交鸣之声响起,清脆悦耳,很是好听。 仔细看时,却原来是两个气质不俗的少年郎。 其中一个身着青衫,温和俊雅;另一个红衣猎猎,骄若朝阳。 青衫少年手持一柄乌黑兵器,似金非金、似木非木,形态如棍,而尖端锋锐,又仿佛是剑,看着很是古怪。 红衣少年则擎着一把赤色飞剑,艳红似火,然而外端却笼着一层薄薄的碧蓝光华,细细瞧去,竟是一种火焰。 两人你来我往,刀兵相接,红衣的招式很是凌厉,便是一套套剑法使将出来,极为骇人。而青衫的则以闪避为主,出手时却没什么章法,不过好在身法灵敏,初时有些狼狈,后来却渐渐熟悉,变得灵活许多了。 斗得片刻,红衣少年忽然长剑一摆,剑锋碧蓝火光冲出,直扑青衫少年胸腹!青衫少年一惊,霎时半空翻滚,靠在山壁之上,是偏头躲过。 之后招数不能为继,红衣少年剑上火光消散,而剑尖却已然抵在了青衫少年的喉头。而后张扬一笑:“子青兄,你又输了!” 青衫少年以钢木将剑尖挑开,苦笑道:“是啊,我又输了。” 这两个少年,自然就是一同习练术法的徐子青与宿忻了。 如今已然是宿忻践约的第六日,他倒是结结实实伴着徐子青这些时候,使徐子青心里也很是领情。 不过徐子青将灵力压制与宿忻同级之下,却是输多胜少,可见他术法与对战经验方面,真真是颇为不济的。 其实这也不怪徐子青,宿忻许久以前就拜了师,多年来一直随同师尊师娘以及诸位长老修习各种术法,又有许多师兄师姐一同喂招切磋,自然很有些实力。可徐子青则全凭自己摸索,便偶尔有云冽指点,也因两人修行法门、身体属性不同而不能精深,故此在这等私下比斗中胜不得宿忻,也是理所当然。 更何况这类切磋并非搏命之争,徐子青也不曾放出妖藤相助,实是留了杀手锏的。可他也因此越发明了此身不足之处,便是修为进境再快,亦不能忘却术法修炼,否则事到临头,他除却逃命,就只能拼命了…… 徐子青的短处如何,宿忻与他喂招多日,自是也能看出。 他当时便问道:“子青兄,你不曾习练过剑术罢?”如他这等使用飞剑之人,或多或少,都要修习剑诀,否则也不能对敌。可他这位友人出手凌乱,竟是毫无套路,足见他此处贫弱了。 徐子青点了点头,叹道:“我从前四海为家、居无定所,修习的这一门功法已是机缘巧合方能得到,至于剑诀等攻击术法,是从未见过的。” 宿忻听完,直言道:“我观子青兄你所持兵器虽说奇怪了些,大体却是与剑相似,日后也应同剑招相配合,才能使出威力来。不然你再与我斗上多少回,同等灵力之下,都是一个‘输’字。若是我修为再高一层,说不得能越级赢你,到时当真临敌,于你可是大大不利。” 徐子青又何尝不知这个道理! 只是如《木华指》这等术法他倒是还能谋来,可若是剑法一类,他却不敢随意选取。之前也并非不曾翻看过一些剑谱,只是木属的剑法原本就不多,好容易见到几本,翻开来后又觉得是粗制滥造。以徐子青这领略过如云冽那般凛冽剑气剑罡的见识,如何能够看得上它们? 而且他修行时日尚短,能熟习如今所学已然很不容易,又有压制妖藤、沟通万木、揣摩《万木种心大法》中衍生诸多术法,也实是不能贪多。如此下来,自然也就将这习剑的念头搁下了。 如今听宿忻提及,他又是一声轻叹:“现下我只得先好生修行,平日里也多留心几分。若是真心要习练剑术,恐怕还得待到大世界后拜入师门,求师尊为我择取了。” 宿忻素来是天之骄子,倒是没吃过多少苦头,见状也是安慰道:“左右你筑基定然是没得问题,迟几日也是不妨。如今你剑术虽说不成,不过闪躲之道倒很精深,若是不能斗过,能逃过也很不错。” 徐子青闻言,微微一笑:“要真在生死关头,就算丢些脸面,我可也要快些逃走才是。” 宿忻也是大笑:“命都没了,还要什么脸面?就算是我,性命威胁下也只得不要脸啦!哈哈哈!”随即呛咳几声,将话说完,“其实子青兄也勿须太过担忧,你那些个层出不穷的小手段也很能唬人,想来不会落到那等境地去的。” 两人说完,也算歇得够了,就各自擎起兵器,又斗了起来。如此对练一阵又稍息片刻,反复下来,还未回神,天色已暗。 平日里宿忻每逢此时便即离去,并不多待,今日却略停了停,说道:“第六日已过,自明日起,我需闭关入定,就不再来扰你了。” 徐子青笑道:“我亦要淬炼灵力,你我就此别过,待来日出关时再见罢。” 于是二人就此作别,徐子青目送宿忻离去,定定看了那洞口一会,抬起手来,青光闪烁。只见他手心簌簌窜出无数青色草茎,转瞬间交织成一张巨网,细细密密,几乎看不出缝隙。 徐子青口中念一声“去”,那巨网便“嗖”地飞出,四角黏上洞口石壁,极快地张大布满,密密实实地将那洞口封住。 霎时间,洞里越发昏暗起来。 随后徐子青又屈指一弹,打出一道无形力量。 这力量化作蒙蒙青光,顿时扑在巨网上,使它表面覆上一层微芒,这便是他寻常时候就总是布下来的禁制。若有人触摸于它,就能触动他的心神。 这便是两层防护,然而此处如此多的修士,徐子青想了一想,终究不能放心。 沉默片刻后,他一手抚于丹田处,将意识收拢,送入其中。 “容瑾、容瑾……”徐子青意识也柔和起来。 很快,丹田深处便传来了亲近之意:“娘亲、娘亲!好久、不来!” 徐子青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歉意。 其实勿论是重华还是容瑾,他都已然当做家人。重华是妖兽,需得吸食日月精华,故而总是放它飞行在外;容瑾又性情嗜血,未免它压制不住、使它只知本能而不懂克制,也只好将它养在丹田,不能时常呼唤。 它们两个都不过是稚童般的意识,每逢能与他亲近,总是欣喜欢悦。可他心里虽是念着它们,却又因种种缘由而不能陪伴,心中如何能没有内疚。 想到此处,徐子青意识越发温柔起来,又传去许多安抚之意:“容瑾最是乖巧,今日我要闭关,容瑾且为我守一守洞门,可好?” 妖藤细细意识送来,很有几分雀跃:“容瑾,出来,守娘亲……” 徐子青听它这般维护,不由神色一暖:“只是若有人闯来,莫要尽吸食了,且给他留一条性命。容瑾,切记切记。” 妖藤乖乖应“是”,而后很快地,就传来了勃发生长之意。 徐子青微微一笑,伸出右掌,掌心钻出两条细白藤蔓,极快伸长,却是围绕在他的身侧,并未脱离。 那妖藤将藤蔓扭了一扭,倏然回转,将两个叶苞分别凑在了徐子青左右侧脸,挨挨蹭蹭,亲昵无比。 徐子青晓得它们不会伤及自己,也就任由其蹭来蹭去,亲热了好一会儿,他才指点了洞口处,柔声道:“容瑾,去罢。” 妖藤这回不再迟疑,霎时自断其身,就如同两条白蛇电射而去! “刷!”眨眼间,两根藤蔓已然挂在了洞顶,就如同极疏落的门帘,稳稳垂了下来。 这乃是妖藤头回脱体,徐子青默运功法,感知其本体依然匿于丹田深处,才总算是安了心。再看洞口,如今已有了三层防护,他也可以放心入定了。 刚刚闭眼,徐子青只觉神魂一轻,意识已如明月,高悬于内世界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筋骨脉络、血肉肌理、五脏六腑,每一分每一毫都清晰地倒映在意识深处,他虽然不知为何会是这种情形,却好似本能一般观望着。仿佛剥离了所有的感情,又仿佛意识也融入了那每一分每一毫里,全然不可分离。 滚滚灵气犹如洪水巨浪,自灵根处滔滔而下,它们疯狂地席卷了每一条经脉,又汇集起来,疯狂地涌入了丹田之中。 很快地,丹田变得饱满、发胀,似乎已然不能再容纳更多,然而它又像是全不餍足,更加快速地将所有灵气一口吞下! 然后,法诀飞速地运转,带动灵力流动的轨迹,使它们按着既定的路线旋转,就在这个时候,丹田又好似一个漩涡,吸入了足够的灵力之后,就骤然压缩! 就好像一瞬间抽空了所有的灵力,丹田里突然变得空荡荡了,然而在这空荡荡的核心里,却忽然出现了一颗浑圆的水滴。 不,或许这并不是水滴,而只是凝聚在一起的,比灵力更加凝实的东西。 它那样晶莹、那样纯净,是纯粹的毫无杂质的能量集合体,其中包含的力量,远远胜过普通的灵力百倍、甚至千倍! 真元! 经过了许多天的努力,徐子青终于成功地凝聚了第一滴真元! 92 自打修士进入炼气十层之后,体内百脉畅通,之后提炼真元之事,大略便都只是水磨工夫了。 真元乃是灵力压缩而成,当丹田饱满后,再将灵力持续压入,到达某个临界之处时,丹田就会抽干所有灵力,霎时形成一滴真元来。 徐子青此时所面对的就是这种情形。他的额头上沁出一丝汗水,脸色也有些发白。 第一滴真元最是艰难,而猛然被抽空灵力的感觉也很是不佳。灵力就是一个炼气修士的根本,不过因着体内还有一滴真元作为支撑,倒不至于动弹不得。 之后他将要做的,就是再度吸收天地灵气,自丹田转化为灵力,而后蓄满丹田,再一次将丹田里的灵力全部压缩,形成一滴真元,与之前凝结起来的真元合为一体。如此反复,直到丹田里再挤入不了半点灵力、全部转化为真元为止。 这时候,就是炼气十层巅峰,可以触摸筑基期的那一层薄膜了。 提炼真元的第一步成功,徐子青松了口气,再查探一回内世界,发现既无损伤,也无不妥之处,于是便放下心来,重新开始吸收这三阶灵脉带来的无边灵气。 如此,就是一夜过去。 清晨,徐子青睁开眼,讶异地发现戒中人竟再度现身于面前。 莫不是昨日云兄又相助他守夜了? 他侧头一看,却见到两根妖藤攀在洞顶,一面似乎有些瑟缩,一面却又将叶苞对准云冽,似是畏惧,又似是警惕。 徐子青心中生出几分感动,又生出几分好笑。感动的自然是妖藤护主本能,即便对着畏惧之人,也要维护自己;而好笑的便是因着云冽了。 在徐子青看来,好友云冽分明是个面冷心热之人,可勿论是妖藤也好、重华也罢,竟都对他很是惧怕,却不知是因何缘故了。难不成果真是性情不合么?想到此处,他摇了摇头,多思无益,如今他先得与云兄道一声“早安”才是。 想毕,徐子青一伸手,那妖藤便窜了回来,犹如归乡游子,迫不及待地重新钻入他的手心,回去丹田里了。 徐子青就转过头,看向云冽。 可还未等他说话,云冽倒是先开了口:“自今日起,你随我练剑。” 徐子青没料到会听他如此说,顿时一怔:“云兄要教我?”一时之间,他竟不知是否是自个听得岔了。 云冽颔首:“白日练剑,夜里修行。” 徐子青这时方才反应过来,心中霎时一喜,连忙就要起身行礼:“能得云兄指点,当真是感激不尽!” 云冽却是一个拂袖阻了:“你我相交多年,勿须如此多礼。” 徐子青则笑道:“日后我若能入五陵仙门,也算是云兄的后辈,这一礼云兄自然当得。”不过他却并未坚持,左右感激之情尽在心中,他和云冽这许多年交情,到不需要那般矫情。 说了这两句,徐子青正了正面色,又道:“请云兄教我。” 若能得云冽这等剑道高人教导,比他自个胡乱摸索可不知要强上多少倍去。 云冽素来没什么废话,只言道:“你站到边处。” 徐子青自无二话:“是,云兄。”说完就立在洞壁前面,目光一瞬不瞬,定在那白衣人影身上。 云冽抬起右手,左手并指一抹,霎时右手上便现出一柄长剑,朴实无华,而其形状似有若无,与他身形一般虚幻,却又十分相称。 而后他右腕微动,剑尖便挽出一蓬剑花,化作了数道剑影,再一瞬合二为一,重又变作那一柄长剑,好似从未动过一般。 徐子青瞳孔骤然一缩! 他竟然完全不能看清那一剑如何起手,又是如何收势! 只一剑,徐子青便晓得,他从前见过那许多用剑之人,都绝无半个能抵得上云冽万一! 云冽却并非要教他这一剑,而不过是随手动了动罢了。 只是他这即便只是随意的一动,却也是包含了万千剑道之理,既是变化无方,又有万剑归一之意。 “你且将钢木取出。”他试过手后,就此吩咐。 徐子青不敢怠慢,当即手腕一转,已然抓住那钢木在手。 云冽又道:“与我并行。” 徐子青一顿,立时走来,站立于云冽右侧:“是,云兄。” 云冽双脚微分,与肩相平,而右臂擎剑,剑尖微微下斜。 徐子青与他有些默契,当即也仿照其行,与他姿态一般无二。 云冽见徐子青颇能领会,就不多言,径自抬臂,一招斩下。 “刷!”这一剑下来,似连空气都斩裂开来! 且剑势单一,干脆利落,毫无赘余。即便看着平平无奇,似并无绚烂技巧,却又有使人移不开眼的魅力。 徐子青观那剑走势,也是右臂挥下—— 他这一挥,却是发出嗡嗡闷响,显得拖泥带水。 徐子青微微皱眉,意欲重来,然而忽然手臂重于千钧,竟不能抬起,若要再度挥下,又仿佛陷入淤泥,丝毫不能动作。 他心知是云冽所为,不禁开口:“云兄?” 云冽冷淡道:“莫动。” 既然云兄说了不动,他便不动。徐子青果然就僵立原地,不做出什么举动来。 云冽这时,则走到了徐子青身前。 两人离得极近,云冽微微俯身,并指于钢木上微微划过。虽说指尖朦胧,好似未曾当真触摸其上,然而钢木却实实晃过一层淡淡金光去。 徐子青低头一看,就见钢木原本如棍状的柱身倏然变得扁平,前端仍是锐利,此时看来却不再古怪,而像是极为简陋的一柄木剑。 这时他又觉手臂一松,便知好友已然解除了禁锢。他明了好友之意,当即如先前一般,再度挥下一剑—— “刷!”这回便与方才的闷响不同,显得凌厉了几分。 徐子青眼中一亮,转头看向那白衣人影:“云兄,如何?” 云冽淡淡扫他一眼,说道:“剑路未错,剑势仍不精准,还需多练。” 徐子青闻言,先是有一分失望,随即振作起来,眼神也变得坚毅起来:“我当极力导准剑势,请云兄为我指正。” 云冽不言,徐子青却知他已是应允了,当即便也不多话,用心劈出第二剑、第三剑来。 于修炼之事,徐子青向来十分认真,故而他每劈出一剑,都能比之前更准确一分,这般次次精进,云冽也不曾出言喝止于他。 终于在劈出二十八剑时,云冽开口了:“剑势已正。” 徐子青霎时顿住,喜笑颜开:“是,云兄。” 他此时忽然想起一事来。 犹记得当初他观紫枫公子三道剑气连斩两人,很是激赏,便与好友分享。而也是那时,却听到了从前所不曾听过的言论。 “用剑术者,当千锤百炼,才算入门。” “不运灵力,日挥剑三万次,直至导正剑势,再说其他。” “若要习剑,连劈、刺、斩、抹都不能精准,何谈剑术。” 这几句话语说的是剑气仍很驳杂的紫枫公子,却未尝不是习剑者需得遵循之道。如今云兄愿教他习剑,想必也要遵循此言方可。 思及此处,徐子青不由问道:“云兄,我现下所习,乃是‘劈、刺、斩、抹’中哪一式剑招?” 云冽微微颔首:“你还记得,很好。”又道,“你所习者,为‘劈’字诀。” 徐子青笑道:“我如今不用灵力,当日劈三万字,可是?” 云冽再颔首:“是。” 徐子青深吸一口气,日劈三万字,单是想一想,也是极为困难。不过既然云冽能如此说,自然是他也曾如此做过,方才要求于他。既然如此,云冽能坚持下去,他还未尝试,焉知不行? 当下屏息凝气,专注于剑身,“刷!”又是一剑斩下! 一剑、两剑、三剑! 自打方才导正剑势,徐子青剑路便再未错过,每一剑都与云冽之前剑劈之轨迹严丝合缝,无半点不同。 云冽见他心神已然沉入剑中,便端坐于对面,双目观其剑招,也是一动不动。 徐子青出剑、收剑,每一招下去,他都仿佛能看清它的轨迹,使其精确无误。他的精神极为专注,以至于心无旁骛,根本不能觉察周围发生之事。 然而渐渐地,他的脑中开始生出疲惫,手臂也慢慢变得沉重起来……要想每一招都精准,作为修士,初时并不困难,只消态度端正,用心领会,就能做得不差。可难的,则是坚持。 同样的剑招,分明已然熟习了,偏偏还要不停劈下,不能有丝毫怠慢,不可有半点松懈……而即便是修士的身体,百脉畅通,时时都有灵气为其补充……也依然会逐渐麻木,变得酸痛沉重,难以为继。 徐子青的后背,开始生出冷汗。 很难熬…… 不断持续的相同动作已然使他头晕目眩,甚至连神智都变得有些模糊起来。可徐子青仍是要保持灵台一点清明,记下落剑的数目。 方才是三千六百剑,这一次,当是三千六百零一剑了…… 之后,不仅是神智混沌,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徐子青脸色发白,唯独只记得本能挥剑以及默念剑招。而后每一个时刻,他都觉得仿佛已然不能坚持下去,可每每他都坚持了住,仍旧咬牙继续。 这般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半身也麻木了,继而似乎全身只能感知到这一条手臂在动,其余的,什么也不知道…… 93 徐子青自混沌中清醒,正是有些茫然,随即便觉身下冷硬,低头一看,却是一张石床。他此时腰酸背痛,通体麻软,若是想要动一动,又觉身子很是沉重,不能轻易动作。 这时候他忽然想起,昨日他分明是在随好友云冽习剑,后来渐渐神志不清,如今竟不知究竟是否练得了三万次,也不知是如何来到这石床上歇息。 想到此处,徐子青将意识沉入储物戒中,呼唤云冽。然而三呼之后仍无人应答,他便知晓,云冽定然是不在戒中了。 徐子青不由心中一个“咯噔”,就撑起身子,下了石床。 当真是略走一步都万分困难……他暗暗苦笑,面上则不显。 扶着石壁走出门去,洞中空荡荡的,却不见那白衣人影。 ……云兄呢,为何不在? 徐子青顿时一慌,竟是生生拖着双腿,快步走了出去:“云兄,云兄!” 直至一道冰冷嗓音响起—— “何事。” 他才立即转头,看往出声的方向。 原来徐子青自洞中出来,只匆匆看过洞府右侧,却没瞧见左边山壁前面,正有一人端坐。 徐子青心神一松,方才强自拖动的双腿也是一个踉跄,就向下倒去。 不过他却没有当真倒了,而是给一股无形之力托起,使他身子一歪,稳稳坐在了地面上。 徐子青便是一笑:“多谢云兄。” 云冽看他一眼,说道:“唤我何事?” 徐子青想起方才之事,仍是心有余悸:“之前我醒来时,于戒中不见云兄,出来之后,亦是未曾发现云兄,还以为……” 云冽眸光微敛:“我若要走,当同你言明。” 徐子青晓得云冽素来一言九鼎,闻言略略放心:“如此便好。”他想了一想,又道,“若是云兄要走,当是身有要事。我虽修为微末,却是早已将云兄视为至亲,倘使事到临头,便舍去性命,也愿为云兄尽一份心力。” 云冽淡然道:“你不必如此。” 徐子青却是一笑。 以他看来,云冽如何想法并不重要,若是一切无事自然是好,可若是云冽身陷磨难之中,就算粉身碎骨,他亦是义无反顾。 思及此处,徐子青换了话头,说出方才便生出的疑问来:“云兄,不知我昨日……”他略有赧然,“昨日我练到后来,昏昏沉沉,不晓得是否挥剑三万,还请云兄告知。” 云冽面色冷肃:“仅两万六千四百,便已昏厥。” 徐子青叹了口气:“果然如此么……”后来又笑了笑,“还未谢过云兄,将我送上石床。” 云冽道:“不必谢我,你体质羸弱,意志倒算不错。不过昨日所欠,今日需得补上,不可因体虚而有所荒废。” 听到此言,徐子青苦笑不已。 他已然是炼气十层的修士,却连这最寻常的基础剑招也不能达到好友要求,实在是无颜相对,唯有越发努力,才能稍稍挽回脸面。 好友如此严格,徐子青更深知此乃为他着想,自然无有不应:“云兄且放心,我自当尽力坚持。今日便有三万三千六百次挥剑,我必不会忘却。” 云冽微微颔首:“那便去罢。” 徐子青也是点了点头,抬手握住钢木剑,便如昨日一般,摆好姿态,一招劈下——今日,绝不可再度晕厥了! 自此徐子青日日苦修不缀,白日里练剑,入夜则打坐行功、提炼真元,如此下来,过得也很是充实。 腾龙峰上不供酒饭,众修士需得自理食水,平时也往往极少与人往来,徐子青更是将洞府封住,不使一人进入。好在他来前就备下了足够的辟谷丹,倒是不担忧腹饥之事。 不知不觉间,就是半年过去。 其中徐子青因体质所限,单单是习惯那日劈三万剑,就是耗费了足有两月,才能不晕厥、且还清之前所欠。而后再过两月,他终是将“劈”字诀练得差强人意。随后于云冽指点之下,徐子青又学了个“斩”字诀,同样是先导正剑势,日斩三万剑次。 不过练“劈”字诀时,徐子青体质大为增强,而真元日渐增多,也使丹田充盈之余,越发使体格强健。故而后来的“斩”字诀习练之时,他却是远远不如之前那般辛苦难熬。 到这时,原先总是显得温柔可亲——或是软弱可欺的徐子青,看着便比起从前多出一股坚毅,将他这种柔软化作外和内刚,有一丝隐隐不能藏住的锐气。 这一日,他刚斩落三万剑次,忽然间,心中一动。 好似有什么与他相关、又与他无关之事发生,使他好奇之心油然而生。 然而徐子青却并未冲动,而是转过头,看向端坐于前方的好友。 云冽抬眼:“有人筑基,你可去一观。” 徐子青讶然,竟已然有人筑基了么?当即笑道:“是,云兄。”他说完就挥开洞口禁制,快步朝洞外行去。 山壁下已然稀稀落落站了十多人,徐子青纵身下去,就见四周尽是不甚熟悉的面孔。又过得一会,红衣少年踏飞剑之下,与其并行者有一冷傲女子,和一孤僻青年,俱是飞身而来。 待他们落在地上,徐子青先迎上去,笑着招呼:“阿忻贤弟,卓姑娘,冉公子。多日不见,诸位可安好?” 卓涵雁与冉星剑都是点头示意。 唯独一个宿忻笑嘻嘻过来:“子青兄,你这回倒来得早,我原想去唤你,不料你却先来了。” 徐子青见到宿忻,心情也很是不错。 这半年下来,非但他自个进境不少,宿忻亦是不遑多让。犹记数月前二人作别之时,宿忻才不过炼气八层修为。可如今再来看他,却是已然突破炼气九层,而且周身火气大炽,显然青焱宝火与他也越发融合起来。 他便也笑了笑:“恰好心有所感,故而先来了。阿忻贤弟进境非凡,想来很快就能突破炼气十层、有望筑基了。” 宿忻自然也是打量过徐子青了,先是有几分得意道:“我自是不能落下太多。”又说,“子青兄果然去练了剑术么,瞧来也有些气势了。” 徐子青摇头一笑:“不过是勉力尝试,且先自行比量比量罢了。不值一提。” 宿忻见他如此说,便也是不再提。 他们现下都是紧追快赶、争先修行,这时有些空闲,也只是为观人筑基,也好为自个增些经验而已。 当下两人止了交谈,山壁之下,人也又多了几个。 徐子青略数数,竟发觉除却一位约莫是正在筑基的以外,其余人等都到了此处。看来众修士也都是做得同样的打算了。 众人都是紧紧盯着山壁上一个洞口,聚精会神,心无旁骛。 忽然间,众修士都是心上一紧! 来了! 只见天地间,忽然生出了一种极为玄奥的意识,自空中骤降,直直落在了那座陡峭山壁之上。 而那洞口里,则徐徐生出了几缕紫烟,从洞中缓缓溢出,渐渐弥漫开来,把整个洞口全然封住。 就有修士先惊呼道:“紫府生烟了!紫府生烟了!” 亦有人附和:“快看!” 此时,正是修为与筑基期越是接近,便能有越多所得。 徐子青如今灵力已有八成半转化为真元,在众修士中,修为实属前列了。因而他丝毫不为那妙相所扰,反而积聚心力,仔细体悟那天上降下的玄奥之意来。 在那道玄奥之意里,充满着一种极为霸烈的意味,好似天下熔炉,将周天之火收拢其中,奥妙无穷! 这乃是五行中的火之道,徐子青所习却是木之道,不过木能生火,他便以火之心逆衍木之心,再将火之术逆衍木之术,从而忽然生出一种明悟来。使他痴痴如醉,不能自拔。 木生火,则火中有木,熊熊燃烧,然而若木将火含而不发,则为木中火。 天下之大,有真火非万载玄冰不可灭,为木中火、石中火、空中火,并称“三昧真火”,更凌驾于众多仙火榜宝火之上。 然而真火难得,徐子青纯木体质,于此时感知些许木中真火之道,只是因见识、修为都很浅薄而不能及时领悟。待到他修为精深后,再来回思今日所得,就要比他自行悟道容易得多! 悟到此处,徐子青骤然醒转,再想要进入那玄妙之境,就是千难万难。 现下徐子青已然知晓,那洞中修士所习为火属功法,他在此地筑基,照理说,应是如宿忻这般火属修士所得最多。 徐子青误打误撞,得真火妙义,实是运道极佳。 他这时眼中扫过一人,顿时怔了一怔。 天衍门少门主严伯赏。 在他看来,今日筑基之人,原应是这位严少主才是。 早在半年前,严伯赏就与筑基期只余一线之隔,在三阶灵脉促发之下,理应时机已到。可他却并不急切,真不知所为何来。 而这一位正在筑基的,则是徐子青很陌生的一位。 流火门程岸,当年于聚灵通宝上打出近紫红光的佼佼者之一,修习火属功法,武斗一战而胜,之后便即闭关,直至如今筑基。 徐子青已有所得,就细细看向那洞口。 只见已然包裹住整个洞府的紫烟忽然袅袅上升,陡然变作一条紫色烟龙,正面向那道玄奥之意迎去! “轰!” 94 紫色烟龙,乃是冲击紫府之真元体外显化;天降玄奥之意,乃是天道之下火之意与该火属修士相合之处所化。 若烟龙能胜,则紫府开,筑基成,那少许相合的火之意亦会与修士融合,使修士脱胎换骨;若烟龙落败,则筑基失败,到时后果如何,难以断定…… 众修士各自凝聚目力,都齐齐屏息,看向那紫色烟龙。 可当他们看清之后,又是齐齐变色。 那条紫色烟龙之中,黑点凌乱而布,虽数目不多,却遍于其身。 这分明是真元中所含杂质,随真元一同冲击紫府去了! 众所周知,杂灵根者,但凭你天赋如何超卓、领悟力如何妖孽,都要受杂质所苦。经杂灵根而入体内的灵气,即便大部分都与主灵根同属,然而那些次灵根里,也多多少少要带进一些,常年下来,就聚于体内。 同时许多修士为求修为进展,会服食丹药,促其进境、补充修为。而灵丹者内中亦有杂质,除非有上品丹药,那杂质微乎其微,能随呼吸间排出体外,其余中品、下品丹药若是用得多了,内中杂质也会积存,就同异属灵气相会,化作那种黑色颗粒,密布于真元之中。 如今观这程岸真元显化的烟龙,那黑色颗粒有如麻点,粒粒分明,显然已是沉积多年。他却敢于此时冲击紫府,当真是个不怕死的家伙! 不过也因如此,众修士都心有所觉。 这个程岸,恐怕不能筑基成功…… 徐子青面上有几分忧色,到底也属同道中人,眼见其筑基不成,只盼他莫要有什么性命之危才好。 可惜天不遂人愿,天道之下,修仙门槛,牢牢卡死,严厉无情! 众人见得烟龙极快扑上,而天降的玄奥之意中,突兀地吐出一团烈火! 那火色白,犹如凝乳,然而声势极大,一触烟龙,就好似烈焰沾上了火油,霎时间攀援而上,不断蔓延! 只眨眼间,乳白火焰就将烟龙整个包裹起来,变作一条白色火龙,煞是好看! 可但凡是在场的修士,面色都不禁微微发白。 他们所见到的,可并非是好看,而是可怖! 正此时,洞中发出了一声惨叫。 “啊——” 这惨叫声极其犀利,而天空中火龙也渐渐缩小,原来竟是烟龙被烈火吞噬,已然快要燃烧殆尽了! 烟龙终究消散于空中,与此同时,那叫声渐息,再无人声自洞里传出…… 神魂俱灭。 程岸的筑基,失败了! 再无悬念,徐子青与众修士皆是微微黯然。 这程岸乃是众修士中头一个筑基的,之所以这许多人来看,不仅是为了借机感悟一番、增进经验,更抱有观摩心思,盼其成功,也为自个多添几分信心。 可惜程岸失败了。 他败在他的过分自傲上,这又何尝不是给众人敲了一记警钟? 莫要得意忘形,即便有三阶灵脉相助,即便资质远胜旁人,却不能确保筑基成功,一着不慎,就如同这程岸一般,连转世的机会也无了! 众修士各自沉思良久,才三三两两,离开此地。 徐子青轻叹一声,也是转身欲走。 但是下一刻,他却被人叫住了。 “徐子青,你且等一等!” 这声音很不熟悉,徐子青停住脚步,回头去看。 他看到的人,是意料之外,却也在意料之中。 张弛,无量宗留下来的唯一修为在炼气九层以上的弟子,也是个踏实上进且一心修行之人。 然而这半年闭关前徐子青就经由宿忻提醒过,此人品性的确还算端正,可惜太过迂腐,脑子里一根筋。这等性情使他于修行上进境颇快,却也使他勿论对错、死忠无量宗,而不知为自个打算一二。 徐子青转过身,面向张弛。 此时他唤了自个,想必做法将与他们从前分析相差不远。 果不其然,张弛快步走来,开口就道:“徐道友,我想与你约战。” 徐子青暗叹一声,又微微一笑:“张道友,你我并无交情,你来约战,是为切磋,还是为了旁的?” 张弛一顿:“这……便只是约战。” 他口舌笨拙,惯不会卖弄言辞。他分明晓得是要对这青衫少年做下不妥之事,偏生既不能直言目的,又不知如何糊弄,就有些语塞了。 徐子青心知此事是躲之不过,再见他如此,不禁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他想了一想,才道:“张道友,勿论你要如何,且得拿一个章程来。唐前辈有令,不得以性命相搏,若是切磋,就要点到为止。” 张弛也想了想,说道:“不是切磋,是约战。” 徐子青明了。 便也是说,即便不能伤人性命,却不会手下留情。恐怕,他暗中还得了那胡光远什么要求,要使在自个身上。 徐子青到底并非逃避之人,就干脆点头:“张道友盛情难却,约战便约战罢。可要一个见证之人?” 张弛摇头:“不必。” 无量宗不过只留下两人,还有一个因灵根择取的修为不济,而散修盟里却有四人,各个修为不凡。张弛自是不愿让他们留下,唯恐妨碍于他。 徐子青侧头看过,宿忻方才观人筑基,有所领悟,早已匆匆回去洞府,其余卓涵雁冉星剑两人也是离去,仅余他一人动作慢些,现下却也不好再去叫人。略思忖,就应下来。 这些时日苦修下来,徐子青亦想知晓自个的实力有何进展,这个张弛,也算是一块磨刀石罢! 张弛早有预谋,就将徐子青带到后山,远离这一片山壁,也杜绝旁人观看。 徐子青并无不允,便随他过去。 很快,两人已然相对而立。 张弛也不客气,手臂一振,掌心里已是现出一柄飞剑。 这飞剑约莫有三尺多长,剑锋锐利,通体泛出一层褐色,可见他修行的乃是土属的功法。此类功法防御最是坚固,若要进攻,则是相对稍弱。 不过徐子青乃是木属,若是比起攻击力来,比之土属更加不如。 他见张弛准备得了,右手掌心青光一闪,也是抓住了那柄钢木剑。 张弛没得什么废话,只说一声:“我来了!”便立时飞身而起,擎住飞剑,旋身已到徐子青身侧! 徐子青见他身法极快,深吸口气,将钢木剑就此斜斩而出,恰恰抵住飞剑,敲出“乒”一声响。 才与其短兵相接,徐子青就觉钢木剑似是刺入一处沼泽,仿佛身陷其中,不能轻易拔出。 然而这也不过是胶着罢了,可下一刻,他竟见到张弛左手也现出一把匕首,却是呈现淡金色泽,身形压低,就往徐子青丹田处捅来! 徐子青眉头一皱,原来这无量宗的目的,竟是要废掉他的丹田! 他丹田已然废过一次,多亏在湖底洞天里误打误撞吸食了乙木之精,方才能够修补完好。现下他可不能寄望再得一次乙木之精了,若是此时被废,之前近十年苦修,就全要白费! 想到此处,徐子青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怒意。 若单单只想在实力上压过他、得回些脸面也就算了,大不了斗上一场,输赢都算有所收获。偏偏是使出这手段,招式间更如偷袭,全然不见半点风度。他又想到当年被年泓智等三人欺骗之事,越发生出不悦来。 于是徐子青左掌心里簌簌窜出许多草茎,将他整个手掌包住,随后他立时压下手掌,抓住匕首,用力握紧! 张弛抬头,神色中颇为讶异。他并未想到这看似温和的少年竟有如此狠心,居然敢以手抓住法器。 也确是徐子青心狠了一把,那草茎即便是灵物,也很是柔韧,却远不能抵挡法器之利,仅可略略阻上一阻罢了。 徐子青握紧匕首,硬生生抓了它不动,因而匕首到底刺破草茎,入肉三分,使他流出血来。 趁张弛讶然时,徐子青双腿微分,恰站了个这半年来他最熟悉的姿态,而右手钢木剑用力下压,使张弛飞剑剑锋偏移,随后再度振动手腕,重劈而下! “锵——” 张弛只觉右臂承重,虎口传来一阵疼痛,几乎不能握紧飞剑!可此时正在对战之中、不能使飞剑离手,便只好放开匕首,闪身退回。 这一击不中,张弛心知再无更多机会,故而当机立断,将法器匕首放弃了。 徐子青心念微动,被抓进肉里的匕首霎时消失,被收入了储物戒中。 随后,他将草茎收回,露出那血肉模糊的手掌心来。 徐子青神情平静,催动乙木之力,转眼间,伤口结痂生出粉肉,而很快粉肉变作白肉,之前那所在的创口便好似梦境一般了。 整个过程不过眨眼间便已做完,他现下已知对方是有要下何等辣手,也不再有丝毫留情之意。 如今这景况,便不是不死不休,也需得有一人横卧当场才可! 张弛亦是如此想法,他于徐子青自疗之前,就已然换了个剑式,横臂抡起飞剑,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寸土不让——裂!裂!裂!” 霎时间,飞剑砸在地面,昏黄光芒四溢。 剑尖落处,土地翻起滚滚烟尘,寸寸龟裂,如蛛网般不断往徐子青脚下逼近—— 95 徐子青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眼见那土地已然将要裂到身前,仍是毫无畏惧。 却不是因着别的,而是木能克土,即便是那张弛经由半年修行也突破了炼气十层,但同等修为之下,木属的体质更有优势。 于是他不慌不忙,收起了钢木剑。 此刻并非比拼剑招之时,而是要斗术法! 徐子青双手“啪”地合十,两掌相接间霎时迸发出无数青气,化作青色光点,飞快洒落而出。 正如潇潇春雨,美不胜收! 光点落于那翻卷泥土之上,顷刻间生出点点新芽,急速生长,变成蓬蓬春草,遍布土块,形成一层茸茸绿皮,传来新鲜草香。 然而草皮却并非只流于表面。 只见那土块翻倒的沟壑之处,褐色草根彼此牵连,形成一张密密大网,极快地向地底蔓延而去。 渐渐细细的草根经由无数缠绕化作了粗壮的根须,于地表下呈脉络交织。上方原先还在不断翻滚的土地,就被这些网状根须牢牢抓住,再也不能寸进! 因而“蛛网”延展再快,却在即将到达徐子青身前时生生顿住。 停留在他的三步之外。 徐子青抬起眼,说道:“我也有一个招数,要请张道友赏鉴一二。” 他说完,双掌旋转擦动—— 忽然间,“草皮”动了! 那无数绒毛般的细草飞速生长,立时抽成了长长的草茎,极快地在半空拧成青翠草绳,而草绳又立时纠结成网,一面疯长一面铺天盖地地向张弛罩去! 张弛见徐子青反扑,也是目光一凝。 他抽起那柄飞剑,于空中划出数道剑光:“一片焦土——” 飞剑上光芒四溢,正面迎上那张草网! 草网与剑光相接,像是忽然被灼烧一般,变成了漆黑一片,便即自半空落下,化作了阵阵飞灰…… 那剑光并未消散,而又往那些仍在生发的“草皮”上落去。 因此那些“草皮”也肉眼可见般迅速变黑,逐渐成为了草木之灰,融入那一方土泥之中。 木生于土,孕于土,却也在凋零时融于土。 故而万物生克有道,木虽能克土,却到底也要倚仗于土,而不能将其生机断绝…… 徐子青施法生出的无边碧草化作沃土,张弛也未必多么轻松。 这两个术法乃是一套《崩土剑法》中的连绵二式,是为那与其相克的木属修士所创,因此一旦使出,便是将木属修士对应之法考虑其中,才能一瞬破去徐子青的术法。 不过用这剑招消耗颇大,才使出来,就让张弛面色白了一分。 可张弛的招式却并未停下:“山崩地裂!” 他一剑挥出,剑锋放出一道褐色强光,形成一个圆斩,绕其一周,剑光亦成圆弧,向四面迸开! “隆隆”声响不绝,剑光过处,山壁崩溃,掉落滚滚岩石。 半空中石落成雨,轰轰砸下。而地面上沃土下陷,坚硬处绽开巨大裂缝,深黑而见不到地底;柔软处则形成宽广沼泽,以张弛为核心,往八方延展! 显而易见,这就是那套剑法的后招。 徐子青眉头微皱,足下碧叶轻托,已然是离地三尺。可那无数山岩滚落,劈头盖脸朝他砸来,他却不能落地,寻不到依托之处,也只得这般左右躲避。 然而岩石落得密集,根本躲无可躲,徐子青神色一凝,逆流直上,反手劈出钢木剑! “啪!”正中一块山岩! 那山岩自中部分开,向两方散落,徐子青并不迟疑,侧身躲过“呼呼”风响,又是转身,斩落另一块巨大岩石。 无数巨石之中,足踏碧叶青衫少年恰似在雨中飘零,身形显得尤为瘦弱。 而他手中却擎着一柄乌金乖剑,将所有兜头砸下的乱石劈斩开来!他一招一式毫无花哨,而是凌厉的,干脆利落,半点不曾慌张。 徐子青从容不迫,而下方的张弛,却在心里陡然生出几分担忧。 如今他已然耗尽大半灵力,这三式剑招乃是他精心择取,多年精深修炼而成,正是为克制他所遇木属修士。 可也正因其威力巨大,不仅耗费甚多,到第三式“山崩地裂”时,剑术却只变成了一个引子。他需得集中心力,以便于操纵剑招,使其威力不至于失控。 徐子青却没得那许多想法。 他如今心神已然沉浸于剑招之中,那漫天巨石初时他也颇觉难以应付,可当真上手,不过区区数招,便轻松起来。 巨石滚落虽是急促,可轨迹却能轻易捕捉,他只消操控足下碧叶,使其与诸多岩石对面而立,再以云冽所授最为普通的基础坚决劈斩,就能如平日里练剑时那般,自然将其削落。 也幸而这半年来,徐子青日日挥剑三万次,否则那巨石何等之多,以他之前的能力,哪里会这般容易? 比起在下头凝神支撑这术法的张弛,徐子青剑招上灵力不曾有一丝浪费,每一剑都不多一分、不少一厘,灵力消耗,亦远远少于张弛! 张弛原以为徐子青在这如雨的巨石之中支撑不了几时,未料到半个时辰过去、一个时辰过去,那徐子青的动作竟仍是一板一眼、丝毫不乱! 他不由得大为焦急,若是不能以此招将徐子青拿下,之后他灵力不及徐子青,再想做些什么,就是千难万难! 到底也是有炼气十层的修士,张弛猛吸一口气,定下神来。 他竖起两指,念念有词。 当即手中长剑飞起,绕他头颅旋转数周,而后悬于他的头顶,焕发出褐色毫光,丝丝缕缕向外扩散,犹若涟漪。 张弛阖目念了半刻,突然开口,并指一点:“疾!” 飞剑立时化作一道褐光,急速朝徐子青后心刺去! 徐子青身心皆沉浸于劈斩之中,正如平日里修行一般。 这等入迷,他本应不知外物,然而每逢修炼剑术时,云冽定然在前方目视于他,故而徐子青却是习以为常地分出一分心力在外,以便为云冽指正剑招中不妥之处。 此回徐子青虽是沉迷,也不例外。 更因云冽杀性极重,平日里杀意满身,由此徐子青对杀气很是敏锐。如今那飞剑刚刚逼近,一缕杀气还未到来,徐子青已然有所觉察。 他当即劈开眼前巨石,骤然转身,恰恰挡住了那柄飞剑! “锵锵”两响,徐子青神智一清,就见那张弛出手念咒,而才给他打开的飞剑却是“嗡嗡”震动,又倒飞回来。身后更有巨石砸来,正是“前有狼,后有虎”,两相夹击。 这两者但有一个上身,恐怕就要重伤! 而且那杀气…… 徐子青心知张弛是拼了被唐文飞怪罪,也要将他斩杀于此。 他按捺心神,丹田里功法飞速运转,脑中亦在回想脱身之法。 灵光一转间,徐子青心中一动,口里也是一个呼哨:“重华!” 霎时空中一个淡青气团打来,徐子青旋身而让,正脱出夹击之处,而他躲闪之地原也有巨石呼啸而来,可却在方才已被气团打中,变成了粉碎! 这便是主宠两个心意相通,不需提醒,重华已明了徐子青心中打算,提前为他开出一条生路来! 张弛不曾想还有一头雄鹰半路杀出,一着不慎,就让那杀招彻底失了作用。 方才两剑,又耗去他不少力量。回想入师门中种种往事,张弛心一沉,张口吐出一口极细飞剑。 这飞剑虽也是土属飞剑,但上头灵光极其耀目,几近灵器! 它便是无量宗宗主亲赐灵剑,原本就在法器上品巅峰,极为珍贵。张弛自得了以后,喜爱非常,便要将它做一件本命法宝。 如今这柄飞剑已被张弛以丹田蕴养十年之久,几乎已然融入丹田。只待日后筑基得成,这法器便也能随之进阶,升为灵器 可现下,张弛杀手锏已然用过,仅余的力量不多。若要完成宗门所托,就只得使出本命飞剑来! 当下也不犹豫,张弛并指连打数个法诀。 徐子青就觉半空里巨石落势一变,竟然纷纷聚集一处,往他这里胡乱砸来!他心里一惊,顿时向左偏头,霎时右边有巨石险险擦过,毫厘之差就要打中他的脸面! “呼——”不等他反应,又是另外一颗巨石左边飞来。 徐子青再度躲闪,此时他欲出剑,却是再不能寻到机会。可惜他练剑时日尚短,剑招仅有最死板的两招罢了,不然便以他那等熟习程度,也不会如此狼狈,更要比起如今多出许多机变来。 同时地面沼泽也生出了变化。 只见其中忽然冒出许多白烟,气泡汩汩上升,眨眼间污泥腾起,形成条条泥蛇,要去拉扯徐子青的脚踝! 徐子青钢木剑疾挥而下,一剑斩开泥蛇,然而半空巨石又至,他急忙闪身,将它勉强避过。重华飞于空中,时而于他极危险时吐出风团,可惜它到底修为尚浅,即便是小神通,也不能时时发出。 如此再三,使徐子青几乎不能腾出半点工夫,去留心张弛那处情形。 而张弛已是用了余下灵力的一半,去施了最后一把力。 此术用后,那巨石、沼泽皆不由张弛操控,而是自行窥人弱处,不分敌我,胡乱攻击。 张弛将那柄用惯的飞剑悬于前方,使巨石与沼泽辨其生发本源,先行攻击徐子青。而他自个则是利用这些许机会,要再将灵剑淬炼! 灵剑小巧,只有巴掌长短,而细如手指。 它通体褐色,宝光凛凛,威压惊人。 张弛不舍地看它一眼,沉心静气,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出。 “噗——” 那血淋于剑身,霎时就使它光芒大亮,剑身上也镀了一层薄薄的血光。 本命灵剑与心血相连,这一步原该是待它彻底与丹田相融、全无半点滞碍时方能完成。可如今为了徐子青,张弛不得不提前进行此步,之后即便顺利将徐子青废掉,他这一口灵剑,也是白白炼就了。 为免更多不舍,张弛闭一闭眼,再喷出一口舌尖血来! 那灵剑不停旋转飞舞,极快地生出一种深邃之意,正如大地广袤,地底深无边际;又好似莽野苍苍,寂寥孤远,山石林立,亘古不变。 此时,因舌尖血不断淬炼于它,使其竟带上了一丝戊土的刚硬意味。 渐渐地,飞剑越转越快,上头的光芒也越来越盛,刺痛人眼。 张弛的面上却露出一抹狂喜,他知道,他就要成功了! 另一边,徐子青沉着应对那乱扫巨石、冲起的沼泽淤泥,也觉出几分不对。 他绕过几块巨石,突然极快地飞到高处,一扫眼,就见张弛正在淬炼灵剑,而那气息悠远,徐子青心里也有一丝不安。 正这时,那些巨石骤然翻滚向上,竟是脱离了术法范畴,变得狂乱起来。 它们的盯准了徐子青,要将他彻底砸死! 徐子青心念一动,也顾不得其他,立时俯冲而下。 这方向,却是朝着那张弛的。 勿论张弛在打什么主意,他都不能让他成功! 霎时间,一个青衫少年足踏碧叶,在前方飞速而行,几近逃难。而他后头则缀着数十巨石,“轰隆隆”撞击接近,紧追不舍! 张弛灵剑刚成,就听到巨响阵阵。他急忙一抬头,便见那奇异情形,眼见巨石全被引来,而沼泽如浪,也是紧逼不舍! 它们追的确是徐子青,然而徐子青却向他而来! 如此,少不得被牵连! 张弛瞳孔一缩,运指一点:“去!” 灵剑“嗖”一声飞去,轻巧窜动,就已是击碎了十多块巨石,而那沼泽为其光芒照耀,也很快平静下来。 因徐子青这一个“祸水东引”,张弛好容易淬炼的灵剑,就要先为他打一个前锋了! 张弛眉头深锁,自是没有想到如此。不过想起灵剑已成,却并无太多慌张。 徐子青自然也见到了那灵剑威力,比起寻常飞剑来,胜不止十倍。 他一边绕张弛飞行,一边心中思索。 这等灵剑,该如何对付? 眨眼间,灵剑攒动几回,那些巨石已然尽皆扫落,地面也恢复如常。 它再飞回,却是对着徐子青而来! 那灵剑很是细小,速度极快,行动时化作一道厉芒,瞬间就是近在眼前。 徐子青不及防备,险险以钢木将它拍开,可这等奇速之下,也是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太快了! 钢木剑与灵剑不过一个接触,上头就有些许裂痕,可见灵剑锋锐,更在法器之上。徐子青心知,若要再以钢木剑与灵剑正面相抗,则是不可了。 可接下来却要如何? 灵剑被钢木剑击飞之后,霎时回转来。 它与张弛心神相连,张弛用起来自然是如臂使指,圆转自如。但凭徐子青怎么躲闪,只要张弛心神一动,灵剑就“指哪打哪”。逼得徐子青是青影连晃,应接不暇。 然而徐子青心中却很是清明。 此时情况的确危急,可他也知晓,此乃张弛最后一搏。只消他能熬过灵剑突袭,再撑片刻,就能将张弛灵力耗空,让灵剑无以为继! 可是不行。 如今张弛已然不止是想要废掉他的丹田,更是想要他的性命,这让徐子青如何能够容忍! 一番两番的算计,或者是匪夷所思的缘由,或者是妒其天资,林林总总,都是欺徐子青性情和善,心慈手软。 以至于后来连连得寸进尺,就算心肠再软,这时也得硬上一回了! 徐子青脑中突兀闪过一念,再不犹豫。他顿时变转方向,一面躲闪灵剑,一面朝张弛那边移动而去。此举很是隐晦,近三尺、远一尺,如此渐近,才能不使人轻易察觉。 许是张弛见徐子青狼狈,甚至数回被灵剑割裂衣袖、衣摆,自以为事情将成。心中喜悦,加之灵力渐空,就难免略失防备。 徐子青见状,目光一冷,正面直往张弛处冲去! 他飞得极快,短短五六尺间眨眼即到。 灵剑紧随而来,但恰要与张弛撞上的刹那,徐子青忽然消失了。 “啊——”张弛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原来那灵剑不及煞住,直直穿破了张弛的丹田! 张弛的丹田,全毁! 若是灵剑是在与丹田融合成功后再行淬炼,它必不会伤到张弛的丹田半分。可正是这一丝不融,当灵剑挟万钧威势要刺穿徐子青时,那强大的力量就霎时将张弛已然空了大半的丹田绞成粉碎! 张弛喷出一口鲜血,顿时倒地不起,神情更是委顿不堪。因他再不能操纵,灵剑也骤然落地,离他却还有数尺之远。 他侧头看向旁边,眼中终是闪过一抹不甘。 原来就在一旁不足三尺处,不知何时生出了一株巨木,通体乌黑,似金非金。正是千年钢木本体。 而这钢木之中,正缓缓走出一个青衫少年。 此时他素来柔和的面目上露出一分冷硬,总是带笑的唇角也微微抿着,像是有些怒意,又仿佛有些怜悯。 正是徐子青。 那株千年钢木,正是他于千钧一发时掷出的钢木剑落地而化,他则瞬间使出木遁之术,隐蔽于钢木之中。使那灵剑顺其来势,反噬其主! 因唐文飞立下规矩,不能伤人性命,他便也不会诛杀张弛。 此人满心愚忠,性情顽固,不可晓之于理。徐子青也无心与他说理。 既然无量宗想要废掉他的丹田,那么他也只好让无量宗此代最负重望的天才也尝一尝这个滋味。 压下心中那一分不忍,徐子青看了张弛一眼,转身离去。 此事已了,他现下当继续修行。 至于这张弛日后遭遇如何,已然不被他挂在心上。 · 不出徐子青所料,余下几日里,不曾有人到他洞中拜访,亦无唐云飞传唤。就好似此事并未发生过一般,没有丝毫痕迹。 徐子青也很安然,与往日一般,晨起后挥剑三万次,再打坐入定,提炼真元。如此反复,不觉疲累。 两月后,洞外又生异兆。 徐子青睁开眼:“又有人筑基?” 上回那流火门程岸筑基失败、神魂俱灭,很是打击了众位天之骄子,使他们原本自恃天资而生出的傲慢之心霎时落入腹中,同时心中也生出许多惶恐。 这次不知是何人克服那等心魔,居然敢于筑基? 徐子青不由有几分佩服。 因他自个是单灵根,倒是不如那些杂灵根的修士般,忧心体内杂质于开辟紫府时有碍。可宿忻定然还不能筑基,这一个筑基之人,必然是有大毅力、大坚忍的绝佳天才! 他当即站起身,挥去禁制。 今日三万挥剑早已做完,倒是不妨碍他出去瞧一瞧那位卓绝的修士。 想定了,徐子青就走出洞去,与上回一般落到山壁之下。 亦是同上回一般,许多修士早已等候在

相关推荐: 我以力服仙   高达之染血百合   祸国妖姬   《腹黑哥哥。霸道爱》   好你个负心汉_御书屋   媚姑   阴影帝国   角色扮演家(高H)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赘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