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门弟子,平日里被小宗门等女修投怀送抱拉关系都是常事,一夕露水姻缘也算不得什么。但徐子青却并不打算当真与这季蕊有什么暧昧。 莫说季蕊原本就用心不纯了,就是他自己也是根本对季蕊无意,自然就对季蕊这番举动有几分不喜,连带着将之前对这师兄妹两人的一些好感也都消失了。 因着如此,在吴安义若有若无提及什么、季蕊暗自传情时,徐子青便不接他们的话茬,只做没听懂就是。只是他心中却想着要找一个机会,尽快与他们分开。 见徐子青表现懵懂,季蕊眼里飞快闪过一丝不悦,她飞身来到吴安义旁边,一面跟他并肩杀魔,一边传音道:“师兄,你看他是当真不懂,还是……” 吴安义也是皱起眉头:“我看他眼神,年纪并不太大,莫非是还没开窍么。” 季蕊深吸口气,又有几分难堪地说道:“若是如此,我可还要再试上一试?” 本来身为一名女修,去暗示要与男修结缘就已是让她有些羞辱感,不过机会难得,她才听了师兄的劝告。若当真是对方不懂倒也罢了,可若不是如此……她岂非成了一个大大的笑话么! 吴安义不以为然:“师妹多虑了。以他的年岁,正是血气方刚、道心不定时,他若是听懂了,以师妹这般颜色,他怎会舍得拒绝?” 季蕊勉强点了点头:“师兄说得有理。” 吴安义又劝道:“难得遇上个身份高又青涩的小子,师妹若是能与他修好,师妹元阴未泄,他元阳未泄,水□融之下,师妹的修为定是能够大进的。何况他初尝云雨,师妹便是他第一个女人,即便他不能娶师妹为妻,师妹在他心里也定能有个特殊的位置。若是师妹手段好,真将他哄住,也未尝不能与他做一对双修道侣……这样一来,师妹还算是占了便宜。” 季蕊心知吴安义如此劝告,都是为了她好。 六品宗门说来好听,还算是个中型宗门,但实则是中型宗门的最末流,不仅要时时提防七品宗门升等将其挤下,也很被四品、五品宗门的弟子瞧不起。 紫霞宗在东域正是个不大不小的六品宗门,却因地处偏僻,而没有互相增援的门派,底下更是只有一些八品、九品的小宗门依附,可说是步履维艰。 如此一来,门内资源有限。许多相貌出色的女弟子甚至男弟子,都会在出外的时候,或通过联姻,或通过侍奉来求得一些外援,也帮助门派获取一定的利益。 只是可惜多年来门中还是没能出现天才的弟子,否则哪怕是只有一个,他们只要能倾尽一派之力将其促成,也能一扫现在的颓丧! 季蕊正是紫霞宗最为出类拔萃的女弟子之一,她早已知晓凭借门派的能力无法给她太多资源,因此,她也早有准备要去攀附大宗门的弟子。只是可惜了没有门路,一直蹉跎。 如今好容易遇上了一个大好人选,便是有一丝可能,她也是万万不能舍弃的。 仔细盘算过,季蕊眼里闪过一抹坚定:“师兄放心,小妹省得。” 吴安义欣慰地笑了,随后他又提醒道:“师妹,此事若是能成,莫忘了宗门交代的另一件事。” 季蕊认真点头:“小妹必不会忘记。” 在这世道上,各大势力的盘踞也早已定局,很多角逐更是惨烈。 小型宗门、中型宗门若是没有依靠,往往都只能作为牺牲的卒子罢了。但是即便是要依附大型宗门,也并非是那般容易之事。 紫霞宗就是没有门路攀上大型宗门,如今才会这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可若是季蕊真的能攀上大型宗门的弟子,成为他心头难舍之人。那么这弟子回宗之后,就可以通过种种途径递上紫霞宗的投靠书,也能多几分机会斡旋。 很多在大型宗门内门弟子眼中看来轻而易举之事,在外头的中型、小型宗门那里,却是千难万难,也无法跨出一步…… · 潘鸿眼见徐子青身形一闪,竟然消失,顿时一惊,立时冲了过去。 就见那处有一个深幽的洞穴,垂头下看,竟见到里面隐隐约约像是有一道门户,散发着极为不祥的气息。 他在内门混了这许多年,自然不会认不出来,这门户分明就是天魔门,而徐子青跳下去,也定是会被传送到天魔窟去了! 确认了这个,潘鸿的脸色是乍红乍白。 徐子青掉入天魔窟,以他这水准,多半就要陷在里头不能回来,想必是死定了,这自然让他欢喜……可是他毕竟没有亲手将他斩杀,又怎么交差? 想到此处,潘鸿心里不由生出一丝悔意。 他最初出手时,就该更狠辣些的! 然而就在这时,潘鸿忽然感觉到一道彻骨寒意自身后逼来。 霎时间,他毛发倒竖,猛然回头。 是云冽! 140 潘鸿的第一反应,自然就是戒备。 他收敛了自己眼里的阴毒之意,低眉顺眼,好似不敢直视金丹真人面容一般。 然而他的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潘鸿早已打探清楚,那云冽虽是与徐子青同来剑洞修习,但也应该是在三日后方才出关相聚,故而趁此良机,来斩杀徐子青。 可如今云冽既然来了,便是破关而出……早先他虽也猜测杀死徐子青或能让云冽心中悲恸,却万万没有想到,云冽会为徐子青其人放下苦修! 这当真是那深居简出、曾有赫赫凶名的云冽? 潘鸿不敢置信,更是打从心底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恶意。 太可惜了,他为何没能杀死徐子青! 只是不管潘鸿是杀机如何旺盛,心思如何狠毒,就已有另一道冰冷的嗓音在洞内响起。 是云冽开口了:“徐子青呢?” 潘鸿骤然一惊,他低着头:“回真人话,晚辈不知徐子青是何人。” 他心下满是狠意,想道,徐子青掉入天魔窟,必死无疑,你云冽再如何焦急,也休想前去搭救! 然而潘鸿才刚刚这般想了,突然间,就感觉到眉心一凉。 之后他只觉得脑子里似乎破开一个孔洞,神识、精神就全数自这孔洞里流走,连带着他的性命,也有如沙粒一般,飞快地流失了…… 此时,他才又听到一句话。 “对同门师弟有杀害之心,如今又谎言矫饰,有罪而不悔,当杀!” 这是云冽的声音,话中的含义却是那般森寒。 潘鸿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便已向后倾倒,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然后,他的瞳孔渐渐涣散,眉心处一个小孔汩汩出血。神智消散的最后一刻,他才隐约生出了一丝不甘心,可惜,他已是死得透透的了。 云冽收回手指,神色不动,抬步向前。 没见他有什么动作,潘鸿那双目圆睁的尸体就骤然飞起,猛然坠入了天魔门里。下一刻,他也跨出一步,直直地落了下去。 天魔窟中很黑,没有光亮。 但是云冽走在其中的时候,却好似走在白昼一般,丝毫没有滞碍。 金丹期的神识能笼罩方圆千里,可是千里之内,并没有他所要寻找那青衫少年的身影。 这也并不奇怪。 天魔窟极其之大,地下洞穴弯弯曲曲,纵横交错,由外层到核心,不知占地几万顷。而且当年众多大能布下众多天魔门,也并非是毫无限制。 因其有传送之用,故而筑基期与金丹期,所传送的位置也大不相同。 云冽虽只是金丹初期的修士,但一身修为十分强横,自然下来时就被传送到了很是内层的地方。 不过,虽然徐子青并不在这方圆千里之内,可这范围里,却有着许多也很强大的存在。 就比如说,正在奔来的庞然大物——夜叉天魔! 面如恶鬼,躯干如蛇,通体深绿,肋生双翼,它臂弯里生得一柄骨刀,倒钩森森,狰狞骇人。 只是眨眼间,夜叉天魔已然挥动骨刀来到近前,其周身威压惊人,竟不在金丹期修士之下! 而仿佛才不到一个呼吸工夫,左、右、后三面又有夜叉天魔包抄而来,头顶上更是腥风阵阵,亦有一头夜叉挥动肉翼,高举骨刀狠厉劈斩! 四面八方,皆是密不透风。 云冽被困在足足五头夜叉天魔中间,正如被五个金丹真人包围,可说是危机悬于一线,马上就要大祸临头! 可是,云冽却并没有动容。 他只是抬起一只手掌,紧接着,掌边绕风,一身凛冽剑气冲天而起! 墨黑的长发随风舞动,每一根发梢都好似一柄利剑,既柔软,又锋锐。之后无数剑气盘旋缠绕,越来越凝实,终于形成累累剑罡,倏然四散—— 嗤嗤嗤—— 数道入肉之声响起,在这有如回廊的地下洞穴石道中徘徊。 云冽置若未闻,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在他的身后,一头夜叉尸体轰然砸下,而又有数声闷响,接二连三,也尽数掀起了一地的灰尘。 · 不知不觉已是半日过去,虽说天魔窟里不分昼夜,可这许多时候劳碌下来,也的确是有些疲惫了。吴安义、季蕊与徐子青三人已然不再往天魔窟深处行去,而决定要停下歇息歇息。 在洞壁一角,季蕊祭起一道符箓,把山壁上生出的一些红色植株都给烧了个干干净净,开始收拾起来。吴安义在周围不断布下禁制,二人都有活计。 见他们两人忙碌,徐子青也不好自顾闲着,于是就想要将地面整理一二。 这时候,他就见到墙角靠着一具干枯的尸骨。 那尸骨的法衣上有些撕裂,但除此以外,就没什么旁的物事了。 季蕊收拾好山壁,见到徐子青停住不动,就走过来说道:“这想必是被蛭盘草吸干了血的。”她也见到了这尸骨身无长物,语气有些惋惜,“此人的储物袋和法宝等物,想必也是便宜了旁人。” 徐子青这时才知,原来那草叫做“蛭盘草”。 顾名思义,想必就是指那草见活人则扑、扑上便如水蛭般死死吸附不放的习性罢,更如水蛭般吸食人血,让人精血枯干,活活丧命。 他原本还想瞧一瞧这草如何,看可否收成一株从木,但是知晓了它的性情,自然就不收了——有重华这一只嗜血凶物已是很让他头疼,若再多来个灵智不如重华的,岂非自讨苦吃么。 且不管徐子青如何想,季蕊却是走上前,伸手一拂,就把那尸骨扫得远远,任它碎得七零八落。 徐子青见状,微微皱了皱眉头。 不论是因着什么缘由,死者已矣,总是要有几分尊重。旋即他又是轻轻一叹,心中更多了一丝警惕。 若是寻常往日所在之处,见到有道友身死,便是不将其掩面,也要绕路。可季蕊对那尸骨如此不客气,是否也是因着什么缘由? 徐子青的目光微沉。 这天魔窟里,可能真如他所想……是个没多少禁忌的地方。 一边吴安义已是将禁制都布下了,他们两个像是惯常在天魔窟外围猎杀的,很快在三人中间点燃了一团符火。 此火色呈淡红,光芒并不很大,但却能让人看清周围几人的形貌了。 吴安义此举,也是为了自己的师妹。 虽说神识扫过就能将诸多景致映入识海,洞底昏暗对于修士原算不得什么,可毕竟以眼去看更为生动,他想着,自家师妹如此品貌,之前这小子不能开窍,许是因着神识里观全局而有些忽略的缘故,现下再让师妹与他亲近亲近,还怕不手到擒来? 季蕊也晓得师兄的用意,定定心,就无意般坐在了徐子青的右侧,与他之间的距离颇近,却并不显得过分。 徐子青眉头微皱,却不好说什么。 吴安义也很豪爽,一下就坐在了徐子青的对面,季蕊的一侧,说道:“之前我们猎杀天魔,真元都耗费了不少。徐道友,就由你和师妹两个先恢复一番,我在这里守着,也以免天魔偷袭,让我等措手不及。” 徐子青见他笑容满面,也就点了点头:“多谢。” 季蕊也并未操之过急,而是与徐子青一同打坐恢复,过不多时,徐子青先睁开眼,他乃是木属单灵根,血脉里的乙木之气且未化去,自然要比季蕊快。 倒是吴安义见他这般快速,心里惊异,越发觉得这大宗门的弟子不凡,且对徐子青在五陵仙门里的地位,也略有评估。 又过得半个时辰,季蕊也睁开眼,她见到徐子青早已恢复,也是同她师兄一般诧异。吴安义再朝季蕊使个眼色,季蕊轻点头,以示明白。 想了想,季蕊就笑着将符火打得更旺些,随后心念一动,就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两条处理好的二阶妖兽兽腿,撑起支架架在了火上,烤了起来。一边说道:“道兄,你初次来到天魔窟,恐怕没有准备,不如同我们一同用饭,也好滋补身子。” 徐子青一顿。 他还当真是没什么准备,早先在剑洞里,他确是带了辟谷丹去,不过五月下来,也已用完了。若是他一人,他自是可以从储物戒里取些灵草之类充饥,可眼下还有两个外人,他却不愿显露什么了。 那边吴安义见他松动,也是笑道:“师妹说得是。徐道友,你与我们虽是萍水相逢,可也算共行的同伴,就尝一尝我师妹的手艺罢。一条兽腿罢了,也算不得什么,还望徐道友莫嫌弃才好。” 话都说到这地步,徐子青虽不愿与这对师兄妹如何亲近,但他们到底也给他提供了便利,他自也不能落他们的面皮。 没办法,徐子青也只能笑了笑,说:“那就多谢两位美意了。” 季蕊闻言,面上仍是带笑,心里却有些失望。 吴安义亦是如此,很有几分无奈。 这个徐子青,分明是个生嫩的小子,言语间却滴水不漏,像是全然不曾意会到他们师兄妹两个的暗示一般。到现在,便是吴安义这经验丰富之人,也不能断定徐子青是否当真是看穿了他们的心意、却在装傻充愣的。可他们宗门生存艰难,这好不容易遇上的机会,就算拼着憋屈些,也不能随意放过了。 季蕊这时豁出去,倒是比她师兄多了冷静。 他们决定要抓住徐子青,就没什么比让露水姻缘来得更可靠的了,此君脾性极好,只消与他一夕之欢,次日她总能找到法子拿捏于他。 想到此处,季蕊的面上也不由飞了一抹薄红。 说来,这少年岁数不大,相貌却是俊雅得紧……心里的念头不由得更坚定了些,她玉臂翻转,将烤起来的兽腿换了一面。 兽腿表面已是焦黄,兽油滴落在火上,“嗞嗞”地响。 季蕊看着兽腿,却有些痴了。 此乃聚阳红牛之腿,此牛向阳而生,日日奔走于烈日之下,一身皮肉里尽是阳火之力,很是热辣。因其中所含阳气充足,最是为女修所喜。 女修多半体性为阴,体内阴气旺盛,而元阴又不可随意失去,往往就食用这等阳气旺盛的兽类,以中和阴气,滋养身体。 可若是男子食用此兽之肉,只怕阳气补得过头,就要欲|火焚身…… 141 不多时那季蕊将肉烤好了,就妩媚一笑,递与徐子青手上,柔声道:“让道兄等久了,还请尝一尝小妹的手艺。” 徐子青一窒,接了过来:“……多谢。” 他如今方才二十出头,这季蕊总比他要年长,此时自称“小妹”,当真是让他不知作何感想。 暗暗叹了口气,徐子青就垂下眼,也不去看那季蕊,就着兽腿咬下一口。 吴安义见他吃了肉,就松了口气,对季蕊使一个眼色。 季蕊面上霞红,显得娇艳不可方物。 吴安义自是不会吃这兽腿的,不过为免徐子青怀疑,季蕊倒是吃下了,两人也不多言,就这般等着徐子青发作,也好行事。 季蕊越是想到之后或者会有的旖旎情形,就越发心如鹿撞,再看向徐子青时,目光越发显得痴迷起来。 徐子青低头吃肉,他既不愿受季蕊引诱,自也不会总去看她,引人误会。如此一来,却是把肉吃了不少。 季蕊的手艺很是不错,这兽肉亦是肉质细腻,入口留香,而咽下一口后,那肉在腹内就化作一团阳气,暖烘烘的很是舒适。 不知不觉,这兽腿上的肉也被徐子青吃了大半,因着肉中阳气颇足,徐子青的额头上就有些细汗沁出,通身温暖,而脸上也有些微红。 他心里想着,这肉吃起来倒很不错,往年里他也曾吃过些兽肉,里头蕴含的灵气虽多,却都不如这个滋味好。 见徐子青有了些变化,季蕊的眸光里春水盈盈,眼角眉梢上,也有一丝羞涩,一丝欢喜。 吴安义料想,此事应该是要成了,只消师妹再去加一把火,想必就能顺理成章。他于是对季蕊打个手势,自个传音道:“师妹,还不快去,待你成事,我便在旁处为你守住。” 季蕊也知是这时候,忍住羞意,就往徐子青身侧轻轻挨了挨,又挪了挪。 徐子青正觉兽肉味美,却忽然嗅到女子熏香,馥郁动人。他侧头一看,顿时大为惊讶。那季蕊不知不觉间,居然已凑到他身边来了! 这是哪个门派的弟子,怎能这般、这般不自重? 徐子青也不是个傻的,他看季蕊神色痴痴,哪里还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的?当即不动声色地把还未吃完的兽腿往面前一挡,人也向后滑出尺许。 吴安义为给师妹留些脸面,早在季蕊靠过去前就看向别处,此时自也不知那两人情形。 而季蕊早已情动,眼神迷蒙,也看不清徐子青眼中不悦。她只是隐约觉着情郎似是远了些,就微微拧身,再靠过去。 徐子青素来温厚,他见季蕊这般,晓得她有些不清醒,但若要他当真与季蕊如何,却是万万不成。于是他便再后退两尺,算作提醒。 他只想着,他都这般姿态了,那季蕊也应能感觉到他的拒绝才是。 可惜季蕊仍是不觉,她此时眼里只有少年面容俊雅,想着来日里自己终身有靠,自己的宗门有靠,于是又倾近些。 徐子青再又后退,如此数遭,他身后一凉,已是靠在了壁上。 眼见季蕊还要再来,徐子青终是忍无可忍,也顾不得给这女子留什么颜面,当时便是喝道:“季道友!” 这一声正是舌绽春雷,一霎震入季蕊识海,使她骤然清醒过来。 此时季蕊神智一清,就发觉了如今的情形。 她自个斜倚娇躯,要往人身上贴去,鬓发、衣衫都有些微乱,脸色更是酡红,已是春情如水。 可她再一看她欲要与之共度的少年,又是一阵羞惭。 只见那青衫少年衣冠楚楚,靠在墙边神色很是严肃,他手中抓着未食完的兽腿,是拦在身前,不使她能有半点亲近。这兽腿上流下的油脂,更有不少沾上了她的前襟,足见她方才如何使劲浑身解数引诱,又是显现出怎样的丑态。 而这少年目光冷漠,神色清明,分明并没有生出欲望来,与她之前做个对比,就把她显得那般地不知廉耻起来。 一时之间,季蕊既是怨自己运气不好,又怪徐子青不解风情,面色真真是难看之极。 那边吴安义也是被徐子青的一声呼喊惊住,他立时转头,就见到了满面羞愤的师妹,与拒人千里的徐子青。 吴安义连忙快步过去,心里着实惊异。 这男子还有送到嘴边不吃的么,若是精修多年、心志坚定的老怪物也罢了,他们不敢招惹。可这不过是个愣头小子,竟也如此?他见到徐子青神智清醒,也是大叹自个师妹运气不佳。 这聚阳红牛之肉,阳性男子往往不能抗拒,今日这小子吃了许多却仿若无事,想必体性是属阴的,女子属阴很是寻常,而男子属阴……除非修了邪魔道的,仙道之中,那可是极为少见。 仅是如此也罢了,寻常男子见女子投怀送抱,这般艳福之下往往也会顺水推舟,但偏偏他们遇到的又是个洁身自好的,这、这怎不让人惋惜…… 季蕊的脸色乍红乍白,只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 吴安义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却不好说什么安慰之语。 季蕊暗暗咬牙,传音道:“姐夫,我的面子被他扔到地上踩了!” 听她这般称呼,吴安义知道季蕊是气得狠了,就叹口气,脑中念头电转,在快速思考解决之道。 体质属阴的男子原本也没什么,吴安义若是早先元阳未泄,倒是也能试着攀附攀附。可惜他原先就与季蕊的同胞姐姐成了道侣,此次来到天魔窟,更是听妻子所言为季蕊保驾护航的,不然的话,也不会见到徐子青这大宗门弟子就如此劝告季蕊,要让她抓住这大好机会。 但是现下弄巧成拙,不止是季蕊颜面大失,那个徐子青,似乎也出乎了他的意料,如今到底要如何做,才是最好? 还没等吴安义做下决定,季蕊的传音又到。 “姐夫,先下手为强!”她恨恨开口,“我们杀了他!” 吴安义一惊:“师妹,这可不是说着顽的,若是惹恼大宗门,又该怎么好?” 季蕊面色阴沉:“姐夫你未免太优柔寡断,徐子青不受我们的孝敬,方才我的动作怕是已然把他惹怒了。与其待他日后心中不快来找麻烦,不如现在就要了他的性命。” 吴安义仍在迟疑,并不言语。 季蕊却不肯罢休:“天魔窟里人还死得少么,就算是大宗门弟子,多年来也在此处折损众多。徐子青就算死在这里,也是无人能知,更不会为师门惹祸。而且……”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念,“徐子青出身这般好,身上的法宝等物想必不少。我之前在他手上见到一枚戒指,他虽用储物袋掩饰,可我却认出来,那正是一枚储物戒,里头说不定有他这些年积累之物,我们两个得到了,可是大笔横财!” 最后,她是斩钉截铁:“师兄,莫要再犹豫了。机会稍纵即逝,他就算有上等的功法又如何?修为也不过在筑基中期,与你我相若。我们师兄妹两人对一人,难不成还怕杀不死他吗!” 听到这里,吴安义终是也被心里的贪婪鼓动,下决心道:“事不宜迟,立刻出手!” 季蕊得意一笑,玉手轻扬,瞬间就打出了七七四十九道符箓,立刻将徐子青团团围住! 吴安义猛然拔剑,剑尖闪耀出一段锋芒,急速朝徐子青刺去! 他们师兄妹两个出手就是杀招,要一举把徐子青除掉! · 云冽走在漆黑的地下洞穴,安静无声。 但他并非是胡乱摸索,而是朝着一个方向坚定地前行。 就在那个方向,他能感知到属于自己的一丝气息,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他的意识里显得更加清晰。 此处正是夜叉天魔聚集最多之地,每走几步,都有数道深绿鬼影凄厉吼叫扑来,那骨刀上寒光烁烁,强大的力量在空气里剧烈震荡,几乎能让人听见空间在发出“嗡嗡”地波动声。 然而云冽却全无畏惧,他周身的剑罡鼓荡,一步斩杀一魔,从无例外。 在他身后,黑压压的尸身倒了一地,而后他袍袖一挥,那些尸身之中,就有无数漆黑的、头颅大小的魔晶浮起,在他周身旋转,不沾染一丝血迹。 云冽再挥手,魔晶就全数消失不见。 堪比金丹真人的夜叉天魔,他们的魔晶对于云冽而言已经没有用了。 不过,它们却还有其他的用处。 云冽脚下的步子不停,他能感觉到,属于他的气息越来越近,而且似乎变得有些活跃了。 在这地下魔窟里,只有一种情况下会如此。 就是承载他气息之物被魔窟里的魔念侵袭……那物的宿主必然心境不稳了。 目光微微动了动,云冽身形倏然一轻,他略倾身,前行之速比方才顿时快了数倍不止。 只几个呼吸间工夫,他的神识已然能捕捉到气息的来处。 · 在徐子青落了季蕊面皮之后,他就几乎立时戒备起来。 季蕊的神情着实不好看,她的眼中也有恼羞成怒之意。这就让徐子青明白,他恐怕非但不能与这对师兄妹顺利告辞,还要落下仇恨来。 这也非是徐子青对人太不信任,着实是多年来遇上的那许多九死一生之事,皆因小龃龉而来,且世界之大,当真是人性百变,由不得他不防备。 果不其然,那季蕊虽是不曾当时就吵将起来,可吴安义与她近身之后,两人不言不语,定是在神识传音。 徐子青警惕更甚,默运功法,手指微曲,只待一个不对,就要振剑而起! 他的确没有料错,下一刻,那师兄妹两个就杀机乍现,一同出手了! 只在一瞬间,徐子青就见到数十道符箓忽上忽下,在身畔旋转不休,每一张符箓上都有纹路光华耀目,忽然间,符中一串明艳火光激射而出,霎时形成一片密密火流,直往徐子青身上扑来—— 与此同时,另有一道匹练似的剑光逼近,剑尖仿佛漾起一片水浪,浪中杀意浓烈,几欲嗜人。 这对师兄妹,是想要一击必杀! 徐子青怎能容忍? 因他早有准备,并不怕那两人出手。 即便以一敌二,可徐子青一来早已见识过季蕊的符箓,二来在剑洞中磋磨数月,早非昔日可比。 他当时振臂而出,掌心钢木剑就被牢牢握住,立时打出一招藏字诀的意境来。 任水浪再大,符箓再凶,我自藏匿其中,不容轻侮! 于是那师兄妹两人原以为的十拿九稳之举,就在这一刻,落空了。 不知为何,火流威力无穷,那一招剑术也是极为凶狠的杀招,可它们就要袭上徐子青时,那徐子青却消失了。 生生地在他们眼前消失。 不止是人影不见,连气息也不露出些许,这让他们如何能不惊异! 季蕊的眼沉了沉,吴安义面色也很凝重。 到了这个时候,再想与徐子青和解已是不可能了,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找出徐子青来,杀人灭口,才是上策! 两人也是身经百战之人,当下沉住气。 季蕊收回符箓,她不是蠢人,既然它们不能将人困住,自是要换别的招数。 吴安义也收了剑势,他狠声道:“师妹,用合璧之法!” 季蕊一点头,皓腕一抬,也握住一柄长剑。 他们两人手中的剑一粗一细,均为湛蓝之色,有如海水,剔透无比。 这正是一双雌雄剑,季蕊的胞姐怕她在天魔窟中受害,故而借她,正与吴安义手中的长剑一对。 只是两人到底不是双修道侣,若要用合璧之法,必然损伤元气。 此时顾不得许多,吴安义举剑横扫,喝道:“大海无量!” 季蕊也不在其后,也是娇叱一声:“江河滔滔——” 既然徐子青要藏,那么他们就掀起江河湖海众多水流,使天地间尽被淹没,要他藏无可藏! 剑招一出,这剑洞之中立时生出了一种极为强烈的压力,就好似将人困在了深海之中,呼吸不畅,几乎窒息。 两人手里剑光万道,映得山壁都化作一片碧蓝,由江河里无数水浪汇聚,到深海中滔天巨浪,惊起了万千声势,令人无处可逃! 水能生木,可若是水太大,便也不成了。 藏字诀乃藏身于冰天雪地之中,以万木冬日落寂之心为基。可是雪亦为水,它能覆盖一方天地,却不能冻结大海茫茫。 因此就在海水之意将要泛滥时,一道淡淡的青影骤然破浪而出,瞬时出现于半空之中。 海浪尚不能激得那般壮阔,徐子青屏息凝神,钢木剑挥出,就是一招“惊雷俱下”!剑光出处,好似有雷光闪烁,雷能透水,即便季蕊两人剑法合璧,也不能逃脱自然法则。 果然雷电急下,紫色电光骤然击破海浪气势,径直劈向季蕊! 季蕊顿时大惊,连忙反手换招,长剑刺出时,有溪水灵动之妙,但也因这剑招变换,方才营造的海水意境霎时消散。 徐子青见攻破此招,便不再御风,剑招一变,烈火炎炎,转手又是秋风萧瑟,落叶飞舞,四季之意轮番变化。 季蕊与吴安义双剑合璧,却也被徐子青剑法变化之多而震动不已,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应对。 也是两人所在宗门里剑法颇少,虽有《江海剑法》威力极大,却不及《四季剑法》奥妙无穷。 两人选了以剑术对敌,正是以他们之短处攻人之长处,即便修为相仿,短时间里也是给克制了住。 徐子青占尽上风,剑法绵密,有如神助。 但是突然间,他却背脊一麻,身子也有些发软。 丹田里似有一把幽火烧起,竟是自微妙到火热,很快遍袭全身。 如此感觉前所未有,徐子青几乎不能自控,这一道热流过处,像是都变得麻软起来。这、这是…… 他心中暗道不好,想起方才吃下的兽肉,莫非是受了暗算不成?可似乎又不很对,若是那兽肉上有什么异物,以他木性敏锐,定也不会轻易忽略。 心中思绪百转不得其解,但眼下并非追究之时。 徐子青只觉得难以克制,脸上也烧得发红,脑子更是晕眩,他已知不能再坚持许久,此时定要速战速决才好! 可如今手臂也已无力,连剑也要不能擎起…… 而那吴安义与季蕊见状,却是大喜。 他两个原先还在想着此人难缠,不料徐子青忽然这般情状,倒是让他们放心不少。不过吴安义也有惋惜,他本以为那兽肉对徐子青没用,如今看来,却不是没用,而是徐子青体质特殊,作用得慢了…… 吴安义长剑刺出,一面说道:“师妹,既然他左右要死,待会不如你就将他采补,掠夺精元,也算他最后的用处。” 季蕊自然愿意,手头的攻击也加紧几分。 徐子青眼前发黑,听得吴安义与季蕊这样猖狂,心里怒极。 剑法不成,莫非他们便以为吃定了他么? 当下不再犹豫,只说道:“容瑾且去!” 话音刚落,一直乖乖缠在徐子青双臂的两条玉白藤蔓霎时窜起,一左一右,极快地往那对师兄妹心口刺去! 吴安义与季蕊双目圆睁,都是被藤蔓捅穿,眨眼间,一身精血已被叶苞吸出,全数喂给了那嗜血的妖藤。 正是死不瞑目! 徐子青再也支持不住,双腿一软,便顺着墙边无力滑下。 他眼里昏昏沉沉,五感却很敏锐。 就在不远之处,他极为熟悉的冰冷气息正极快掠来…… 142 幽暗的地底,灵符祭起的火焰不能轻易熄灭。 火光掩映中,面容俊雅的少年浑身无力,正偏头靠在墙上。他面上泛起红晕,双眼半张半合,衬着那乌黑的发丝,显得尤为动人。 少年双腿微曲,手里却逞强似的握着柄黝黑的木剑,手指微颤,却用力捏得发白,像是在防备,又仿佛力有不逮。他的衣衫上有些破烂,裂口处晃出一抹莹白,越发显得有些可怜。 他微微张口,轻轻喘息,周身似乎笼着一层热气,额上细汗黏腻,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既是坚韧,好似也有些脆弱,真让人觉得有些矛盾起来。 这少年身前有两人跪伏在地,两根长长的藤蔓绕少年手臂而出,连着两人的躯体,鲜艳的血液在蔓身中快速流动,娇嫩欲滴,很是美丽。不多时,藤蔓抽尽了鲜血,就猛然一抖,将那两句尸身甩开,缠绕在少年身边。 血藤、尸身、面色酡红的俊秀少年,如此交织在一处,越发生出一种诡异的艳丽来。 云冽身形如风,掠过无数岔路地道,终是到了此处。 然而他一到此处,见到的就是这般情景,登时便顿了住。 徐子青也不知为何。 他方才分明在与那对师兄妹打斗,忽然间身子里头就生出了种种奇异之感,使他如坠油锅之中,只觉得诸多煎熬,很是难受。 与往日里因心魔所生的感觉不多,如今他是身躯发热,一道热流汇于脐下三寸,酥麻感更是自尾椎而起,霎时就让他头皮发麻,脑子发昏。 如此感觉从未有过,通身的火热让他几乎想要立刻褪下衣衫了。 只是徐子青到底还算有几分理智,他双腿屈于身前,轻轻磨蹭,身子又紧紧靠住背后冰凉的石壁,才算是舒服几分。 四周仍是危机四伏,他如今热汗淋漓,勉强不倒已是极限,如何还能防备?不过是勉强撑着罢了。 然而徐子青万万没有想到,他才软倒在地上,就感知到那极为熟悉的气息。 是师兄来寻了! 若是他还清醒,心里自然万分欢喜,可他现下这般姿态,若是落在了师兄眼里……想到此处,徐子青真真是既尴尬,又窘迫,若非心志还算坚定,恐怕就要控制不住哭出来。 徐子青不觉惊呼道:“云、云师兄……” 他以为自个呼声极大,却不知其实声如蚊蚋,是微弱得很。 不过以云冽之能,自然是听到了。 他见到这往日里温文尔雅的师弟抬起头,一双眼里已是水光氤氲,且红晕满面,衣衫上更碎裂了十余道口子,裸露出的白皙皮肤也是泛红,看着尤为脆弱。 看清此景,云冽哪里还不知徐子青遭遇?便目光略沉,人也向前走了两步。 徐子青原本就恨不能缩入地缝,没想到师兄竟是往这里走来,顿时吓了一跳,连声说道:“师兄,你、你莫要过来!” 话一出口,他面色更红。 原来就在这极短的工夫里,他身上的热流窜得更快,一种极为奇异的感觉传到下头,使得那处胀热,竟是缓缓硬了起来。 徐子青大为慌乱,他前世病弱,从未有这等反应,今生一心求道,更加清心寡欲。故而此时那处苏醒,就不知所措了。 而且这反应如此羞耻,师兄就在面前,若是给瞧见了,那、那可怎么是好? 一时间羞愤不已,徐子青双腿并紧,身子微微侧过,正是极力掩饰。 他心里既恼怒,又羞窘,只觉得在师兄面前是全然失态,不觉蜷缩起来。 之后,他声音发颤,坚持说道:“师兄,你莫过来……” 云冽被他一喝,脚步自是顿住。 随后他目光随徐子青动作略下移,就见到他下衣处微微有些突出,霎时明了。 云冽因修炼无情杀戮剑道,七情六欲尽冻结于无尽杀念之下,比之徐子青来更为无欲。不过他到底见多识广,许多邪魔外道手段,也是了然于心。 只是这许多年来他不过也只认了这一个师弟,如今师弟如此狼狈,饶是他这等心如磐石之人,也终是生出一丝苦恼。 如今他若还要教导师弟,似乎有些不妥;若是要出言安慰,却也不知如何措辞。因而也只是静静看着,并未开口。 可怜徐子青本来就是满心羞怒,但他敬慕的师兄虽是不再走近了,目光却落在他的身上不动,真是让他满身的不自在。 于是这一个站着,一个斜靠,站着的盯着斜靠着的,而斜靠着的却紧闭着眼,是绝然不愿去看那站着的。 这般气氛诡谲,偏生站着的丝毫不觉不对,斜靠着的则退避不得。 徐子青感觉到云冽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正是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候越久,他身上的热度越大,打从下头胀硬,就更加难以忍耐,甚至有许多麻痒之感自后椎而起,要他想去蹭上一蹭,却是半点不敢动弹。 云冽思忖良久,才道:“你如此反应,是为受人暗算,非你之过。” 徐子青听得,也是想要转一转这难忍欲念,立时回道:“师、师兄教我?我……”他慢慢呼吸,想要说得顺畅些,“我不知是怎么被、被暗算,莫非,是那兽肉么?” 他也是极力思考,脑中虽浑噩,好歹也记得之前发生之事。 想来想去,也只有自季蕊手中得到的一条兽腿最是可疑,他自个不能确信,想来师兄该是知道的。 云冽闻言,就朝旁边走去,目光也自徐子青身上移开。 徐子青就立时松了口气。 师兄的目光虽是并无情绪,可在此等情境下,仍是让他很吃不消。 云冽低头,看一眼落在地上的那支兽腿,就已明白。他便说道:“此为聚阳红牛之腿,因内含极阳之气,女子吃来无事,男子吃来动欲。” 徐子青把身子缩得更紧,颤声问道:“我之前并无所觉,与他们对战时,方才、方才如此……” 云冽说道:“你曾服用先天乙木之精,甲木为阳,乙木为阴,乙木之精沉寂于你血脉之中,自是使你体性也偏了阴去。有此压制,故而初食时无事。” 徐子青复问:“那后来,又为何……” “你修道至今,元阳未泄,虽不算纯阳之体,却仍是纯阳之身。体内一点元阳被乙木之精压制,早已蛰伏,使你能克制欲念。”说到修炼之事时,云冽便并无之前的迟疑之感,缓缓为徐子青讲明,“然而你食用聚阳红牛,极阳之气汇聚体内,促发元阳,乙木之精难以久久压制,一朝激起,反应更加凶猛。” 种种缘由之下,徐子青反应更比寻常食用此牛之肉者更甚,还能说出话来,已然实属不易了。 徐子青听到此处,心中已有不妙之感。 果然云冽续道:“若要止住,需泄出元阳,如若不然,恐怕经脉俱焚。” 徐子青顿时僵住:“竟是、竟是不能忍么?” 云冽以为徐子青不懂其事,略沉吟,言道:“无需惧怕,你可以手捋元阳之根,出精即可。” 徐子青脑中“嗡嗡”,师兄怎能说得这般轻易,这、这……他简直不知如何言语,只觉得许多年来心境都不曾如此震荡。 他非是不知如何行事,可仅是一个犹豫,师兄便如此教他。一时之间,他已是无数念头掠过,百味繁杂,哭笑不得。 云冽见他仍然不动,神色略沉:“事不宜迟,师弟,你若不能,莫非要我……” 徐子青一个激灵,失声叫道:“不必了,多谢师兄好意!”他头回打断云冽言语,连声说道,“只是师兄眼前我不敢冒犯,还望师兄背过身去。” 云冽见他受教,略点头,转过身去。 他此时已知乃是少年羞赧,不肯将私密之事暴露人前。想明之后,他自是不会勉强,也就依言为之。 因云冽之前所言,徐子青即便欲念旺盛,仍是出了一身冷汗。 他若非及时反应过来,当真被师兄为他、为他……他面色涨红,那可真是羞愤欲死了。 见云冽背转身,徐子青放下心来,他依旧有些窘迫,却是狠狠心,把手向下探去,慢慢握住那挺立之处。 触手滑腻,虽是自个身上之物,在此时感觉却很不同,徐子青心跳如擂鼓,闭闭眼,手指上下滑动。顿时一种酥麻之感自下方传来,直让人头皮发麻,这般感受极为奇异,他不知是欢愉还是痛苦,几乎就要呻吟出来。他低低喘息,咬住下唇,才堪堪将声音忍住。 想起师兄就在前方不足五步之处,徐子青不由动作加快,他只想快些泄了,也好莫要这般难堪。好在他是头回,不能持久,过不多时那感觉越发强烈,终于到了顶点,喷发而出。 徐子青一个没忍住,闷哼出声,元|精沾染满手。 再说云冽,他即便是背过了神,但身后动静也是尽入耳中。 到后来徐子青闷哼过后,他知事毕,便回转身来。 此时徐子青正一手白浊,眼见云冽视线投来,慌忙在下摆蹭蹭。他此时周身热度已褪,可脸面却越发红了起来。 他立时说道:“多谢师兄。” 云冽说道:“你已好转,甚好。” 徐子青嗫嚅道:“是。” 他羞耻之心尚未消退,听到师兄此言,只有更加赧然。 此时云冽的目光,又将徐子青上下打量。 因之前诸多对战,再有方才情|欲凌乱诸事,徐子青这一身青衫不止破破烂烂,更是揉得不成模样。 徐子青见状,也知自个衣衫不整,低声道:“请师兄见谅,我储物戒中法衣已然用尽,故而才这般失态……” 云冽略颔首,却并未训斥,而手臂一展,已将黑袍解下,抛了过去:“如此姿态实不成话,你且将此穿上。” 徐子青慌忙接住,他见师兄黑袍下仍有一身素衣,便不敢多言,很快褪下外衫,钻入黑袍之中。云冽体格比徐子青高大不少,这袍子自然也有些宽大,不过能够蔽体,已是极好了。 黑袍上仍有一丝冰冷杀意缭绕不散,待被徐子青穿上后,木气一冲,就显得温和不少。 这时徐子青才想到一直不曾起身,颇觉自个无礼,便连忙撑地,就要站起。 然而他却没有想到,这才刚刚支起腿来,却是身体一软,向后倒去。 一条手臂横了过来,徐子青一惊,就感觉额头撞上一人胸口,整个腰身也给人揽住了。 徐子青明白,这自然又是师兄出手相助,才没让他跌了个狠的,不由心中感激,就扶着这手臂站起,说道:“多谢师兄。” 云冽说道:“你元阳初泄,虽是对经脉有利,却也精气大损,必然虚弱,不可勉强。” 徐子青点点头:“多谢师兄告诫,是我鲁莽了。” 他之前就是起身太过匆忙,才会腿软跌倒,而今他再来感受,也的确真元不继,气血亏损,只怕不仅不能出手,连走路都很困难。 云冽见他一身黑袍摇摇晃晃,略一皱眉。随即,他便转过身,微微俯下。 徐子青一怔:“师兄?” 云冽道:“你且上来,自行调息。” 徐子青有些无措:“我在此处调息即可,不敢劳烦师兄。” 云冽只道:“你如今虚弱,被天魔视为饵食。我负你行走,可以剑意遮掩。你不必踌躇。” 师兄声音虽是冰冷,徐子青却知其中关怀之意。 他便放下诸多思绪,攀到师兄脊背上去。 徐子青微微一笑。 师兄剑意凛然,为人冷漠,可脊背却是暖和得紧,让人心里生出暖意。 143 地下魔窟中寂然无声,徐子青覆在云冽背上,双臂攀其双肩,双腿亦盘在他的腰身,正是满心的不自在。 虽说两人相识已近十年,彼此之间早已很是熟悉,然而这般亲近却是头回。徐子青方才在云冽面前那般失态,即便云冽仍是神色如常,也难免心绪复杂。若是往日里被师兄如此背着,他约莫仍是受宠若惊,却更多欢喜,可如今却是不同,让他心境久久不能平静。 徐子青想起之前种种都被师兄听了去,不免面色发烫。 也是因着如此,他一时之间就忘了自个身子的问题了。 忽然间,云冽开口:“莫多想,调息。” 徐子青一惊,反应过来,连忙说道:“是,师兄。” 今日连连做错,真真是惭愧万分。 徐子青立时将情绪驱走,默运功法,将真元在体内快速运转起来。 为了能尽快恢复,他就将储物戒中的元木草取出,生食了一株下去。顿时一股浓郁的乙木之气自喉中流下,遍行全身,转瞬间就与丹田中的真元混合,促其生出更多真元来。 如此不断流转,徐子青体内气血也因而渐渐活跃,一滴一滴,不停增长。经脉里传来悦耳的欢唱声,乃是气血激荡时奏鸣的乐章,以经脉为弦,血滴为音符,气流为乐声,汇聚起来,优美无比。 徐子青双目微合,里面青色光芒忽隐忽现,身子表面也覆盖上一层淡淡的青芒,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柔和起来。 这种能带给人亲近而又充满生机之感的,只有木属的修士。而徐子青是单木灵根,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故而刚刚弱冠的少年,笼罩着一层让人垂涎的生气,对于天魔窟里的众多邪物而言,便是天大的诱惑。 在那无数岔道、无数的阴暗之处中,也有无数阴冷暴戾的生灵蠢蠢欲动。 附近的气息更加怪异了,危险而不祥的气味似乎正在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带着嗜血而贪婪欲望,不断地逼近着。 然而这一切,正沉浸在修行之中的徐子青却毫无所觉。 在这无边黑暗里,白衣的男子独行,在他的脊背上,穿着宽大黑袍的少年安静伏趴,气息温暖而绵密,充满生机的灵气活跃地流淌,竟是让白衣男子也显得不再那般冰冷了。 但是突然间,男子抬眼,漆黑的双目中似乎蕴含着一种极为奇异的意境,危险而锋锐。同时,他的周身数尺之内,气息骤然形成了一个“域”,把少年的气息包裹进去,慢慢收拢。 霎时间,就在这一片“域”中,男子冰冷的杀念中生机萦绕,竟然显得有几分融洽起来。 而那少年,依旧是一无所觉。 渐渐地,男子双目中所含的危险意境倏然铺开,缓慢而悠长地散发了出去,化为无数细如钢针的金色小剑,就仿若骤雨爆射,刺入无数黑暗之中! 在那无数浓郁的黑暗里,传来了凄厉的嘶吼,尖锐而响亮。跟着就是笨重肉体倒落在地上的声响,连续且沉闷。 可即便如此,在这个“域”中,仍然是寂静的、安宁的。 白衣男子原本双手托着身后的少年,现下悄然挪出一只手来,袍袖在身前挥了一挥。眨眼间,数十颗心脏大小的黑色晶体陡然浮起,很快被男子收入袖中。 不过黑暗中的暗潮汹涌并没有停止,反而好似潮水一般,越发激烈起来。 白衣男子的神色冷峻,那化作了金色小剑的剑意碎裂,将那隐藏着的无尽天魔遏制在百步之外——但只要它们敢接近寸许,就是斩杀当场,毫不留情! 这般前行了有一个时辰,男子已然收取了近千颗魔晶。 等闲的天魔并不敢轻易招惹此人,故而那些魔晶最次也有拳头大小,最大则有人头那般。魔晶里传出来的是纯净而黑暗的能量,无比强大,引人深入。 它们也是生长于天魔体内的结晶,此时被人挖了出来,却不知为何似乎并没有沾染到半点血迹,全数被收入了男子的袖中。 而后,男子背后的少年动了动,睁开眼来。 徐子青醒了,才张眼,正见到数十魔晶在面前悬浮,不由怔了怔。 云冽开口:“真元恢复如何了?”说时袍袖挥舞,收起魔晶。 徐子青立时答道:“已是回复过半了,我带回再使用一株元木草,将其吸收,想必就可完好。” 云冽颔首:“很好。” 这几句话说完,两人之间又沉寂下来。 徐子青因着一番修炼,之前并不平稳的心境也好了许多,虽是还是觉得与师兄有些过于亲密,倒不再那般不安。他见到师兄收起魔晶,想了一想,就问:“云师兄,我听闻这魔晶可与宗门交换资源,但不知宗门要魔晶有何用处?” 云冽说道:“魔晶中蕴有魔气,十分纯净,用处诸多不能尽述,你日后于十方阁中去看,自能明了。” 徐子青先是点了点头,后想起师兄见不到他如今情状,就应道:“我知道了。”他这时,又发现了笼罩周身的一方领域。 方圆数尺之内,似乎变成了一片死地,除了云冽的气息之外,就只有徐子青的气息了,其余的许多味道,全数都被阻隔,显得无比凝滞。 但这不过是徐子青所察觉到的,于他的五感之中,其实并不觉难受,即便他心中晓得,可实际的感受却是如往日一般正常,毫无不适之感。 徐子青明白,这定然是师兄的术法,因着接纳了他,才让他这般好受。 不过这术法如此奇异,让他心里很是好奇,不由就问:“云师兄,你这是如何做的,我也能学么?” 云冽说道:“此乃我之剑域,非悟出剑意者不可得。” 闻得此言,徐子青大为失望,若是要悟出剑意、做剑修才能学会这剑域,他只怕是不成了,也并不喜欢。 许是他失望之意太过明显,云冽察觉,就说道:“于术法之道上,亦有殊途同归之处,你自可多做领悟。” 徐子青便欢喜起来:“是,多谢师兄教诲。” 从前一直不曾与云冽作别,可现下两人却有五月不见,徐子青心里着实对师兄有几分想念。 他以往但有什么心得、学了什么招数,总是要请戒中的“云兄”指正,拜入师门后,也与师兄形影不离,但这数月来同样有不少收获,却是只能独自咽下,真有些不惯之感。 如今徐子青附在云冽脊背上,体内真元也渐渐回复,就有了许多话语,想对他最为亲近的师兄说说。 不知不觉地,自然也就话多起来。 “师兄,这些时日以来,我已将四季剑法熟习,练出剑光,且也在五行罡风里苦修甚久。却不知以我如今的力量参与宗门大比,能有几分胜算?” “你既已熟习,当有抵抗之力。大比中对手众多,你与之相遇,可作磨练,胜不可骄,败不可馁。” “是,我定会好生磨练。” “甚好。” “师兄,我初来天魔窟时,遇上一众修士与天魔对战,其中有能使符箓者,似乎与我从前所见大为不同。” “符箓也为杂学之道,种类繁多,你已学了剑术,若要在法术上有所成就,也可以其为辅助。” “我也是这般想,只是不知符箓要如何去学?我于藏书楼里,只见过诸多功法,而不曾见过讲述符箓的书籍。” “既为杂学之道,当去十方阁寻之。” “师兄,你身上可有速行令符么?我听闻若是不得此物,就不能回返。” “窟中另有出路,此事无需担忧。” “是,师兄。” “师兄,你我约定之日未到,你如何晓得我误入天魔窟?” “当日心血来潮,自有感应。” “多谢师兄挂怀……可天魔窟中如此之大,师兄又是如何将我寻到?” “你头上竹管中有我之气息,循其而来,便可寻到。” “原来如此……” “待你回返,可将此物炼制,自有妙用。” “是,多谢师兄指点。” 一路走一路问,徐子青一面运转法诀,一面却是满怀欣喜,与师兄说话。 直到脸颊被什么物事蹭了一蹭,方才略为止住。 徐子青侧头一看,原来却是袍子里窜出两条雪白的藤蔓,正以叶苞蹭他撒娇。 他略一想,就知妖藤的心思,笑了笑,问道:“师兄,容瑾似能嗜食天魔,我平日里总将它饿着,不知此时可否将它放出,任它进食?” 云冽既然让妖藤探头,自也知晓,便答:“你如今气血虚亏,恐不能将它压制。待你恢复,再来放出。” 徐子青明了,点头道:“师兄说得是。” 妖藤见撒娇不成,只得悻悻钻入黑袍底下,在徐子青双臂上缠了两圈,很是委屈。徐子青暗暗失笑,也就手拍它两拍,便是安抚了。 又过一日,徐子青伤势尽复,就不再趴伏云冽背上,落下地来。 云冽言道:“原要于大比后让你到此处磨练,既然误入,可多待几日。” 徐子青不解:“如今与你我约定之日只有不足两日,若再不出洞,却不会误了宗门大比么?” 云冽看他一眼,淡淡说道:“离大比尚有一月之期。” 徐子青立时恍然。 随后徐子青便听从师兄所言,于天魔窟里与众多天魔拼杀起来。 144 此后十日,这一对师兄弟都在天魔窟中苦修。 徐子青运用四季剑法与所悟出的四字剑诀,诛杀各类天魔,不断压榨自己的极限。而云冽则在一旁护法,除非遇上徐子青无法应对的高等天魔,少有出手。 而容瑾终于在第三日时被允许用食,当即大快朵颐,四处吞噬,但凡是遇上了青、靛、红三类天魔见之即吞,杀戮无尽。若是遇上更厉害的天魔,容瑾不能捕捉,就有云冽将之驱赶,也给容瑾吸干。 如此多日,容瑾竟然又生出了两根藤蔓,只是表意仍是不甚清晰,可见它虽是实力大增,但灵智仍未有多少进展。 云冽一面引导徐子青历练,一面将他逐渐带往一个方向,在第十一日清晨之时,终于停下脚步。 徐子青不知其意,将钢木剑牢牢握住,问道:“云师兄,可是有什么不妥?” 云冽开口道:“此处不需速行令符,即可任人出去。” 徐子青一怔:“为何?”照理说,既然是诸多大能联合起来布下的法阵、形成了这天魔窟的,应不会有这纰漏才是。 云冽则道:“便是卜卦,亦有‘遁去的一’之说,其遁去者便是生机,亦为变化、可更改之事。天魔窟并非绝地,自也有一线生机。” 徐子青听完,也反应过来。 的确,当年那些大能做下这等大手笔,却也是有法阵来进行遏制。而但凡是法阵,总也不会将人陷入绝境,定有生门。 此处,想必也就是法阵之生门了。 事实也是如此。 当年云冽在剑洞中修行,也曾私自进入天魔窟。不过他那时却并非如徐子青这般不慎误入,而是循不祥之气寻来,自愿进入其中,以磨练己身杀意。 当时为斩退路,云冽不曾带上速行令符,进入其中之后,便是非生即死了。 这一去就是整整十年,云冽以化元中期修为进入天魔窟,在内中斩杀无数天魔,对其弱点、手段了若指掌。 那段时间里,他不知杀死多少头天魔,甚至将这地下洞穴都已走了个遍,对天魔窟路线也是知之甚详,也才有之后终于找到生门之事。 云冽见徐子青想明白,就不多说,只道:“你且过来。” 徐子青自然很是听话,当即将还在嚣张放肆的容瑾唤回,收入体内,又立时走到了云冽身畔。 云冽就抓住徐子青手腕,说一句“莫抵抗”,整个人便倏然浮起,直往那一处看似密闭的石墙冲去。 徐子青反射似的闭上眼,想要运转真元护住自个,随后立时想起师兄所言,便不敢用力,只深吸一口气,就随师兄一起撞进墙里。 两人并未受到半点阻碍,刚刚碰到石墙,就有一道吸引之力自其中而出,使他们投身而入,眨眼间已是消失不见了。 徐子青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才须臾工夫,脚下就到了实地。 他被人抓住的腕子又给人放开,而后徐子青睁开眼,发现正立在一个山洞里,不过却不如方才那般满目黑暗,而很是明亮。 如今本是白昼,原该如此的。 徐子青这时更加确信,他已然是来到了地面了。 然而徐子青才松了口气,转头要唤师兄时,却见云冽已然盘膝坐下,顿时大为惊异,只想道,莫非师兄受了伤不成?便立刻三两步走过去,急急发问:“云师兄,你怎么了?” 云冽抬眼:“由生门而出有所消耗罢了,略作调息,便能无事。” 要说那生门虽是生门,其实很是危险,若是真元不足,恐怕就要迷失其中,不得而出。 云冽真元雄浑,曾经以化元期巅峰时就能轻易出来,照说如今他已是金丹真人,真元远胜以往,所费力气该不值一提才是。但是他却要带一个徐子青,还需分出心神将他护住,便消耗得多了。 徐子青这才放心下来,旋即他也明白,只怕是自个拖累了师兄,心里就有不甘。可惜不甘归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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