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水渐渐渗出。 看起来好不可怜! 傀儡不懂怜香惜玉,徐子青因这女修意图谋害他师兄性命亦是怒意未消。 故而不多时,待女子气息减弱,他便有心要给她一个痛快了。 “容瑾,去!”他低喝一声,已是做出决定。 妖藤见血,早已蠢蠢欲动,只是没得徐子青的命令而强自忍耐。 现下禁令解除,容瑾欢呼一声,就十多根藤蔓一齐扑了过去,密密实实将那女子缠住。 只听得一声凄厉惨叫,短短几个呼吸后,那女子也只剩下了一具骨皮了! 为化神掠阵的三个元婴自然听到这呼喊,尤其火元山域中那二人,面色顿时变得惨白。 且不说他们原本对女子就有爱慕之意,只说那杀灭女子的手段,也叫他们惊恐至极。 而徐子青,除灭一个女子,却半点没有疏忽大意。 很快,三尊傀儡在徐子青命令之下,又合身扑往云冽与化神对战之处。 当是时,傀儡们分别缠住三个元婴,没耗费什么工夫,已将他们引走。 只因这几个元婴也被缠住,就形成了化神与云冽一一相对之局。 ——先前有元婴掠阵时尚能稍占上风,如今没了,云冽之攻势反而更强。 他已然渐渐摸清那化神攻击之法,吸收许多经验,就要反杀回去了! 徐子青操纵傀儡,叫他们将几个元婴驱赶到他所在之处,又数百上千的妖藤在院中、院落上空密密麻麻地交织起来,形成了血光重重的牢笼。 三个元婴对战之时,心里之压力,也越发深重。 生死危难,仿佛随时就要落下…… 徐子青不肯给他们存活机会,他一横心,再度放出三尊傀儡,又分作三股,同原先的傀儡联手。 这一时间就分别有两个傀儡与一个元婴缠斗,那许多妖藤禁不住窜过身子,来回游走,那叶苞上,巨口里尖牙森森,居然舍弃中心吸吮之物,而放口撕咬起来! 转眼血腥气越发浓重,瘆人的咀嚼声在院中响起。 那些元婴缠斗时躲避不及,稍不留意就被咬下大块血肉。 到后来,血液汩汩而下,衣袍黏湿,而生机也越发微弱了…… 终于就有傀儡以手臂刺入那修士丹田,随后众多妖藤忙不迭地蜂拥而上! 又只有呼吸间工夫,这几个元婴全都落得和那女子一般无二的境地了。 徐子青并不多看他们一眼,带着六尊傀儡,就往师兄方向掠去! 400 400、 ... 很快,那六尊傀儡团团将化神修士围住,无数妖藤铺天盖地,如同血幕一般,煞气浓重至极。 原本那化神修士一片大好形势,而今却全然掉转过来,叫他凶多吉少了。 徐子青并不让傀儡、妖藤动作,只因他发觉师兄有些不同。 细细一看,那云冽面色无波,气息凝练,每一挥剑都仿佛有无边奥义自其中穿透出来,带来无尽剑压。 剑锋所指处,杀气浓厚如同江海,迸发而出时又是极刚极强,极锐极寒。 此时的云冽无惧无怖,无喜无忧,整个人如同一尊无血无肉的冰雕,正是陷入了一种极为玄妙的状态。 化神修士神色越发冷酷,双眼里杀机大盛。 他也知此时自己有些颓势,然而他到底也有些压箱底的手段,自信若能找准机会,逃离无碍。 同时,他也就越发冷静下来。 经历那许多艰险,他一路闯关至今,得成化神,自然明白一旦他慌乱起来,恐怕就要不妙。 如今唯有镇定,再镇定,他才能找准机会,成功脱身。 这位化神早知已然无法除灭这两人,他从前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一个金丹、一位元婴逼迫到如此地步! 待他逃离,必然要召集好手,剪除两人。 否则,这两人定成心腹大患! 这般想着,化神修士出手越发沉稳,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举手投足间引动天地之力,震荡不休。 因着打法十分保守,反而叫人无从下手,而他自己却因此留下不少真元来。 但化神到底是化神,便是并不激进,也对云冽促进不小。 他的剑越挥越快,也叫那化神修士不得不再次从五分力用到七分力,甚至八分、九分! 忽然间,好似一连串极轻微的爆鸣声响起,云冽的身上猛然发生巨大变化! 只见层层剑气翻滚蒸腾,那被本命宝剑挥出的剑意陡地伸展吞吐,忽长忽短,忽虚忽实,无边寒芒自其中迸射而出,每一缕都在地面划出了深深的沟壑。 突然那些剑意膨胀到无限之大,又“嘭”的一个压缩! 炸雷巨响后,剑意越发凝实,变得极细,几如丝线,却坚不可摧。 云冽他借助化神修士威压不断逼迫,竟在这一刻将元神同剑意彻底相融! 如今,已是剑魂一炼! 冰冷的锐气纵横,叫人打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但这些锐气再不同以往那般散乱四溢,而是被极精细地控制在那一道极细光芒之间,操纵随心。 徐子青见状,哪里不知师兄已然突破? 他心里登时欢喜无尽,心念转动间,悄然收起两尊元婴傀儡,又悄然放出两尊化神傀儡。 此举动作极快,那化神为云冽气息变化所摄,并不曾留意。 云冽剑魂一炼后,一身能为更进一层,而他拿来磨剑的化神,也没有了什么用处。 他如今,就一心一意,要将化神杀死了。 徐子青就传音道:“师兄,我放傀儡助你!” 他非是不信师兄,而是火元山域欺人太甚,既然这些人要害他们,自然不能放虎归山。 还是尽力稳妥,绝不让人逃脱为妙。 化神修士心境稳固,竟仍是手中不乱。 他有一种极玄奥的功法,各种术法神通信手拈来,都是奥妙无穷。 剑魂一炼后的剑意的确非凡,给他也更增压力,可若要就此斩杀了他,也并非那般容易。 那化神极是小心,就要找到机会,赶紧遁走…… 下一刻,他却发觉有数道力量自周身扑来,居然是有六尊人影,一齐对他出手了! 正前方,一道黑金细线破空而来,仿佛在半空里拉出长长光路,无声无息,却让人觉出恐怖来。 这化神刚刚打发走几道元婴傀儡的大力,竟发觉另两尊傀儡气息不逊自身。 他立时愤怒起来,这些小辈,从哪里来的这许多帮手!那五陵山域莫非有那般深厚积淀,居然连两个小儿身上,都有这许多护持的宝物。 真叫人难以置信! 徐子青面沉如水,他意念百转,小心嘱托容瑾,叫它分出无数枝枝蔓蔓,堵住每一个出口。 众多妖藤怕是还不能破开化神修士的护体宝光,然而只是阻上异族,应当不算困难。 这是他小心谨慎之处,即便他心中明白那些傀儡并师兄已足够留下那化神修士,却仍要再多防备一层。 化神修士越打越是心惊,他只觉面前之人如同巨鲸吸水一般,源源不断吸收对战经验,提升自己的实力。 短短片刻,云冽的剑意竟然又纯熟了一些,真真让他心惊胆寒! 如此再打许多回合,化神修士被迫使出那些力量,终究也叫他难以承担,丹田里,真元逐步消耗。 生死危机阴影,这一瞬终是将他笼罩起来。 再不走,就会死! 化神修士一声长啸,十成十的力量猛然爆发! 滔天巨能震天撼地,如同海啸一般,凶狠砸下! 云冽身形一晃,已后退数丈,同时那两尊傀儡骤然自两方窜出,一左一右,就将力量生生承接! 两尊傀儡分担之后,仍有强悍余波,冲击过来。 云冽手臂笔直下划,一道黑金细线割裂天空,生生劈斩在化神修士头顶! 一声清鸣后,化神修士护体宝光被破开了。 紧接着又是第二剑、第三剑,一剑比一剑更快,一剑比一剑更加锐利! 无数剑光劈头而来,元婴傀儡不断骚扰,化神修士连连迎击。 到后来,终于有些忙乱。 就趁这一个机会,两尊化神傀儡一前一后,都使出最大力量! “噗噗!” 入肉的闷响声后,它们两面夹击,一个刺穿化神的丹田,另一个刺穿他的后心。 几股力量同时爆发,这化神修士坚固的肉身上,也终是生出了层层裂纹。 他的七窍里,都流出血来。 生机也渐渐消失…… 徐子青轻叹口气,唤一声:“容瑾!” 早已按捺不住的妖藤欢喜雀跃,成百上千的粗壮藤蔓突然变得十分纤细,如同一团乱麻似的扑了过来,密密实实地把化神修士肉身围住。 随后它们一个用力,纷纷把叶苞刺进了这修士的身体里。 很快,就有许多殷红鲜血,顺着那些叶苞被妖藤尽数吸食了去…… 众多藤蔓一齐吸吮,这速度自是很快。 没多久,化神修士肉身干瘪,直至一张骨皮, 但当那些藤蔓稍稍餍足时,从肉身之上,突然爆发出两个光团。 徐子青见到,神色一变:“不好,是他的元婴和元神!” 云冽脚步一动,就持剑拦在光团之前。 随后他并指一点,数道剑意编织成网,直接禁锢了那大些的光团。 徐子青看得清楚,那光团里,正有一尊眼耳口鼻俱全的婴儿,他神色惊慌,正在往那剑意之网上来回冲撞。 但显然不成,每一冲撞,婴儿身上灵光都要黯淡些许,让他很是沮丧,甚至有些绝望。 另一个光团也没能逃脱,云冽一点指后,另一手已斩出另一道剑意,直将那光团绞成碎末了。 元婴猛然一震,整个又颓丧不少,竟似乎有些干枯起来。 但他也不必再如何挣扎,云冽五指合拢,那剑意之网也就此合拢,将元婴也利落杀灭。 徐子青到此时,方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化神期的元婴元神,容瑾消化不得,好在有师兄剑魂锋锐,才解除了后患。 刚刚那一场大战,即便有傀儡相助,也着实十分凶险,让他精力消耗不少。 云冽将宝剑收起,他自这一战之中所得颇多,剑魂一炼已成,随后自是要继续淬炼,争取早日九转。 徐子青也收回妖藤,今日容瑾吸食那许多元婴,甚至吸干一位化神,血气之旺盛前所未有,必然能让它更进一步。不论是生出更多藤蔓,还是更加坚固、强悍,都对他大为有利。 现下师兄弟二人眼前,就只有好几具尸体,以及被毁坏大半的院落了。 徐子青将这些修士身上的储物镯取下,稍一查看,就见内中有不少资源。那些元婴修士,身上总有各种丹药,甚至续命的药物都有一些,珍贵的天材地宝也颇不少,灵石以灵脉计数,至少身上也有一条一阶灵脉,二、三阶的,都颇有几条。至于那位化神,他的身家更是丰厚,不仅各种资源等级上更胜几位元婴,就连极品灵石,都有数枚在手。 以往师兄弟二人同人厮杀后,少有取来对方资源,但如今到了乾元大世界,一应做法就有不同。 五陵山域积弱,他们若要修行,就得自身资源雄厚——莫看他们如今小有身家,可若是修行更深厚时,一些天材地宝都得耗费大价钱,都未必能够到手。如今的财富,实在算不得什么。 更何况他两个也不能只顾及自身,若是师门不强,后盾无力,到底也会变成海中浮萍,飘荡无依。 因此,这些人既是咎由自取,师兄弟两个也不必迂腐,否则这些资源也不过是落入这酒楼主人之手罢了。 徐子青把那些储物镯拿来,与师兄一齐挑过,一些自身得用的丹药、宝物就且留下,灵脉与极品灵石也都各自收好。至于其他资源,二人则欲交予师门,或是诸位师兄取用,或是入库留待日后,都是极好的去处了。 收拾过后,两人不再停留,只从容离开。 而这小院外本有阵法,为免入住之人受到打扰所设,反而让他们这番争斗不曾落入他人之耳了。 一直到二人飞离这古画城后,也无人发现。 401 401、 ... 很快回去宗门,师兄弟二人直入五陵山域,到主峰拜见杭域主。 两人回来得早,这些时日来并无赌斗,故而诸位师兄并刑尊主皆在自家洞府中苦修,不曾出山。 徐子青朝杭域主行个礼,就笑道:“域主,我与师兄此行颇得一些机缘,不过这机缘我两个却不能消受,便想要请诸位师兄前来一观,不知域主可否召了师兄过来?” 杭域主闻言,神色慈和:“既然如此,便依你所言。” 五陵山域虽弱,门中弟子却都十分和睦,杭域主虽不知那机缘为何,却知这一对弟子并非浮夸之辈,自然应允。 不多时,众师兄应召而来,见到两位师弟平安归来,都是欢喜。 人已来齐,诸人都盘膝坐下,听他两个叙说。 徐子青首先把火元山域等人暗算之事说了。 几个师兄听了,各自都有恼意。 公冶飞柏平日里颇为温文,这回却率先怒道:“当真是卑鄙无耻!” 柯弘性子暴躁,也是火冒三丈:“果然是一群小人,我等积弱时便来欺压,我等赢得多就退避起来。输了不认,赢了却趁火打劫,末了还要暗算我等,果真不要面皮!” 其余师兄也都各自说道: “他不来挑衅我等,我等却不能咽下这口气。” “不如前去邀战,也要他们再见识一番我等的厉害!” “是极,是极,我亦有此意!” 一时间,都颇有些激愤起来。 徐子青心中一暖,却摇头说道:“左右他们不曾占了便宜,乃是我同云师兄将他们性命留下,几位师兄也不必为那等人脏了手去。”他再将几个储物镯取出,放在身前,又说,“诸位师兄请看,这些储物镯里尚有不少好物,我与师兄都不能用上,不若师兄们挑一挑罢,也算是占了那火元山域的便宜。” 此回火元山域“偷鸡不成蚀把米”,不值得再去计较什么。 何况那些人再如何不好,莫非还能去同他们死斗么?五陵山域扎根不稳,还是积累为要。 待到众人修为再进一步,自身强大起来,那火元山域还有何惧? 而且此事照旧是火元山域理亏,短日里应当不会再紧追不放,至于以后……既然恩怨本来已不可化解,多想也是无用了。 徐子青知晓的道理,那些师兄自然也都明白。 先前一时激动,除却是有为两位师弟出气的意思,未尝没有多年备受打压的怨气在。 如今听得,也都是隐忍下去。 宓兴就笑道:“师弟说的是,就算那些人等再如何小人行径,也不过是白白送上资源,如今我等正好借了两位师弟的风光,将好东西分上一分。” 其余师兄们,也都抚掌大笑。 杭域主与刑尊主在一旁见到,都是颔首微笑。 于是这些师兄们都纷纷将神识注入储物镯,往里面挑选起来。那几个元婴的也就罢了,好东西虽有,但真正能够用上的并不很多,而那化神修士储物镯里的资源,还真有不少乃是几位师兄所需,正要近日里去换来或是自行寻觅的,现下见到,也不客气,都取到手里,也省却一些麻烦。 挑过之后,余下之物徐子青果然交予杭域主入库,留待后人,又或是换取其他资源,总是不曾便宜外人。 杭域主自是笑着收了储物镯,其余众人见状,也都很是愉悦。 越是同两位师弟相交,越能见到两人品性上佳,又叫人如何能不多多看重他们? 笑过一阵后,徐子青方要说一件正事:“此回我请域主将几位师兄请来,其实还有一件要事。” 那位管恒平师兄便问道:“是什么事?” 众师兄都有几分好奇。 徐子青微微一笑,一抬手,就有几尊人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扈彰师兄见到,“咦”了一声:“这些是……傀儡?” 徐子青有些讶异,第一眼就能分辨出来的人,倒是不多,就赞道:“扈师兄好眼力!正是傀儡。” 众多师兄啧啧称奇,有些就站起身来,围着那些傀儡观察起来。 这一看之下,自是为其精妙所摄,都是赞叹不已。 徐子青待师兄们看过一遍,才把此行去寻万星神水时遇上遗迹之事说了,内中详细之处,也都一一言明。 五陵山域众人听得,不由都是羡慕不已。 能得到其他大世界一个强大门派核心传承遗宝,这等机缘极为难得,真要有大气运之人,方可遇到。 徐子青讲完之后,话锋一转,又是说道:“我和师兄己身之道已定,消化自身所学都要耗费许多功夫,实在不能再接受这一门传承。故而我与师兄欲将这门传承赠与我五陵一脉中人,不知几位师兄是否有心此道?” 修仙之道无数,条条都有机缘可以成仙,然而有些大道能同左道互相印证,有些却是不能。 徐子青与云冽所学,就都在不能之列。 他这话一出,众人皆惊。 就连杭域主,也不由有些动容。 先前他听徐子青说起要送出一些机缘,却没想过会是这等一个门派的核心传承。如此诱惑送出时那两人竟眼也不眨,当真是好心胸,好豁达。 他试问若是自身在两人那般年纪时,恐怕并无这般胸襟,就连对己身之道,说不得都要有些动摇。 这些师兄顿时很是激动,然而这激动一瞬后,又纷纷冷静下来。 吕文歌就道:“如此机缘,便是两位师弟无用,也可留待后辈,不必顾忌我等。” 谢逢也道:“师弟有心,我等心领了。” 另几个师兄也都是点头。 徐子青却一笑:“我等后辈各有际遇,若是恰在眼前,也可一试,但且不说他们是否与此道相合,就说他们并不在眼前,想来也是没有这份气运。而几位师兄修为精深,若是有能参悟核心奥秘者,或许就能更进一步,岂不是更好?同为五陵一脉,师兄们用了与旁人用了,也没什么不同。” 他将话说得这般直率,便将众位师兄的顾虑打散。 修仙之道艰险多,一路学无止境,能多有见识、领悟,对己身也越发有用。 真正如同云冽那般早早就能专注剑道者,又或是有传奇功法这博大精深法门者,堪称凤毛麟角,这千傀万儡门的传承对这些师兄们而言,的确是一条能够观摩的可行之道。 不过师兄有七人,传承只有一份。 徐子青略想了想,先将两块银色玉简取出。 原本也是因着千傀万儡门传承与旁人不同,他才敢如此行事,倘若是那等只能灌注于一人的,他就要多加斟酌了。否则本意是为师兄们能更进一步,倒反而让他们之间生出龃龉来,就大为不妙。 徐子青就说道:“千傀万儡门核心传承就在两块玉简之内,诸位师兄可分别参悟,也可互相印证、讨论,我再将所得傀儡分赠各位师兄一些,也要师兄们方便研究。” 这几位师兄看向玉简,眼里都有狂热,对徐子青之言自然也无异议。 徐子青笑了笑,就转头看了自家师兄。 云冽略点头,又一拂袖,在那旁边大片空地上,顿时密密麻麻站立七组傀儡。 每一组中,俱有一尊化神傀儡,十尊元婴傀儡,百尊金丹傀儡。 徐子青笑道:“诸位师兄各得一组罢。” 柯弘等人对视一眼,他们虽知两位师弟得了不少傀儡,却不料他们如此大方,竟送了这许多来。 一门道法何其博大,尤其傀儡这等旁门,若无足够研究之物,就算身具核心法门,也难以有所成就。但他们各自有了这许多傀儡,自然大为方便。 一时间,心里都很是感激。 公冶飞柏正色道:“两位师弟盛情,我等不多言谢了。” 恩情不必记挂嘴边,只消记在心中,也就是了。 徐子青也是一笑:“正该如此,本是同门,不必那般生分。” 到此时,更是皆大欢喜。 至于还余下的数千金丹傀儡、数百元婴傀儡并十多尊化神傀儡和巨型傀儡,都被师兄弟二人留下。 化神傀儡与巨型傀儡,自是留作他两个护身之用,而等级低些的傀儡们,徐子青与云冽却想着要留与五陵仙门,也要给小竹峰并小戮峰一脉的弟子们,当然也不能少了师尊那份。 只有心中爱重之人俱得平安,方能要他们安心修行,磨练自身。 亦只有门派壮大,方能护持一方弟子,再不受欺凌之苦,经得住外界碾压。 此事过后,五陵一脉众人,并不多聚,便再度各自分散苦修起来。 徐子青与云冽亦回去洞府之中。 出行一回,不仅云冽得成剑魂一炼,徐子青也终是聚齐五行神水,正是该浇灌须弥芥子、复其生机之时。 而若是须弥芥子生机回复,就要融入丹田,以《万木种心大法》将其收归己用,再来开辟紫府小乾坤,化生世界。 再化生世界后,更是要耗费许多时日,积累真元,破丹成婴。 总计起来,不知要闭关多少年月。 徐子青抬眼,与云冽四目相对。 云冽伸手将他拉过,拥入怀中。 徐子青轻叹一声,仰头与师兄双唇相接。 旋即两人唇齿相触,气息相融,又有一种浓情缱绻。 此夜二人神魂相属,交颈而眠。 待得次日,徐子青同云冽告别,就闭了死关。 一日不突破,一日不出关。 402 402、 ... 洞府深处,徐子青盘膝端坐。 他双目睁开,眼中各蕴一团青光,精纯的木气在周身鼓荡,仿佛聚合天地万木精华,拥有着无限生机。 在他前方,有五个水团悬浮,呈五星之状。 这正是五种阳极神水,分金、木、水、火、土属。 徐子青口中念动法诀,并起两指,竖在唇边。 指尖有青芒不断酝酿,自浅薄到浓郁,化作一种包含无尽木之奥义的奇特光辉。 纯粹、凝练,热烈处几如燃烧。 随后,他一指点出,喝一声:“咄!” 青芒迸发,变为五根细细丝线,一根一牵,分别探入那五个水团之中。 紧接着,水团互相牵引,不断往中段汇聚,却又仿佛有强烈的排斥之意,挣扎不休。 渐渐地,徐子青的额头,就沁出丝丝细汗。 然而他并未停止,指尖的光芒越发旺盛,那青色细丝也更加坚韧--就像转瞬爆发了数倍力量,一下将五个水团拉拢! “嘭嘭!” 爆裂的声音响起,那些水团猛然撞在一处,团团旋转不休。 突然间,就形成了一个浑圆的水球。 徐子青神色凝重,此时便已是最为关键之时了,需得更为专注,不可掉以轻心。 他五指张开,将那些细线捻住,旋即手指收缩弹动,如有奇特韵律。 慢慢地,水球内部仿若发生强烈冲击,不断轰鸣后,一个炸开--“啪!” 终究是稳定下来。 这时候,呈现在徐子青面前的,就是一个拳头大小的水球。 其色透明,但打眼看去,又像是流光溢彩,焕发出无数光芒。 见到这稳固的水球,徐子青才松了口气。 真一神水,总算融合而成。 他再双手相合,掌心之内,就出现了一粒极小的种子般的物事。 此物肉眼几乎不能看清,色泽黯淡,形容枯败,显然生机不足--若非徐子青时时蕴养,怕是连这般形态也不能得。 无疑,这就是须弥芥子。 徐子青苦等多年,终于凑齐神水,就要消除这一个瓶颈。 他将须弥芥子祭出,当即指尖一引! 刹那间,那真一神水立时飞来,直直与须弥芥子相撞! 须弥芥子一瞬被神水包入其中,再不得出,而神水表面,也爆发出明亮光芒。 徐子青口中再度念动法诀,让那神水登时激烈伸缩起来。他能窥见那须弥芥子无比贪婪,正在不断吮吸神水,而这神水所化的水球,也一点一点地缩小下去。 与此同时,他却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须弥芥子乃上古神物,与其余天材地宝截然不同,要融入丹田,自也并不容易。 徐子青咬破指尖,速速挤出三滴心头精血,顿时脸色惨白。 修士精血原本便是极少,尤其心头之血,乃精血中的精华,一人总共不过十数滴罢了。如今徐子青为开辟紫府小乾坤雏形而要收服须弥芥子,自然要用这最深刻的联系,否则与芥子联系不深,恐怕终要功败垂成。 心头血出,就如同三颗弹丸,立刻迸入水团之内,打在了须弥芥子之上。 须弥芥子本在吸吮神水,一时就连精血一并吸入进去,而徐子青念动不停,无数法诀同时打出,尽数没入芥子! 下一刻,须弥芥子上泛起红光,倏忽间,若有若无地与他有了什么牵系一般。 徐子青心中一喜,这是成了! 他随后心念一动,须弥芥子吸取神水越发快速,再过了几个呼吸,就全数吸收进去! 待神水消失的刹那,须弥芥子弹射回来,落在了他的掌心。 徐子青摊开一看,如今这芥子通身淡黄,色泽饱满,看似朴素无华,但若是稍微仔细去看,就能察觉其中蕴含某种说不出的奥妙,叫人移不开眼去,仿佛被摄入神魂。 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掌按在丹田之上。 痛,剧烈的疼痛! 须弥芥子如同一根钢刺,生生扎入丹田之内。 那丹田里原本有那般多的种子,有无数的意念,在撞到须弥芥子时,却纷纷不能抵挡,已然尽数溃败下去。 唯独扎根最深的容瑾,倏然冒上头来! 须弥芥子意念与容瑾之意念碰撞! 二者一个是上古凶物,一个堪比神物。一个煞气冲天,屠戮无尽;一个有法则孕育,能衍化空间。 意念纠缠起来,你争我夺,互不相让。 这时候,徐子青意念融入进来。 他分别安抚,又与容瑾亲近、劝慰,须弥芥子更受引导,逐步在徐子青意念打磨之下,与容瑾意念互相妥协。 终于,徐子青法诀掐动,运指点住丹田,向上一引-- 须弥芥子登时直冲紫府,在识海里猛然膨胀!收缩! 强烈的煞气澎湃而出,化作无数尖锐钢刀,随着须弥芥子,同样冲入紫府之内。 徐子青头痛欲裂,只感觉仿佛有利器在识海里不断切割、挖掘,生生地要开出一方空间来! 不知忍受了多久,那须弥芥子不断收缩膨胀,每一次反复,都要扩大不少,就如同不断充气,似乎达到某个极限,就要发生质变,引起惊天动地的变化。 同时,容瑾放出的无尽煞气,也化作滚滚洪流,不断冲击紫府之内。 徐子青苦苦忍耐,仿若遭受凌迟之苦。 似乎,就要承受不住…… 正这时,旧日种种情景映入脑海,如若帧帧影片,轮换不休。 前世,今生,亲友……师兄。 挚爱之人,同行道侣,神魂所系。 有人尚在仙道等他携手,他如何能在此处放弃! 徐子青胸中挤压许多郁气,忽然张口一声清啸。 郁气尽出,识海里须弥芥子膨胀到了极限,终是炸裂开来! 就如惊雷轰鸣。 此时,须弥芥子终究是变作了一个空间,生生将紫府打开。 更多煞气仿若有了可去之处,将那空间填充起来,让它不断地变大,变得更宽广,更庞然。 而整个空间里,也被煞气充满。 徐子青疼痛消除大半,他咬牙忍耐,再以指点住容瑾所在,继续往上引去。 容瑾极为听话,它只顺着煞气上行,一瞬冲入紫府,就在那小乾坤雏形里扎下根来。 就仿佛是跟随这嗜血妖藤,所有次木、从木的种子也尽数受了牵引一般,往上而行,统统进入了紫府之内。 而徐子青尚未融入丹田的不少种子,也在此时自行跳跃而出,在那运转的传奇功法作用之下,全数钻进紫府小乾坤--竟也是化为了无数的次木。 多年积蓄,徐子青搜集种子不下万种,现下尽数吸入紫府,扎根于小乾坤雏形之中。 这不仅与他本身联系更为紧密,此后威力,亦是无穷。 但与此同时,他丹田一空,那金丹反而飞速地旋转起来。 徐子青取出一瓶丹药,倾出数粒吃下,又手一摆,已然释放出一条一阶灵脉,直接收入小乾坤雏形之中! 然后,他就闭上眼。 下一刻,内世界便尽数暴露他神识之内。 徐子青清楚“看”到,丹田内,金丹每一次旋转,都要胀大一圈。 若说原先金丹如珍珠,在随着他境界提升至金丹后期巅峰时,就已如同李子大小。 而现在,金丹越发大得厉害,更是不断吸收真元,不断增大之中。 小乾坤雏形里,一阶灵脉的灵气极其浓郁,使得整个雏形内部的灵气都浓郁得如同牛乳,形成一种如同絮状一般的雪白物事,又仿佛是缕缕白烟,缭绕不休。 万木种子疯狂地吸收灵气,萌发、破土、生长,枝繁叶茂,生机无数。 这时候,空中出现了一种玄而又玄的意境,像是有无限深、无限广的延展,又仿佛蕴含着难言的奥妙。 出现了,是须弥芥子中的世界法则! 这法则乃是以小容大,将芥子化为巨大空间,若空间有灵,可将这法则与己身之道相合,形成偌大世界。 演化出一种乾坤,真正的有灵之界。 万木化万灵,徐子青所修之道,无疑可行…… 他深吸一口气,周遭仿佛浸泡在灵水之内。 徐子青所处之地,乃是这座山峰灵脉交汇之处,他的紫府小乾坤雏形有一阶灵脉供养万木,而他自身的修为提升,则是凶猛地吸收周遭的灵气。 无数灵气聚集起来,浓郁到几乎是黏腻的地步,全都从他的头顶灌入,直通丹田之内——那小乾坤雏形演化之时如同另一空间,并不受之影响。 金丹越发涨大了,徐子青的识海之内,三魂七魄早已尽数化为元神,此时元神也焕发出淡淡青光,如同一条接引之线,从识海里投射下来,映照在金丹之上。 这时候,徐子青生出了一种极玄妙的感觉。 金丹是活物,元神和金丹如同两个自己,而意识同源,又如一人。 在元神不断牵引之下,金丹逐渐增长,一直到拳头大小。 这时候,它便不断地凝实,到后来,似乎开始伸缩。 它内部更仿佛孕育了一个生命一般,如同心脏搏动一般“嘭嘭”作响。 徐子青明白,这是他的金丹就要破裂了。 而金丹破裂之时,则为结婴之刻。 但这一关,并非是那般容易。 若是他底蕴不足,金丹恐怕不能破裂,而机遇一过,结婴自然就失败了。 这时候,他便要更 多地灵气,同时,他亦要将状态调至最好,只待丹火出,金丹开! 403 403、 ... 徐子青屏息凝气,不曾稍有怠慢。 很快,他的精神饱满,精气充足,已然恢复了最佳状态。 同时,他双眼之中就有无数生死奥义流过,如同一条长河,滚滚不休。 生死轮回之道,是为徐子青毕生所求,求道问仙之大道! 在这种玄而又玄的意志之下,徐子青整个人也仿佛空灵起来。 他陷入了那种奇特的境地里,仿佛是他自己,又仿佛置身于天外,渺渺茫茫,俯视自身。 丹田中,金丹的搏动越发剧烈。 更多灵气灌注起来,《万木种心大法》疯狂运转,把灵气化为真元,把真元充入金丹。 徐子青的意念落在金丹上,要将它的外皮一点一点打磨,一点一点剥离。 “嘭!嘭!嘭!” 搏动的声音,就如同声声魔咒,要叫人心魂俱丧! 有人厉声喝问:“你资质虽好,用心不纯,难成大道!” 徐子青双目紧闭,直迎而上:“自修行以来,我兢兢业业,不敢稍有放纵,如何用心不纯?” 那人一声冷笑:“你心中俱是情爱,道心数度动摇,皆因情爱所起,若不忘情弃爱,再无大道可言!” 徐子青心中一颤:“我所修本非无情之道,情爱使我不失本心,绝非得道之障!” 此人又说:“你处处攀附师兄,若无师兄在侧,以你懦弱,当一事无成!” 徐子青沉心而应:“师兄与我不分彼此,何来攀附之说?既为道侣,当携手共进,前日里我依靠师兄,来日里未必不能使师兄依靠。若事事沉疴于心,处处斤斤计较,念头便不通达,反要促成心魔。” 一时间,那声音同徐子青争论不休。 一人说:“你师兄资质超凡,若非你为阻碍,早已披荆斩棘,成就至高之道!” 一人回:“师兄本心坚定,绝不会因此动摇道心。师兄所求,必然是他真心所求!” 一人又说:“你处处不及师兄,如何堪与匹配!” 一人又回:“既是不及,当迎头而上,一时不及非是一生不及,我自不会看轻自身,亦不会看轻师兄!” 一人再说:“你心慈手软,难成大器,容瑾煞气冲天,终要夺你神魂!” 一人再答:“容瑾早开灵智,好生引导,便无差错。我道心坚定,如何能夺?” 一人还说:“师兄主杀,你却主生,杀生不两立,你与师兄,终成陌路!” 一人还答:“有生即有死,生死轮回本为我之道,万千杀意里亦有一线生机,我与师兄互相补足,何来陌路可言!” 那声音喋喋不休,似还有无数话语说出。 徐子青却深吸一口气,朗声开口:“你无需多言,动摇我之心志。” “你挖掘我内心魔障,想要将我控制,我虽不济,却非浅薄之辈。” “莫来哄我,你便是我的心魔。每逢有所间隙,都要因此作祟,快速速退去!” 他舌绽春雷,声声震耳:“心魔如何,心障如何,我徐子青早已坚定本心,再如何啰嗦,亦不能惊扰于我!” 这一句话落下后,那许多“嗡嗡”不绝的言辞,终于消失了。 而徐子青也出了一身冷汗,打湿了半边身子。 方才是心魔趁空再来,却也是内心拷问。 若非徐子青先前已然被心魔折磨一回,又与云冽元神交融、解除了心障,如今恐怕也并不会那般容易,就将其驱逐。 但此回过后,当又有好一阵子清静了。 缓缓调息过后,徐子青再度内视。 此时,他便发觉金丹之上,已出现了一条裂缝。 这裂缝,正在真元的不住灌注、元神意志的不断打磨下变得越来越大,甚至更边缘处,又多出了许多细细的小缝来。 与此同时,徐子青的元神,也开始刺痛起来。 那投注下来的青光陡然收回,一瞬没入到小乾坤雏形里。 而那金丹,突然碎裂了。 刹那间,就化作了一蓬金粉! 更加强烈的生机迸发而出,那是一种新生之喜悦。 金粉散去后,原本金丹所在之地,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尊婴儿! 一尊只有拳头大小,却是眼耳口鼻俱全的青色婴儿。 它形态凝实,清晰的五官虽显稚嫩,但细看之下,可不是与徐子青一模一样么? 结婴已成! 这就正是徐子青的元婴了! 但元婴成型后,还远远未完。 就在这一刻,天道降下了澎湃的意志。 这意志无比恐怖,徐子青的意念在这意志之中如同蝼蚁,又仿佛大海飘萍,弱小不堪。 可是这并不能动摇他。 徐子青沉心定神,元神传达己身之道。 生死轮回,轮回生死,有生有死,无生无灭。 他的意志化作海中砥柱,又如同浪滩岩礁,稳固无比,坚韧无比。 《万木种心大法》在天道法则之下,也生出了异样的变化。 这功法原本就是传奇功法,而传奇功法,就能让修习之人在结婴时,攫取更多的天道馈赠! 只不过一个眨眼: 紫府中,小乾坤雏形不断扩展、不断成熟,飞快地形成了真正的小乾坤,它的空间大了千万倍,本来所有的世界规则,也变得更加清晰,就要变成有形之物。 这新生的紫府小乾坤里,万木生长更快,仿佛一瞬间就有了千年、万年的岁月流过,让它们的生机陡然增长,变得前所未有的古老,也有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嗜血妖藤容瑾,它的藤蔓不断分裂,不断成长,几个呼吸过后,居然已经有了上万条、数万条之多! 每一根藤蔓,都十分粗壮,几乎两三人都不能合抱,冲天而起。 它的根系扎在小乾坤地面深处,占据了极为广大的地域。它张牙舞爪,已然占据了半面天幕。 这才是嗜血妖藤的真正面貌! 足足到了徐子青元婴期时,才能将其真容显现出来! 在这嗜血妖藤终于舒展开来后,三株剑形木拔地而起,拱卫在嗜血妖藤所占地域之外,也形成了自己的独有领域。 肉白骨本来只余下种子,但此时在天道馈赠下立刻重新成熟,同样占领一块土地。它成熟之后种子脱落,又形成新的肉白骨,接连不断,居然声称一片药田。 另外几株至阳之木各自成长、各自安家,也呈拱卫之势,拥住中心的嗜血妖藤。 紫府小乾坤内,几乎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那小乾坤中的土地,却有些开裂了。 若是寻常万木,还不算什么,但这些上古凶物、至奇珍宝灵物纷纷伸展完全,一个刚刚结婴的年轻修士,他的小乾坤根本不足以担负。 就算有传奇功法,也没有这般能力。 徐子青心里一冷。 他所求之道不错,却还是高估了自身之能…… 这一瞬,几乎是禁不住的苦笑。 小乾坤雏形土地生出裂缝,其形态也有些模糊,无边剧痛传来,这小乾坤似要崩塌! 而那本来生成的元婴,也隐隐黯淡下来。 恐怕……要失败了…… 徐子青冷汗涔涔,心中绝不甘心。 若是一次结婴不成,又要耽搁百年甚至更多。 此次失败,甚至可能契机再难寻觅也未可知。 怎能,怎能失败! 许是他意念太过强烈,忽然间,他储物镯里,传来了一种呼应之感。 似乎有什么物事,亟欲脱出…… 徐子青一咬舌尖,叫自己冷静下来。 在如此境况下,他理应信重直觉。 当下他更不犹豫,就心念转动,将那物放出! 刹那间,一道流光袭来。 徐子青看得清清楚楚,那悬浮在他面前的,正是一颗鸽卵大的褐色硬块。 它非金非木,看来却像是一块硬土。 这是…… 正不得解,此物却焕发出强烈光芒。 它似乎,想要冲破什么,进入什么。 徐子青心里一动,莫非,它是想要进入紫府小乾坤? 他稍一思忖,就开放紫府。 左右不会更快,为何不能尝试? 下一刻,这硬块直冲徐子青眉心,就狠狠地撞进了紫府小乾坤中! 而它进入的刹那,整个小乾坤,又急剧地发生了变化! 仿佛……稳固了不少。 原来那硬块进入之后,在空中登时无限延展、扩大。 徐子青这才发觉,那延展之后的硬块,居然像是一种沃土! 它很快扩展到无限大后,就立时落下,瞬间与原本的土地融为一体。 而那土地在融入了硬块之后,上面的裂缝全都消弭,变得坚硬、强固,让扎根于上万木都越发生机勃勃! 到这时,徐子青忽然生出了一种想法。 息壤…… 无限增大、永不会减少的土壤,只有息壤! 竟然是那种传说里的神土! 息壤总伴随洪水灾难而出,徐子青却未想到,他当年在秘藏里随手拾得的一件不知名的物事,居然会是这种宝物。 他只因一种预感而不曾丢弃、交换,却在今日,助他稳固小乾坤,帮他成功结婴! 小乾坤稳固后,比之先前牢固了百倍。 徐子青的小乾坤之强悍取决于万木,而万木有土壤依傍则越发强大……这世上又有什么土壤,能比得过息壤? 这果然也是气运。 ……让徐子青新生的小乾坤,居然也变得凝实起来。 远胜寻常的元婴初期。 徐子青的元婴,也不再黯淡了。 它变得十分灵动,只是刚刚结成,双目未开。 却总算不会轻易溃散。 而如今的徐子青,却还要做一件事。 小乾坤稳固后,世界法则高悬于空,但须弥芥子的法则,却并非完全归徐子青所有。 他双目睁开,将生死轮回之道再度祭出。 属于徐子青的意念与己身之道,立时冲入小乾坤之内,化作了一股无形青气,瞬时将世界法则缠绕。 那青气极为强悍,正绕着世界法则不断转动,而每转一圈,都要将其消磨、融入。 世界法则如同小乾坤之天,徐子青的意志却要压服这“天”。 好在其早已同徐子青有心血相连,此时并未十分排拒,才让他能慢慢融合。 时光日日推移,“天”不断融入“道”,渐渐地,就让那天幕之上,变作了一片混沌。 形成了如同漩涡般的晦暗云层。 徐子青元神苦熬,在持续引动那漩涡。 生死轮回,轮回生死! 己身之道为清晰之道,又怎能陷入混沌! 除非……除非…… 徐子青猛然抬头,双目里,青光爆射。 混沌若分,则要划分阴阳。 万木有阴阳,万木有生灭。 生之道,死之道,以阴阳而成轮回…… 就在一声如同开天辟地般的巨响后,那天空里的漩涡变了。 它开始不断地旋转,不断地吸纳周遭无数云层。 终于轮廓清晰,在最后一刻,凝聚出来! 那是一个巨大的图案。 有阴有阳,有生有灭,有善有恶,轮转不休。 正是,太极。 待那太极形成,万木忽然都与太极生出牵引之感。 太极之下,生之道与死之道遥遥而对,又彼此相通。 小乾坤里万木的格局,似乎也生出了一些变化。 善木与恶木,阳木与阴木,俱有分别。 可徐子青的意念,却更加清晰了。 他从未有如今日这般明悟,也从未有今日这般贴合己身之道。 形成了小乾坤之后,他日后仙途,方能更为坦荡。 再闭上眼,恐怖的天道意志消失了,留下来的,只有他徐子青一人的意志。 这意志将随他一同巩固元婴,再度凝炼小乾坤。 直到境界也稳固下来,才是他出关之时。 但总算……已然顺利突破了。 404 404、 ... 且说那周天仙宗里有无数山域,其中有五陵山域数百年来不过区区数人苦撑、勉强不曾堕落到更为难堪的境地。而近几年,这山域里忽然从下界招来年少英姿的两位同门,其中之一乃天之骄子,这天之骄子的道侣,竟也在短短几年里,就要结婴。 此事周遭常与五陵山域来往者原本不知,忽有一日,天空里生出了异象来,这才叫人有些察觉。 那是五陵山域里一座山峰上,顶空毫无云气,而这云气,有心人能看出,本已是消失了数年之久。 但就在一个正午时分,这无云之地居然渐渐有云气聚集。 云气来得急,不多时汇聚成了云层,又从峰顶之处不断向外扩散,转瞬间,就声势浩大地铺开了去。 就将方圆数百里之地都笼罩在阴影之下,仿若遮天蔽日一般。 云层如棉絮,一层一层堆积起来,待积累得厚了,却又紧紧压缩,不断凝实,几近凝固。 正这时,那云层忽而再向内中靠拢,散乱云气如同沸水,蒸腾不休,竟似将那更远之处的云层也拉拢过来,密密实实地挤压在一起。无数灵气自四面八方被汲取过来,窜入云层之内,形成无数灵气漩涡。这无数漩涡再度汇聚,又再形成一个巨大倒锥,不断盘旋,不断灌注到山峰中去。 与此同时,忽然有一道白影自那峰中洞府里弹射而出。 他不远不近,立在虚空,居然就随意寻了一个空处,盘膝打坐起来。 其身下漂浮一柄黑金巨剑,整个人无喜无怒,如同一团纯粹杀意凝聚,坚不可摧,锋锐无比。 此人座下剑芒吞吐,而人却阖目不语。 峰顶上空,云层仍在不断汇集。 如此声势,不由吸引许多人来,他们只远远一观,立时得知。 那山峰临近几座山头里,都迸出几条人影来,匆匆几个闪身,就出现在那黑金巨剑之侧。 正是五陵山域门人。 杭域主立在虚空,捻须而笑:“云冽,可是子青正在结婴?” 黑金巨剑上,白衣男子睁眼,略为颔首:“不错。” 杭域主眼神欣慰,袍袖一摆,就在周遭布下阵来:“老夫做下禁制,总也让你放心几分。” 云冽神色不动,开口却道:“多谢。” 刑尊主并其余几位师兄,神色都颇为喜悦。 他们虽知徐子青资质不俗,早晚也是元婴,却未料到才这几年工夫,他竟已走到如此境地。 多年苦闷,似乎五陵山域总是气运不佳,而今则仿佛时来运转,先是招来这堪敌化神的年轻剑修,而这剑修的道侣,也在不足两百岁间就有结婴契机! 五陵山域中人都是欣喜异常,其余人等则匆匆看过,就大半回去自家山域之内。 周天仙宗何等大宗,每数年、十数年总有人要结婴,实在不足为奇。 何况这结婴至难关卡未至,要将己身之道与天道相合也还要许多时日,却没得耐心在这苦等了。 只待真正结婴之时,再来瞧上一瞧,也就是了。 而五陵中人,则都关切非常。 他们见一道青光自峰中而出,直刺云层,在内中突然化作一条青龙! 龙首昂然,龙尾甩摆,龙威赫赫! 随后此龙云中翻滚,前后穿梭,正是青龙翻江的景象。 刑尊主叹道:“徐师弟积累雄厚,一旦结婴,必然有百倍之功。” 众多师兄也都纷纷点头:“以如此年岁有如此积累,果然非比寻常。” 但也有人思及云冽,只忖道,这位云师弟乃是一名剑修,可惜结婴时我等不曾得见,也不知修为究竟底线究竟如何。 不过想起这二人为双修道侣,且徐子青对云冽推崇非常,就知云冽之不凡绝不在徐子青之下,而意志之坚更是世间难得! 青龙一出,元婴已成,此后就为天道馈赠、凝聚神通、大道相合之时。 若是并无意外,待一段时日过去,就能度过心魔艰险,境界稳固下来。 否则境界溃散,就要打落回金丹去。 众人再看了数日,见青龙游动自如,就先各自回去,不再逗留。 唯独云冽,依旧停留在这山峰之外,为其守关。 这般一转眼,就是八年过去。 期间五陵一脉同门数度出山而观,都觉十分奇异。 虽说结婴之人数年与十数年不限,但若是太久,总归叫人担忧。 九九极数如云冽者,三年余恰恰婴成,乃是他对自身把握到了极处,不多耗费一丝一毫。 此后越是久长,恐怕要有瓶颈。 果然在第八年头,云上青龙忽有溃败之相。 众人见状,都是大惊。 若是此番失利,再来一回,不知要多少年去。 到那时这好好的一位俊才,怕是要沦落到一流之外了! 一时间,众多同门也不能静心苦修,都留在外头,挂心起来。 幸而再过数日,又有一道黄光爆发,像是一件异宝,亦仿佛是什么神通,送入青龙躯体之内。 随即不过几个时辰,青龙之相立时安稳。 与此同时,山峰之上,许多树木骤然枯死,一转眼复又繁盛。 生机时而极旺,时而极淡,万木时枯时荣。 如此九九八十一回,无数生机累积起来,几乎就要达到一个极限—— 再过不多时,青龙越发清晰,其上有一尊太极图形笼罩下来,像是开了两道门户,十分惊人! 那青龙仰天一声长啸,偌大的身躯自阳鱼入、阴鱼处,头尾相连,一瞬消散。 而后云层渐开,天高风朗。 到这时,所有人都不由松了口气。 杭域主含笑道:“总算还是成了。” 其余人等,也尽皆放心。 然而徐子青并未自洞府出来,众人以为他许是因先前险些溃败,以至于境界有些不稳,如今仍要继续闭关,巩固一番。 此事不足为怪,凡结婴者,往往事后都要闭关一段时日,或长或短,若无意外,总不会再出岔子。 于是又各自离去了。 云冽站起身,足下光芒一动,便投身峰中,不再停留于外。 山峰里,有无限生机。 先前观徐子青结婴时,云冽亦有所感,如今也来闭关。 十五年后。 五陵山域众多灵脉交汇之地,一座山峰里,一处山府前。 身着淡青长衫的青年走了出来,他相貌俊雅,温和可亲,眉眼含笑时叫人犹如春风拂面,十分动人。 青年立在当处,神识往周遭一扫,神色间便有一丝疑惑,随后他腾身而起,就往这一片山域里,最高山峰遁去。 杭域主坐在清泉前,手持一根钓竿,正与泉中龙鲤玩耍。 忽然间他眉头一动,转头过来。 果然前方青光一闪,已有一位青年落下地来。 这青年气息平和,看来很是平常,但以他之能一眼看去,就觉此人体内生机滚滚,仿佛直化为一团生气,叫人捉摸不定,却又忍不住想要亲近。 不过下一瞬,这等感觉又消失无踪。 杭域主面上顿时露出笑意:“原来是子青出关了,境界可巩固了?” 这青年——徐子青微微一笑:“劳域主挂念,子青已巩固了。” 杭域主多看两眼,越发觉得欣慰。 如今的徐子青在他看来自然仍是反掌就可镇压,但其潜力却是深不可测,仿佛是练就一门极厉害的功法,而且他身上所有的小乾坤气息,也极为了得。 这般的天才,果然不在云冽之下。 想到此处,杭域主仔细端详徐子青神情,见他眼神里有一缕急切,忽而明白过来。 他不由笑道:“子青来此是为……” 徐子青神略为赧然:“我出关后,不曾见到师兄,不知域主可知师兄踪迹?” 虽说修行无岁月,但闭关这许多时日,却是他同师兄离别最久,好容易彻底巩固修为出山,他自想要与师兄好生分享所得。孰料却未能见到,心里自是想念。 杭域主笑意更深:“你巩固境界时,你那师兄有所突破,已入元婴中期,实力大进。不过他所修法门不能闭门造车,故而见你无事,就早早出山,去磨练剑道了。” 徐子青登时恍然。 剑修一往无前,自然要不断与人对战,才能更进一步。他那师兄剑魂一炼已成,随后境界突破,恐怕是非得要多次与人对战,才能更进一步。 师兄剑意小成时也曾那般历练,如今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罢了。 只是……师兄却是去了什么地方与人挑战? 徐子青猜测不出,自是开口相询。 杭域主捻须笑道:“若是以往老夫也不得而知,但近来老夫听闻于衡央郡有一次论剑大会,许多剑修都要去那处寻人切磋对战,互相交流……” 徐子青心里了然:“若有这论剑大会,师兄想必正是去了那处。” 杭域主笑点头:“子青也要出山?” 徐子青面色一红:“不知最近可还有守柱之事……” 杭域主哈哈一笑:“不计较这个。你其余师兄尚在研究傀儡之道,多年不曾出山了,你既已结婴,闭关苦修已是无用,倒不如出去瞧瞧,说不得又有际遇。” 他虽无道侣,年轻时倒也有几个红颜知己,自知情意深浓时叫人心神动荡。 何况徐子青刚刚结婴,可谓脱胎换骨,待有情人见面后旖旎双修,双方更要有许多好处,还是去一趟好,去一趟好啊! 徐子青轻咳一声,很是感激。 随后他与杭域主道过别,并不去打扰诸位师兄、刑尊主,就往山下而去。 405 405、 ... 衡央郡与周天仙宗相距不近,便是有元婴修士赶路,也要有数日工夫,方能到达。 徐子青结婴之后,就凝炼一种神通,可以草木之气为牵引,贯通来去,撕裂空间。只是即便如此,空间之内极不稳定,却不能轻易在内中穿行,故而还要多加留心。 就见他双目微阖,并指一点而出。 指尖青光闪烁,所点之处登时现出一个黑色小点,这一点急速拉开,就生成一条裂缝。 徐子青不慌不忙,抬步而入,再一挥手,则裂缝消失。 周遭空间风暴鼓荡不休,徐子青周身有一层光晕相护,使他在其中安然行走。 约莫数百步后,他就手一个拉扯,就如同揭开幕布一般,再度将裂缝撕开,走了出去。 外面一片花香鸟语,他以手抚摸一株年迈古木,略思忖,重回裂缝之内,再往一处行走百步。 如此再三,约莫有两个时辰,那裂缝终是出现在一座草木成荫的高山之下。 徐子青含笑往四周瞧瞧,挥手弥合那裂缝,再身形晃动,已化作一团青光,飞快朝不远处城池内遁去。 这正是丰瞿城,位于衡央郡西南方,乃是勾通两郡之地,来往之人很是复杂,也颇为繁华。 此处乃打探消息极方便的所在,若要知晓那论剑大会具体所在何处,不妨在此地先作打听。 徐子青缓步进城,亦交了两枚下品灵石,也不曾刻意显露修为。 许是因着之前在周天仙宗里呆得久了,内门弟子最差也有金丹修为,元婴、化神比比皆是,因此即便终于有了如今境界修为,他亦不觉自己如何了得。 但此时到这丰瞿城,他方发觉往来者修为低下者着实不少,炼气、筑基也随处可见,甚至还有一些凡人行走,或者与一些低阶修士交谈,并不见如何卑微。 这般一路看去,徐子青心境平和,先前一些急切躁动,也有些安抚下来。 他对师兄思念依旧,却也能冷静了。 ——先前他倒想过与师兄传讯,只是此举太慢,且易被人截获,也就作罢了。 一面走,徐子青一面倾听往来之人的言语,寻找可用消息。 忽然间他心中一动,就往中央街道上一处茶寮行去。 在那处,似乎有人买卖消息。 进得茶寮内,可见其中很是宽阔,有许多桌椅摆放,以屏风隔开,显得极为雅致。 买卖消息为大俗,而烹茶品茗则大雅,放在一处,却别有一番趣味了。 徐子青视线才微微一扫,已然有人迎了过来。 那是个颇有灵气的半大少年,双眼若点漆,生得是头圆圆、脸圆圆,笑时颊上一点笑涡,显得尤为可爱。 他动作也很利落,虽只有炼气期的修为,却能极快将客人引入一处雅座,已然奉上了一盏香茶,又笑得极是讨喜:“前辈只为饮茶,还是想要什么消息?” 徐子青笑吟吟,手掌一按,桌面上已现出十来块光芒灿灿的下品灵石来:“这些谢你的茶水。”随后笑道,“我来寻一个消息,不知是否方便?” 半大少年眼一亮,越发殷勤:“方便,自然方便。前辈请问,若是我知道的,直告诉前辈就是,若是我不知道的,我上头还有许多可能知道,就安排他们与前辈相见。” 这一串话说得干脆又清脆,他更是立刻收了灵石,笑涡也越发深了。 徐子青觉得有趣,却也立刻问了:“我想要知道这衡央郡里近来可是有一次论剑大会,这论剑大会在什么地方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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