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戚四小姐的斗篷。” 苏晋曾去过朱稽佑府上,深知他是个成日饮酒之人,方才至多喝了几杯,如何会醉糊涂? 她将这个疑问放在心底,举目望向对岸郁郁柏树林,问道:“为何好端端地要搜林子?” 内侍听她这么问,双目滞了一下,那丝难以言喻的恐慌色更甚了:“回苏大人,宫里、宫里有鬼……” “不知二位大人可否知道,前几日,宫里有只老猫死了?” 苏晋与沈奚皆不语。 内侍咽了口唾沫:“正是当年淑妃养的那只,活了二十来年,颇灵性,还有好几只猫跟班的老猫。 “因宫里有个流言说,有猫枉死,定有不干净的东西作祟。宗人府的胡主事觉得这老猫赶在年关节这个当口死了,实在不吉利,前天就带着我们一干内侍将老猫埋在了宗人府后的林子里,还给砌了一座石头坟,日日里上香,谁知方才……” 他说到这里,似乎想到甚么可怖的东西,竟说不下去了。 等缓了一下心神,他调了个头绪道:“这又要说到戚四小姐身上了。方才戚四小姐本来是和赵府的二小姐一起的。”他朝苏晋揖了揖,“正是都察院赵衍大人的二千金赵妧。” “后来戚四小姐说有点私事,就去柏树林子里了。赵二小姐等了半刻,没见她回来,有些担心,就和舒家小姐一起去找,谁知……就发现了那只老猫……” 沈奚蹙眉道:“那猫不是死了吗?” 内侍道:“该说是老猫的尸体。那猫原是淹死的,可眼下这尸体,竟被剥了皮,发臭的血肉与皮囊搁在一处。” 他再一次咽了口唾沫:“不知沈大人与苏大人可曾听说过,昔日七殿下养过一只小白猫,后有一日,小白猫病了,七殿下担心它,便没去翰林进学,当日,岑妃娘娘就将这只小白猫剥皮杀了? “前阵子璃美人吊死在宫前殿,宫中都说……是岑妃娘娘冤死的魂灵不安,眼下这猫死了已经够不吉利了,谁知又、又叫人剥了皮。” 内侍看向沈奚与苏晋,“出了这样的事,太子妃便下令搜苑,这才在柏树林子里,找到了正要轻薄戚四小姐的三殿下。”他似乎想寻些心安,忍不住又问,“二位大人都是饱学之士,依大人们看,这猫当真是……”他说不下去,却又添了一句,“其实那猫尸也并不在甚么僻静处,方才还有人走动,本是甚么都没有的,也就盏茶的功夫,便多出来了。” 沈奚没答这话,却问:“既这样,那猫尸不算紧要,三殿下那头,把事情问清楚便可,为何要把十三殿下叫去?” 内侍道:“因……方才戚四小姐提了一句,说她去林子里,原是要去见十三殿下的。” 苏晋一愣,原想问甚么,却又问不出口了。 沈奚道:“不对,十三自回京后,从未跟戚家接触过,你可仔细想想,还有甚么漏掉的没有?” 内侍正想着,河对岸忽又传来一阵骚动。 这回的动静似乎比上回更大,连几名行着酒令的半醉之人都忍不住侧目看了一阵。 骚动只持续了一瞬,片刻又平静下去,然而沈奚的心里却更不安了,可惜他是臣工,便是跟东宫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也是不能轻易去女眷那方的。 他对内侍道:“你去对岸看看,弄明白发生甚么即刻来回本官。” 内侍应诺,匆忙忙就去了,苏晋与沈奚还未等到半刻,则见那内侍又仓猝不及地跑了回来,跪倒在二人跟前,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回、回二位大人,是太子妃,太子妃被猫抓伤了!” 沈奚的眉目间蓦然罩上一层霜雪。 内侍眼下这副神色他真是似曾相识。 他想起来,是他七岁那年,大姐帮他去摘桑葚,那日雷雨连天,他睡到下午才醒,忽然心慌,觉得要出事,三日后,大姐的尸体被人在淮水边找到,那名回来通禀的小厮似乎就是这样的神色。 苏晋看沈奚一眼,对内侍道:“你慢慢说,太子妃怎么了?” 内侍道:“因有好些个女眷被吓着了,太子妃想查明原因,就让赵二小姐带着去瞧那猫尸,也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几只疯猫,将太子妃抓伤了。” 沈奚怒道:“十殿下与十三不是在对岸吗?他们人呢?!” 内侍怯声道:“他们在琼花苑一旁的殿里问三殿下的事,听说三殿下喊冤,说有人陷害他,也闹起来了,是太子妃不让人去惊动他们……” 他顿了顿,忍不住又小声道:“沈大人,要不您过去瞧一眼吧,那里一群女眷,太子妃受了伤,也没个主心骨,且宫里有个传言,说这杯猫抓伤的人,七日内……” 苏晋斥道:“宫里这么多猫,时不时就有人被抓伤,你这流言空穴来风,再胡说本官拿你问罪。” 沈奚沉默片刻,对苏晋道:“我过去看看,但我担心这里……”他话没说完,抬目朝还在四下敬酒喧闹的臣工望去。 满眼繁华,假意欢畅。 苏晋道:“这里有我。” 沈奚点了一下头:“多谢。”他再不迟疑,疾步就朝河对岸走去。 苏晋对内侍道:“若待会儿有人质问沈大人为何在河对岸,你就说是你奉十三殿下之命请他过去的,明白吗?” 内侍忙不迭称是。 苏晋冷声道:“还不跟过去?” 那处柏树林在筵席后方,灯色照在雪意上,昏沉幽暗。猫尸是在林子边发现的,一众女眷站在一处,嘀嘀咕咕的也不知在说甚么。 已有医正过来为沈婧瞧伤了,她被几名侍卫隔开,正歇在筵席一隅。 沈奚大步走过去,拨开侍卫一看,沈婧的手背上果有几道血淋淋的抓伤。 他眉心一蹙,当机立断道:“我去请姐夫。” 沈婧这才发现沈奚来了,心知他是心忧所致,倒也没问责,温声道:“陛下已回了,你再把太子请到这里,这宴席岂不叫人吃不下去了?我不过受了点皮肉伤,已有人去请老七了,只是不知为何还没来,你不必担心。” 她虽这么说,但沈奚仍放心不下,他当下也不顾男女之别,走到女眷处拨开人群,径自问了句:“那几只抓人的猫呢?” 沈公子从来笑意盈盈,眼下却一身霜寒,昔日孟浪风流的劲头尽数敛去,如画的眉眼间只余清冷。 可眸子里仍是含着万千月色的,立在这雪柏间,如谪仙一般。 一种女眷见了他,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沈奚看到被内侍捆于一处,困在笼子里的野猫,蔫塌塌的有气无力,又问:“怎么回事?这就是抓人的猫?” 有一平眉凤目,宫装华服的女子道:“青樾哥哥,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眉宇间有不可一世的神色,正是钱三儿口里那名喜欢了沈公子多年,颇有死缠难打之势的郡主朱郃乐。 “因是有人故意的。”她抬手指向一名身着水绿斗篷的女子:“是赵妧,是她将沈婧姐姐引来此处才叫姐姐受伤,那猫也是她找着的,依本郡主看,她就是故意的!” 沈奚顺着朱郃乐的手看去。 这是赵衍家的二千金,猫就是她找着的,他方才听内侍提过。 谁知赵妧一对上沈奚的目色,愣了愣,低垂着眸子一时竟没开声辩解。 还是她身旁的女子道:“听不出郡主想说甚么,照郡主的意思,猫是阿妧杀的,那几只疯猫也是阿妧指使的?” 沈奚认得此人,这是舒闻岚之妹,舒容歆。 她漫不经心地眨了一下眼,看着朱郃乐道:“郡主方才受惊时,不是一直说有不干净的东西作祟吗?怎么沈大人一来,就变卦了?是邀功还是套近乎?” 她说起话来慢吞吞的,动作也慢吞吞的,语气跟她的病秧子哥哥有些像,倒是甚么都敢说。 朱郃乐这一下便被激怒了,口不择言道:“你信口胡说!依本郡主看,此事就是你们俩居心不良,你们定是想借此把十三表哥和青樾哥哥招来!”她一边说,一边看了跟在身旁的几名女眷一眼,“你们说呀,方才是不是咱们都不敢去看猫,就她们俩带着太子妃去!” 沈奚被这帮女眷闹得不可开交,想问的话一句也问不出。 他闹中取静地细想了想,又朝赵妧望去。 她脸色不大好,一只手扶着胳膊,动作像是在捂着伤口。 沈奚径自走过去,拽过她的胳膊抬起来看:“你受伤了?” 赵妧的耳根一下红了,摇了摇头道:“不碍事。” 其实是方才情形混乱,无意被抓伤的,她心中对沈婧有愧,自觉是因为自己带太子妃来看了猫的缘故才令她受伤,是故也不敢提自己受了伤。 冬日衣裳厚,寻常的猫抓伤,哪有这般狰狞的,沈奚心中越发不安起来。他忽然抬眸一笑,笑出万分轻佻,温言道:“你是姑娘家,留下伤疤就不好了,我帮你瞧一瞧。” 他说着,抬手去,想要将赵妧的衣袖掀开,将她手背与腕上的伤看得更清楚一些。奈何到处都是血渍,一时竟瞧不清。 沈奚眉头微微一皱。 赵妧忽地将手腕自他掌心一缩,轻声道:“沈大人爱洁净,我、我擦干净了再让大人看伤口。” 沈奚这才又看了她一眼:“你叫赵妧?是赵大人家的二小姐?” 赵妧原是垂着头的,听他这么说,微微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又茫然地看向他,片刻,低声道:“是,我叫赵妧。” 沈奚回头望去,正好医正已为沈婧看好伤了,他走过去道:“蒋大人,赵府的二小姐受伤了,劳您过去帮忙瞧一眼。” 蒋医正称是,收拾好药箱过去了。 沈奚又将一干侍卫宫婢支走,这才对沈婧的贴身侍婢梳香道:“找几个靠得住的去太医院请掌院,去京师衙门请仵作,跟他们说,不管用甚么法子,给本官查清楚这些猫是怎么回事。” 他的眸子里凛冽得要起风暴,沈婧看向他,问道:“怎么了,有甚么不对劲吗?” 沈奚冷冷道:“赵府的二千金也受了伤,我方才借着给她瞧伤,扯开衣袖,细看了看伤口,不像是寻常猫抓的,应当是被灌了药的疯猫,我怕再等一时半刻,那群猫死了平白错过线索。” 沈婧听他说这话,不由愣了愣,笑道:“你怎么这样?那是赵府的阿妧,她小时候还来沈府住过半月,当时三妹日日里跟你吵架,吵完你气不过,就去逗她寻开心,你不记得了?” 沈奚蹙眉想了想,没想起来:“芝麻绿豆的事,哪能记得这么多。”唤来一个宫婢将沈婧扶了,“去看看十三,他那里约莫麻烦。” 第79章 七九章 沈奚沈婧刚到琼花阁,朱南羡一行人等已从里头出来了。 戚绫就跟在朱南羡身后,映着影影绰绰的灯火,她的脸上有一抹动人的绯色,可朱南羡的神情却不大好看。 一行人等拜见过沈婧,朱沢微道:“皇嫂莫怪,今日之事到底与三哥有关,大家都是皇子,我与老十不怎么好处置,因此皇嫂命人来传皇弟时,我已去明华宫问父皇的意思了,方才才听人说皇嫂被猫抓伤了,皇嫂的伤可还要紧?” 朱南羡听了这话,愕然问道:“嫂子被抓伤了?” 沈婧温声道:“不要紧,只是皮肉伤。”一顿,又问,“你这里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吗?” 朱南羡一时郁结,没有答话。 十王朱弈珩道:“回皇嫂,已明白了。”他看朱南羡一眼,言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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